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類號]K124[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6201(1999)05─0026─06
所謂第一中間期(約公元前2186~2019/1994 年)是古代埃及歷史上的第一個分裂時期。長期以來,由于歷史文獻和考古資料的缺乏,國內外學者對于這一時期的研究十分有限,致使這一時期成為當今埃及學研究的薄弱環節。然而第一中間期因居于兩個繁榮強大的時期即古王國和中王國之間,在埃及文明的發展進程中起到了承上啟下的作用。因此它的特殊的歷史地位越來越受到學者們的普遍關注,使之成為埃及學研究上的一個熱點。本文擬從以下幾個問題出發對第一中間期進行較為深入的探索,以期客觀地重現這一時期的歷史,以此來填補埃及學家們在這一研究領域上的空白。
一、赫拉克利奧坡里(Heracleopolis)王朝的統治
埃及年代學上的最新研究成果表明第一中間期包括第九、十和十一王朝的早期(注:過去的埃及年代學家往往把第七、八王朝歸于第一中間期,而當代學者則把這兩個時期并入古王國,這一觀點已得到埃及學家們的普遍贊同。)。古王國末期,即第七、八王朝統治時期,埃及的首都仍在孟菲斯(Menphis)。約公元前2186年, 埃及的行政中心轉移到距孟菲斯100多公里的赫拉克里奧坡里城, 從此埃及歷史進入第九、十王朝的統治時期。這兩個王朝因建都于上埃及(埃及北部)的赫拉克里奧坡里城而被習慣稱之為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赫拉克里奧坡里是希臘語,意為“赫拉克里斯之城”,因這一城市的主神在埃及宗教中所扮演的角色與赫拉克里斯在希臘神話中的職司等同而得名。它的考古遺址名稱是依赫納亞艾爾—麥底納(Ihnaya el-Medina),在古代則被稱之為扈特奈尼蘇特(Hutnennisut),當時隸屬于上埃及的第20州。
那么,兩個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即第九、第十王朝是各自獨立的還是原本就是一個王朝呢?也就是說,我們應該稱這兩個王朝是第九王朝和第十王朝還是第九/十王朝呢?筆者認為這一問題的產生是由于學者們對這兩個王朝認識角度的不同造成的。據推斷,這兩個王朝很有可能是由興起于赫拉克里奧坡里城的一個家族的兩個分支建立的。如果從它們皆源于同一祖先的角度上看,那么這兩個王朝應被稱為第九/十王朝;如果從它們來自于兩個不同分支的角度上看,那么這兩個王朝則應被稱為第九和第十王朝。
對于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的王名及其統治順序和年數,我們幾乎一無所知。構建埃及年代表的一個最為重要的王表——都靈王表( TurinCanon Kinglist)為這兩個王朝留出了足以篆刻18位王名的空間。但是除了一個被讀作阿浩特(Akhoty)的王名重復出現外,其他王名均遭破壞,以至無法辨認。根據阿浩特在都靈王表中重復出現以及在這一時期的銘文中這兩個王朝的統治家族都被稱為“阿浩特的家族”( AkhotyHouse)的歷史事實, 我們可以斷定這兩個王朝是由同一個族名為阿浩特的家族建立的。這一族名也廣泛使用于民間, 特別是在阿修特(Assiut)地區,這表明阿修特地區和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根據目前為數不多的零散的證據,我們推斷美利波里·阿浩特一世(Meryibre Akhoty I )是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的第一位國王。從這一時期的文學作品《能言善辯的農夫》中,我們可以得到第二位國王的名字奈博靠里·阿浩特二世(Nebkaure Akhtoy II)、第三位國王的名字瓦哈里·阿浩特三世(Wakhare Akhoty III)(注:R.de Buck,Egyptian Readingbook,Chicago,1948,pp.79~88. )。 這一時期最有名的國王當屬美里卡拉(Merykare),因為他的父親曾寫了一篇流傳至今的教育他如何作一名好國王的銘文,這類銘文被稱為教諭。然而遺憾的是美里卡拉和他父親的名字在都靈王表中均不可識見。
