山盟海誓敵不過柴米油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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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這座城市,讓我喜歡的理由不多,其中之一就是,這里可以滿足吃貨們日漸膨脹的食欲。你不必走遍大江南北,在街邊,就可以找到各種地方小吃。

  

反正,他們的牌子上是這樣寫著的:山東雜糧煎餅、陜西肉夾饃、湖南苗家臭豆腐、湖北孝感米酒、東北正宗烤冷面……

  

我住回龍觀那會兒,每天下班,村口成排的地攤兒都會匯成一條小吃街。安全起見,我并不是每天都吃。和《生活大爆炸》里的謝耳朵他們一樣,同事們通常把每周五下班后定為“消夜”,即供腸胃消遣放縱的夜晚,不撐不歸。

  

某周五,和往常一樣,我帶著倆同事買地攤貨,其余同事占座留守排檔中。

  

整條街,最暢銷的,當屬臭豆腐和豆腐串。而客流量最多的,當屬“舍得”——并不起眼的名字,也沒打什么湖南湖北的招牌,可這家的東西,一吃起來,當地的風味異常濃郁。

  

這兩個攤位其實是一家,老板炸臭豆腐,老板娘燙豆腐串。

  

聽口音,老板是湖南湖北一帶的,六十歲上下,暴脾氣,什么事不順心了就開始嘟囔,卻從不和外人說一句話,客人惹惱了他,也頂多背地里罵上幾句方言泄氣。我算是這一帶的常客,幾乎和每個攤主都很熟,唯獨他一個倔倔的,每每和他搭話,他從不理我。

  

老板娘看起來卻和善許多,面帶笑容,時不時和客人聊聊家常。每次我講一些我們家鄉那邊的情況,她十分樂意聽。有時她也會反問我一些問題,并和我分享一些她家的事情。她說,他們的女兒也在京城這邊工作。

  

但就是這不惹人注目的名號、不搭邊的老兩口,竟組成了小吃街里最火爆的攤位。

  

日暮而至,披星而歸,兩人總是各忙各的,很少聊閑話。一直懷疑,除了生計的事,他們靠什么維系感情。

  

今日剛巧夏至。夏天一到,排隊的客人就開始多了。

  

天熱氣燥,排隊之際,不巧老板的暴脾氣又發作了。他動作嫻熟地炸著豆腐塊,急切和憤怒全寫在臉上。

  

老板娘還是和顏悅色,一手燙串進方鍋,一手收錢放腰包,一邊微笑著和客人聊天,時不時還插句關于女兒的話,一如既往。

  

客人的確多,老板娘這邊零錢不夠了,于是偷偷去老伴兒口袋里翻零錢,可一不小心,她的手腕碰到了老板的胳膊。

  

接下來自然是悲劇,剛剛盛好的臭豆腐和熱湯汁灑在老板另一只手上,一點兒不剩。一瞬間,老板的手紅了一大塊,緊接著,一個大水泡就起來了。

  

“你在搞什么?”老板急了,沖著妻子劈頭蓋臉就是一句,“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滾回去!”

  

“別氣了嘛。”老板娘臉紅脖子粗,邊說邊去看老伴兒燙傷的手。

  

老板娘正試圖緩和氣氛,萬萬沒想到,蹦出個不解風情的男子:“你倆要打回去打唄,我們還等著呢,快點兒啊!”

  

“看什么看,看了不也是燙了?”一股腦兒,老板把火全發到妻子身上了,本想推開妻子,沒想到用力過猛,把妻子推了個踉蹌。

  

再看妻子,手里正捧著一大桶涼水,本想替丈夫洗洗傷口,降降溫度。這一推,水灑一地,有的還濺在顧客身上,周圍怨聲一片。

  

妻子連忙低頭賠罪,可一轉回身,一腳踩在灑了水的地上,本就沒站穩的她,徑直跌在地上,疼得站不起來。

  

順著動靜,趕來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議論聲嘈雜不堪。

  

老板本想撂下手里的筷子,走過去扶起老伴兒,可一見周圍人這么多,又礙于面子。于是他頭也不抬地趕回攤子,隨手抽出一張破報紙,簡單擦了擦手上的油,便又繼續翻騰起鍋里的臭豆腐了。他嘴里依舊嘟囔著,盡管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些什么。

