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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帝國給人的感覺是完美的,一路高歌猛進,步伐堅定而有力;東漢帝國則頗多缺憾,前后幾番波折,顯得擾亂不定。總體而言,東漢帝國定都洛陽直至禪讓于曹魏,歷經近二百年,大概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由光武中興至和帝,約八十年,這是東漢不斷發展開拓的時期,西羌雖然不時擾動,卻也并無大礙;第二階段由殤帝至靈帝,帝國由治而亂,也是約八十年,種種內外矛盾頻繁爆發,然而最終帝國還是將大部分動亂平定;第三階段是少帝、主要是獻帝在位,約三十年,這時候帝國名存實亡,正是《三國演義》中群雄逐鹿天下的歲月。
本文的主人公虞詡就是帝國由安定步入動蕩這個轉折期中的重要歷史人物。
最早知道虞詡這個人是在一本名叫《后漢書選》的舊書中看到,可能對漢史了解較少的人對他感覺有些陌生,但熟讀后漢歷史之后,才發現他的確是東漢帝國中期很有影響、作出過重大歷史貢獻的名臣,后漢書列傳中對他也是頗用筆墨的。
虞詡字升卿,陳國武平人。關于升卿這個字還有個來歷,他祖父虞經作郡縣的獄吏,決斷案件公平寬恕,每到冬天向上級呈報獄狀的時候,都不免感動惻隱之心,為之流涕。老爺子做了幾十年給人定罪的事,但是問心無愧,自己也認為積下了陰德,子孫必受福蔭。于是字虞詡為升卿,意思是這孩子將來是要做到朝廷九卿一級的大官的。既然如此,可以想象,家里人對虞詡寄予厚望,對他的培養也會很重視,而且成長在這樣一個有良知有風格的家庭里對他為人品質無疑是有著積極的影響的。所以他十二歲就通曉《尚書》,而且對祖母十分的孝敬,武平縣推舉他為順孫,這是帝國慣例的選拔人才的方式,有著優良品行的人會受薦舉到地方甚至朝廷作官。陳國的國相很賞識虞詡,要留下他在官府做事。由于父母早逝,他就推辭說:我家里的祖母已經九十歲的高齡,沒有我就無人奉養。后來祖母去世,他被當時的太尉李修直接辟選到太尉府,后來拜為郎中。
虞詡到洛陽之后的幾年做了什么,史籍中并沒有什么記載,我們現在知道的是在永初四年(公元110年)發生了一起波及朝廷上下的爭議,是因為帝國承受西羌叛亂數年所帶來的巨大壓力,而由大將軍鄧騭提出了放棄涼州的計策。虞詡就此發表了一番高論,由此嶄露頭角,正式登上歷史舞臺,在以后的人生歲月里充分的展現出了超人的識見和才干。這次朝堂會議作出的決定會極大的影響到東漢帝國的安危成敗,是極其要緊的。事情還要從幾年前說起。
永初元年(公元107年),爆發了標志著東漢帝國由治入亂的西羌之亂。說到這次重大事件的源頭,似乎還要向前推溯若干年。定遠侯班超經營西域三十幾年,使得大小諸國欣欣向化,布大漢威德于萬里之外,這是東漢帝國在西域最輝煌的時期。班超年老思歸,繼任者是雖然不見史書列傳記載而當時確是帝國名人的任尚。任尚在帝國主要担任的是武職,最早他就是大將軍竇憲的心腹爪牙,是參加過北征匈奴作戰的一位主要將領,后來任職西域戊己校尉,并由此接任班超為都護。他雖然屢次担任重要職務,但是在西域的管轄上無疑遠沒有班超那么高明,又將定遠侯一番良言囑托視作耳邊風,沒有幾年,統御失策,西域便發生叛亂,他也獲罪被征回洛陽。