關于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的歷史,較有價值的證據應從考古資料中尋找。這類考古資料主要是指阿修特的三座私人墳墓,其中年代最久遠的那座墳墓墓主的名字是阿浩特。從他的名字與當時的統治家族的族名相同這一點上,我們可以斷定他肯定是創建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的功臣之一。從他的自傳體銘文中,我們知道他的童年和青少年時代是在和平的環境中渡過的。他在很小的時候,就受封為州長。他的最大功績是興修水利,鼓勵農耕(注:J. H. Breasted, Ancient Records of Egypt,vol. 1, Chicago, 1927, pp. 398~404.);另一座較為古老的墳墓墓主泰菲比( Tefibi )最值得夸耀的則是他的公正與在他的治理下其轄區內社會秩序的良好。同時他還講述了他在對南方(底比斯王朝)作戰中所取得的勝利(注:J.H.Breasted, Ancient Records of Egypt,vol. 1, Chicago, 1927, pp.393~397.); 另外從一個也叫阿浩特的官員之子的墳墓中,我們還獲得了內戰的確切證據。他說他曾促成了國王美里卡拉對南方的軍事行動,并獲得了勝利(注:J. H. Breasted,Ancient Records of Egypt, vol. 1, Chicago, 1927,pp.404~405.)。從以上三篇私人墳墓銘文中可看到,在這場曠日持久的南北戰爭中,居于孟菲斯和底比斯之間的中部各州均未卷入這場戰亂。雖然這些州在名義上隸屬于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但是這些地方州長使用只有國王才能使用的贊美語,并用自己的統治年代紀年,這表明他們具有較大的獨立性。
在所有的關于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的文獻和考古資料中最具史料價值的當推上文已經提及的文學作品《對美里卡拉王的教諭》(注:J. A.Wilson, ANET, Princeton, 1955,414ff. )。現存的這部作品已受到嚴重破壞,但殘存的那些章節仍可以告訴我們有關這一王朝的一些情況:盡管國王偏袒富人,但他還是要做一些對窮人有利的事,以求死后通過心靈的裁判而進入天堂(注:此為埃及神話中的一個故事:每個人在他死后其靈魂必須經過正義女神的裁判,如果他在世的時候做惡太多,那么他將被判定有罪,其結果是被怪物吃掉;如果在世時做了很多善事,那么他將被判定無罪,從而得以升入天堂。);一位國王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是為保佑他的神靈建造神廟;國王在全國招募軍隊并給應征者以土地和牲畜;南北戰爭時有發生;這一階段至少在美里卡拉統治時期,埃及同亞洲保持密切的聯系。
二、底比斯王朝的興起
底比斯王朝,即第十一王朝,興起于上埃及(埃及南部)蓋博拉(Gebelein)附近,底比斯城是其首都。對于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和底比斯王朝之間的關系,埃及學界眾說紛紜。盡管人們通常認為底比斯王朝同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在統治年代上完全并立,但是仍有一些學者堅持在建立的年代上,底比斯王朝應比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晚幾十年(注:參見J.A.Wilson,The Culture of Anicent Egypt,Chicago,1957,pp.104 ~124; B.G.Trigger, ed. Ancient Egypt-a social history, Cambridge, 1983,pp.112~116; A. Gardiner, Egypt of thePharaohs, New York,1978,pp. 107~147.)。 從年代學的角度來看,后一種觀點是正確的。如果這種觀點是正確的,那么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統治的早期應該有過一段短暫的全國統一的和平時期。本文已經提到的位于阿修特地區的阿浩特墳墓銘文所記述的其童年和青少年時代所渡過的和平時期是驗證這一推論的主要證據。當興起于底比斯的十一王朝攫取了對北起阿拜多斯的上埃及統治的時候,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的統治也就只有下埃及的半壁江山了。
