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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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

    [譯文]   不要說鱸魚的鮮美,西風吹,我卻不能像張季鷹那樣歸去。

   [出典]    南宋 辛棄疾   《水龍吟》

     注:

     1、《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     辛棄疾

  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樓頭,斷鴻聲里,江南游子。把吳鉤看了,欄桿拍遍,無人會、登臨意。

    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揾英雄淚?

     2、注釋:

   建康賞心亭:為秦淮河邊一名勝。

  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遠望遙山,像美人頭上的碧玉簪、青螺發髻一樣,似都在發愁,像有無限怨恨。玉簪螺髻:比喻山。

  斷鴻:失群孤雁。

  吳鉤:吳地特產的彎形寶刀,此指劍。吳鉤:佩劍。

  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晉人張翰(字季鷹)在洛陽作官,見秋風起,因思家鄉吳中美味的鱸魚,便棄官回鄉。表示自己不愿放棄大業,只圖個人安逸。

  求田聯問舍:買地置屋。求田句:表示自己羞于置田買屋安居樂業。劉郎:即劉備。此泛指有大志之人。

  流年:歲月流逝。風雨:喻國事的艱難。樹猶如此:典出《世說新·言語》。桓溫北征,見昔日所種樹皆已十圍,嘆曰:“木猶如此,人何以堪?”可惜流年三句:自惜年華在無所作為中逝去,為國運感到憂愁,人比樹老得還快。

  倩:請。紅巾翠袖:指美人。揾(wèn):擦試。

 

     3、譯文1:

       楚地的天空,千里彌漫著清爽的秋氣,江河水流向天邊,秋色天際。遠望遙遠的山嶺,有如插著玉簪的螺髻,向人們呈獻愁恨。流落江南的游子。在落日的時候,在失群孤雁的哀鳴聲中,站在樓上了望。把寶刀吳鉤看完,把欄干拍遍,但沒有人領會,我登臨樓臺的用意。

       不要說鱸魚正好可以切碎煮熟品嘗,秋風吹遍大地,張季鷹怎么還沒有回鄉?如果只想像許汜一樣,買田置屋,怕會羞于看見才氣橫溢的劉備。可惜年華如水流去,憂愁風雨,樹木猶如此。請誰喚來身穿鮮麗衣服的美女拿著紅巾,揩拭英雄流下的眼淚? 

       譯文2:

      南方的天空彌漫著清冷的秋氣,江水流向天邊,無邊無際。遙望遠山,就如插著玉簪的螺髻,在訴說著愁苦和怨恨。落日時分,流落江南的游子在失群孤雁的哀鳴聲中,站在樓上瞭望。撫著寶刀,把欄干拍遍,但沒有人領會,我登臨的用意。

       不要說鱸魚的美味,秋風已吹遍大地,張季鷹怎么還沒有回鄉?想學許汜,買田置屋,但就怕因此而羞于看見才氣橫溢的劉備。可惜年華如水般逝去,樹木尚憂風愁雨,更何況人?請誰喚來身穿鮮麗衣服的美女拿著紅巾,幫我拭去英雄流下的眼淚?

       譯文3:

     楚地的天空,處處彌散著秋日的清爽,浩浩蕩蕩的長江水流向天邊,秋色無邊無際。遠望遙遠的山嶺,那一層層、一疊疊,有的象美人頭上插戴的玉簪,有的象美人頭上螺旋形的發髻,可是在滿腹憂愁的人們眼中看來只是徒增愁恨罷了。流落江南的游子,在夕陽的余暉里,在失群孤雁的哀鳴聲中,站在樓上向遠處眺望,把寶刀看了又看,只有借拍打欄干來發泄胸中說不出來的抑郁苦悶之氣,卻始終沒有人能夠領會,我的用意和抱負。 

    不要象張季鷹一樣只是因為秋天鱸魚鮮美正好品嘗,便匆匆回鄉?也不要像許汜一樣,不思進取而只顧著買田置屋,象你們這樣的瑣屑小人,有什么面目去見象劉備那樣的英雄人物呢?可惜年華似水,樹都已長得這么高大了,人又怎么能不老大呢!是誰喚來身穿鮮麗衣服手持紅巾的歌妓,來揩拭英雄流下的眼淚?

