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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民刊·自行車 《自行車》1991年6月創辦于南寧,同年8月31日第一期《自行車》在廣西大化縣面世。1991~1994年曾出過4期,1995—2000年停辦,2001年經調整后繼續編印,至今共有15期。早期《自行車》詩報主要由非亞、麥子組織編印,楊克、無塵、肖旻等也參與了各期大量工作。2001年以后的《自行車》詩刊由非亞、羅池主持,先后參加各期組稿選稿的還有夏宏、非牛、趙旭如、張弓長、黃彬、晨田、鉑斯、大雁、徐季冬等同仁。 20年多來,《自行車》作為中國南方一批現代詩探索者的陣地,在藝術與生活之間進行了廣泛的嘗試,在保持自由精神和獨立品格的同時,力求在現實之外打開一條通向未來可能性的通道,經過多年的探索,自行車的詩歌,大都呈現出個人與生活之間一種特殊而緊密的聯系,展現出一種詩人對生活應有的忠實與熱愛。 ▌鉑斯(6首) 鉑斯,女,1986年12月9日生于廣西賀州,著有詩集《沙丁魚跳罐頭》,現居南寧。 21歲的1分鐘里的21種感覺 1、是想死而不是想自殺 2、剛才游泳現在頭暈 3、我想到的事情別人是不是一樣想到? 4、這一條街的女人都穿得亂七八糟 5、宿舍應該裝個空調 6、南寧的公共汽車很牛B,我想開TAXT 7、移動廳好遠了,還是繼續停機 8、QQ又叫了 9、我的床從來沒有現在這么整齊 10、你他媽的就是一個混蛋!! 11、您好,我現在有事不在,一會兒再和您聯系。 12、突然覺得自己的眼睛很絕望 13、我想對她笑一下,可是假得連我都不覺得我在笑 14、西瓜也不解渴 15、爸爸媽媽,我想回家 16、你可以去死了!! 17、不要不要,都走開,都給我滾,都給我滾!!!!!! 18、明天竟然要考試? 19、后天也考? 20、對不起,您的電話已停機…… 21、絕望 念 放在書桌前的菠蘿熟透了,香氣卻不如之前買的那個。 墻上貼了好多備忘,沒有一張可以撕下。 想問,很多很多事情。 想說,很多很多話。 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讓其他人明白, 我的生活像我寫的詩。 他們都看不懂, 也懶得看, 這樣的解釋不知道說不說得通。 我想念媽媽,卻又害怕去見她。 不知道什么時候才可以停止這種無力的狀態, 像一個吸毒份子, 我對生活上了癮, 不想被破壞掉。 or who cares? 去墨西哥吧,哪里有龍舌蘭酒。 還有,frida的靈魂。 做一個聰明的觀眾, 看著她與生命纏綿。 人是一定要追點什么嗎? 成為一個出了名的破爛香蕉, 還是一碗噴著香氣的米飯。 空前絕后孤獨綻放的花朵, 這又是為什么。 我無法逃脫你們。 因為你們就是世界。 但是或許我可以毀滅你們。 因為我也是一個世界。 注:frida,西班牙著名女畫家,天才,殘疾人,雙性戀,共產主義者。 鉑斯的猜想 1、“女人學會閱讀,世上便出現了婦女問題。”❶ 2、“寫作不屬于女人,當她們拿起了筆,也就害死了自己。”❷ 3、“我們這些有著強大精神世界的女人,卻總是成為愛情的失敗者。”❸ 4、“正如上帝所說,女人必須服從于男人的意志,讓男人成為她的主人。”❹ 5、“人們說我是個自大狂,我只不過是個為自己斗爭的女人。”❺ 注:出自 ❶男爵夫人瑪麗.馮.艾布納 ❷烏拉圭女詩人克里斯蒂娜.佩里.羅西 ❸阿根廷女詩人阿爾馮西娜.斯托尼爾 ❹馬丁.路德《婚姻神學》的布道 ❺女作家埃塞爾.史密斯 一朵野花 請你 不要記住我的, 任何的, 只言片語。 我是個話不由心生的傻姑娘 沒有碩大的胸部 可以取悅—— 有腳臭的,男人。 偶爾喜歡, 割一割,手腕, 看有沒有人愿意來 救 我。 存在于現實之外的 一朵云, 幾棵樹, 遠處的山, 近處的煙囪, …… 泡在福爾馬林里的, 只屬于, 我, 的, 幸福。 隔壁家的小孩 隔壁家的小孩, 母的, 一個不可一世的小魔鬼, 有天生麻辣的嗓門, 懂得,不失時機的離間父母, 隔三岔五的,在走廊撒嬌打滾, 才5歲, 已經開始鍛煉潑婦的 各項,技能。 那個,小白看上的男人 你以為 你身上的衣服可以遮住 你的羞恥? 那一定是幻覺 她們可以輕而易舉的打量 你軟弱無力的生殖器。 并且吸著你最憎恨的薄荷煙 用最傲慢的眼神 嘲笑你的一生。 ▌yellin(5首) yellin,女,1984年7月28日生于廣西。自由職業。2008年開始寫詩。現居南寧。 我愛你 又說了一遍 我愛你 怎么會說這么多的 我愛你我愛你 這幾乎成為了一個 語氣詞啊 寫下詩之前 說一遍我愛你 過一會兒 想必會說晚安 重點在于后頭的 我愛你 意識到這個頻率之后 我開始 有些驚慌 吃一只西瓜 在他吃下那只咸鴨蛋之前 我吃了一大塊西瓜 它不柔軟 也不細膩 它有著棱角和豐滿的汁液 那是鮮紅又愉快的滋味 淋漓盡致 沒有任何拖沓的 憂傷 讓人來不及思考 就統統 咽了下去 姑娘 我認識一個 很好的姑娘 就在今早 她還給我做了 好吃的炸醬面 那碗醬上邊 是滿滿的肉末 還有辣椒 我說這是 我吃得最飽的 一次早餐 我到底說了沒有 并不重要 在這個平常而干燥的 秋天的中午 我們也只分離了 幾個小時 想起她 我還真想 牽牽她的手 想念 我很想念你 天天都想 今天下午 我走在路上 又想起 一個十分普通的場景 我們坐在 一張四方桌子旁 那是我們從二手市場 買回來的 上面 鋪著由床單剪成的 紅白線條的桌布 我們一起吃晚飯 我們努力把飯菜吃光 當你扒完最后一口飯 總會 靠在沙發上 開始抽煙 我看著你 這時我和你的位置 形成一個直角 這個場景 這個直角 它消失已久 連接處 我站在左邊 往左看 能看到 我的樣子 一個中年男人 站在右邊 只要他 往右看 也能看到 他 抽煙的樣子 他轉過身 開始面向我 煙 緩緩地 飄過來 我看著玻璃窗 看到身邊的煙 它們 比窗外 快速掠過的燈火 清晰得多 ▌晨田(6首) 晨田,廣西都安人,1984年7月4日出生,目前居住南寧。 2010.1.13,3:25分 我現在突然想 出門 走一走,白天我經過的 一條公路 火車橫穿而過 老舊的 鐵軌 磨得锃亮。很多車,很多 人 在 等待著 火車趕過去 多焦急啊 這是下半夜了 應該 沒有人 我應該能 蹲下 摸一摸 冰冷的 鐵軌,還可以 坐下 點一支煙 看 天空 死神是一種孤單的物種 有時候,我感覺到死神 并不驕傲,和蠻橫。