第十一王朝的創建者是依庫(Iku)之子─因泰甫(Intef),但當時他并未稱王。事實上第一位稱王的是他的兒子塞合爾塔威·因泰甫一世( Sehertawy-Intef I)。 接下來的國王是瓦哈赫·因泰甫二世(Wahankh-Intef II),有關這位國王的銘文記載了他開疆拓土的業績。從這位國王開始,底比斯王朝的國王們開始使用“上下埃及之王”的王銜(注:此為埃及國王五個王銜中的第四個王銜(埃及語為N-Sw-Bit)。)。瓦哈赫·因泰甫二世的繼承者是因泰甫三世(Intef III)。 因泰甫三世死后王位由蒙圖霍特普二世(Montuhotpe II )(注:蒙圖霍特普二世也被稱為蒙圖霍特普一世,因此有時他也被記作蒙圖霍特普一世/二世。)繼承。他把王室族名從因泰甫改為蒙圖霍特普,其埃及語含義是“戰神蒙圖(Montu )非常滿意”于是這位滿意的戰神保佑蒙圖霍特普二世統治埃及達五十一年之久,并使埃及在長期的分裂中重新獲得統一。這一點可以從這位國王三個不同的王銜中找到有力的證據,因為在古代埃及,王銜的含義往往可以反映極其重大的歷史事實,而蒙圖霍特普二世的三個王銜則反映了底比斯王朝在進行統一戰爭中所經歷的三個階段。與其家族的早期成員一樣,蒙圖霍特普二世在繼位之初也沒有“上下埃及之王”這一王銜,而只有荷魯斯名(注:此為埃及國王五個王銜中的第一個王銜(埃及語為Hr)。除本文提到的第一、四王銜外,其他三個王銜分別是第二個王銜“兩夫人(埃及語為Nbty)”、第三王銜“金荷魯斯(埃及語為Hr Nbw )”及第五王銜“太陽神之子(埃及語為S3 Rè)”。在埃及的歷史時期,并不是每位國王都五名具全,大多數國王只有后兩個王名,即“上下埃及之王”和“太陽神之子”。)即桑赫依布塔威(Sa‘nkhibtawy), 其埃及語含義是“他使兩土地的心開始跳動”,也就是說他使整個埃及萌發生機。據現存于大英博物館的一塊石碑記載,在蒙圖霍特普二世統治的第十四年,提尼斯(Thinis)州反叛,以此為由,他發動了一場北進的軍事行動,此為統一戰爭的第一階段。從第十四年到第三十九年是統一戰爭的第二階段。在這一時期,他改其荷魯斯名為奈布赫者( Nebukhdje),其埃及語含義為“白王冠之王”,這表明他已在上埃及建立了穩固的統治。自第三十九年起蒙圖霍特普再次更改荷魯斯名為薩姆塔威(Samtawy), 其埃及語含義是“兩土地的統一者”。這一王銜向我們揭示了從他統治的第三十九年起蒙圖霍特普一世在這場統一戰爭中已取得了主動權,占據了優勢,最后終于在其統治的第四十六年重新統一埃及。從歷史分期上看第一中間期自此宣告結束,埃及進入中王國時期。
關于蒙圖霍特普二世統一戰爭的過程,我們所知甚少。只有一些零散的資料,向我們展示了這場戰爭的某些細節。例如,沙勒特-里噶爾(Shalter-Rigal)河谷的一塊礁石浮雕, 描繪了發生在蒙圖霍特普二世統治的第三十九年的那場戰斗。在戰斗中蒙圖霍特普二世的大法官阿浩特跟隨其后,最為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父母以其保護神的身份伴其左右(注:Gardiner, Egypt of Pharaohs, p. 121.);在中埃及拜尼哈桑(Beni Hasan)的私人墳墓中,描繪兩次戰斗場景的壁畫被完整的保存下來,但是由于沒有銘文,我們無法了解這兩次戰爭所發生的時間和地點(注:P.E.Newberry, Beni Hasan II. Egypt Exploration Fund ,Archaeological Survey of Egypt, Second Memoir London, 1892,pls. 5.)。在阿比斯庫(Abisko ),人們發現了一塊參與這場統一戰爭的士兵所遺留下來的礁石銘文,這篇銘文明確寫到蒙圖霍特普二世“奪取了整個土地”;而現存于都靈博物館的一塊石碑則揭示出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應在蒙圖霍特普二世統治的第四十六年或第四十六年前宣告結束(注:P.E. Newberry, Beni Hasan II. Egypt ExplorationFund, Archaeological Survey of Egypt, Second Memoir London,1892, pls. 5.)。
