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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丁咚

來源|天涯博客

在去年越南境內因中國開發鉆探南海油氣資源爆發抗議浪潮、引發針對華人的騷亂導致中國在越企業受到嚴重沖擊并造成人員傷亡后，中越關系一度劍拔弩張以致開戰之聲亦不絕于耳，陷入了自雙方邊境戰爭結束以來最嚴峻的危機中。隨后在雙方高層推動下，采取了積極措施進行高級別的互動，逐漸緩和了雙邊關系，中國政協主席俞正聲在三個月前親往河內與越南高層舉行會談，為越共總書記阮富仲的訪華鋪平了道路。

阮富仲是越南共產黨的最高領導人，但由于黨內分權體制，僅掌控實際軍權和部分黨務權力，對政府和立法機構影響微弱，而且由于中越關系的極端復雜性，越南黨內也分化為對華強硬派和溫和派。其中，阮富仲代表的黨務系統一派被認為是后者，他們在兩國發生嚴重紛爭后，積極與中方合作推動兩國關系恢復正常化。在此背景下，阮富仲率領一支豪華陣容的代表團訪華，與中國最高層進行對口會晤，以期穩定兩國局勢，并建立長效機制。

中國亦投桃報李，給予阮富仲超級規格的接待。阮富仲作為越共總書記，未兼任國家領導職務，因此對他進行何種形式與規格的接待就成了一個富有爭議的問題。但在中國卻沒有成為一個障礙。中國最高領導人在人民大會堂東門外廣場為阮富仲一行舉行歡迎儀式，共同檢閱三軍儀仗隊和解放軍分列式表演，鳴放21響禮炮，中國兒童也手持鮮花對阮富仲表示歡迎。中國國家主席、國務院總理、全國人大委員長、政協主席四大巨頭分別會見阮富仲一行。從各方面來看，其規格達到了極致。

兩國發表了訪問的成果文件《聯合公報》，對訪問進行了高度積極的評價：“雙方一致認為，訪問取得了圓滿成功，為推動中越關系穩定健康發展，維護兩國人民根本利益作出了重要貢獻，也對促進本地區和世界的和平、穩定、合作與發展產生了積極影響。”

中國與外國間因各種問題時常發生矛盾、沖突以及對抗，像中越間因領土爭議引發一國境內嚴重騷亂并導致中國企業和人員損失的，可說是極為罕見的。在此種情況下，中外關系一般會陷入冷淡，甚至保持相當長時間。比較典型的例子是中國因日本收購釣魚島以及中日在歷史和領土問題上的口舌之爭，長期對日本關閉了和談的大門，兩國高層會面陷入停滯。另外一個例子是中國因朝鮮不顧中國勸阻堅持核試驗和清洗親華派，也凍結了兩國高層互訪，并減少了對朝援助，支持聯合國安理會對其制裁措施。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中越因南海領土爭議引發越南國內反華抗議浪潮和騷亂后，兩國迅速啟動高層接觸和互訪機制，并層層升級交流層次，最終達成和解，形成目前的會談成果。其原因何在？

我想首先是因為，越南的問題和日本、朝鮮最重要的不同之處在于，盡管越南高層在對華強硬與否的問題上存在爭議，但政府的公開立場是以兩國間達成的協議為基礎妥善處理涉及領土主權爭議的問題，越南的民眾抗議和騷亂，雖然不無部分高層暗中縱容的成分，但終究只屬于民間層次，越南最高領導層采取了比較鮮明的態度，較快地處置了事件，并與中方配合通過各個級別的高層互動在很短的時間里使兩國關系恢復正常。

其次，兩國同為共產黨執政的國家，都堅持社會主義，都在推進改革或革新事業，命運相似，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中方由此將越南視為在政治上可以信賴的特殊伙伴，并希望以同質政治為強大紐帶，維系兩國關系的穩定和發展，在中國周邊建立一個拱衛自身的政治屏障。而且，中外沖突因素近年來呈現擴大和增強的趨勢，中方與越南極力維系關系的重要原因之一是，避免周邊關系緊張全面開花，采取不同策略處理與外國的沖突，分化那些與中國存在各種矛盾和問題的國家，從而達到總體上有利于中國的目的。