他是一個沉默寡歡的人,坐在我們中間 缺乏生動的表情。有時候,我感覺到 死神是最孤單的物種,他為上天工作吧,為了 癟下去的胃能夠再飽滿 足夠的厭倦了 人類。有時候,我看著他們痛苦的掙扎,叫喊 命運的不公,我感覺到死神伸出他的手 那么無力。然后他去到某個小地方 孤單的喝酒 孤獨 早晨如此安靜,像一個孤獨的人 失去了方向 他默默地去到一條河邊 照見自己的樣子 風從天上掉下來,把水中事物蕩得破碎 有些恍惚,不可思議得,他扣著喉嚨,不停地嘔吐 11月21日朋友聚會,獨自歸來 回來的路上下雨了。摩的司機說 五塊錢。我在便利商店買了一包真龍走了幾步路 又回頭是因為 我的口袋里從來沒有揣著打火機。風 似乎很大,燈光一直 晃動,明亮的 這個世界 總是明亮的,但沒有溫暖 五個公交站吧好像 他們早就在我的身后轉身 回到自己,雨點并沒有落下更多 我住的地方,比外面暗了一點 冬天 一個熟人,穿著厚厚的大衣 灰色的 站在我經過的路口 他看起來 比平常冷漠了很多。 白蒼嶺 出租車突然停下 在一個十字路口,我從茫然的思索中驚醒 一眼望到對面 紅燈下,等待的車子和人們仿佛 靜默的木偶 在觀望,這邊的綠燈 亮起來,那瞬間 匆匆 走過馬路。我的眼前不斷出現 提著大把青菜 肉類的中年男人,奶孩子的 少婦,弓背的老人 推著裝滿食品的小貨車 電單車是一個一個刮過身邊的影子 初冬陽光中似乎散發薄薄的霧氣 我感覺過于真實 毫無來由的悲傷 側過頭 “白蒼嶺綜合商店” 七個紅色大字鑲在陳舊的樓房外面 底下蠕動著密密麻麻的人 我曾經走著很多路,走進他們 買了幾個什么生活 必需品 也許,不,這就是事實 當我離去 沒有挽留的手 我死掉 也是 毫無聲響 如同 現在我大聲的 大聲的吶喊 沒有回應 ▌小猛(5首) 小猛:本名何繼猛,男,1984年1月21日生,廣西靖西縣人,2003年開始習詩,有作品入選《2003年大學生最佳詩歌》、《中國2008年度詩歌精選》等選本,系“自行車”詩群成員,2005年畢業于廣西右江民族師專物電系,現居深圳。 年輕電焊工的下午及其它 這個下午,我幫他扶住 一根鋼筋。 那是一根很長的鋼筋。 我站著,把它扶住。 而他蹲著 就蹲在我的腳邊。 我們踩在幾塊紅磚上。 戴著個大大的墨鏡的他 是一名年輕的電焊工。 這個下午 他還戴著一頂灰色的帽子。 一件有著類似灰色的 上衣和褲子, 上面破了很多小洞, 還有好些縫補過的線痕。 這個下午 他要把鋼筋和鋼筋 焊在一起。 當他按動開關,通電, 把焊條觸到鋼筋時, 我們就看見了那些四濺的火星 我們還聽見了電焊機發出的 電焊時才有的那種噪音。 那是一條沉默的狗 很多次了,我打它旁邊經過,如果是 在天黑的夜晚,我拿手電筒的手,就會 把光打在它的身上,看著它,四支腳站在 地上,一根繩子,使它和一根柱子 系到了一起,眼睛里有光 發出來, 但沒有叫,始終沉默 與宋燦鋒在街頭游戲廳 我們使用成年的器官,在街頭游戲廳 我們使用它們。 少年時代的偷歡,是一個可以追尋的 數學方程式,從2007年開始,我們倒著數數,數到 1999年, 我們解開了它, 答案里的x、y、z 少年時的天真之心,樂趣、激動和愉悅, 我們現在是光明正大了。 離開時,是下午,是2007年, 天空飄滿冬雨, 我們重新穿上 成年者的緘默,無業者的虛空,卑微者的無奈 工人的詩歌 工人在工廠里,工人在 工廠外。零點,下了班的工人 還沒換下工裝的工人 在工廠大門斜對面的夜宵攤吃夜宵 路燈很稀,道路昏暗 女攤主胖,懷孕,大肚子 我們吃她煮的米粉,喝黃色的 漓泉啤酒。深夜回工廠 看見人影在人前走動 看見冷風吹 有人說冷,另外的人跟著說 是啊,好冷,靖西的冬天,比別的地方冷 有人無意抬頭,看見星空,說明天是個晴天 我跟著抬頭,也看見了星空 星空很大,星空很美 在談論中,我們慢慢走回宿舍 先睡的人熄燈了 宿舍樓仿佛一座幽靜的黑城 我們走上去,鐵皮做的樓梯怦怦響 給弟弟 我想去送一送你 我想從生活的背面 抽出一會兒的工夫 我想像父親或母親那樣叮囑 看你上車時背著行李包 隔著車窗你的眼神 好像在說回去吧回去吧 你在短信里說 “我上車了 是9點那一趟” 那時你去的是首府南寧 那時我留在人民的醫院 留意藥水和骨折的工友 我想的這些都只能是想法 這就是生活的正面啊,弟弟 ▌曾騫(6首) 曾騫,男。生于1984年1月18日。廣西融安人。著有詩集若干。短篇小說集若干。寫過一些東西,在寫一些東西。沒有固定的居住地。 10.9% 穿著毛衣睡覺 醒來時 感到特別地冷 輾轉了整個夜晚 像躺在一條 熱瀝青剛鋪好的 路上 燈壞了 昨夜在油燈邊 寫了封信 冬天里 再用冷水洗一洗臉 把手放在 脖子的后面 憂慮與希望摻在一起 像柚子的味道 當想到這個世界,在腦海中首先出現的五種東西 下午的時候 孔夢貞在沙發上 睡覺 有點想叫醒她 但后來沒有 按照習慣 在出門前給她 留了條 還為了近一些 我走了小路去超市 買鞋油 原來打算還要 買包煙 但后來沒有 水也是 想買但沒有買 但后來為了 換硬幣 還是買了一瓶 按照習慣 我把瓶子貼近了眼睛 世界突然變得 有點大 人們看上去 非常地快樂 朝東的高州路 整個早晨都是霧 我穿著襯衣走在霧里 一直到了中午 霧還是霧 還是沒有散去 一切都顯得很重 像是 已經死掉了的那樣 你不會來的 我曾經很愛很愛一個女的,她是個編輯 我曾經很愛很愛一個女的,她是個醫生 我曾經很愛很愛一個女的,她是個護士 我曾經很愛很愛一個女的,她是個學生 我曾經很愛很愛一個女的,她無業 我曾經很愛很愛一個女的,她已戒煙 我曾經很愛很愛一個女的,她已戒愛 我曾經很愛很愛一個女的,她喜歡禽獸 我曾經很愛很愛一個女的,她是一把牙刷 我曾經很愛很愛一個女的,她是一把電動牙刷 我曾經很愛很愛一只大腿,她是個女的 我曾經很愛很愛一只眼睛,她是個女的 我曾經很愛很愛一只肚臍,她是個女的 我曾經很愛很愛一根手指,她是個女的 我曾經很愛很愛一種重復,她是個女的 我曾經很愛很愛一種悲傷,她是個女的 我曾經很愛很愛一種敏感,她是個女的 我曾經很愛很愛一種潮濕,她是個女的 我曾經很愛很愛一種隨便,她是個女的 我曾經很愛很愛一種姿勢,她是個女的 我曾經很愛很愛一種女的,她就是這種女的 一種是悲慘人生,一種是極其悲慘的人生 打羽毛球呀 跳跳舞呀 散散步呀 談談戀愛呀 贊美贊美呀 說點假話呀 親親嘴啊 