    譯文4:

    楚地一片清秋,水光連接天邊,秋色無邊無際。我向遠山望去,山都皺著眉,仿佛在向我傾述著無限怨恨。面對著落日,我一個人獨立樓頭,聽著南飛鴻雁來來往往的聲音。我這位江南的游子啊,把吳鉤看了又看,將樓上的欄桿都拍了數遍,可又有誰能理解我心中的情意?

    不要說鱸魚的鮮美,西風吹,我卻不能像張季鷹那樣歸去。我更不愿像許汜那樣置地買房,我羞于見人,怕被劉備那樣的英雄人物小看。可惜時光年年,大好年華在風雨中白白過去,就連樹木也是如此老去。想到這里,我不禁傷感不已,落下眼淚。好心的佳人用紅巾綠袖,為我擦掉英雄淚。

 

    4、辛棄疾生平見平岡細草鳴黃犢,斜日寒林點暮鴉。

     王國維說:“幼安之侍處,在有性情,在有境界。”深沉強烈的愛國情懷正是辛棄疾“性情”之所在。歸根結底,他譏評朝權勉勵友人,都是因為秉持著一顆拳拳愛國之心、雄雄北伐之志,其情殷殷,其志切切。詞人驅詞用典,不失當行本色,全在意氣平心之間,全詞讀來鏗鏘有聲,清切感人。

  辛棄疾的這種強烈愛國之情是伴隨著強烈的批判而存在的,兩者相互影響,相互作用。正是因為朝廷腐朽勢力和奸佞偏安之徒的阻撓,在造成了他政治上的壓抑,而他越秉持英雄的使命感,越為國家大事出謀劃策、傾盡全力就越是與那些茍安勢力相沖突、相齟齬。所以,報國無路、壯志難酬的憂憤與不平和對朝中投降派偏安誤國的諷刺和鞭笞,與抗金北伐恢復中原的豪情壯志交織在一起,共同構成了辛棄疾愛國情懷的體現。

  宋末劉辰翁高度評價辛對古代語言的提煉與豐富之功:詞至東坡,傾蕩磊落,如詩如文,如天地奇觀,豈與群兒雌聲學語較工拙;然猶未至用經用史,牽《雅頌》入鄭衛也。自辛稼軒前,用一語如此者必且掩口。及稼軒橫豎爛漫,乃如禪宗棒喝,頭頭皆是;又悲茄萬鼓,平生不平事并卮酒,但覺賓主酣暢,談不及暇。詞至此亦足矣。

 

    5、這首詞作于乾道四至六年(1168-1170)間建康  通判任上。這時作者南歸已八、九年了,卻投閑置散, 作一個建康通判,不得一遂報國之愿。偶有登臨周覽  之際,一抒郁結心頭的悲憤之情。 建康(今江蘇南京)是東吳、東晉、宋、齊、梁、  陳六個朝代的都城。賞心亭是南宋建康城上的一座亭  子。據《景定建康志》記載:“賞心亭在(城西)下  水門城上,下臨秦淮,盡觀賞之勝。” 

     這首詞,上片大段寫景:由水寫到山,由無情之景寫到有情之景,很有層次。

    開頭兩句,“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是作者在賞心亭上所見的景色。楚天千里,遼遠空闊,秋色無邊無際。大江流  向天邊,也不知何處是它的盡頭。遙遠天際,天水交  溶氣象闊大,筆力遒勁。“楚天”的“楚”地,泛指  長江中下游一帶,這里戰國時曾屬楚國。“水隨天去”  的“水”,指浩浩蕩蕩奔流不息的長江。“千里清秋”  和“秋無際”,顯出闊達氣勢同時寫出江南秋季的特  點。南方常年多雨多霧,只有秋季,天高氣爽,才可  能極目遠望,看見大江向無窮無盡的天邊流去。的壯觀景色。 