古代埃及整個歷史時期的重要鄰國努比亞在這場戰爭中扮演了較為重要的角色。出土于阿修特私人墳墓的努比亞的軍隊模型,以及展示了兩個名為瑪扎(Madja)和瓦瓦依(Wawae)的努比亞部族出現在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軍隊中的浮雕,都向我們揭示了努比亞人直接參與了這場戰爭,并站在了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的一邊。這表明底比斯王朝因居于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和努比亞之間而腹背受敵,不得不在南北兩邊同時開戰。
三、古代埃及人對兩王朝的不同態度
古代埃及人對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的國王們充滿敵意的原因是學者們爭議的一個焦點。公元前3 世紀的僧侶學者曼涅托在其著作《埃及史》中曾給了我們解決這一問題的一種答案。他認為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的統治者要比其他王朝的國王殘暴得多(注:D.B. Redford, PharaonicKing-lists,Annals and Day-books,Mississauga,1986,231ff.)。 盡管在曼涅托的著述中多有奇聞軼事和民間傳說,但這一說法似有歷史事實作為依據。首都從孟菲斯遷至赫拉克里奧坡里很可能是通過暴力來完成的。新興的統治者被認為是違法的僭越者,因此對他們憎恨的情緒遍布于整個埃及。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的國王們沒有得到埃及人民的廣泛認同,這一點即使是在他們的統治范圍內也表現得十分明顯。雖然從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轄區內發掘出了許多私人墳墓銘文,然而除阿修特和茂阿拉墳墓銘文分別提到了國王美里卡拉和奈佛爾卡拉(Neferkare )的名字外(注:在都靈王表中,這個王名被列在王名阿浩特之前。),其他銘文均未提到國王的名字。在各州州長遺留在雪花石膏礦的銘文中,他們全部用自己的統治年代來紀年,而決非使用與他們同時代的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國王的統治年代,一些地方州長甚至還加封了只有王室成員才有的頭銜(注:D.B.Spanel,"The Herakleopolitan tombs ofKheti I ang Kheti II at Asyut"Orentalia 58(1989),302 and fig.i;idem,"The Date of Akhtifi of Mo 'all'a "GM 78(1984),pp. 89~90.)。與此同時, 古王國時期屬于王室的金字塔銘文現在也出現在赫拉克里奧坡里地區各地方州長的棺木上(注:L. Lesko, Index ofSpells on Egyptian Middle Kingdom Coffins and RelatedDocuments Berkeley,1979.)。
與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的國王們相反,底比斯王朝的國王們在埃及人的心目中卻有極好的聲譽。他們的名字和統治年代經常出現在第十一王朝的私人銘文中。一些證據表明底比斯王朝的國王們很可能還得到了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的一些權勢人物的支持( 注:H. G. Fisher,Dendera in the Third Millerniam B. C. Down to the ThebanDomination of Upper Egypt, New York, 1968,p.203.)。底比斯王朝的第四位國王蒙圖霍特普二世的業績和英名在后世埃及人的心目中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第十八王朝早期的國王們,特別是阿蒙霍特普一世(Amenhotpe I)把自己視為蒙圖特普二世的繼承人,因為在他即位之時,埃及剛剛擺脫了希克索斯人的統治而重新獲得統一。而女王哈特普蘇特(Hatshepsut)則把對蒙圖霍特普二世的敬仰和效仿推到了極至。哈特普蘇特為了表達對蒙圖霍特普二世的崇敬,她在位于戴爾-艾爾-巴赫里(Deir-el-Bahri )的蒙圖霍特普二世殘敗的神廟附近修建了一座氣勢宏偉的神廟,這座神廟的內部結構及墻壁上的浮雕、繪畫皆效仿于蒙圖霍特普二世的那座,甚至這些浮雕、繪畫和銘文所表述的內容也與蒙圖霍特普二世的那些極其相似。
四、第一中間期是“黑暗時代”嗎?
