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歧路彷徨 流轉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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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歧路彷徨 流轉四方

在顧炎武的一生中,順治五年至十一年,是一段苦悶彷徨的歲月。此時,江南抗清斗爭嚴重受挫,隆武、魯監國政權相繼敗亡,桂王政權始而局促粵西,繼之遁入云貴。唯有魯王余部和鄭成功義軍轉戰東南沿海,雖一度北進而掀起波瀾,然畢竟孤掌難鳴,大勢已去。時局既已如此沉重,家難、私仇又交相煎迫,已過而立之年的顧炎武,為了做出人生道路上的抉擇,上下求索,流轉四方。

一、遠游之想初萌

順治五年秋,顧炎武再抵太湖洞庭山,寫下《偶來》詩一首。該詩雖僅短短八句,但卻道出了抗清斗爭失敗,舊友死難流散之后,顧炎武在堅守初志與隱遁不出之間痛苦抉擇的心境。詩中寫道:“偶來湖上已三秋,便可棲遲老一丘。赤米白鹽猶自足,青山綠野故無求。柴車向夕逢元亮,款段乘春遇少游。鳥獸同群終不忍,轍環非是為身謀。”① 詩末二句,最可玩味,從中正可窺見顧炎武的連年奔走,斷非為一己謀求安身立命之地,因此,他決計以天下興亡為己任,堅守初志,轍環四方。

① 顧炎武:《亭林詩集》卷 1,《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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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能成為現實,這無疑是一個重要原因。

二、被迫剃發

一如前述,南明弘光政權覆亡之后,清廷嚴頒剃發令,視判發與否為對其順逆的標志。面對民族高壓,蓄發不剃亦是一時士大夫彰明志節的象征,因之而有可歌可泣的反剃發斗爭。當反剃發斗爭已告失敗,現實不可逆轉,從俗剃發遂成大勢所趨。

置身如此嚴酷的現實,顧炎武蓄發不剃,殊非易事,其耿然志節,實不愧握發死難者的壯烈。然而既然先前數年的四方奔走,皆“非是為身謀”,其抱負乃在天下興亡,志存高遠,因之從俗剃發以便繼續其執著追求,便成為顧炎武的唯一選擇。

順治七年,顧炎武含恨剃發,時年 38 歲。是年,炎武寫有《翦發》詩一首①。詩中,他將蓄發數年的艱辛,被迫剃發的苦楚,一一委婉道出。詩云:“流轉吳會間,何地為吾土?登高望九州,極目皆榛莽。寒潮蕩落日,雜邏魚蝦舞。饑烏晚未棲,弦月陰猶吐。晨上北固樓,慨然涕如雨。稍稍去鬢毛,改容作商賈。卻念五年來,守此良辛苦。畏途窮水陸,仇讎在門戶。故鄉不可宿,飄然去其宇。往往歷關梁,又不避城府。丈夫志四方,一節亦奚取?毋為小人資,委肉投餓虎。浩然思中原,誓言向江滸。功名會有時,杖策追光武。”②

揆炎武詩意,他之被迫剃發,實出萬不得已。既不屑茍且偷生,又不可引頸受屠,為了實現久蓄胸中的四方之志,只好忍辱

① 原題《翦發》,潘耒刻顧詩改題《流轉》。② 顧炎武:《亭林詩集》卷 2,《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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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歧路枋徨 流轉四方

先臣志。明夷猶未融,善保艱貞利。”①翌年正月,炎武應約人太湖訪路澤溥。在澤溥宅,得見路振飛生前主持編制的隆武四年《大統歷》。睹物思人,宛若與隆武君臣相聚一堂。于是炎武賦詩明志,寫道:"夏后昔中微,國絕四十載。但有少康生,即是天心在。……猶看正朔存,未信江山改。……叔世乏純臣,公卿雜猥鄙。持此一冊書,千秋戒僚采。”② 物換星移,江山已改,天下興亡在顧炎武心中激起的波瀾,顯然遠未平復。

