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神不滅”與“神滅論”大論戰---形神理論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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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北朝時期,南北對立,戰爭不斷;南朝內部賦稅、徭役、兵役的加重,官吏的貪污腐化,自然災害的不斷發生,使得人民與統治階級之間的矛盾日益加劇。南朝統治者為了消滅人民的反抗意識,進一步依靠宗教迷信作為麻醉人民的鴉片煙。佛教給人們虛構了一個來生的世界,宣稱人死靈魂不滅,根據在生的善、惡,或入天堂極樂世界,或入地獄受各種痛苦;它要求人民放棄一切反抗,忍受現實生活中的一切苦難,而把希望寄托于所謂“來世”。這正符合統治階級的利益。他們也從佛教教義中得到了安慰,只要信佛,并且做些“功德”,來世就可以繼續享受富貴榮華。因此,他們極力提倡佛教,到處興建佛寺,鑄雕塑佛像。佛教在南朝很盛行。在南朝,僅在首都建康城(今南京市)就有480寺;全境的寺院成千上萬,僧眾以百萬計。


  佛教的神不滅唯心主義哲學思想,遭到了當時以神滅論為代表的唯物主義者的反對。其中最著名唯物主義代表是范縝(450――515年)。《梁書・范縝傳》:縝祖籍南鄉舞陽(今河南泌陽縣西北),祖琢之,官至中書郎;父蒙,曾為奉朝請,早卒。縝少孤貧,弱冠,拜當時的名儒劉為師。他卓越不群,勤奮好學,深受劉賞識。“既長,博通經術,尤精《三禮》。”由于“性質直,好危言高論,”不為朝廷所重,一直懷才不遇,窮困潦倒,25歲就白了頭。35歲始起家齊朝寧蠻主薄,累遷至尚書殿中郎。大概就在他入仕前后,憤世黑暗與佛教的欺騙,于是研究漢魏以來,特別是楊泉、何承天等人的無神論和神滅論思想,對佛教唯心主義進行堅決斗爭。永明七年(489年),篤信佛教的竟陵王蕭子良大宴賓客,范縝在座上發言反對佛教的神不滅與因果報應。子良問:“君、不信因果,何得有富貴貧賤?”縝答道:“人生如樹花同發,隨風而墜,自有拂幌墜于茵席之上,自有關籬墻范于糞溷之中。附茵席者,殿下是也;落糞溷者,下官是也。貴賤雖復殊途,因果竟在何處?”他的意思是:人們的富貴貧賤并不是前生注定或因果報應的結果,而是由不同的客觀條件造成的。“子良不能屈,然深怪之。”


  為了進一步展開論戰,范縝乃以問答形式,著《神滅論》,論述其理。他指出:“神即形也,形即神也,是以形存則神存,形謝則神滅也。”就是說,身體和精神是對立的統一體,精神(靈魂)從屬于身體,身體存在就有精神(靈魂),人死了,精神(靈魂)也就隨之消滅。又說,形體與精神是統一的,互為依存而不能分割的。


  他又舉例說:精神就像鋒利,形體就像是刀刃。離開了鋒利就無所謂刀刃,離開了刀刃就談不上鋒利。沒有聽說刀沒有了而鋒利還存在的,豈有形體亡了精神還在的道理?從而,他作出了形與神關系的正確論斷。 形神關系問題,是當時哲學上的一個關鍵性的理論問題,也是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的分水嶺。范縝關于“形神相即”和形質神用的一元論體系,是我國古代哲學發展史上的一個重要的里程碑。當時論敵提出:木與人既都是質,但是“木之質無知也,人之質有知也。人既有如木之質,而有異木之知,豈非木有其一,人有其二邪?活人和死人都有形骸,豈不是死人與活人都有知?”也就是說精神可以離開形體而單獨存在。范縝解釋說:人與木、生人與死人雖然都是質體,但是兩者的本質屬性不同,覺是人生的屬性,無知是木和死人的屬性屬,兩者不能相提并論。