心里甜啊 偷偷摸摸啊 再來呀 這快樂的操場啊 到處都是些 吃飽了 沒事做的人 我吃飽了 來到這個 快樂的 操場上 一點都不快樂 害怕呀 誰呀 天就要下雨啦 我躺在長凳上 把這首歌聽完 可能 雨就下下來啦 冬天 早上六點 關掉了電視 沒有關掉 燈 打開了包 打開了窗 房間里昏暗 安靜 正好適合 我想象 晚上那列 開往北京的 火車 2008,1,1 對號入座 T63:2007年10月11日22:04火車開 座位:05車019號 我遙望窗外 T64:2007年10月19日23:51火車開 座位:06車044號 我遙望窗外 T63:2007年12月05日22:04火車開 座位:05車108號 我遙望窗外 T64:2007年12月12日23:51火車開 座位:06車069號 我遙望窗外 T65:2007年12月21日22:11火車開 座位:17車025號 我遙望窗外 T64:2008年01月01日23:51火車開 座位:06車070號 我上車補票 昏睡到了天明 醒來后,我遙望窗外 ▌丘清泉(6首) 丘清泉,女,廣西荔浦人,1983年7月生。2006年7月畢業于柳州師專中文系。現居桂林。 女人是塊肥沃的土地 女人是塊肥沃的土地 你不抓緊時間種 別人就幫你種了 有的男人 因為時間觀念過于強烈 經常是在開春之前 就已將土地耕耘完畢 甚至還把其他人的土地 據為己有。實現 從個人承包制向集體所有制的 質的轉變 這是一個未婚先孕的年代 這是一個未婚先孕的年代 女人們流行打胎 子宮里藏著的 不再是黑夜制造的秘密 手術床上的尖叫 在鮮血和淚水的催促下 變得無比遙遠 不能示眾的傷口 它只是傷口! 陣痛會過去 淚水會流干 交歡的床 依舊如風雨中搖曳的小船 手術臺上的白布 也會及時換上一張新的 晚霞猶如潰爛的傷口 那天我伸手努力去拿一個蘋果 然后它徑直墜落在地 窗外的晚霞猶如潰爛的傷口 是的,潰爛 這個詞語我多久不肯用它 收到一些紙質的信件 一些人間或地還記得我 隔著一種近乎無止境的講述和回憶 鑰匙在鎖孔里尖叫,然后防盜門突然洞開 其實我更希望可以一直在門口等待 而不至于躲在墻角 偷偷哭泣 墻上的釘子 她說愛情就像墻上的釘子 無法自拔的固執 釘進或者拔出—— 傷口都是深刻的: 他們長期在電話里 竭盡全力地吵架 仿佛担心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 殘留下來,隔了一夜 會發酵成繞指的柔情 夢想 我想用我長長的一生 交換與你半生的歡愉 我想要一個 身上流淌著我和你的 血液的孩子。那個未知的小生命 他出生時會像棉絮一般輕柔 他會長著如你一般的容顏 高高的鼻梁 薄薄的嘴唇 修長性感的手指 他輕輕地喚我媽媽 我也會教他習詩作畫 然后慢慢地看著他 一點一點地長成 酷似你的模樣 可是親愛的,你告訴我 為何此時的我 會突然淚如雨下 一定有什么,是我所不了解的 那一天我剖開橘子就看見了汁 它們的顏色和質地是那么柔美 我突然悲憐起某個女人來: 她的指甲上涂滿了黑色的油脂 粉脂裝飾的臉蛋背后藏著一雙眼睛 那幾近空洞的眼神和黑色的指甲油 掉進了現實中無法抵達的深淵—— 是什么讓我的脊背感到 一陣一陣的透涼 我急急地穿過馬路 風狠狠地刮開我的衣裳 甲克蟲在路中央不停地尖叫 那時候我兩手空空,司機的忠告 足以令我整個晚上都無法安然地睡去 我想起了橘子汁柔美的顏色和質地 一如街邊那個鮮亮的風騷女人 她挑染的長發和濃郁的香水味 似乎一直在等待著什么 一定有什么,是我所不了解的 不然新剖的橘子何以剎那間就流干了 積蓄已久的淚水。那扇形的橫截面 長久地裸露著它的寂寞 ▌黃彬(6首) 黃彬,男,1983年6月生于廣西蒼梧縣,現于湛江工作,系“自行車”成員。 星期二,夜晚的南寧 從朝陽花園 回安吉的路上 我看見 兩個超人在車窗外的 天空里飛翔 他們穿著 紅色而自私的小披風 到朝陽華東路口時 其中一個因饑餓而靠近 我的車窗 于是,我問 你認識非亞嗎? 他說,上帝,朝陽路的前方是 火車站 而此時,瑞康醫院的燈火 正通明 有時紅色的霓虹燈燈光 會射在對面的玻璃上 致 他得感激今天的開始 早晨的微風 白米粥 上午九點的陽光 辦公室窗外的那盤黃花 是它們在風里的動作 讓他相信生命還在附近 打個電話給自己 四年前 他沒有手機 我打07742720127 我媽媽說: “黃彬不在 在南寧 你打07713843742吧!” 于是 我打07713843742 我朋友說: “黃彬不在 你過段時間再 打來吧! 需要留口信嗎?” 兩年前 他買了手機 最后幾次 我試著撥13397777563 “對不起 您撥的手機已停機!” “對不起 您撥的手機已停機!” “對不起 您撥的手機已停機!” …… 四年來 我只希望能和自己聊上半分鐘 北湖明秀路口 之前,在這里下了一場雨 現在,雨停了 潮濕的味道 從街道的各個角落溢出 人們已不再匆忙 恐慌 貪婪的目光 停在了 路口那個戴著紅色蝴蝶結的 女孩臉上 而在她身后 是許多的陽光 關于觀海長廊路邊的休閑游人 那些海風吹得他們極其舒爽 甚于昨日在陽光下的那場雨水的沖擊 面對夕陽,可能會是很美的夜晚 因為遠處有海和海水 淺灘上是紅樹林的搖曳慢動作 海濱大道上全是他們的身影 躲在為數不多質量不高的酒吧里 像一條條虛脫的蛇 慢慢極其夸張的呻吟: 啊,湛江 美麗的港城 你的屁股是如此地美妙似歌 疲 至少,我得感謝單位的那臺熱水器 是它,那么晚了,還在 為我服務,直至,我站在 水喉下慢慢睡著,慢慢地想象明天的 另外一些驚喜從廁所的抽水聲里,漫延到 腳跟,我才發現,我是該感謝那臺 飽含人民公仆心腸的老熱水器了,好吧 敬愛的熱水器先生(或小姐),這首詩 送給你 ▌張弓長(5首) 張弓長,原名張金輝,1981年10月12日生于廣西全州,現居廣西柳州市。 一個手里有槍的人應保持謙遜 一個手里有槍的人要喝酒不過量 一個手里有槍的人對人要保持微笑 一個手里有槍的人穿越馬路要走斑馬線 一個手里有槍的人和穿制服的男人講話持標準的禮貌 一個手里有槍的人不與人爭吵堅持忍讓的美德 一個手里有槍的人要內心平靜手感穩定 一個手里有槍的人要讓躲在暗處的黑槍手渾身發抖 一個手里有槍的人還要保持謙遜 閣樓上的棺材,像一輛安靜的末班車 梅潭村老房子的閣樓上, 停放著奶奶的棺材。 黑色的棺材它似一輛末班車, 它靜默而固執地等著她最后的乘客。 奶奶在新房子里釀酒, 她蠻不在乎的樣子, 像是沒有做好準備的新娘。 