     下面“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三句,是寫山。“遙岑”即遠山。舉目遠眺,那一層層、一疊疊的遠山,有的很象美人頭上插戴的玉簪,有的很  象美人頭上螺旋形的發髻,景色算上美景,但只能引起詞人的憂愁和憤恨。皮日休《縹緲峰》詩:“似將青螺髻,撒在明月中”, 韓愈《送桂州嚴大夫》詩有“山如碧玉”之句(即簪),是此句用語所出。人心  中有愁有恨,雖見壯美的遠山,但愁卻有增無減,仿佛是遠山在“獻愁供恨”。這是移情及物的手法。詞篇因此而生動。至于愁恨為何,又何因而至,詞中沒有正面交代,但結合登臨時地情景,可以意會得到。北望是江淮前線,效力無由;再遠即中原舊疆,收復無日。南望則山河雖好,無奈僅存半壁;朝廷主和,志士不得其位,即思進取,卻力不得伸。以上種種,  是恨之深、愁之大者。借言遠山之獻供,一寫內心的  担負,而總束在此片結句“登臨意”三字內。開頭兩句,是純粹寫景,至“獻愁供恨”三句,已進了一步,  點出“愁”、“恨”兩字,由純粹寫景而開始抒情,由客觀而及主觀,感情也由平淡而漸趨強烈。一切都在推進中深化、升華。

    “落日樓頭”六句意思說,夕陽快要西沉,孤雁的聲聲哀鳴不時傳到賞心亭上,更加  引起了作者對遠在北方的故鄉的思念。他看著腰間空  自佩戴的寶刀,悲憤地拍打著亭子上的欄干,可是又  有誰能領會他這時的心情呢? 這里“落日樓頭,斷鴻聲里,江南游子”三句,  雖然仍是寫景,但無一語不是喻情。落日,本是日日  皆見之景,辛棄疾用“落日”二字,比喻南宋國勢衰  頹。“斷鴻”,是失群的孤雁,比喻作為“江南游子”自己飄零的身世和孤寂的心境。辛棄疾渡江淮歸南宋,  原是以宋朝為自己的故國,以江南為自己的家鄉的。 可是南宋統冶集團根本無北上收失地之意,對于像辛  棄疾一樣的有志之士也不把辛棄疾看作自己人,對他一直采取猜忌排擠的態度;致使辛棄疾覺得他在江南  真的成了游子了。 

   “把吳鉤看了,欄干拍遍,無人會、登臨意”三句,是直抒胸臆,此時作者思潮澎湃心情激動。但作  者不是直接用語言來渲染,而是選用具有典型意義的  動作,淋漓盡致地抒發自己報國無路、壯志難酬的悲  憤。第一個動作是“把吳鉤看了”(“吳鉤”是吳地所  造的鉤形刀)。杜甫《后出塞》詩中就有“少年別有  贈,含笑看吳鉤”的句子。“吳鉤”,本應在戰場上殺  敵,但現在卻閑置身旁,只作賞玩,無處用武,這就  把作者雖有沙場立功的雄心壯志,卻是英雄無用武之  地的苦悶也烘托出來了。第二個動作“欄干拍遍”。  據宋王辟之《澠水燕談錄》記載,一個“與世相齟  齬”的劉孟節,他常常憑欄靜立,懷想世事,吁唏獨  語,或以手拍欄于。曾經作詩說:“讀書誤我四十年,幾回醉把欄干拍”。欄干拍遍是胸中有說不出來抑郁  苦悶之氣,借拍打欄干來發泄。用在這里,就把作者  雄心壯志無處施展的急切非憤的情態宛然顯現在讀者面前。另外,“把吳鉤看了,欄干拍遍”,除了典型的動作描寫外,還由于采用了運密入疏的手法,把強烈  的思想感情寓于平淡的筆墨之中,內涵深厚,耐人尋  味。“無人會、登臨意”,慨嘆自己空有恢復中原的抱  負,而南宋統治集團中沒有人是他的知音。后幾句一句句感情漸濃,達情更切,至最后“無人會”得一盡情抒發,可說“盡致”了。讀者讀到此,于作者心思心緒,亦可盡知,每位讀者,也都會被這  種情感感染。