  論敵又提出:既然生人之形有知。那么,“死者之形骸,非生者之形骸邪?”如此,死人也應有知,有靈魂。范縝辯解說:“生形之非死形,死形之非生形。區已革矣,安有生人之形骸,而有死人之骨骼哉?”有如“榮木變枯木,枯木之質,寧是榮木之體?”即是說,由生人變死人,榮木變枯木,是一種質變,不能等同。“若枯即是榮,榮即是枯,應榮時凋零,枯時結實也。又榮木不應變為枯木,以榮即枯,無所復變也,榮枯是一,何不先枯后榮?要先榮后枯,何也?”“生滅之體,要有其次故也。夫H而生者必H而滅,漸而生者必漸而滅。H而生者,飄驟是也;漸而生者,動植是也。有H有漸,物之理也。”就是說,人由生到死,樹由榮變枯,是自然一定變化的規律,生與死,榮與枯,兩者既不同質,也不能反變和循環。這些有關物質的屬性和事物發展規律的解釋,進一步發展了當時的唯物主義基本原理。


  在“知”(感性)與“慮”,(理性)認識上,論敵們問道:“形即是神者,手等亦是神邪?”范答:“皆是神之分也。”又問:“若皆是神之分,神既慮,手等亦應慮也?”范答:“手等亦應能有痛癢之知,而無是非之慮。”“淺則為知,深則為慮。”即是說,認識分為知、慮兩個階段,手等只有痛癢之知,而無是非之慮。他認為:“是非之慮,心器所主,”而“五臟各有所司,無有能慮者。”論敵們又問:“慮體無本”(即思維活動不必依賴一定的生理器官)。范答:“茍無本于我形,而可編寄于異地,亦可張甲之情寄王乙之軀,李丙之性托趙丁之體。然乎哉?不然也。”由此可見,他發展了認識論。只是由于當時的科學不發達,他把人類思維的器官錯誤的以為是心。范縝在《神滅論》最后指責“浮屠害政,桑門蠹俗,風驚霧起,馳蕩不休。”由于迷信佛教,“惑以茫昧之言,懼以阿鼻之苦,誘以虛誕之辭,欣以兜率之樂”之故,“家家棄其親愛,人人絕其嗣續。致使兵挫于行間,吏空于官府,粟馨于隋游,貨殫于泥木。……惟此之故,其流莫已,其病無限。”


  《南史・范縝傳》載言:此論一出,朝野震動,肖子良急忙召集名僧和名士王琰等詁難之。但是,都無法難倒范縝。于是子良心生一計,以中書郎為誘餌,派王融去勸說范縝放棄神滅論,縝大笑道:“使范縝賣論取官,已至令仆矣,何但中書郎邪?!”這體現了他堅持真理的高尚品德。


  梁武帝是一個狂熱的佛教徒,他對范縝的神滅論感到極度不安。取代蕭齊后不久,即發動和組織對范縝的圍剿。他在《敕答臣下神滅論》中,指責縝“違經背親,言語可息。”并對縝挑釁說:“欲談無佛,應設賓主,標其宗旨,辯其短長。”


  據《弘明集》記載:天監六年(507年),他親自組織朝貴64人,先后寫出75篇文章,圍攻范縝的《神滅論》。其中有尚書令沈約的《形神論》、《神不滅論》,東宮舍人曹思文的《難〈神滅論〉》、《重難〈神滅論〉》等,光祿大夫蕭琛的《難〈神滅論〉》等,這些文章都拿不出駁倒《神滅論》的有力論據;


  而輔國將軍韋睿等人的文章更出其右,他們只是按梁武帝的旨意,用“異端”、“外道”、“妨政”等大帽子去企圖壓服范縝,這當然也毫無用處,曹思文后來在上奏中也承認:“思文情識愚淺,無以折其鋒銳。”梁武帝無奈,最后只得以范縝“滅圣”、“乖理”等欽定罪名,來結束這場辯論。


  范縝的《神滅論》為我國古代的唯物主義作出了巨大的貢獻。但是,也存在著一些缺點:首先,他是站在儒家立場上反對佛教的,因而對儒家經典中提到的鬼神觀不敢公開反對;其次,他沒有揭露整個封建地主階級的剝削本質;最后,他還把形體分為“圣人之神”和“凡人之神”。這些,都是受時代局限性和階級局限性的結果。因此,他還不是一個徹底的無神論者。


網載 2013-09-10 20:5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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