八十年代末期有一輛薪新的末班車, 要載走我美麗的姐姐。 姐姐躲在房間里哭啊喊啊, 我們踢開了門,姐姐躺在地上, 她鐵了心要走。 我哭啊腸子都哭紅了都拽不回我的姐姐。 我美麗的姐姐,像黑色的新娘, 坐著黑色的末班車, 消失在那農村廣闊的田野小路上, 遠離了淚水般的現實。 那輛黑色的老班車, 終于從閣樓上載走她最后的乘客, 那又是過了好多年的事情了。 在夏天里 冰塊在冰箱里凍著 啤酒一件,在墻角 開瓶器在那把 假冒的瑞士軍刀上 (軍刀是我用200CC血換來的) 在這個夏天里 有時候我就可以坐下來 看著冰塊在黃色的啤酒里冒泡 然后慢慢的把它喝掉 把一些要上升的東西 再次壓下去 獻給悔恨的人生 在那么一個早晨, 我醒來了。 我的下半生已殘破不堪腐尸的氣息吞沒了雙腿。 從床上翻滾下來爬向客廳, 地板上血跡斑斑。 冰箱,餐桌呢?電視機,沙發呢? 我的愛人呢? 我聞到地板上久遠的油煙味兒 我愛這股味兒但我的廚房呢? 我該從陽臺滾下去? 還是重回到床上? 我是快點結束還是夢回從前? 從窗口射進來的, 陽光很快就要消失, 我得在那之前想好, 我除了擁有一個悔恨的人生還能擁有什么? 令人乏味的上午 我坐在椅子上 腳搭在電腦桌的邊沿 嘴里叼著一枝 沒點燃的煙 眼角的一邊,是一個開了一半的窗戶 里面有灰白的天空一角, 一棵樹的上半身,一棟建筑的樓頂 眼角的另一邊, 兩排日光燈輕微地傳出 電流的轟鳴聲 坐在我的頭頂那個頭戴光暈的老頭正在 打哈欠 有一些人從窗戶里鉆進來, 浮在天花板的下面 看著我,終于覺得無趣又離開了 ▌趙菊(4首) 趙菊,女,1981年9月生于廣西興業縣,2004年始寫詩,現暫居北京,在某雜志社從事編輯工作。 房間 ——寫給BO B,昨天你外出時,開鎖公司來人了 一個留著大胡子的中年男人 他提著大大的工具箱停在咱們家門口 很禮貌地問我,戶籍所在地 丈夫的名字,鑰匙的出產地和年代 我只能回答出前兩個問題:戶籍南方,丈夫B 他打開工具箱,很勉強地說試試吧 他不愧是個開鎖的好手 連工具都這么齊全:陰天、細雨、南方、膠帶、音樂盒…… 結果,你知道嗎 他僅用音樂盒和南方湊一起就把我們的房間打開了 并且絲毫沒有損壞我們房間的季節 里面依然是我最喜歡的春天 忘了 ——寫給Le。 一個人坐地鐵回家 從西單到八角游樂園 雖然路途孤單 悲傷卻一點也沒有光臨 一個人最后肯定是會忘記 另一個人的。 ——這非一般的真理 也只有我,這樣絕頂聰明的人 僅僅經過8個站臺就深深地悟出來了。 女樹妖的婚姻及一生 ——我想找到可以讓我自由的王國。 我,一個食古不化的,你的 遺孀。半個世紀以后 終于找到了這片可棲身之地 這里是十八世紀的柏樹林 樹都已成妖 這個隱秘的世界,繁華且純凈 每棵樹被注定擁有美好的一生 注定被擁有一生中惟一的居所 我和一棵年輕的樹妖 我們打算春天的時候結婚 可以想象,如果我成為了一棵美麗的女樹妖 就能擁有這個國度合法的身份 擁有自由權和生育權 誰還能記住我的前身 是一個失去丈夫的女人 惟有那些年輕的挺拔的樹 它們時常讓我想起多年前 曾經茂盛過的那一場 愛情 陰謀家 ——寫給BO 今天,他成功地喬妝成了我愛的人,混進了廚房 我這么說,你一定覺得 他是一個既可愛且了不起的陰謀家 的確如此,他十分,非常高深 他懂得利用廚房作為隱秘基地 熟悉一切電器、廚具、蔬菜和瓜果 甚至懂得用土豆做成泥,懂得西紅柿炒雞蛋 更懂得使用榨汁機榨出鮮美的葡萄汁 最關鍵的是,他還學著我愛的人叮囑我 煤氣用完后一定要關上,要不危險指不定會降臨! 瞧瞧,這就是他,一個可愛的、讓人崇敬的陰謀家 他甚至讓我陷入了虛幻的現實中 只可惜啊,百密中有一疏 我的陰謀家,他最后還是露陷了 他竟然錯將一把藏匿在廚柜里的菜刀當成了某個人的聲音 美滋滋地,吃進了肚子里 這樣,就沒有誰可以幫助他了 要知道,這世界上比他更高明的陰謀家此刻正在南方 正在一個更隱秘的基地,策劃更深的陰謀 ▌啞啞(7首) 啞啞,原名周成玉,女,1981年8月生于廣西河池,祖籍山東,現居南寧。 肖像 我不知道今天看到的那個女人 她是不是故意抽煙的 我猜她是一個和我一樣的女人 神經過度緊張 不肯剪頭發,身上有疤 潔癖并不適應冬天的陽光 大衣兜里除了有半盒煙,半點溫度 還有去年冬天留在里面的一枚 生繡的黑發卡 十二點過馬路 每次十二點 走到太陽下 月份不同,陽光不同 這一次是七月 我過馬路,買點面包 一天吃一餐 像個修女那樣,不開機 不和男人嘰嘰歪歪 不看人流,不憂傷 專心過馬路,保持 眼角和太陽光線 角度一致 情信 她們很多年前 寫的字 看起來很天真 和字一樣 她們用情很深 愛同一個男人 愛得死去活來 愛幾年或者十幾年 青春不在 才嫁為人妻 她們是攜帶鏡子的女人 小心敏感念舊并 無法解脫 這些女人有我的母親 姑姑、好朋友、有陌生人 這些陌生人 即將也包括我 無聊 在公車上 一個小男孩對著廣告牌喊 我們不能沒有城市 我撓撓頭 旁邊個個安靜 風吹過來 額頭有點涼 我在考慮 小男孩下車后 我要不要坐到 他留下的位置上 對著廣告牌喊 去你媽的 旅鼠 來自北歐的 冬天的旅鼠 皮毛灰淡 善于營造晚餐氣氛 善于輕松地 破壞婚姻 善于 再輕松一些 用很尖的聲音 劃割下水道 收集皮屑和斷頭發 在黎明和黑夜 之間 離開房間 下落不明 37.2℃ 真不幸 她把 所有東西砸了 把房子也燒了 好的是 他的男人 偉不偉大 取決于 一本書及 她的偏執 好的是最后 她是只有 一只眼睛的 植物人 他用白色枕頭 把她殺了 避免了 過于復雜 和美好 問題 早上起來 看到則新聞標題—— 張曼玉下鄉用菜葉喂豬 張曼玉、菜葉、豬這三個詞 并排放在一起 感覺刺眼怪異 問題是出在菜葉和豬 還是張曼玉 問題是她為什么喂豬 她喂豬時 會不會穿晚禮服 ▌低腰(8首) 低腰,原名何運洪,1979年7月15日生于廣西灌陽縣,無業,現居桂林。 