根據在第一中間期所發生的社會動亂,這一時期被一些學者稱為“黑暗時代”或埃及歷史上的“第一次罹難”。這次波及范圍極廣的社會動亂具體表現在:政治上,癱瘓的中央政府(行政管理機構)、部分獨立的地方勢力(州)、敵對的南北兩個王朝、連綿不斷的內戰;經濟上,尼羅河連年的底水位,導致其泛濫不夠充分,最后造成了大饑饉在社會大范圍的蔓延;文化上,藝術水平的倒退及無文學作品時代(注: B.Bell,"The Dark Ages in Ancient History.I. The First Dark Agein Egypt" AJA 75(1971),pp. 1~26.)。
的確,這一時期國家一分為二,某些地方州長自立為王,各地方勢力之間的領土之爭時有發生,來自阿修特、博爾塞(Bersheh )和拜尼哈桑的浮雕、繪畫及武士的木俑充分顯示了南北兩個王朝之間的武力沖突,但是我們也不能否認兩者之間也有暫時的和平共處的休戰時期(注:Spanel, Orientalia 58 (1989),pp. 302~303, n.7.)。上埃及銘文的確提及了饑饉,但它們對這一事件的記述很可能有所夸張,這也許源自于上埃及人對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的憎惡。而且更為重要的是,任何一種闡述尼羅河泛濫不夠充分、饑荒流行和社會動蕩之間因果關系的觀點都沒有得到證實(注:Spanel, "The First intermediate Periodthrough the Early Eighteenth Dynasty" , in Beyond the Pyramid, ed. By G.Robins, Atlanta, 1990,pp.17~22.)。
根據這一時期整個社會文化素質的低下,一些學者認為這一時期是文化的荒漠時期。但是當我們考察整個埃及歷史的時候,我們就會發現,在古代埃及文明發展的全過程中,埃及只有百分之一的人擁有受教育的權利,具有閱讀和書寫的能力。如果把這應屬于整個埃及文明的缺陷單單歸于第一中間期,其原因也只是因為它是一個社會動蕩的時期,那么這未免失之偏頗,似乎并不是一種研究古代文明史的科學態度。相反,埃及文學史上的一些重要之作卻很有可能產生于這一時期。也許這些作品在版本上與現存的有所不同,這是因為后期書吏對它們重新編輯整理的結果,而我們今天所看到的則恰恰是后期整理出的版本。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古代埃及一種重要的葬禮銘文——棺木銘文就首創于第一中間期。
認為第一中間期藝術水平極低的論斷帶有極強的主觀色彩。這種觀點得自于極其有限的證據,這些證據的大部分源自于上埃及。底比斯的扎爾(Djar)墳墓、蓋博拉的依提(Iti)墳墓、 茂阿拉的安赫梯菲(Ankhtifi)墳墓以及阿斯旺的塞特卡(Setka )墳墓是上埃及的主要考古遺址,勿須諱言,從這幾座墳墓出土的考古文物在工藝上是比較粗糙的,顏色較為奇特,象形文字也刻寫得十分潦草。這些表象似乎驗證了第一中間期藝術水平較低的觀點,但是如果當我們透過這些現象,深入到問題內部的時候,我們就會發現這種觀點不足諍信。底比斯王朝統治下的上埃及遠離孟非斯地區,而在當時,埃及最好的藝術家皆集聚于這一地區。因此底比斯地區既沒有優秀的藝術家,也接受不到孟非斯文化的熏陶和影響。另外,上埃及的那種奇特的藝術造型,事實上揭示了一種藝術上的改革和實驗。