第三,關心湘黔戰局。順治八年前后,是南明永歷政權同大西農民軍實現聯合抗清的一個重要時期。此時,兩廣已為清軍所有,永歷政權西遁云貴,被迫封大西軍統帥孫可望為秦王。順治八年四月,孫可望命馮雙禮部由黔人湘,連創湘西清軍。翌年四月,李定國部移師東進,與馮雙禮部形成夾攻態勢。湖南清軍屢遭重創,數十州縣紛紛為大西、南明聯軍所有。六月,李定國揮師南下,直逼廣西桂林。七月初四日城破,清定南王孔有德兵敗自焚。

西南戰局的進展,遠在江南的顧炎武亦知之甚確。捷報傳來,他以《傳聞》為題,欣然成詩二首。第一首云:“傳聞西極馬,新已下湘東。五嶺遮天霧,三苗落木風。間關行幸日,瘴癘百蠻中。不有三王禮,誰收一戰功。”詩中“三王”,原抄本作“真王”,指孫可望依仗軍事力量挾封秦王事。孫氏受封,雖系永歷帝迫于無奈,但以之為轉機而實現聯合,始有其后黔、湘、桂戰場的新格局。可見顧炎武所獲消息之準確。第二首云:“廿載河橋賊,于今伏斧碪。國威方一震,兵勢已遙臨。張楚三軍令,

① 顧炎武:《亭林詩集》卷 2,《贈路舍人澤溥》。

② 顧炎武:《亭林詩集》卷 2,《路舍人家見東武四先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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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思產學,想記并不像學民很使

之痛油然而生,于是炎武喟嘆:“丁年抱國恥,未獲居一障。垂

廣營大館--顧靈式·

老人都門,有愿無由償。足穿貧士履,首戴狂生盎。愁同箕子過,悴比湘崇放。縱橫數遺事,太息觀今暴。空懷赤伏書,虛想云臺仗。不睹舊官儀,物博念安傍。復思塞上游,汗漫誠何當。河西訪竇融,上谷尋耿況。聊為舊京辭,投毫一吁悵。”①

炎武此行,本為拜謁昌平明十三陵而來,故無意在京城逗留。經與京中友人孫寶侗等安排,遂出都東行,遍歷幽燕,憑吊古跡。他自是年深秋出京,取道薊州,歷遵化,過玉田,抵永平,在盧龍度歲,復東出山海關,游昌黎,取道遷安三屯營,遂于順治十六年春夏間抵昌平。

在盧龍度歲期間,永平知府慕炎武名,率同一方士紳登旅邸拜望,敦請主持府志定稿事宜。炎武婉言相拒,賦《永平》詩-首以明志。詩中有云:“流落天涯意自如,孤蹤終與世情疏。馮疆元不曾彈鋏,關令安能強著書?榆塞晚花重發后,灤河秋雁獨飛初。從茲一覽神州去,萬里徜徉興有余。 后炎武謁伯夷、叔齊廟,其意再見《謁夷齊廟》詩中。該詩寫道:“言登孤竹山,愾焉思古圣。荒祠寄山椒,過者生恭敬。百里亦足君,未肯滑吾性。遜國全天倫,遠行避虐政。甘餓首陽岑,不忍臣二姓。可為百世師,風操一何勁。悲哉尼父窮,每歷邦君聘。楚狂歌鳳衰。荷蕢譏擊磬。自非為斯人,棲棲無乃佞。我亦客諸侯,猶須善辭命。終懷耿介心,不踐脂韋徑。庶幾保平生,可以垂神聽。”③

其后,顧炎武終以不能應邀為《永平府志》定稿而引為歉疚。于是他取二十一史、《資治通鑒》諸書,將其中自燕、秦以

① 顧炎武:《亭林詩集》卷 3,《京師作》② 同上書《永平》。

③ 同上書卷 3,《謁夷齊廟》。·96,


2022-12-08 19: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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