計劃之中 還好 陽光還能照在 我的身上 打在我的臉上 我張開嘴咬住了 他的拳頭 我才不在乎什么 未來咧 下午三點我起床 時總是覺得 時間 過得可真快 才抽一支煙 就一個小時了 自由早就讓我無聊死了 你現在又拿 自尊來煩我 好吧 好吧 我就以驢的名義來 解放你 我來指引你的未來 我來證明 你的清白 一二三 四 開始倒數 從無知數到 無恥 夜里沒有一點聲音 我在床上縮緊 我的身體 一輛急駛 而來的車 撞向我 一道漂亮的弧線 落地的瞬間 我的臉上是 帶著笑的 呵呵 我生活在 果凍中 你也配有明天 我總是跟在你伸手就能 夠得著的地方 你說話聲再小 我也聽得見 你一巴掌拍過來 我也能用臉蛋把它給 牢牢接住 這樣你就樂了 我才能興奮得象只猴子 學你那樣把臍帶 編成蝴蝶結的樣子 你說世界 你說每個人 都有明天 在走向明天的路上我們也都將 笑掉了大牙 這樣挺好 不知找些什么 就去找死 可以選擇 多種死法 真好 不要被人救起 躺在醫院 兩三月 被人同情 開導 更加難過 算了 還是振作起來 好好學習 帶領大家共同 提高 對死亡的認識 也好 假設…… 如果你有一個紅色的皮球 可真好 我也有一個 就放在床頭 去年元旦朋友 送的 如果我還有臉 活到下一個元旦 我還將會有一本掛歷 藍色封面的 掛在門后 夜晚是個神經病 壓抑者 每天都在街上走動 他們在給朋友的信上說 這是一個平坦的城市 沒有隆起的乳房 樓房也沒有 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們 喝酒時 他們不讓我說話 我只好聽他們說 我也喜歡這樣 有時 吵鬧的音樂可以 讓大家安靜 音樂一停 又都笑成一團 等晚上吧 晚上就會有機會 有人會拍著我的肩膀 很誠懇的說 似乎好運總是在夜晚降臨 其實我不相信運氣 我相信夜晚 就象在深夜 一列晚點的火車上 我們潛入駕駛室 開足馬力 去安撫那些臥軌的人 愛情 我很愿意把自己 比喻成下水道 里面流淌著 一些 被人們遺棄的東西 如果你 不喜歡這個比喻那么 你不適合我 把我舉起來 有人會把我舉起來 在路邊久久不放 我看見旁邊有樹還有 老太太 她們看著我 我喊了一聲:嘿!這樣真不錯。 溫暖的風吹著 我就把身體交給了他 從這里一直延伸 至前方三百米 三代 如果對面樓那個練聲的女人死掉 這世界會不會更無聊 呀呀 她開始變化了 她拒絕發育可一切都已成熟 她就要結婚啦 光是一記耳光是不能夠解脫的 她又喝下一杯啤酒染紅嬌羞的臉 她想去菜市買一麻袋蛇 可已是晚上9點 孩子在超市失蹤 你聽不到任何消息 姐姐用一段放浪歲月換來一張 方塊K 有什么用呢 誰也逃不脫頭上那把火槍 我們必須在國慶前出發 我們必須死 喂 喂 有人嗎 喂 ▌黃列云(4首) 黃列云,廣西岑溪市人,生于1979年12月7日,畢業于武漢大學,混跡于上海,現在某大型金融集團工作。為廣西“自行車”詩社成員,寫有小說詩歌若干。 呼嚕嚕車站 很多時候,我致力成為一個做夢愛好者 我像一個勤勞的工人不停地造夢 巨大的煙囪高高豎起,噴著濃煙像一列前進的火車 火車悄無聲息進站我看見一個少女的笑容 少女的笑容像馬賽克一張張貼在墻上 無盡頭的火車,無盡頭的墻壁和少女無盡頭的笑容 我往墻上不斷地貼少女的笑容不斷地把這堵墻砌下去 這堵墻,它是呼嚕嚕車站主要構成部分 聲音 我躺在床上 聽到了一個聲音 像一粒石子那么清晰 在黑夜里激起空氣的振動 我面朝南躺著 看見了那個聲音 那是一粒石子 在黑暗中的右上方 微微發了一下光 聲音 又跳躍到左邊 并上下移動幾厘米 最后消失在耳膜里 我聽到了夜之神從窗外輕輕掠過的腳步聲 賣夢者 我們已經把夢包裝好 擺上柜臺 等待失眠者的光顧 很大很重的東西在下沉 很大很大并且 很重 的東西 曾經 在很遠很遠的時候 我們都 被它追趕過 沒有見過這么 大,并且重 的東西 (也許有些人 在夢里見過) 還會走路 但并不嚇人 今天 我聽到樓房的 另一側墻壁 那邊 傳來一陣 轟隆隆的響聲 我想 該有8萬噸重 那么響,那么重 的東西 整個大地都在微微顫抖 連天空 都傾斜了 那么大,那么重 的東西 在緩緩下沉 奇怪的是 居然沒有升起一絲灰塵 ▌沐羊(4首) 沐羊,原名劉勤才,1979年9月生于廣西藤縣,現居廣州。 天黑了,我們該去哪里 兩個下班的少年 晚飯之后 相遇一個路口 天黑了 我們該去哪里 過了馬路 便是肯得基 再往前 還可以看到麥當勞 右邊 商業一條街 各色專賣店 人頭轉動 燈火明亮 左邊 可以通向河邊 河面有風 緩緩吹過長堤 以及曖昧的草地 我們伸出 各自悲傷的手指 呼喊默契內心 一二三 單數向右 雙數向左 在四月的公共汽車上 起先是有四個人的 默不作聲 坐成一個矩形 接著沉默缺失一角 變成直角三角形 過了立交橋 就明了為一條直線了 然后孤立為一個點 和車頭的司機 一樣的多 西大到了,請從后門下車 不變的安靜的女聲里 我踉蹌著跌進 稀稀落落的大學路 那輛汽車便擦聲而過了 比三月里快上一倍 好似深夜十二點 往回開的末班車 悲傷的味道 刀鋒螺旋而去 給夏天剃了平頭 綠色的河流被發掘 新鮮光亮 液體潛流 頭顱供奉在上面 身子因而整齊,簡潔 目光自然矮下去 軟軟的舒服 這是下午三四點 這有青草的味道 這里的空氣里 有一種情緒 貼地飛行 守屋子的女人 她也會走出來 到院子走走 坐一坐有太陽的椅子 許多時光 穿著長裙 坐在落地窗前 沙發對準樓下的花園 玩弄她的新手機 屋子有暖氣 部分裸露的膚色 感覺不到外面的冷 不安從中午開始 不安在陽臺進進出出 不安源于兩只蒼蠅 它們擁抱在一起 躲不過隨手一拍 她不明白 它們是如何進入了她的空間 ▌原配(10首) 原配,廣西灌陽人。1978年4月18日出生。淘寶店主。 床 這是張小心翼翼的床 兩個人在屋里的時候 都想上去 但床讓他們應付不過來 一個人想想沒意思 就走了 另一個人把床拆了后 也搬了出去 關于魚 我開始懷疑 一只魚 會不會 被淹死 在寫淹字 過程中 我知道魚 不需要選擇 三點水 有時會很咸 有時清甜 有時被人 投過毒 更可憐的 有的甚至是 假象 魚在真相中 吐著泡泡 鼓動鰓幫 吞食水草 及腐肉;性交 不管對方 有沒有 成家立業的 構思 至少 我沒懷疑過 某條魚 有這方面的 天賦 和 問題 桃花開了 桃花已經開了 和去年的沒什么兩樣 站在樹下照相的女孩 最大的可能就是 去年那個的妹妹 她們都有著強烈的 把春天留給自己的 美好愿望 火柴 我又開始用火柴 那種一毛錢一盒的 安全火柴 每次劃燃都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 我形容不出那股味道 但知道它有個很難記的學名 見到過沒記住也不能怪我 我不知道用火柴 和用打火機哪個更環保 如果火柴的話我就對了 這樣就努力提倡大家都環保 然后我就一個人用打火機 傍晚 小孩子在叫,蚊子出動了 一點點殘陽在緊閉的倉庫中 畫出幾個幾何體 下面大理石廠的巨大鋼鋸還在嗡鳴 