這種改革給中王國時期的藝術注入了新的活力。也就是說,中王國時期的藝術風格是第一中間期藝術風格的繼承和發展。最后,如果上埃及的藝術風格對于我們來說的確是陌生的,那么來自于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的銘文、繪畫、浮雕和棺木,特別是來自于阿布西爾(Abusir)、撒哈拉(Saqqara)、赫拉克里奧坡里、 塞德蒙特(Sedment)、博爾塞(Bersheh)、拜尼哈桑和阿修特的藝術作品的水準之高,使得學者們往往把它們歸于第十二王朝,只有經過細致的分析,我們才能斷定它們實際上產生于第一中間期。
第一中間期的建筑在古代埃及建筑史上也占有一席之地。蒙圖霍特普二世,古代埃及歷史上最有建樹的法老之一,早在重新統一埃及之前,就已經在他的統治區域——上埃及進行了大規模的建筑活動。在旦德拉( Dendera),他為女神哈托爾(Hathor)建造了一座精美的神殿,以此感謝這位女神在戰爭中對他的庇護。經過考證,蒙圖霍特普二世的對外征服行動并非歷史事實,而是他為了給自己定位于埃及疆土的拓展者所作的必不可少的宣傳。在蓋博拉,蒙圖霍特普二世為哈托爾建造了另一座神殿,這座神殿經過幾千年的風雨,現在僅存一些石塊,從石塊銘文上,我們看到蒙圖霍特普二世不止一次地把自己譽為外國土地的征服者。另外,在阿拜多斯、卡爾納克(karnak)、托德(Tod)、 艾爾蒙特(Armant)和阿斯旺,蒙圖霍特普二世時期的建筑都有所發現。
總之,第一中間期并不是埃及歷史上的“黑暗時代”,政治上的分裂和經濟上的衰退并沒有導致文學藝術上的荒漠,相反,這一時期文學藝術上的繁榮和創新使之在埃及文學藝術史上占據了十分重要的地位;第一中間期的社會動蕩還使埃及人的世界觀發生了重大變化,王權的衰落第一次嚴重地動搖了埃及人原有的那種視國王為神明的世界觀,削弱了王權在埃及人心目中的地位,從而為后期埃及人精神上的自由和解放開啟了先河,進而使第一中間期成為整個古代埃及文明發展過程中不可忽視的一環。
東北師大學報:哲社版長春26~31K5世界史郭丹彤19991999第一中間期是古代埃及歷史上的第一個分裂時期。它所包含的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第九王朝和第十王朝或第九/十王朝),在其統治的早期,有過一段短暫的全國統一的時期;在其統治的中晚期,則與底比斯王朝(第十一王朝)并立,最后被底比斯王朝所滅。第一中間期并不是黑暗時代,它居于古王國和中王國之間,在整個埃及文明發展進程中起到了承上啟下的作用。古代埃及/第一中間期/黑暗時代郭丹彤,東北師范大學 世界古典文明史研究所,吉林 長春 130024 作者:東北師大學報:哲社版長春26~31K5世界史郭丹彤19991999第一中間期是古代埃及歷史上的第一個分裂時期。它所包含的赫拉克里奧坡里王朝(第九王朝和第十王朝或第九/十王朝),在其統治的早期,有過一段短暫的全國統一的時期;在其統治的中晚期,則與底比斯王朝(第十一王朝)并立,最后被底比斯王朝所滅。第一中間期并不是黑暗時代,它居于古王國和中王國之間,在整個埃及文明發展進程中起到了承上啟下的作用。古代埃及/第一中間期/黑暗時代
網載 2013-09-10 21:42: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