但是任尚的歷史使命并沒有完成,在以后的平定叛羌的作戰中還有他的上場。而西域自此在一兩年中便大亂至于難以收拾,此時也反應出一個尖銳的問題就是洛陽政府的財政拮據日益顯著,由于帝國豪門大族的兼并坐大,致使中央政府的財政收入受到極大的影響,此時面對經營不善而造成的叛亂,洛陽已經有些難以承担浩大的軍費負担了,竟然放棄了歷經數十年建設的西域,并發兵迎接屯扎在外的漢軍官兵。在援軍之中按帝國的慣例往往都是要征發相當數量的蠻夷兵馬作為協從的,這次征發的對象是帝國西部的羌人。西羌是一個果敢善戰的部落,在第一階段里就與帝國發生過斷續的戰斗,但是最終還是無力與大漢抗衡,此時歸附已經有較長的時間了。羌人在西部郡縣受到豪強官吏役使欺壓,已經積怨不小,此次征調更令羌人再次感到不安,因為前去西域路途遙遠,險阻艱難,不知道誰有去無回,就有很多羌人逃避這次兵役。漢軍自然不會聽任羌人逃跑,進行了鐵腕鎮壓,甚至屠滅整個的小部落施以高壓。羌人揭竿而起,終于導致了一次長達十幾年的大動亂。這是一次嚴峻的考驗,但是最終帝國還是在經過長期的斗爭之后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
羌人叛亂,帝國的撫御失策是其主要的原因。他們雖然兵甲不全,但悍勇強健,更是因為八十余年來種種矛盾已經積重難返,此時一并爆發,帝國內憂外患,應付不暇。現在需要高明的決策者和強干的執行者來收拾亂局。
自從漢和帝駕崩之后,真正執掌朝政的是和帝的鄧皇后,還有此時的鄧太后的兄長大將軍鄧騭,一直十幾年的時間里都是兄妹二人的朝廷。面對帝國西部的動蕩不安,先是放棄西域,此時又計議放棄涼州,認為此時帝國無力四處作戰,準備收縮戰場,集中力量再尋戰機。鄧騭的提議自然不乏支持者,議者一片贊同之聲。這個決議被虞詡知道后,急忙去找太尉李修,痛陳棄涼州斷然不可。虞詡說道:帝國開疆拓土,勞師動眾才平定四方江山,如今因為暫時的軍費不足,就放棄涼州重地,實在是淺薄之見。民間諺語都說“關西出將,關東出相”,涼州人民因為迫近于羌胡,民風強悍,婦女也能操戈持盾,而涼州兵將勇猛更是超過其他地方。羌人之所以還不敢深入三輔,就是因為涼州在后,有所忌憚,如果放棄,羌胡沒有了后顧之憂,必然對帝國形成心腹之患;而且涼州人之所以上陣殺敵,參軍平叛,因為他們是帝國的臣民,朝廷怎么可以放棄呢,假設涼州豪杰怨恨朝廷棄之,必然又生巨患,到時候局面就真是不可收拾了。李修聽完這番話,甚為震驚,說道:如果不是你說明,險些壞了國家的大事啊,那么如不棄涼州,應該采取什么措施呢?虞詡于是又獻計,為了防止涼州由于動蕩不安而發生變故,應該從涼州的豪杰和官吏子弟中選拔人才到洛陽做官,一來表示朝廷對他們的恩賞以激勵他們,另外也可以使有異心的人不敢妄動。于是,因為虞詡的反對從新召開了大將軍府和三公參加的四府會議,虞詡的意見被在場與會的人研究討論,最后,正確的意見被認同,都認為虞詡分析的有道理。帝國便依照他的方案從新進行了部署,避免了執行錯誤決策必然帶來的嚴重后果。
關于涼州棄守的爭議虞詡是見識深遠的,這應該是他眼界寬廣和平時潛心研究軍政國事的結果,而且他為人正直,為李修所信任,并獲得了很多人的贊賞,看似簡單的議論卻是一貫的積累才能做到的。這次會議使虞詡明顯地受到帝國的重視,遺憾的是,這是從被當時權勢煊赫的大將軍鄧騭的陷害開始的。