被切斷再經打磨的青石除了平整石頭 什么都不像了 只有一些老人和詩人 在懷念原來猙獰的面目 有把槍握著 走在外面 我總希望有把槍 我總能感到混雜 別人呼吸的空氣里 有挑釁,也有寬恕 一個人在外面走路的時候 就會感到這些 這只是讓人覺得緊張 或者難堪 在這兩種情況里 手心會出汗 如果有把槍握著 會好得多 餛飩涼了 這么熱的天 還捧著一碗餛飩 我就在想 生活需要個指導 精細的,準確的 昨天緊緊握住了我 明天又拼命拉扯著我 如同那個美麗的姑娘 做過變性手術后的姑娘 曾有一個卑微的人生 現在有個引人注目 指指點點的 卑微的人生 下午走的時候 刮過一陣風 很多人瞇細了眼睛 我的餛飩涼了 我感到我的人生有了力量 是陣竊竊的快感 狗人 他每天晚上去遛狗 時間不準 但總是晚飯后 那與狗的晚餐 那帶著驚嘆號 在燈光照射下 和屋外各種嘈雜聲 與狗形成相濡以沫 相敬如賓影像的晚餐 小小卷毛狗 如忠心奴才明白 主子心意似的 養成了一怪癖 總是把頭天晚上到今晚的屎 憋到出門后 找一個明亮堂皇 但無人看守的店面門口 屙出幾條大小不一的屎厥 便后迅速跟上他的腳后跟 向著前進的方向 慢慢游走 他枯燥的心靈在這個時刻 總感到有一絲絲甜在漫游 更加鞏固活下去的決心 科學家的死刑 學法律的女朋友要參加辯論會 辯論的話題是 一個有科技成果的人 因為跟妻子吵架而把妻子殺了 由于他的科技成果對國家很重要 現在大家來討論究竟是判他死刑 還是死緩 女朋友問我怎么看 我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當然得槍斃 她問為什么 我說,他對藝術又沒貢獻 女朋友還想急著爭辯什么 第一個字剛出口就撲哧笑了 我忍不住也笑了 實際上我說的時候是很認真的 忤逆 我在家的任務好像就是為了接電話 大多數的電話都是找我的 不找我我就說不在 吃飯時候再打來 如果父母在房間或者伙房也接了電話 聽我這么說就會找機會說我幾句 他們說幾句我就聽幾句 至少他們還真的是有話對我說 ▌羅池(6首) 羅池,原名韋政峰,1973年11月生于廣西柳州,1995年畢業于廣西大學中文系,大學時代和商殤一起編印過詩歌民刊《新密度詩報》,1993年加入《自行車》,2002年后參與《自行車》的編選,除詩歌寫作外,還翻譯過大量外國詩歌和小說,出版有《格雷戈爾·柯索詩選》、《彼得·霍恩詩選》,現居南寧。 我贊美 我贊美今天早上五點二十分 從吳圩來到江南 戴斗笠 抽煙 在機動車道騎自行車 鉆過南糖地洞 在福建路口 停下來 蓋好后座的塑料布 然后左轉 準備到淡村市場 賣羅非魚的 那個人 晚安,江南路 今夜我要體會你的平靜。 警車安息,宋祖英整日里都不歌唱。 我說,晚風啊,你吹拂吧…… 直到大沙田。 這場雨 這場雨: 很急。很大。 如我所料。 我剛點燃蟑必滅, 關好門窗, 仲未 祝福南寧的曱甴, 它就來了。 但如我所料。 夜更黑。 雨水發亮。 從聲音 都聽得出來: 陽蓬震顫。 桄榔和菠蘿蜜 竟有一致的動響。 根須延伸,在混凝土下面用力吸水。 汽車換檔 然后打開窗刮, 做出一些奇怪的反應。 我走到桌前,我開機,我寫作。 我知道: 當這首詩結束, 雨還會下個不停。 但有一個騎自行車的人 埋頭沖過福建路口。當時, 他—— 正年輕啊! 詩歌是看不懂的 詩歌是看不懂的 比如,我最喜歡的這首: 贈汪倫 李白乘舟將欲行 忽聞岸上踏歌聲 桃花潭水深千尺 不及汪倫送我情 你看得懂嗎? 不懂吧。 再問一次:你看得懂嗎? 不懂吧! 即日詩 1 今天我推薦一個字母:T。 2 現在是北京時間15點27分,我在柳州看老虎。 3 ●(這是一顆每24小時自轉一周的星球。 妥善保管。請勿外傳。) 4 五言詩一首。 5 今日改寫七言詩。 6 太多人沉默 太多人沉 太多人 太多太 7 第七 8 如果你是一個詩人,那我就是一首詩。 反之亦然。 9 你的詩可以寫在這里: 10 生命不在于不運動。 11 赫拉克利特是一團活火, 以一定分寸燃燒,又以一定分寸熄滅。 12 藝術是一種細胞,即藝術細胞。 屏蔽 我 找不到詩! 無法顯示藝術! 天呀—— 我正在查找的生活當前不可用! 也許是社會不支持, 也許是我需要調整我的思想設置了。 我嘗試以下操作: 單擊刷新按鈕刷新按鈕刷新按鈕, 但總是稍后稍后稍后重試。 我早已在地址欄中輸入了美好生活的地址, 但叫誰來確認它是否拼寫正確? 要檢查我跟社會規范的連接嗎? 單擊工具菜單, 然后單擊Ideology選項。 在連接選項卡上,單擊設置。 我的設置必須與當地社會規范(LAN)管理員或Ideology服務供應商(ISP)提供的一致。 再查看我的Ideology連接設置是否正確被檢測。 我可能已被設定讓麥當勞、索芙特和文牘師來檢查我的生活 并自動發現社會規范設置 (我的社會規范管理員已啟用此設置)。 單擊工具菜單, 然后單擊Ideology選項。 在連接選項卡上,單擊LAN設置。 選擇自動檢測設置, 然后單擊確定。 某些社會竟要求128位的連接安全性! 單擊幫助菜單, 然后單擊關于Ideology Explorer, 可以查看我所安裝的安全強度。 我要訪問的是某個安全社會嗎? 但我無法確保我的安全設置能夠支持。 單擊工具菜單, 然后單擊 Ideology選項。 在“高級”選項卡上, 滾—— 動到了“安全”部分! 復選SSL2.0、SSL3.0、TLS1.0、PCT1.0設置。 沒招了…… 只能單擊上一步按鈕, 嘗試其他鏈接。 我總是找不到詩, 卻發現這令人絕望的DNS錯誤。 ▌趙旭如(8首) 趙旭如:湖南人,1970年出生,曾在拉薩生活兩年,現居長沙。 今天是獨立的一天 今天是獨立的一天 這意味著 今天是完美的一天 也是充滿缺陷的一天 今天是第一天 今天是最后一天 今天是唯一的一天 今天就是這一輩子的象征: 早上出太陽 傍晚時起風 哀婉的月亮在下半夜悄悄地 升上天空 坐在屋頂上說話 坐在屋頂上說話挺好的 什么話 都可以說得很清楚 除此以外 坐在屋頂上說話 還有很多其他的、美妙的 感覺 啥都不說了 號召所有人—— 黃昏后 三三兩兩地,爬到屋頂上去 說一會兒話 春天一晃就過去 春天一晃就過去了 在西藏 有十個春天,分別是: 亞東的春天 樟木鎮的春天 普蘭的春天 吉隆的封閉的綠色的春天 甲居的春天 瑪尼干戈的春天 獅泉河后山荒涼的春天 日喀則的春天 林芝的春天 德格的春天 在這些越來越深的春天里 我喝了兩瓶冰涼的 拉薩啤酒我 回到了夢幻般的 1972年 死神 如果有人在黑夜里 打開窗 從外面探進頭來 (他虛無的身體留在 窗外) 用一盞強光燈 照我熟睡的 臉 他沉思良久 徘徊不去 那一定是可愛的 死神 晚來 “晚來天欲雪 能飲一杯無” 我喜歡 這句詩,原因不明? 