     上片寫景抒情,下片則是直接言志。下片十一句,  分四層意思: 

    “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這里引用了一個典故:晉朝人張翰(字季鷹),在洛陽作官,見秋風起,想到家鄉蘇州味美的鱸魚, 便棄官回鄉。  (見《晉書·張翰傳》)現在深秋時令又到了,連大  雁都知道尋蹤飛回舊地,何況我這個漂泊江南的游子呢?然而自己的家鄉如今還在金人統治之下,南宋朝廷卻偏一隅,自己想回到故鄉,又談何容易!“盡西  風、季鷹歸未?”既寫了有家難歸的鄉思,又抒發了對金人、對南宋朝廷的激憤,確實收到了一石三鳥的效果。

    “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是第二層意思。求田問舍就是買地置屋。劉郎,指三國時劉備,這里泛指有大志之人。這也是用了一個典故。三國時許汜去看望陳登,陳登對他很冷淡,獨自睡在大床上,叫他睡下床。許汜去詢問劉備,劉備說:天下大亂,你忘懷國事,求田問舍,陳登當然瞧不起你。  如果是我,我將睡在百尺高樓,叫你睡在地下,豈止相差上下床呢?(見《三國志·陳登傳》)“怕應羞見”的“怕應”二字,是辛棄疾為許汜設想,表示懷疑:象你(指許汜)那樣的瑣屑小人,有何面目去見  象劉備那樣的英雄人物?這二層的大意是說,既不學為吃鱸魚膾而還鄉的張季鷹,也不學求田問舍的許汜。作者登臨遠望望故土而生情,誰無思鄉之情,作者自知身為游子,但國勢如此,如自己一般的又何止一人呢?作者于此是說,我很懷念家鄉但卻絕不是像  張翰、許汜一樣,我回故鄉當是收復河山之時。作者有此志向,但語中含蓄,“歸未?”一詞可知,于是自然引出下一層。 

    “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是第三層意思。流年,即時光流逝;風雨指國家在風雨飄搖之中,“樹猶如此”也有一個典故,據《世說新語·言  語》,桓溫北征,經過金城,見自己過去種的柳樹已長到幾圍粗,便感嘆地說: “木猶如此,人何以堪?”  樹已長得這么高大了,人怎么能不老大呢!這三句詞包含的意思是:于此時,我心中確實想念故鄉,但我  不不會像張瀚,許汜一樣貪圖安逸今日悵恨憂懼的。我所憂懼的,只是國事飄搖,時光流逝,北伐無期,恢復中原的宿愿不能實現。年歲漸增,恐再閑置便再  無力為國效命疆場了。這三句,是全首詞的核心。到這里,作者的感情經過層層推進已經發展到最高潮。 

     下面就自然地收束,也就是第四層意思:“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揾英雄淚。”倩,是請求,“紅巾翠袖”,是少女的裝束,這里就是少女的代名詞。在宋代,一般游宴娛樂的場合,都有歌妓在旁唱歌侑酒。這三句是寫辛棄疾自傷抱負不能實現,世無知已,得不到同情與慰藉。這與上片“無人會、登臨意”義近而相呼應。 