因為虞詡明確的反對并批駁了鄧騭放棄涼州的提議,他正確的意見被最終贊成采納,鄧騭便懷恨在心,交給他一個難題,如果做不好,不免就要受到懲罚。當時在距洛陽千里的朝歌縣有幾千人聯合起來反抗帝國官吏的統治,封疆大吏一時之間不能平定,鄧騭就令虞詡去做朝歌縣長,責令平賊。很多親朋好友認為此去兇險,也是對他能力有所懷疑,因為就像河內太守稱呼他“儒者“一樣,確實他還沒有軍事經驗。但虞詡為之一笑,說道:” 志不求易,事不避難,臣之職也。不遇盤根錯節,何以別利器乎?“慷慨赴任。先到河內參見上司太守馬棱,馬棱勉勵一番,同時虞詡要求太守將朝歌之事放手交給自己,不要限制過多,也獲得肯定。虞詡當著馬棱的面又分析了一下他們所面對的形勢,說道:臨行之時很多士大夫都來給我吊喪,但是依我之見,朝歌距離敖倉百里之遙,而流民數萬人散布不遠,他們不知道開倉賑濟,奪取武庫里的兵器,然后占據成皋,占據有利的形勢,他們不過是一群沒有作為的烏合之眾罷了。
虞詡到達朝歌之后,成竹在胸。下令招募壯士,令縣中的官吏各自推舉知道符合招募條件的人。有三種人在招募之列:強盜、小偷、不孝之人,結果被檢舉出一百多人,這些人惶恐不安,虞詡卻都赦免了他們的罪過,并大開筵席招待。但是要求他們效力,混入暴動隊伍之中,誘騙他們前來攻打搶劫。計策果然有效,這些人被起事的人所信任,組織人馬前來劫掠,當然被早有準備的官軍埋伏擊潰,殺死幾百人。這一戰,雖然沒有將叛亂隊伍主力消滅,但是卻站穩了陣腳,安定了朝歌人心,也使得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有所顧忌了。接著虞詡又安排會做裁縫的人混進叛亂隊伍,在給他們縫制衣服的時候,都用彩色的絲線在衣服上面留下記號。每當其中有人到縣城市場上辦事走動的時候,能夠被安排好的官兵一下認出來,當時就擒獲歸案,如此這般,捉了不少人。此舉令亂民感到不可思議,驚為神明,紛紛逃散。在虞詡多方謀劃之下,朝歌一地的叛亂很快的平定。知道虞詡的人曾經為他朝歌之行感到悲觀,而他以非凡的見識和靈活有力的手段順利的完成了任務,尤其這是距離首都洛陽不遠的重鎮,這次成功使得朝廷上下對虞詡的功績給予了充分的肯定,事后被升遷為懷縣縣令。初次的作戰指揮增加了虞詡的軍事經驗,也證明了他的軍事才能,令人刮目相看。
元初二年(公元115年),此時西羌之亂已經持續了八年,步步慘敗退卻之后,在最近四年中,漢軍開始前后取得了幾次小勝,總計斬殺和俘獲西北叛亂的羌人與互為黨羽的漢人約三千人,羌人的叛亂雖然被帝國有所遏制,但仍然十分猖獗,西北方的戰事極為吃緊,帝國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洛陽前后派出大軍抗擊征討,往往失敗,死傷軍民甚重,就在元初元年(公元114年)漢軍的一次大敗,僅死者就達三千人以上。漢軍頻繁的調動集結,指揮官也走馬燈般撤去換來。這一年,曾兩次因為平叛無功而免掉官職的任尚再次被起用,任職中郎將,率兵三千五百人前往關中鎮壓。臨行之前,虞詡求見。