上個世紀末 我一個人 爬上 漸漸變黑的岳麓山 魔幻工業城市 晚飯后天色尚早 我們一起在街上轉轉 這是走親訪友的好時候 城里的人們要互相拜訪 是去小三家 還是去方七家 當他們打開房門看到黑暗的光線中的我們 會不會感到驚喜 這是多年前或者多年后的一個黃昏 這是拉薩 一座魔幻工業城市 很多軍人,佇立在黃昏里 短句 不管怎樣 我們要相親相愛 互相容忍 不使用暴力 我們一起,活在這茫茫人世 你要去參加我的追悼會 向我作最后的告別 我也會去你荒涼的墓地 獨自哭泣 農村青年 一群農村青年在一起吃晚飯 一群農村青年在島上 一群農村青年 分別是 陳小三 小文 方七 蕭打油 鄧美麗 鄒容 趙旭如 現在是九點四十 拉薩半圓形的天空還沒有黑下來 ▌苗苗(5首) 苗苗:也叫敘靈,原名禹運濤,湖南湘西人,現居北京。 裸體瞭望員 小謝大概在單位加班 小余去山東女朋友家 2101室頓時空了下來 多少顯得有些寂寞 這樣也好 其實寂寞也有其令人愉快的地方 比如 自早晨起來 我就沒穿過一件衣裳 完全裸了身 在寬敞明亮的大廳里兜來兜去 而且又像海拔幾千米以上的森林瞭望員那樣 在清友園21層高樓的陽臺上 通過一架想象中的高倍望遠鏡 一直向密林深處瞭望 那些來來往往的機動車輛 一具具散發焦味的死尸 綠頭蒼蠅 半塔村離魏窯十五分鐘的距離 或者反過來說,魏窯距半塔幾分鐘的車程 如果是步行 有一條小路,穿過一片蕪雜的玉米地 繞過小山似的沙堆,幾個在廢品收購站垃圾之上 玩耍的孩子,也穿過蜂巢一樣密集的簡易房,以及幾條臭水溝 半塔村或者是魏窯村, 這里或者是那里 飛舞一些綠頭蒼蠅 空虛 忙碌 甚至無常 我已經虛度了自己的一生 場景 回南小區總共八棟 第九棟 是想象出來的 小區外面 結冰的池塘、中國移動藍色信號塔、九臺別墅高大的取暖煙囪 而迄今無煙 有幾棵樹 孤立在一條十幾米每逢夜晚就漆黑的林蔭道兩旁 樹枝早被上次風雪所折斷 只有第九棟 那些樓內 燈火晝夜通明 動物歌聲很嘹亮 藍絲絨 有時候 一些人需要做不同的夢才會醒來 例如 2005年3月一天我從雙榆樹58號院11號樓醒來 2006年9月一天從蔚秀園27號樓月租900元房間醒過來 2008年4月一天又從北苑家園紫綬園12號幽暗直通過道間醒來 而現在 時間已到2009年12月12日 陽光來到下午的陽臺 我只能從魏窯村旁的回南家園8號樓醒來 看見 一些雪 像絲絨一樣的雪 堆積在陰影處 藍 或者紫 青春 關于懷化供銷學校 我又能說些什么呢 多少面孔在此消失 零落成秋葉 那盲目而騷動的青春 那青春回蕩的凌亂聲音 是一輛輛火車 最后消失在網狀的鐵路線上 ▌非亞(7首) 非亞,原名謝建華,1965年4月25日生于廣西梧州市,1987年畢業于湖南大學建筑系, 1991年和麥子、楊克一起創辦詩歌民刊《自行車》,職業為建筑師,現居南寧。 在北京 在北京,我們繞著后海走了半天,從歌聲 喧嘩的眾多酒吧,一直走到僻靜的地帶 我們后來進去的那家酒吧 很小,有紅色墻壁和兩桌客人 進來時他們都抬起頭,驚奇這半夜 從寒風中走進的兩個人 我們選了一張正對湖面的桌子坐下 要了一杯橙汁,又再要一杯 橙汁。當我們,在時光的流逝中彼此不再說話 墻邊暖氣片散發的熱氣 籠罩住我的手,我看出窗外 巨大的湖面結著冰,樹木一團漆黑 北京古老的夜空,散發著神秘 空曠,陌生的光 一種孤獨 我玩味自己的孤獨,像玩味一只 搪瓷勺子 現在勺子收起來了,它被我 放在碗柜里 我光著腳,洗干凈了 自己,燈光下 孤獨開始,像地板上的風扇 一直轉動著 媽媽,孩子和妻子,全都睡了 一陣急雨之后,天空 停歇下來 我,當然不是故意的,這些 椅子,木箱,衣柜,床 和電視機 以及一塊有皺折的花布 在房間里 也許是我,把它們 安排在這里的 彼此獨立 又構成一個整體 就像我,懸掛起來的衣服 在鐵絲下,搖來擺去 不是故意的 觀察 瞧,這家伙站在雨中 手里拿一把傘 (鬼知道) 把黑色短袖卷到肩膀上面(也許他覺得 這樣舒服),這家伙獨自一人 穿過一座橋,然后一直,向另一座橋走去 有時這家伙停下來 大概是觀看,河邊空地上練習駕駛的人 冒雨踢球的青年 (哦瘋狂) 或者一架滑行在烏云中的飛機 河水在他的左側,或者右側 (當他原路返回時) 現在,他停在河堤的欄桿前 向下張望,我,看著這個家伙 像一棵樹站在那里 也許他在沉思(瑣碎的流逝的日子) 我不會,向他打任何招呼 隨便他怎么走,瞧,他終于開始 走起來,越來越遠 沒有人知道他的姓名 不會去理他 當他回到自己的居所 把雨傘放到陽臺 在沖涼房脫光衣服清洗自己 只有上帝知道 這家伙就是 我 有一天和朋友談寫作,說到一個人的晚年,誠實其實是必須的 總有一天我會變成一個老頭,在椅子上 沒有了期待,而只剩下回憶 我干過的那些事 仿佛是上帝為我安排 也或者,是我自己命運的 選擇,我當然知道 任何經歷只有一次 門,關上了,而歲月,像一條河流那樣 緩緩消失,黃昏的時候 我走回到自己的寓所 在落日中早已沒有了雄心壯志 死亡,它如此漆黑 猶如玻璃器皿上的水果 等待拿走 謝謝眾人的提醒 我會接受這一切 我知道 我的糟糕來自我一生的愚蠢 來自我的固執 不夠狡猾 和聰明 孤獨癥 我拿著放大鏡,這里瞧一瞧 那里看一看 什么都好解釋 什么都能講明白 唯一讓我掛念的 是身體里面的那一團疙瘩 我是個喜歡在早晨的霧氣中 繞著公園散步的人 是的,你們身體健康 你們笑臉常在 惟獨我的身體 有一個很深的洞口 我以后的……老年生活 有一天我老得不行,兒子不在身邊 而她又比我先走一步 那么大的房屋不再有其他人影 書多得就像一幅墻 立在臥室和客廳的周圍 藤椅上 東西又多又亂 永遠無法收拾,門鈴 不會再響 也沒人記得我住在哪一棟樓 拎著水果 打算拜訪和光臨 傍晚,周圍的光線 逐漸黯淡 猶如塵埃,落在混亂的桌面 到了要弄一頓的時間 我移動軀體,打開冰箱 在廚房,倒一杯水 盤算今天的晚餐 是來一盤番茄炒蛋 還是紅燒 茄子 鏡片 我外出戴上眼鏡 回到家我脫掉 清晰的視力 周圍的一切 看上去像一幅速寫 潦草,模糊,不追求輪廓的絕對準確 我的眼睛升起了一層霧 初春了,樹葉在風中飛舞 我挪動自己 