    這首詞,是辛詞名作之一,它不僅對辛棄疾生活  著的那個時代的矛盾有充分反映,有比較真實的現實內容,而且,作者運用圓熟精到的藝術手法把內容完美地表達出來,直到今天仍然具有極其強烈的感染力量,使人們百讀不厭。 

 

    6、唐人詩中,以莼菜鱸魚的典故表達思鄉之情的作品很多。崔顥有七絕《維揚送友還蘇州》:“長安南下幾程途,得到邗溝吊綠蕪。渚畔鱸魚舟上釣,羨君歸老向東吳。”白居易《偶吟》:“猶有鱸魚莼菜興,來春或擬往江東。”皮日休《西塞山泊漁家》:“雨來莼菜流船滑,春后鱸魚墜釣肥。”元稹《酬友封話舊敘懷十二韻》:“莼菜銀絲嫩,鱸魚雪片肥。”有趣的是,中國的“莼鱸之思”,在唐代竟然還傳到了國外,當時的平安朝,也就是今日韓國朝鮮,他們的國君嵯峨天皇,在詩中擬張志和的《漁夫詞》,寫了如下詩句:“寒江春曉片云晴,兩岸花飛夜更明。鱸魚膾,莼菜羹,餐罷酣歌帶月行”。這樣的詩句,收入唐人詩集,并不遜色。

     唐人熱衷莼菜鱸魚,到宋代,詩人們似乎興趣更濃。對張翰因思家鄉美食而辭官返鄉的舉動,詩人們不僅理解,而且多加褒揚。辛棄疾的《水龍吟》中有名句:“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蘇東坡也有妙句:“季鷹真得水中仙,直為鱸魚也自賢”。歐陽修為張翰寫過很有感情的詩:“清詞不遜江東名,愴楚歸隱言難明。思鄉忽從秋風起,白蜆莼菜膾鱸羹”。不少詩人因迷戀張翰莼鱸之思的典故,來江南感受莼菜鱸魚的美味,盡管這莼菜和鱸魚的產地并非他們的家鄉,但借題發揮,抒發一下思鄉之情,也非常自然。陳堯佐:“扁舟系岸不忍去,秋風斜日鱸魚鄉”,米芾:“玉破鱸魚霜破柑,垂虹秋色滿東南”,陸游:“今年菰菜嘗新晚,正與鱸魚一并來”。宋敦儒的《好事近·漁夫詞》中,有這樣的描寫:“失卻故山云,索手指空為客。莼菜鱸魚留我,住鴛鴦湖側”,葛長庚的《賀新郎》更有意思:“已辦扁舟松江去,與鱸魚、莼菜論交舊。因念此,重回首。”去江南品嘗一下莼菜鱸魚,在那時似乎成了一種文人的時尚。

 

    7、李白的《行路難(其三)》,詩句中包含著一個典故,據《晉書·張翰傳》記載:“翰因見秋風起,乃思吳中菰菜、莼羹、鱸魚膾,曰:‘人生貴適志,何能羈宦數千里,以邀名爵乎?’遂命駕而歸。”當時張翰在洛陽為官,秋風吹來,因思念故鄉風物,遂去官返鄉,于是中國的詩學中就多了一個“莼鱸之思”的典故。

     當然張翰的棄官歸鄉,不僅僅是因為思念故鄉的風物,而是不愿做政治斗爭犧牲品,加之自己又是悠閑散淡之人,以此為借口,脫離污濁的官場,追求自己的寧靜的內心生活。

    我最初知道這個典故并不是在李白的《行路難》中(和劉教授相比,知道的詩太少了),最早到這個典故,是讀辛棄疾的《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一詞,那時是年少不知愁的歲月,對于詞中的感情理解的不是那么多,而對于里面涉及到的故事則甚感興趣。辛詞以用典著稱,就這一首詞里就用了好幾個典故,因為張翰的故事最有趣,所以印象最深:“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