五年前關乎帝國安危的四府會議,虞詡有力的駁斥了大將軍鄧騭的提議,他的計策被認同和采納,后來,在朝歌平亂中,又出人意料的輕松獲勝,是受到了朝野的矚目的。此時由縣長而縣令的虞詡來見任尚,受到禮遇。兩個人坐下,虞詡當即表示出對任尚前途的憂慮:使君屢次受命,前往平定叛羌,西北屯兵二十萬,使得天下百姓農桑不能及時勞作,為供應前線還要承受繁重的徭役,但接連數年,也不能戰勝立功,卻耗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如果這次使君出征再不能有所斬獲,我實在是為您感到担心。任尚已經兩次這個原因被罷免,早就焦慮不安:我為了這件事憂愁惶恐很長時間了,此次再去平亂,還不知道該如何去做呢。虞詡于是將自己的計策和盤托出:弱的戰不過強的,而走的自然追不過飛的,這是很自然的道理。如今羌人往來戰斗,都是騎馬,一日數百里,疾馳如風雨,來去呼嘯。漢軍雖然眾多,但主要是步兵,自然無法追趕騎兵,疲于奔命,而勢不相及。這就是帝國雖然曠日持久而不能平叛的原因啊。那么為今之計,我建議使君上書朝廷,下令將各郡在西北的屯兵全部罷免,以此為條件,讓各還本郡的將士每人拿出幾千錢,二十人的錢就可以買到一匹馬,共可得馬萬匹。您組建起這支萬人的騎兵隊伍,舍去沉重的甲胄,放棄堅固的營壘,開始反守為攻!羌人大股活動不過數千人,漢軍以萬騎對數千,主動追殺掩擊叛羌、縱馬奔襲。把握勝算。如此作戰,羌人失去僅有的機動優勢,難免在漢軍攻擊剿殺下失敗。而且由罷去的郡兵出錢買馬,一來政府財政十分拮據,此舉不必動用開支,二來郡兵也不用無謂的犧牲。對兩者都是有利的事情,可以很順利的辦成此事,將軍必然成功。任尚聽到虞詡高明的計策,大喜過望。趕忙將此計呈上朝堂,并獲得批準。
虞詡的計策是充分考慮了各方面的情況作出的,首先對漢軍在戰場上的失利原因進行了深入合理的分析,明確提出需要解決的問題;而最重要的也許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就在幾年前政府因為財力不支竟然有放棄涼州的提議,組建一支頗具規模的騎兵耗費很大,尤其連年戰爭災荒,馬匹這一重要的戰爭資源損耗頗多,價格高漲,更難以承受。尤其前線屯兵二十萬防范羌人的侵略已經是極大的壓力,從各郡征調來的士卒不單要消耗龐大的軍費,而且由于曠日無功,駐守在西北,士氣低落,軍心渙散也不奇怪。當然焦頭爛額的帝國更沒有大膽的設想到放棄重兵防備,用比這少得多的騎兵去主動作有力的攻擊并最終決定勝利。是虞詡再次提出非凡的策略,面對令帝國上下為之焦慮感到棘手的難題,給出了可以提高戰斗力、并通過罷屯兵集資買馬這一可以順利執行的方案,巧妙地化解了必須要騎兵卻無財力去做的矛盾,將二十萬屯兵對財政的巨大壓力轉變為富有攻擊性的一萬輕騎。戰場上的勝敗最有說服力,任尚這次出兵,一改之前幾年接連失敗無功的困局,指揮輕騎主動出擊,不久就取得了殺敵四百的勝績。此后漢軍很快占據主動,任尚接連戰勝。元初四年(公元117年),任尚揮兵圍剿北地叛羌,進逼相持,決戰富平河上,斬首五千級,獲牛羊十萬余頭,取得了平羌之戰中最大的一次也是決定性的勝利。
相比任尚在聽取虞詡計策前后的戰況,由連敗變為連勝,是可想而知虞詡的運籌帷幄在戰場上發揮了多大的作用,而是否在虞詡獻策之后,任尚前線作戰之中還曾問計于他,史書中沒有記載,但猜測起來還是有可能的,而且虞詡的軍事才華引起了鄧太后的密切關注。
