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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時間11月8日，美國華盛頓州，米勒抵達劉易斯-麥科德聯合基地與家人團聚（IC圖）

11月8日下午3點，朝鮮平壤國賓館，美國國家情報總監詹姆斯·克拉珀和隨從們無所事事地等待消息，一名朝鮮官員突然告訴他們，該收拾行李離開了。

那一刻他意識到，自己可能將空手而歸。

克拉珀是迄今唯一受朝鮮邀請訪問這個國家的美國情報官員，也是10多年來訪問朝鮮的美國最高級別官員。他肩負著說服朝方釋放兩名被囚美國人的秘密任務。

然而，最終他的這次旅程沒有白費。不僅兩位美國人重獲自由，他還得到了一窺朝鮮的機會——這個國家是美國多年來一直努力想了解的。

“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朝鮮此前一共扣留了三名美國公民。10月21日，朝鮮釋放了其中一人，56歲的杰弗里·福爾。他曾因在酒店留下一部《圣經》而被朝鮮逮捕。

這向美國政府傳遞了一種信號：也許另外兩名被押美國人——裴俊浩和馬修·米勒的釋放是有機會的。

韓裔美國人裴俊浩于2012年因“非法從事傳教活動”被朝鮮逮捕。去年4月30日，朝鮮最高法院以從事“反朝敵對行為”為由判處他15年勞動教養。

馬修·米勒今年4月以旅游名義來到朝鮮，當飛機抵達平壤機場，他當場撕毀簽證，高聲叫嚷“我要在朝鮮申請避難”。朝方以“嚴重違法”為由將其扣留。今年9月，朝鮮最高法院判處米勒6年監禁。

此前，美國多次呼吁朝鮮放人。接受勞改的裴俊浩，還曾通過鏡頭用朝鮮語請求原諒。

“每周工作六天，每天8小時。”裴俊浩在朝鮮生活規律。身患糖尿病、高血壓和腎結石，他的身體狀況并不好，一直在勞改營和醫院之間輾轉。“我的雙手麻木刺痛，每晚難以入睡，每天還得做工。”

對此，即便與金正恩關系極好，曾多次赴朝的前美國籃球明星羅德曼也無計可施。2014年初，他寫給“一生摯友”金正恩一封書信，內容涉及“放人請求”。當然，無功而返。

然而，11月1、2日，正值周末，朝鮮傳來消息，表示愿意與美國內閣級官員為首的代表團見面磋商，討論有關釋放兩名美國人的問題。另外，朝鮮方面明確表示，想獲得來自美國總統本人的意見，希望奧巴馬能夠派一位“高級特使”。

過去曾經訪問朝鮮的美國高級官員，往往是巧舌如簧的政界名人，比如前總統比爾·克林頓和吉米·卡特，以及前能源部長、駐聯合國大使比爾·理查德森；又或是熟知朝鮮的專家，如任職于國務院的前情報官員悉尼·賽勒。

這一次，白宮選擇了克拉珀。

分析人士認為，克拉珀符合“內閣級官員”的條件，足以表現對朝鮮的尊重。另外，白宮不愿讓朝鮮誤會，這一訪問是為了進行外交談判的。不是外交官的克拉珀，可以謝絕朝鮮所作的任何與“放人”無關的要求。

同時，克拉珀也對朝鮮有一定了解。早在80年代中期，他曾在韓國担任過軍事情報官員。

朝鮮暗示美國，希望能夠在11月中旬舉辦的亞太經合組織（APEC）峰會和G20峰會前釋放美國人。這與克拉珀的計劃不謀而合。

11月3日，克拉珀奔赴渥太華與加拿大同行會面。飛機降落前，他接到一通電話，得知前往平壤的行程已經確定。于是，克拉珀立馬縮短了既定行程，于當晚返回華盛頓參加白宮戰略會議，討論“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4日凌晨，他從安德魯斯空軍基地起飛。

