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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得友人相贈一份頗為珍貴的禮物——張充和昆曲曲譜。今年初夏，這位老人度過了一百零一歲生日，九如巷張家四才女，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張家四個姐妹，最傳奇的莫過于她們的歸宿。大姐元和勇敢地選擇了昆曲演員顧傳玠。那時候顧傳玠在上海演出《牡丹亭》，演出到《幽媾》結束，不演《拾畫叫畫》，元和想看這出戲，張允和就攛掇她給顧傳玠寫信。顧收到信后，專門為兩位少女戲迷演出了該劇。張元和想嫁給顧傳玠，受到了社會各界的輿論壓力，許多親戚因此都和元和斷絕了來往。這時，是張允和鼓勵了大姐，在她彷徨的時候給她寫信，幫助她下決心“下嫁”顧傳玠。張允和是四姐妹中最有俠骨柔腸的一個，她也鼓勵沈從文追求張兆和。在最小的妹妹充和也面臨追求者時，她也幫助出點子，可是，這一次沒有成功。那位年輕人，叫卞之琳。

卞之琳是江蘇南通人，我們熟悉他，是通過那首著名的詩：“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戶\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詩人寫詩是一把好手，談戀愛顯然不大擅長。沈從文和張兆和結婚后，卞之琳通過沈認識了張充和，并且一見鐘情。然而，他沒有沈從文的勇氣，只得把一腔愛戀化作詩篇，默默地記錄。張允和非常了解自己的妹妹，她告訴卞之琳，這樣是毫無用處的。

詩人下決心要采取些行動，于是便常請幾位好友做客，順帶也邀請充和出席。這種方法同樣太含蓄，根本不對充和的胃口，她煩他的“婆婆媽媽”，“不夠爽快”，對他毫無感覺。即使他倆曖昧著出游，張充和對卞之琳也是時而熱情，時而冷漠。有一回，張充和親了卞之琳，卞之琳興奮得不得了。他以為這是某種承諾，跑去告訴張允和，結果張允和淡定地說：“喜歡學習西式交流方式的四妹只是出于禮貌或好玩才那么做的。”卞之琳一下子五雷轟頂，而張充和則和她周圍的人說：“卞之琳沒本事，連手都不敢碰。”

張充和的弟弟張寰和對于卞之琳非常同情，他覺得卞之琳并不是一味的“沒本事”，事實上，他的愛情攻勢還是主動的。“每次來，都會給我們帶禮物，多少也說過一些讓我們幫他勸勸充和的話”。但他的迂回策略顯然沒有奏效，“畢竟家里人都覺得不合適，而且總是以充和想法為重的”。至于禮物，“是那種亞麻布料的香港衫，每次都一樣”。

張寰和的妻子周孝華曾親眼目睹過一次卞之琳的大膽表白。透過樓上充和的房門縫隙，周孝華看到卞之琳竟雙膝跪在地板上。“充和又可氣又可笑地告訴我，說卞之琳跟她求婚，聲稱如果不答應他就不起來。”但顯然，卞的“威脅”并未起到作用，“過了沒多久，也不知道充和用什么法子，就讓卞之琳又站起來了……”

詩人沒有辦法，他“隱隱在希望中又預感到無望，預感到這還是不會開花結果”，于是只好寫詩：“三日前山中的一道小水\掠過你一絲笑影而去的\今朝你重見了，揉揉眼睛看\屋前屋后好一片春潮\百轉千回都不跟你講\水有愁，水自哀，水愿意載你\你的船呢？船呢？下樓去！\南村外一夜里開齊了杏花。”

1937年，杭州，他把當年所作的十八首詩加上前兩年的各一首，編成了《裝飾集》送與佳人，在扉頁上，他特意寫道：“獻給張充和。”

卞之琳用這樣的方法追了張充和十年，仍無濟于事。1948年，張充和與傅漢思結婚，后遠赴美國，留下卞之琳，仍癡癡做著那個被她裝飾過的夢。

Vista看天下 2015-08-23 08:42: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