鄧太后雖然有專權之譏,但她執掌朝政的十幾年中面對四方叛亂、災荒不斷的局面,自己帶頭節儉,不做奢華浪費之舉;能夠體恤民情;對臣屬賞罚也可稱得體,在一眾能臣的奮力之下,最終帝國轉危為安。虞詡獲得很多人的贊賞,鄧太后也聽到人稱他有將帥之略。羌人未定,便升任他為西北武都太守,并在嘉德殿接見,厚加賞賜,這一年被《資治通鑒》安排在元初二年(公元115年)應該是正確的,因為此時羌寇正盛,虞詡又屢獻計策,用人之際,當年虞詡受到任用是合情合理的。幾年前虞詡受到鄧騭的記恨,此時得到了真正的重視,領命趕赴武都上任。
此時羌人縱橫西北,關西諸郡往往固城自守而已。虞詡率軍前往武都赴任的半途中就被探知消息的數千羌兵阻截,漢軍人數不多,而且半途作戰并不是原定計劃。虞詡為了迷惑羌人,就將軍隊停駐在陳倉前面,并且公開宣稱要向洛陽請求增加兵力。羌人連敗漢軍之后不免輕敵,信以為真,便分兵去攻打劫掠其它縣城。抓住敵人分散的機會,漢兵日夜兼程,急速行軍,并且虞詡命令軍士每人在安營之時挖兩個灶坑,而且每天都加倍多挖,造成漢軍兵力眾多的假象。羌人兵力已經分散,又以為漢軍人多,而且在虞詡急行軍的命令之下,行動迅速,羌人更不知漢軍的虛實,只好眼睜睜地看著漢軍順利地通過,很快抵達武都。戰國之時,孫臏減灶示弱,麻痹龐涓,使其輕敵冒進而中伏大敗;此時虞詡增灶示強,疑惑羌人,使其難測虛實而不敢妄動,各自根據當時的具體形勢充分地運用了高超的計策,成功地達到了自己的戰略目標,都是在軍事史上為兵家所稱道的。
然而漢軍抵達武都之后,面臨著更大的難題。此時武都郡羌道縣有一個赤亭小城是交通要道上的重要根據地,羌人想要奪取,此時漢軍兵力不到三千人,羌人一萬多發動猛攻,一連幾十天,虞詡就在城中指揮。眼見敵人強悍而且兵多,還是要用計謀取勝。在羌人發動新一輪攻勢之前,虞詡吩咐下去,凡是射程遠殺傷力大的強弩暫不使用,羌人來攻,只用射程近的弓弩。果然,羌人來攻,卻見漢軍射來的弩箭沒有此前的強勁力道,便都以為漢軍的使用消耗所致,紛紛殺到城下。這時候,漢軍才奉虞詡命令,抬出強弩,二十名射手一起射一個羌人,本來距離就很近了,又是集中射殺,不幸成為目標的敵人無不應聲而倒。羌人大為吃驚,沒想到漢軍還有這樣的準備,為躲避射殺紛紛掉頭退卻。虞詡一看時機已到,手下士卒一段時間以來對指揮官也很敬佩,于是一聲令下,開城門,乘勢追殺,大敗羌人。第二天,遭受打擊的羌兵并沒有撤退,仍然聚眾前來觀望,虞詡早有準備,知道敵人經受敗仗不敢妄動,命所有不到二千多名士兵出東門布陣。只是展示軍容,并不交戰,稍后又繞城從北門進入,士兵們迅速地換上早已準備好的另一套衣服,再次出城展示。如此這般來回數次,羌人在不遠處看這番表演早已是瞠目結舌,以為漢兵如此眾多,心生懼意。紛紛傳說,便驚恐不安,準備撤走到其它地方。這仍然沒有逃出虞詡的計策之外,估計羌人差不多要大舉撤退,便精選五百戰士提前埋伏在必經之路上。羌人走到這條路上來的時候,伏兵出其不意的予以有力的擊殺,大破逃敵。殘余的羌人四散奔逃,武都郡轉危為安。
武都之戰,虞詡策略高妙,先是增灶示強,接著發箭示弱,然后虛張聲勢再度示強,一番強弱虛實,耍的羌人不辨就里,利用巧妙的計謀完全地掌握了戰斗的節奏,一舉大敗強敵,令人贊嘆。