從此次兩國最高級別的會談是以黨對黨的形式舉行，兩黨形成黨際合作的系列文件、機制和措施，就可管窺一斑。俞正聲在會見阮富仲時說的一席話可以反映出兩國希望以何種方式化解分歧、解決沖突。他說，當前，中越關系正處在改善和發展的關鍵時期，中方愿與越方共同努力，加強高層政治互信，堅持內部溝通協商，積極引導輿情民意，促進人民理解支持，為穩定和提升中越關系創造條件，共同推動共產黨領導的社會主義事業向前發展。這就可以解釋越方代表團為什么包括了越南政治局多位重量級官員。它旨在利用兩國特殊優勢，通過黨對黨的最高級別的溝通機制，通過桌面下的協商和溝通，通過黨的宣傳機器的輿論引導，建立雙邊關系和沖突的磋商、調處與化解機制。從中亦可見中國希望將越南引為政治上的知己和特殊伙伴的殷殷之情。

第三個因素是，越南是東盟成員國，在南海主權爭議問題上，中國不僅與有關國家間存在政府間磋商機制，也與東盟建立了協調機制，中國在處理與越南的主權爭議時，必須考慮到東盟的立場以及與東盟的整體關系。如若與越南長期保持冷淡關系，也不利于中國-東盟關系的發展。

中國和越南以黨對黨最高層交流的方式，消解兩國關系的極端因素，并嘗試推動關系的改善和發展，固然有其便利因素，然亦有明顯的缺陷。正如前文所說，越共總書記的職權有限，對本職以外影響力亦有限，何況越南黨內三駕馬車在對華關系上立場并不一致，越南政府總理阮晉勇更傾向于對華強硬并更親美。這就使得中越關系極為復雜，也將會為兩國關系未來發展增添變數。

不僅如此，盡管兩國聯合公報對會談成果給予了高度評價，但在兩國沖突的核心部分，及領土主權爭議問題上，并沒有較之以往取得顯著的進展，而毋寧說是對過去成果的重復。公報提出，雙方就海上問題坦誠交換意見，強調恪守兩黨兩國領導人達成的重要共識，認真落實《關于指導解決中越海上問題基本原則協議》，用好中越政府邊界談判機制，堅持通過友好協商和談判，尋求雙方均能接受的基本和長久解決辦法，積極探討不影響各自立場主張的過渡性解決辦法，包括積極研究和商談共同開發問題。共同管控好海上分歧，全面有效落實《南海各方行為宣言》（DOC），并在協商一致的基礎上早日達成“南海行為準則”（COC），不采取使爭議復雜化、擴大化的行動，及時、妥善處理出現的問題，維護中越關系大局以及南海和平穩定。

這段話并沒有多少新意。因此，兩國沖突的火種依然存在。

兩國關系的復雜性、多面性還體現在，越南高層在與中方積極互動，以期盡快走出陰影的同時，也抓緊與全球和區域其他重要強國更加積極地交往，并竭力尋求突破。越日、越印關系在此背景下都取得積極進展，尤其是越南與美國和俄羅斯的關系發展，更可圈可點。

就在阮富仲訪華的同一時間點，美越海軍正在越南峴港海域舉行為期五天的聯合演習，演習的重點即是針對中越沖突可能性的“海上意外相遇”，頗有向中國示威的意味。在訪華之后，阮富仲也將在年內實現以越共總書記身份首次訪美，力爭兩國關系取得顯著突破，促使美國解除對越武器禁售。

而俄羅斯總理也剛剛結束了對越南的成功訪問，兩國將進一步加強在經貿、石油和天然氣、敏感的核能及軍事技術領域合作，俄羅斯將繼續致力于幫助越南海軍現代化，而越南海軍就是與中國主權爭議沖突化后對華戰爭主力軍。梅德韋杰夫躊躇滿志地說，他對兩國之間的高度信任表示贊賞。不過這種“高度信任”，卻是中越間所匱乏的，正因如此，中越高層會談反復強調要加強政治互信，就是源于兩國還沒有政治互信。顯然，越俄關系比越中關系更高一個層次。

由此亦可看出，越南所圖謀的，乃是構筑一個防范并圍堵中國的地緣政治屏障，以維護其國家安全，并增加在因領土爭議導致中越關系惡化乃至發生戰爭的情況下獲得戰略后援的選擇余地。而中越關系緩和以至發展都不會脫離這個框架。換言之，在主權問題上，兩國很難獲得質的突破。越南在戰略上就是為此作準備的。除非中國作出重大讓步。

天涯觀察 2015-08-23 08:47: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