在一個并不清晰的房間 今天,惡劣的天氣加重了我視力的模糊 灰白的光線,在午后,給我的眼球 添加上一層霧 我確信霧的重量,就壓在 球狀晶體的表面 薄薄的一片反光 刺激著我 扭動自己的頭部 當窗外的行人 突然走動 四周的一切,抖動起來 我不得不重新借助于 鏡片,以便驅除 我面前的 那一層 霧 給杰克·吉爾伯特 年輕時你那么英俊,現在你老了 一個人,背著手,徘徊在房屋后面的花園 那些穿過樹林的光線,從樹葉之間 落下來, 你一個人,靜靜地,行走在一條小路上 你,聽見了什么,溪流和湖水在遠處 發出一種喧囂,只是死亡 像一種從泥土 升起來的意識,猶如陽光 落在你臉上的陰影 在陽朔的廣僑客棧 ——給徐季冬 傍晚你返回柳州了,而我 仍呆在這里,幾天山水的生活 轉變為一個人真實的孤獨 合上門,帶上簡樸的行李,揮手說再見 拜拜,一路順風,之后我按上鎖 房間頓時,安靜下來 然后我 來到陽臺,天空 在縣城上面,有一些雨 青石板濕漉漉的,幾乎沒有人 晚上我一個人,坐在之前的小飯館 你曾經坐過的位置,現在空掉了(這意味著 什么呢),時間的消失,一切轉瞬 即逝,一些外地人 不斷地,走過我面前的這一截街道 天,暗下來,我站起,離開,獨自一人 又去了山色咖啡館,在音樂中 我掏出書,年輕的服務生 圍著鐵爐烤火 這個十一月的初冬,冷空氣已經降臨 江水奔流,涌向遠方 在茶杯冒出的熱氣中,我的雙眼 仿佛正升起一幅山水 無限小 一個人沉睡的時候,是不是類似一種對生活的昏迷 至少我是如此,不是么 我躺在下午剛醒來的床上想 在我類似昏迷的兩個小時,其他的人 (媽媽,兒子,我認識 和不認識的人) 繼續在這個世界,從事著他們的勞作和一些事 思想,行動 過著自己的生活 這么說來,我感受到的,只是一個 并不連貫的世界,就像衣服 密密麻麻 晾曬在冬天的陽臺上 阻斷了一些可以穿透過去的 空間 這一切看上去如此公平,仿佛黑夜與白天的交替 月亮的升起與太陽的降落,一個人的局限 就是其他人的不局限 你是1,而其他人是2 太平常了這一切 平常到我們忘了生活中還有一種類似昏迷的存在 忘記了慢,停頓,靜止 急匆匆地跑 你想去哪? 做一次旅行或做一筆很大的生意 窄小的心靈被物質填充 像一條狗,兇惡的吠叫一直 到你的夢里,如此說來 我渴望的昏迷是一種最徹底的昏迷 在昏迷中 一具煙囪筆直地,向天空冒著煙 我不勞作,而你勞作了 我不說話,而你說了 我不走,而你走了 我僅僅只是1 不單是1 在大的面前 我只是一種小 無限小 ▌貢馬(5首) 貢馬:原名蔣躍民,生于1962年2月16日,《自行車》成員,現在桂北某地居住。 大卡車 我在察看一輛大卡車 大卡車應該在公路上 現在它正好相反 為什么它會在這里 而一條公路,距離它又十分遙遠 如果它是一輛大卡車 我會不會看見 看見它,奔馳在公路上 大卡車,奔馳的大卡車 它該有方向盤和輪子 它的內部還該有許多構件 和一缸燃燒的油料 但這一切它都沒有 甚至還缺少大卡車的形狀 僅僅是許多人指著它 對我說它是一輛大卡車 我仔細察看它的所在 結果我啥也沒有看見 在那空空如也的地方 怎么會有一輛大卡車 雖然我不敢肯定 我究竟看見它沒有 但我卻敢說:我 是一個非常嚴肅認真的人 而且,我還知道 一輛真正的大卡車 任何時候它都離不開 一條行駛的公路 不管它停在哪里 它都是公路的一個部分 風塵仆仆,經歷過很多地方 也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過 扣子 我掉了一顆扣子 我的衣服 總有一個地方 怎么也扣不起 這顆扣子我一直都在尋找 但是直到現在我都沒有找到 我想,最大的可能 就是誰把它撿走了 現在,我看見每一個人 都會留神他的扣子 只是,看上去每顆扣子 都有點像 又都有點不像 我不敢肯定 究竟是哪顆 大雨 天上要下大雨。大雨很大 很多人高興,很多人傷心 一場大雨還沒降落 它的影響已經發生 多么奇怪,一件事情未曾開始 它的結果先行出現 一場大雨,它要降落 才是一場真正的大雨 它需要醞釀,在高高的天上 一場大雨來之不易 它集中了多么雨點 誰也不知道,也沒有誰了解 距離那么遙遠的地方 降落一場大雨,簡直難以想象 什么力量使它成為一場大雨 它不會憑空產生 也不會沒有來歷 它是一場大雨,不可能沒有原因 水果販子唐老三 水果販子唐老三,今年五十四 縣城北街里居民。別的事他做不來 賣水果簡單,他就賣上了水果 早上八點出門,晚上十點回家 關上門,他先將裝錢的盒子交給老婆 然后獨自一人蹲在廚房里 吃飯,喝酒。酒足飯飽 他搖搖晃晃來到陽臺 仰起腦袋,對著漆黑的天 開始罵娘。聲嘶力竭,含糊不清 誰也不知道他究竟罵了些什么 一個人稀里糊涂罵一陣 直到嗓門越罵越少,聲音越罵越低 最后他坐在陽臺上,靠著墻壁 慢慢地睡了過去。這時,他老婆 就會走出房來,將他扶到床上 為他脫衣脫鞋,洗腳洗身子 而他躺在床上,打著呼嚕 早已睡得人事不知,沒有一點感覺 門 你的父親和你父親的父親 先先后后都死在門內,或者門外 他們死的時候望著門 你父親的父親 和你父親一句話也沒有說 對于你,你父親也不例外 望著門 他們呆呆地說不出一句話 與當年一樣 你現在又面對著他們當年面對的世界 你無論轉身面向哪方 前面都有一扇門 與當年你的父輩們一樣 你不一定叫得出它們的名字 也不一定能看見 但是門,卻像當年一樣 像當年關著你父親 和你父親的父親一樣 現在又關頭你。你既不能 從你想進入的地方進入 也不能從你想出去的地方出去 你知道 門,可以打開一個人的一生 也可以關閉一個人的一生 你父親和你父親的父親 一生都被門關著 關在你現在被關著的地方 這地方,將在你死去的時候 又誕生你的兒子 于是,你兒子重復你 你重復你父親 你父親重復你父親的父親 在重復的過程中 你曾經做過破門的嘗試 破門的同時,你發現 門外原來還有門 門內原來也有門 所謂出門其實也是進門 所謂進門其實也是出門 現在,你才真正理解 你父親和你父親的父親 他們死的時候 為什么說不出一句話 只是呆呆地望著門 其實,對于門 他們該說和不該說的話語 已在不言中把一切都說了 正如現在 望著門,你也發呆
楚塵文化 2015-08-23 08:3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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