在局面穩定之后,虞詡立即著手武都的生產建設。考慮到羌人還有可能出沒,便建造營壘,招收流民,安定人心,賑濟貧窮,一方太平。原來武都郡地處西部,不比關東平原交通方便,需要運輸必要的生活及戰略物資一般用驢馬馱載,因為山路崎嶇南行,路途之上會有很大的損失,有時甚至損失掉四倍的資源才能運到一倍的物資,造成了極大的浪費,給本來困窘的政府財政增加了沉重的負担。虞詡率領部下將士,親自考察勘測,充分了解當地的地形情況,知道原來在武都附近地區有一條水路,但是由于河道中凸起很多大塊礁石,不但無法通行船只,而且在雨季時節,由于水道阻塞,還會泛濫成災,淹沒兩邊的農田和城鎮,給農業生產帶來很大的危害。于是虞詡最后決定開出一條水路,變此兩害為兩利。很快組織施工,命人用大火燒烤礁石,然后再用水去澆灌,石塊忽熱忽冷,開裂縫隙,使人劈鑿瓦解,如此解決掉影響水運的主要障礙。從此武都改陸運為水運,安全方便,花些錢雇傭船夫和船只,比此前的運輸費用每年就要節省四千萬。在經過二三年精心治理之后,武都由虞詡剛來時候一萬多戶人家增加到四萬戶,生產得到發展,物資充足,鹽和谷物的價格比以前降低了一二十倍,虞詡威名聞于西北,武都安全無事,人民安居樂業,一派欣欣向榮的新氣象。
后來虞詡多半是因為得罪權貴而被罷免,具體時間不詳,但從永初四年(公元110年)到他任職武都太守第三年大約是元初五年(公元118年),他由初嶄頭角到成名立功,在這八年中迅速的成為東漢帝國倚重的杰出人物,這也是他歷史貢獻最為集中的一段時期,但虞詡的事跡并沒有完結。
永建元年(公元126年),順帝已于去年即位,改了年號,除舊布新,虞詡也被任命為主要職責是察舉百官及京師近郡犯法者的司隸校尉。新皇帝即位之初為顯示求治求賢的姿態以獲得帝國上下更廣泛的支持,都要提拔任用一批有名氣有才干的人物。虞詡此時似乎在武都任上罷免回家已經有幾年了,但是鑒于他在安帝時期平定羌亂的杰出貢獻還有他剛直不屈的為人,早已為朝野所稱道,此時任命他作司隸校尉是很恰當的。
果然,虞詡一上任,幾個月里,凡是被他發現違法亂紀的人都不放過,就連朝中的太傅、太尉,乃至于皇帝身邊幾個受寵的中常侍都被參奏是非,至于很多危害于民的豪強惡霸和官職較低者更是直接被拘捕。百官無不悚然側目,說他辦事過于苛刻。司空、司徒貴為三公,也向皇帝彈劾虞詡,稱他在夏天拘押許多無辜的臣僚,為官民所患。虞詡上書皇帝,激動地說:“法禁者俗之堤防,刑罚者人之銜轡。今州曰任郡,郡曰任縣,更相委遠,百姓怨窮,以茍容為賢,盡節為愚。臣所發舉,臧罪非一,二府恐為臣所奏,遂加誣罪。臣將從史魚死,即以尸諫耳。話說的有理,朝廷也不得不有所接受,罷免了司空陶敦。”
但仍然不乏敢于以身試法的人,順帝身邊的常侍張防就曾幾次干預虞詡公務,有時候提出非分的要求,虞詡每次都將事情直接向皇帝上書,但都被張防利用自己的職務之便扣押下來。反復幾次,令虞詡十分憤怒,把自己拘禁在帝國最高審訊機構廷尉之處,并上書說:從前安帝信用常侍樊豐等奸詐小人,終于導致蕭墻之亂,連陛下您自己都親身經歷危險,如今張防也向樊豐那樣要危害社稷,我絕不與這樣的人同朝而立,不得已自己拘束在廷尉,以求陛下能夠知悉此事,還希望陛下不要讓我因此像前朝忠臣楊震那樣被陷害。虞詡態度激烈,張防痛苦流涕向順帝表白自己無罪,結果竟然定了虞詡的罪,被罚勞役。而張防并不肯就此放過,打算借此害死虞詡,兩天的時間里,被四處拷問折磨,連獄卒都知道這是非要了他的命不可了,就勸他干脆自盡,還免得受苦,虞詡說:我寧可受苦,不能不明不白的自盡,寧愿被殺以便讓天下人看看我是因何而死。