    辛棄疾是胸懷大志之人,自然不屑于做張翰之流的人物.其實即使辛棄疾想成為張翰也是不可能的,家在何方?“匈奴未滅,何以家為?”所以下面的詩句才更適合辛棄疾的性格,“把吳鉤看了,闌干拍遍,無人會,登臨意。”有一腔的報國壯志,卻無人理解,眼見著歲月染白了鬢發,不能不感慨:“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但是張翰的做法卻是我們這些無大志的平民所認同的,很少有人能如張翰走得這樣瀟灑,把名爵看得不如家鄉的鱸魚、莼菜,也很少有人如張翰這樣聰明,辭官時竟找了這樣一個讓大家都能莞爾的理由。在追求功名利祿的人看來,張翰的做法似乎太可笑;對于理解張翰的人,就會對張翰報以會心的一笑。

    很羨慕那些能守著一片田園,吟詩誦讀,即使是“草盛豆苗衰”又有何妨呢?或閑坐于池塘邊上,釣起一彎新月,或居于柳下,一盤棋,一壺茶,胡度春秋,人生走到這里,才會發現自己的一顆本真的心。

     但是隱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像東方朔那樣的大隱,歷史上又有幾個,居于朝中,卻能不受外界的影響;而像陶淵明那樣“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也是不易做到的。陶淵明能夠“不為五斗米折腰”,是他還有著“方宅六七畝,草屋八九間”,能夠有一片讓他能“種豆南山下”的田園,即使是收獲很少,總有立足之地,果腹之食。昨天領著學生看著《蘇園六記》,影片中說:“蘇州園林的建造者,既不是富可敵國的富商,但也不是窮困潦倒的文人,而是有一定資財的雅士。”院子外面是車水馬龍的通衢,院子里面卻是自成一體的幽靜嫻雅。那些雅士隱于這樣的市井之中,心里也就自然沒有了車馬的喧鬧,只是一味追求著真趣罷了。

     所以過隱居是要有條件的,雖然中國文人的心中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獨善其身”的想法,但是真正能拋卻紅塵的有能有幾人呢?

    辛棄疾的一問“盡西風,季鷹歸未”,雖然是表明了自己的志向,卻也道出了許多文人無處可歸的無奈,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如張翰那般為著鱸魚和莼菜瀟灑歸去的。所以在紅塵之中,那樣生活只能存在于自己的內心,卻難以付諸于實際。只要有心靈的寧靜淡泊,不管身處何初,都能體會到鱸魚和莼菜的鮮美。

 

    8、季鷹張翰

   還和周莊一樣古老

   一樣新鮮

   ‘倘使我有明日之名

   不如使我有今日之酒’

   這不是你真實的心愿

   你也絕不僅僅是

   明哲保身的典范

   辛棄疾,龔自珍的褒貶

   也難免有失片面

   放達率真的你

   在一個月明風清的夜晚

   為了一曲船歌的吸引

    踏歌載酒

   載伯牙子期的友情

    踏上那條流浪不歸的小船

   乃至今夜遠游周莊的我

    還癡等在張矢魚湖的岸邊

 

   9、鱸魚,以上海松江四鰓鱸魚最為珍貴,千百年來天下聞名。據說,如今早已滅絕,世上已經沒有“四鰓鱸魚”。
  
  “江上來往人,但愛鱸魚美;君看一葉舟,出沒風波里”。范仲淹的詩雖是體恤民情,卻也從側面反映美味鱸魚的難能可貴。
  
  江浙菜肴中,通常將鱸魚輔之于佐料,冬筍薄丁、熟雞脯肉末、熟火腿末、麻油、紹酒、蔥、姜、熟豬油、濕淀粉、精鹽、雞湯等,一番烹飪后上桌。
  
  張翰不愿與執政者同流合污,解甲歸田、退隱鄉里,茍全性命與亂世,也是舊時文人的一種操守。辛幼安處于他特定的歷史環境,憂國憂民,“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借用“莼鱸”的典故,發發牢騷,也并不一定就是指責“張季鷹”的處世態度。

