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小剛 馮人訂制 有人贊美聰慧,有人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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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抽離幕后各種事端與八卦,恐怕就很難解釋《私人訂制》這部電影出現的緣由,乃至于其價值,再至于這究竟是不是一部常規意義上可以稱作電影的存在。

 

退后一步,我們多事地假定有位外籍華人H君,不太關心近年中國電影,也基本不了解馮小剛。那么到了今天,模擬其視角,H君應該無法理解為何會有人花如此一大筆錢拍出這樣破碎混亂卻又暗藏傾訴的作品。即便能清晰識別臺詞的諷刺與荒誕,即便“完成百日夢”的設定完全可以超越文化鴻溝,但H君最終對其主題理解的困惑程度,恐怕要超越許多人看完《唯神能恕》《莫比烏斯》這類極端作品的瞬間。

 

但實際上《私人訂制》這筆帳簡單而清晰,它在要面對觀眾之前先面對老東家華誼公司。從商品制造角度看,輕車熟路的類型定位,恰到好處卻又讓其他喜劇難以企及的投資規模,王朔馮小剛葛優的鐵三角,加上一干并不昂貴的年輕演員,簡單的正反打對話拍攝方式,每一步棋都走得如此周密。馮小剛很早在接受焦雄屏訪談時說:“拍這個完全是為了還中軍一個情,你支持我拍《一九四二》付出這么大的代價。當時我就說,如果賠錢了,我一定給你拍個讓你賺錢的。”

 

所以從08年開始就叫嚷著的、幾經浮沉的一個叫《貴族》的項目,走走停停,終于轉身成為《私人訂制》。

 

與其說是對《甲方乙方》的致敬,倒更像直接聯通了《頑主》的那個大世界,連葛優和鄭愷的角色名也回復到楊重和馬青,但除此以外,我們已經看不到當年那幾個帶著自己不靠譜夢想要改變世界的青年了。畢竟,20多年過去,整個世界都面目全非。《甲方》中“成全了你也陶冶了我”變成《私人》中更加極端的“成全別人,惡心自己”。

 

這種slogan的差異,代表著當年一頭扎在升斗小民情操節操中的所謂的馮氏喜劇,已不知不覺把自己放在了對立面上。而這并非是最近才開始的怨念,“壞笑著講述老百姓尋常哀樂”成就了馮小剛,也變成他后來急于擺脫的一副枷鎖。他希望自己能走入中產,接近小資,成為一名有大氣象大情懷的導演。可市場并不這樣認為,苦心經營的《集結號》《夜宴》不被評論界認可,而王朔一句輕描淡寫“拍個有錢人談戀愛吧”的《非誠勿擾》卻熱到變成一個關鍵詞。《私人訂制》中第二個關于雅俗困局的故事,看起來像自嘲,實則卻是有些氣急敗壞地企圖掀桌。而關于“求雅”過程的粗疏生硬(比如假定自己是俗人,于是自己不喜歡不能接受的就一定是雅),更是叫人完全無法認可。對比同是拍攝電影來吐槽的陳凱歌,沒有技術含量的泄憤玩笑,做不到面子,也留不住底子。

 

那么喜劇本身呢?

 

以王朔梁左為代表的一批北京作家,當年推行開一種風靡一時的語言體系,簡單說就是把文革詞匯,官員腔調,書面公文和最市井最痞氣的邏輯結合,在錯位中嘲弄崇高和莊嚴,葛優的慢條斯理,文興宇的高腔低調,牛群的聲嘶力竭都是標準代言人。時至今日,相聲小品中依然不乏使用者。但這種建立在既定文化之上的惡搞,必定會隨著時間,慢慢失去它與生俱來的力量。《私人訂制》中范偉扮演的那個做領導夢的司機,盡管依然怡然自得地玩味著官場文化的碎片,但效果已經大不如前。而失去了這個法寶的馮小剛,能給觀眾帶來的歡樂技巧,已然屈指可數。

 

所以說力不從心也好,說江郎才盡也好,說心不在焉也罷。在《私人訂制》之前,馮小剛早就做到了讓大部分觀眾無論聽到葛優說什么都下意識發笑,讓觀眾對馮小剛逗自己一樂的誠意總懷著期待。雛形的市場,畸形的審美,惰性的習慣一點點培養與調節出來的消費擁躉,讓這個聰明人已不太想去在意更多的事了。比起《戰國》《白蛇傳說》《富春山居圖》這類由于某個過于強大的人為因素操縱了全部的產品,《私人》所表現出的坦然敷衍或憤憤無奈,都基于編導本身。電影本是一場夢,可這些創造夢境者卻又不得不時時刻刻跳出來,提醒我們,夢本身,也是有成本的。

 

比起那個似乎久遠得無法細聊的1997年,2013年也即將過去。馮小剛說,本來在結局寫的是“2013年過去了,我有點害怕”。但大家覺得你這個賀歲片最后一個詞總不能是害怕。

 

于是,《私人訂制》最后以非常詭異的四段文藝腔的道歉和一個古舊笑話作為結尾,似乎在追求一個注定無效的平衡。


網載 2014-07-03 21:3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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