而此時,虞詡被陷害的事情驚動了朝野,中常侍孫程、張賢來見順帝進行申辯。去年的時候,安帝駕崩,閻皇后和大將軍閻顯打算要立其他王子為帝,正是孫程等人宮中起兵,將當時的濟陰王扶立為今日的順帝,都被封為侯爵,而且孫程為人正直,既能獲得順帝的尊重,又受到帝國臣屬的敬佩,說話是有分量的。面見皇帝,孫程慷慨陳詞:“下始與臣等造事之時,常疾奸臣,知其傾國。今者即位而復自為,何以非先帝乎?司隸校尉虞詡為陛下盡忠,而更被拘系;常侍張防臧罪明正,反構忠良。今客星守羽林,其占宮中有奸臣。宜急收防送獄,以塞天變。下詔出詡,還假印綬。”當時張防就在順帝的身旁,孫程當場予以大聲的呵斥,將他驅趕出去,又對順帝說:趕快收壓了他,免得他又搬弄是非。但是順帝對張防還是比較信任的,又向在場的尚書賈朗求證,而這個賈朗是和張防好的,當然說虞詡有罪。順帝也不免沉吟不決。事情拖下來,隨時有可能對虞詡不利,他的兒子及他門下學生百余人高打白幡,悲泣著等候在中常侍高梵上朝的路上,見到高梵的車馬,叩頭流血,極力辨說虞詡的冤枉。高梵是當時很有權勢的宦官,答應為去辯解,面見順帝一番陳述,果然有效,也是因為很多人為虞詡申訴,結果張防被貶黜到邊遠地區,而同黨賈朗等人也或者免官或者處死,當天就赦免了虞詡。孫程又再次上書十分激烈地陳述虞詡是有功之臣,順帝也有所感悟,任命虞詡為議郎,幾天之后,又任命為負責處理政務的官職尚書仆射。這場風波才終于平靜。
當時有一項弊政,允許違法的百姓交錢免罪,有個名目叫做“義錢”,說是這些錢是留著賑濟貧窮的,但是實際上都進入了貪官污吏的囊中。不斷有人舉報貪官污吏借機斂財,但是上奏到刺史、三公的時候很少再向上奏報的,還是虞詡再次上疏,引起朝廷的重視,下詔書狠狠責備州郡因公徇私,并停止了這項弊政。
還有一位寧陽主簿,因為到洛陽上訴本縣縣令的冤枉有六七年不見朝廷察辦,大怒。上書說:我都上書有一百遍了,也無人理睬,難道要我去到匈奴找單于訴說嗎!順帝也大怒,把疏給尚書們看,尚書都說這小子大逆不道,只有嫉惡愛民的虞詡輕松地說:這不過是好像小孩子和父親發發怨氣罷了,他屢次上書,不能上達,這是有關官員的失職啊;這個人有些愚蠢罷了,不足以死罪。順帝聽后采納,不過鞭撻了寧陽主簿而已。虞詡還當面責備了在場的諸位尚書:“小人有怨,不遠千里,斷發刻肌,詣闕告訴,而不為理,豈臣下之義?君與濁長吏何親,而與怨人何仇乎?”被責備的人都感到慚愧。類似的事情還有,而虞詡的建議奏疏,很多也都被順帝采用。
但是虞詡一生正直不屈,察辦舉報不法的權貴,不留情面,也得罪很多人,據說他“九見譴考,三遭刑罚”,但是一直到老,他都保持著剛正的氣節,不為動搖。他做到朝中的尚書令,這是執掌尚書的長官,后來因為公事離任。朝廷想再次征調他的時候,虞詡年老病逝。他在臨終的時候對兒子虞恭說:我一生事君正直,問心無愧。唯一有所悔恨的就是當年朝歌之時殺死盜賊數百人,其中怎么會有不被枉殺的人呢,從此以后,家里不能再增加一口人丁,獲罪蒼天也。
網載 2013-09-10 21:2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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