 

   10、 宇宙浩渺。自然中的一景一物,生活中的一地一隅、一人一事,當它們與個體生命交會時,呈現在彼此心版上的景觀和感受有時大相徑庭,所謂各花入各眼。原本無異的花花草草、尋常景物和場所便有了別樣滋味。時光飛逝,在記憶深處劃下重痕的景物與場所,再邂逅時,曾經的人事與感受便春潮般地涌過來。

    劉義慶《世說新語·識鑒》里記載:晉人張季鷹在洛陽做官,見秋風起,因思念故鄉吳中的莼菜羹、鱸魚膾,于是感慨:人生貴得適意爾,何能羈宦數千里以要名爵?繼而起駕歸鄉。鱸魚之思就成了賦歸之典。后來,張季鷹效力的齊王政權垮臺,他因而躲過一劫。有人嘆服他未卜先知的明智。在《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里,金兵進犯,流落江南的抗戰派辛棄疾卻否定了張季鷹的選擇——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  無需像張季鷹那樣,等到官場危機四伏了才念起故鄉莼菜鱸魚。因為張季鷹的鱸魚和陶淵明的田園都只是個象征,比照著他們追逐過、得志過、掙扎過、恐懼過最終棄絕了的官場。

 

   11、西塘要睡了,我的心有些倦了。而夜還活著,那又怎么樣?幾百年來都是這時候睡的,水是,魚是,人也是。不知是誰打擾誰,記得辛棄疾的:“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未歸”,到“人生貴得適志,何能羈宦數千里以要名爵乎”?那是忘我的歸隱,而此刻的西塘正是“人家盡枕河”淡薄名利“貴得適志”,我倒寧愿過這單純平穩的生活,無須用心,也不必較勁,從容悠閑的完成這一輩子。 

 

   12、“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當冬風漸起,天氣見冷,來自各地的白領或民工已經開始憧憬春節,想念家里的滋味。即使家在一省之隔的我,也開始想念起那爽滑香軟、軟糯柔脆的桂林米粉來,感謝無所不能的網絡,我在大信旁邊的巷子里找到了一家鹵水味道足以讓人想起少年往事的米粉店,假如它家的鍋燒脆皮做得再層次分明一點,加上炸黃豆,鹵腐竹,那就更圓滿了。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更沒有無緣無故的飯局,只有無緣無故的鄉愁。

 

   13、張翰生活的時代是個動亂的時代,他之所以辭官,有人認為是為了躲避亂世的動蕩。但是《世說新語》中記載說,張翰在洛陽做官,見秋風起,就想起了家鄉吳中的莼菜羹、鱸魚膾,說:“人生貴得適意爾,何能羈宦數千里以要名爵!”于是馬上就收拾行李回鄉了。

  “人生貴得適意爾”,這不僅僅是張翰對人生的理解,也是兩晉南北朝時的文人所向往的一種人生境界。什么是“適意”?也就是符合自己的志趣,過自己想過的生活,追求自然真實的人生,談起來容易,做起來異常艱難。不僅有外界環境的干擾,還有那么多的誘惑,但更重要的是自我內心的難以把握。

    辛棄疾在《水龍吟》詞中寫道:“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他不愿意像張翰那樣退隱,他念念不忘他的英雄事業,后來還是被排擠了,被迫閑居帶湖多年,他的歸隱就充滿了壓抑,就沒有張翰、陶淵明的適意。對現代的很多人來說也是如此,奔競不已,根本無暇去思考什么是適意,在美好的春天,登上高岡,放聲歌唱,面對清清的流水吟誦詩篇,這樣的生活是他們無法想象的。 

  秋風起的時候,你想起故鄉的黃花菜了嗎?

*


莊燦煌的博客 2013-09-10 21:0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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