  

老板娘見他走開,似乎也急了。緩了一會兒,她慢慢起身拍了拍褲子,回頭把攤車推到一邊,摘掉圍裙徑直離開。

  

夜幕下,人群散開,妻子遠去,倔強的老頭孤獨地忙活著。

  

客人們心里想什么,接下來會發生什么,我不曉得。只覺得這事兒要擱在現在,女的要不鬧個雞犬不寧,全然對不起爹媽給的好身板。

  

想起前幾個禮拜,有個同事,因為晚上洗澡,老公推門送浴巾的時候勁沒用對,把她推倒了,結果跟老公大鬧了一宿,第二天還在電話里跟老公掰扯不停。

  

又過去幾天,本以為這事都消停了,誰知吃飯的時候,另一女子偏偏提起了這事。午飯過后,該同事越想越憋氣,一怒之下竟闖進了老公的公司,當眾拽他出來,叫他正式給自己賠禮道歉。

  

緊接著,男的也沒慣著她,當晚也回鬧到了老婆娘家,想討個說法。

  

一來二去,雪球越滾越大,最后兩家老小傾巢出動調解,兩人方才化干戈為玉帛。

  

本是小事一樁,非要折騰一番,對簿“公堂”才能了結,何必呢?要是這老兩口回家以后糾結不清,也這么打起來,舉目無親,誰來勸解,誰又來調停?

  

想著想著,所有的東西都買完了,我正往回走,不經意間碰到了老板娘。她就坐在離攤位不遠的大樹下,瞅著老伴兒,哭成了石像。

  

我把東西遞給朋友,想湊上前去,安慰她幾句。

  

猶豫間,老板娘已經起身,使勁兒擦了擦眼淚,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一路小跑,溜進了村里的小巷。

  

再等我們酒足飯飽,已將近半夜。放眼望去,小街一片狼藉,該撤的都撤了。

  

不遠處,不知何時,老板娘已經回到了老伴兒身邊。老兩口正一搭一合,忙著收拾著自己的攤位。

  

路過他們,兩個人已經收拾完坐下了,我也終于聽見兩人開口閑聊了。

  

“還生我氣不?”妻子用胳膊肘輕輕碰一下老伴兒,嘴里不停地盤問著,“還疼不?”

  

“這小傷,算啥子嘛……這小傷,不算啥……”老板還是一句一句嘀咕著,“就是,挺急撒。那會兒,你跑掉。”

  

妻子說:“這幾天,別往閨女那兒跑了。你這傷——”

  

老板連連應聲答應:“嗯嗯嗯。要有東西,你自個兒送去得了。”

  

兩個人緊挨著,面對面坐在街邊的馬路牙子上。老板一只手抬起,一只手放在大腿上,規規矩矩的。妻子正在替他包扎傷口,小心翼翼。

  

妻子一邊包扎一邊問:“疼不?”

  

丈夫一邊咬牙一邊答:“不疼!”

  

翻來覆去的兩個字,不浪漫,也不奢華,倒是詮釋了兩人感情的全部。

  

路燈的燈光,徑直打下來,把兩個人的身影,拉得莊重。

  

繃帶上滲出的紫藥水,顏色和夜色一樣濃。

  

行走世間,每個人都說自己不敢奢望,唯獨想要一份深刻的愛情。

  

我一笑了之,不是不相信愛情,只是笑你,笑你那顆易碎的玻璃心。

  

我承認,我們愛得不夠深刻。

  

并不是我們的愛,沒有在思念里千錘百煉;也不是我們的情,無法流傳千古永垂不朽,只是老兩口的愛,粗枝大葉,柴米油鹽。這些,我們不曾擁有。

  

恨了,就恨得實實在在;愛了,也愛得桑榆濃情。

  

那是歲月積攢的淡定、寬容與慣性,即便耗費整個青春的感情,我們恐怕也無法親身感受。

  

是的,或許我會更加恨你,但對你的愛卻不會少一分一毫。

  

只可惜,年少不經事的我們,還沒等全部看透,就把共度余生的那個人,給弄丟了。


葵花寶典 2015-08-23 08:4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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