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隱溉瀾 : 徐世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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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河南輝縣市區西南,沿稻香路兩側原是水田,百泉湖水曲折南流成為沿途的灌溉水源。20世紀80年代以后,百泉湖水枯竭,稻香路兩側又變成旱田,但平整的田疇,成排的垂柳仍散發著往昔水鄉的窈窕韻味。 安福總統徐世昌的私家別墅水竹村就座落在稻香路的南端。

  徐世昌(1855-1939),字十五,號菊人,自稱退耕老人。遠祖為浙江鄞縣繞虎橋村人,其曾祖、祖父在天津為鹽商,故又落籍為天津人。清道光年間,高祖徐誠為河南南陽知縣,寄居衛輝,卒于官,沒來得及回天津,祖父徐思穆又任河南中河通判,于是徐家在衛輝安家。徐世昌就出生在衛輝府府治汲縣(今衛輝市)城內曹營街。7歲時亡父,寡母隱忍持家,對徐世昌管教甚嚴。20歲的徐世昌就四處坐蒙館奔生計,窮困潦倒之際在開封結識了袁世凱,經袁資助回籍應考。光緒壬午年(1882)中舉人,丙戌年(1886)中進士,授翰林院編修,歷任清政府的軍機大臣、巡警部尚書、東三省總督、郵傳部尚書、內閣協理大臣。徐世昌在袁世凱的資助下實現了封建知識分子“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夢想,而袁世凱的投資也得到了豐厚的回報。袁日后天津小站練兵創建北洋軍,在清末民初政壇紛繁復雜的斗爭中嶄露頭角,成為國內外新舊各派重點拉拢的對象,炙手可熱,權傾一時,徐世昌作為智囊人物功不可沒。電視連續劇《走向共和》對此有生動的描述,袁世凱對徐世昌一口一個“菊人兄”,視之為股肱之臣,徐世昌由此取得北洋背景,走向民國的政治舞臺。

  那么徐世昌是怎樣與輝縣結下不解之緣呢?原來他先后娶衛輝曹氏(婚后暴病亡)和輝縣城內席素恒之女席無棣為妻,加之輝縣百泉山水秀美,歷來是文人名士盤桓之所,徐世昌就在此地置辦田宅,官場得意之余盡游山玩水之樂,官場失意之際寄歸隱田園之情。至今輝縣市區牌坊街仍有徐世昌公館,保存房屋四座十二間。縣西南距百泉三公里處,有個村莊,百泉河水繞村南下,使得這里地勢高闊的宜種麥稻菽麻,地勢低洼的養魚、種荷、植葦,交錯之地尤宜種竹。徐世昌十分喜愛這個村莊,便在這里蓋了一座別墅,東西北三樓相聯,四周竹林環抱,顏之“竹隱”,又將前面正堂題為“歸田別墅”。徐世昌自捐銀兩,親自搬磚建橋,挖土修路,開掘漁塘,里里外外之空地都種上竹子,并將村名改為“水竹村”。徐世昌在村中閑居,吟詩宴客,十分愜意。從“歸來初識”句可知是徐世昌初來水竹村的情景,時間在1909年之前,那時他還是清廷宰相。

  歲晚農閑萬事輕,雞豚社酒各言情;

  一灣綠水分橋路,十里青山繞縣城。

  避世何人傳樸學,逃名今日合躬耕。

  夕陽扶醉村邊立,閑聽鄉人話稻粳。

  這首《水竹村宴集》描繪了徐世昌冬日宴客的情景。此時的徐世昌身居高官卻能寄情丘壑,表現出一個資深政客世事的洞明,人情的練達。

  徐世昌還把暫時隱退的袁世凱拉來輝縣購置田舍,韜光養晦,迷惑清廷待時而動,袁世凱“坐草亭”的傳說就產生于位于輝縣市薄壁鎮袁氏山莊,那里上有龍口峰,下有龍峪寺,的確是一塊“風水寶地”,后來袁氏果真度過難關東山再起,上演了一幕稱帝丑劇。當時袁世凱的別墅在城內西關,距水竹村僅幾里之遙,二人過從甚密,共同主持修葺了百泉已漸頹敗的名勝古跡。

  喚起山靈問水濱,池臺竹樹幾經春。

  樓遲賢哲空懷古,護惜山川要有人。

  云月未教今古易,嵩條遞送雨風頻。

  疏泉移石勞收拾,曳杖重來墊角巾。

  徐世昌的這首《重修百泉諸名勝》表面上看是護惜山川的逸情,實則道出二人收拾山河的野心,時為1909年至1911年之間。不久袁世凱被請出勸清帝遜位,功成后任中華民國總統,春風得意躊躇滿志,1914年他請出“菊人兄”做民國的國務卿。但好景不長,袁一時糊涂斷送了“中華民國”,也葬送了卿卿性命。徐世昌還算識時務,大節關頭力諫袁世凱,雖未奏效,但對得起袁世凱的知遇之恩,不失為袁之諍友。