由于飛機維修故障耽誤了行程，他們用了一天半的時間才到達朝鮮，直到當地時間11月7日晚上7點才落地。“我很担心由于延誤而造成信息泄漏。”克拉珀說。

這次行程一直秘而不宣，直到克拉珀回到美國前，都只有極少的官員知道——如果公之于眾的話，或許會影響這次“交易”。

降級

出于保密，克拉珀團隊此行規模甚小，只包括行政助理人員和一名醫生。落地后，迎接他們的是朝鮮國家安全保衛部的高級官員金元弘將軍。

在克拉珀看來，驅車前往國賓館45分鐘的車程讓人感到“沒有盡頭”。

“這場辯論和對話，突然就在金先生的車里開始了，”克拉珀后來回憶說，“他們正期待一些大的突破，我被期許能帶來一些重大提議。我不知道具體是什么，可能是共識、和平條約等等。當然，我來這里不是為了做這個，所以他們很失望，但也只能這樣了。”

與此同時，朝方也沒有提出與釋放囚犯有關的任何要求。

談話似乎不太愉快。克拉珀和隨從們隨后被帶到平壤市中心的一家飯店。那里有朝鮮人民軍偵察總局局長金永哲將軍負責招待，他們享受了一頓有12道菜的美餐。

“真美味，”克拉珀說，菜品包括海鮮、雞肉、沙拉和泡菜，還有啤酒和葡萄酒，“但如果我們能有一個更為輕松的談話，那會更好。”

他發現，朝鮮已經建立了有關他的詳細檔案，包括這位已退休空軍中將1970年至1971年飛至東南亞執行任務的確切次數。

在近三個小時的晚餐里，他們討論了什么是雙方能一致認定的挑釁行為，如美軍在韓國的軍事演習以及朝鮮自身的軍事試驗。

大約晚上11時15分，晚餐結束。克拉珀咨詢了他的團隊，決定是時候把“總統的一封信”拿出來了——朝鮮方面一直沒有為他安排次日行程，他不知道是否還有機會，能與其他高級官員會面。

克拉珀稱，當他們拿出信時，金永哲似乎吃了一驚。

奧巴馬的信件是用英文寫的，信中介紹了克拉珀是作為總統特使而來，并且“指出兩名被拘留者的釋放將被看作是朝方的積極姿態”。克拉珀拒絕直接引用信件原文，“不過，里面沒有任何道歉”。

不過，事后朝鮮政府發表的聲明中，卻稱朝方收到了奧巴馬的“真誠道歉”。

第二天早上，克拉珀請求朝鮮方面，讓他的醫生與裴俊浩和米勒見面，得到允許后，朝鮮官員讓克拉珀單獨留在了國賓館，仍然沒有透露任何當天的行程安排。

朝鮮人民“情緒激動”

中午時分，一名朝方官員告訴克拉珀，因為他只為接那兩個美國人而來，朝鮮不再將他視為奧巴馬的特使，已將他的身份“降?級”。

該官員還告訴克拉珀，由于他的新“身份”，朝鮮政府“無法保證”其安全，平壤的居民也已經知道他們的存在，而因為他們是為了接走囚犯，朝鮮人民都很“情緒激動”。

三小時后另一名官員抵達，指示他們有20分鐘的時間收拾行李離開。

不過，他們沒有前往機場，而是被送到了平壤高麗飯店。克拉珀和他的團隊被領進一間房間，很大的橢圓形桌子對面坐著朝鮮檢察官辦公室的幾名官員。裴俊浩和米勒穿著囚衣，分別被兩名朝鮮人民軍士兵押送，站在檢察官身后。

金元弘將軍走進房間，在場的朝鮮人就像見到了法官一樣站了起來。金元弘開始宣讀朝鮮領導人金正恩的一封信，宣布將給予裴俊浩和米勒特赦。

“金轉過身來對我說，他希望我們未來能有對話，但不是關于被拘留者的主題。”克拉珀說。他們握了手，克拉珀表示感謝。

裴俊浩和米勒換掉了他們的囚衣，加入克拉珀和他的團隊，重獲自由。

在離開朝鮮的路上，曾有一名年輕的朝鮮官員陪他去機場。雖然該官員拒絕告知名字，卻仍然與克拉珀持續談話40分鐘。與之前針鋒相對的談話相比，這名官員的語氣“溫和”。

克拉珀將這名年輕官員描述為一個對話者，其對南北依然分裂表示遺憾，并且問克拉珀，他是否還想來平壤。

“我說，如果我得到邀請，我當然會，”克拉珀說，“我認為這里正在發生潛在的變化，也有對話的未來。”

Vista看天下 2015-08-23 08:42: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