  袁世凱倒臺后北洋軍閥分裂為直奉皖三派,權力傾軋愈演愈烈,作為北洋元老的徐世昌再次被推向政治的波峰浪尖。1918年,皖系段祺瑞脅迫直系馮國璋下臺,操縱其掌握下的安福國會選舉徐世昌為總統,由于受人操縱不可能在政治上有所作為,但也沒做什么大壞事。徐世昌當政期間,中國爆發了“五四”愛國運動,中國工人階級作為獨立的力量登上了歷史舞臺,各地馬列主義小組活動迅速發展并在1921年成立了中國共產黨,同時孫中山先生領導的資產階級民主革命迅速開展著。面對新舊政治力量的消長,面對兇殘的軍閥統治和轟轟烈烈的革命形勢,徐只是一個看客而已。1922年,徐世昌又被直系曹錕趕下臺,從此結束了政治生涯。

  徐世昌無論得意青云之上或失意山野之中,都對水竹村情有獨鐘,在他的詩文中, 水竹村儼然一派世外桃源景象,然而在20世紀的中國,它只能短暫地顯現于一個封建士大夫的想像里。

  冉冉春將暮,瀟瀟涼雨注;四山蒼翠合,萬井積煙樹;

  懷我水竹村,及春農事繁;得雨鄰閭喜,臺笠滿田原;

  東村布谷鳴,西村叱犢聲;綠陰桑柘美,涓涓渠流清;

  富國在農畝,治亂一反手;千秋沮溺心,悠哉詫耕耦。

  這首《雨中懷水竹村》寫于1913年春,徐在北京或天津,京津落雨他便聯想起水竹村雨后的情形。與農夫得雨同喜,雖身為政客,體恤民情倒也真切。面對剛剛誕生的中華民國,徐世昌也想一展扶輪之手,但他所推崇的國策畢竟有些迂腐;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已完成了工業革命并加緊對外擴張建立自己的世界工廠,徐世昌卻還在做“富國在農畝”的美夢。

  身居高位的徐世昌也抽空來水竹村看看,或是閑居,或是察看農畝收成,這首《水竹村閑坐》寫于1913年以后,透過它我們還可以讀到這位政客的志得意滿:

  萬竹森森一徑通,半灣流水過墻東;

  茶煙初起人無語,滿地綠陰日正中。

  甚至在夢中,徐世昌也想起水竹村,如《將歸河北夢水竹村》:

  覺來歸何處,飛夢過高岑;水竹成村聚,煙霞自古今;泉聲清洗耳,云影系歸心,幾日鄉閭近,太行山色深。

  這些有關水竹村的詩收集在徐世昌的《退耕堂集》中,1914年他還寫了《水竹村記》一文,差人從天津送回輝縣刻碑紀念,文中寫道:“村直輝縣西南三里,西北距蘇門六里而遙。百泉入淇之支渠,五匯注環……(以上描述了水竹村周圍環境及建筑別墅過程和吟宴場景)余老矣,以懷歸耕之志。每瞻太行之麓,誦《淇奧》之章,竊欲效衛武公切磋琢磨,以期矜莊,寬大明德,宣著之不忌而寬以客眾,綽以施仁,庶幾乎希蘇門諸儒講學之遺風,不敢以耄老居田而自逸也。”至今那塊碑仍立在水竹村舊址上,徐世昌的不少詩詞和書畫也都以“水竹村人”落款。

  然而政客之心都是善變的,1922年之后,退出政壇的徐世昌并未在道德文章上有所作為,他的才情也隨著他的官運一去不復返了,所謂“歸耕之志”、“寬大明德”只是為了裝潢門面。

  1936年3月,81歲高齡的徐世昌又回到輝縣水竹村住了一段時間,寫了一組對聯共357副, 此時的徐世昌不過問政事,過著真正的隱居生活,但從對聯表現出的內容仍能看出其掩飾不住落寞消沉的心情。 

  1939年,85歲的徐世昌在天津病逝,先是寄葬于天津桃園村原英國公墓,后同夫人一起歸葬于蘇門山東側。而今徐氏別墅已不復存在,徐墓也毀于“文革”年代,只有“水竹村”流傳下來。

  從一介書生至清朝宰相,從民國總統再到退耕老人,徐世昌以文人的身份做政客,多了幾許灑脫,少了幾許殘忍,自身的時代局限性注定他不能成為政壇盟主,只有對水竹村的情結相伴終生,可鄙亦可愛,可悲亦可幸!

  (作者單位 河南輝縣市文物管理局)


馮福珍 2010-07-15 08:3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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