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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假如有一個作品描寫一對戀人,經過曲折的愛情,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這是樂觀的作品。但是,你不能因為最后加一句,100年之后他們都死了,那整個小說都成悲觀的了。
《三體·地球往事》封面圖
科幻小說《三體》的英文版,即將在今年10月正式推出。出版方美國托爾公司(Tor Books)曾出版多部獲得星云獎和雨果獎的重要作品,并將在未來兩年陸續推出《三體》系列的另外兩種,即《黑暗森林》和《死神永生》。中國大陸的長篇科幻小說在歐美出版,是非常新鮮的現象。對作者劉慈欣的采訪,可謂恰逢其時,也自然由此開始。這位常被讀者稱為“大劉”的60后作家,至今仍供職于山西的一家國企,僅在業余時間創作科幻。現實與幻象之間,無疑存在持久的張力,而他也難得地保持了自己的清醒與溫和。本文為訪談的中篇。
地球會毀滅,但未來還很樂觀
財新記者:讀者對《三體》中經典的“黑暗森林法則”有很多解讀,其中有沒有一些是你在寫作時沒有想到的?
大劉:有很多解讀是預料到的。一本科幻小說出版后,產生一定影響力,不同讀者肯定有不同的解讀。“黑暗森林法則”確實被大家討論得比較多,有人認可,也有人也不認可。總的來說,它的作用是啟發大家對人類,對外星文明,對宇宙可能存在的文明社會,有一個更開闊的思路。
在西方世界,對宇宙社會學早就有過很深的研究。《三體》的英文譯稿出來之后,有美國的科幻作家,同時也是物理學家,給我寄了很多西方研究宇宙社會學的論文,我都認真地看了。其中,有些論文提出的思想相當深刻、也相當讓人震撼。然而,宇宙社會學這個學科,在國內肯定是一個很冷門的,沒有什么人關注的領域,國內的大學也沒有類似專業。但是,在西方就很受關注,大學里面甚至有宇宙生物學的專業。我認為,在我們的學術界這可能是一個缺憾,應該加以彌補。
財新記者:現實世界中的動蕩,是否可以看作“黑暗森林法則”的體現?
大劉:我不同意把書中的可能性、猜測,和現實的國際政治對應起來。書中所描寫的那種宇宙文明社會所處的環境,與我們現在的人類社會中,不同的國家所處的環境有很大的差異。
“黑暗森林”有一個前提,宇宙之間的不同文明相隔巨大的空間距離,他們之間的交流因此變得極其困難。在這種情況下,一個文明看另一個文明,很難看到細節,那個文明在他眼中就是一個單純的亮點。所以,如果宇宙文明社會存在的話,其中任何一個文明個體看其他文明,呈現的就是點狀的陣列。但是,這個現象在地球文明社會中是不存在的。地球中,各個國家眼中的對方顯然不是一個點,而是具有豐富文化、社會細節的個體。地球中各個國家間隔的距離是很近的,都處在地球內部有限甚至狹小的空間中,能夠很容易地相互理解。
另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假如存在不同的外星文明,他們之間的生物學差異是巨大的。在地球上,人和植物的差異可能都不如他們的差異大。而在地球上,不同文明之間的生物差異是非常小的。我們都是人類,在生物學上處于同一個物種,只是人種不同,相互理解交流在生物學基礎上容易得多。因此,以上兩個差異使得“黑暗森林”狀態不能對應在地球上,環境不一樣。
我認為,這一點是人們對“黑暗森林”猜想(大劉強調:“不是理論。”——編者注)最大的誤讀。把它對應到地球上,顯然是不對的,是完全不適應的。
財新記者:《三體》中的愛情往往是悲劇結尾,像羅輯和莊顏,程心和云天明,為什么這樣設定?
大劉:這是一個故事而已。《三體》展現的,是人類文明所面臨的嚴峻且嚴酷的時代。那個時候,人類面臨著整體性的危機,肯定是歷史上從未有過的。那是一種幾乎是滅頂之災的危機。所以說,在這種情況下,個人的命運肯定和時代的命運聯系在一起,出現許多的悲劇不可避免。就像我們過去的動蕩時代、戰爭年代,可能人們個人生活的悲劇也要多一些。
財新記者:《三體》最后呈現了相對悲觀的景象。那么,你是悲觀主義者嗎?
大劉:只要看過我的大部分科幻作品,你會發現我根本不是悲觀主義者。恰恰相反,我是個很樂觀的人。我對人類的前途還是很樂觀的,當然是理性的,而不是盲目的樂觀。我認為,只要堅持一條正確的方向,堅持科學的、技術的發展,人類的前途是很光明的。但是,這種光明的前途要經過一系列曲折、艱難的過程才能達成,可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這是我對未來的看法。至于說《三體》最后所表現出來的人類未來的景象,其實很樂觀。在第三部中,人類其實延續下去了。當然,地球肯定是悲觀的。它完全毀滅了,就剩下兩個人。但是,整個人類作為一種文明,在宇宙的其他地方畢竟是存在、生存下去了。
在《三體》的最后部分,宇宙完全變為一個終點。這談不上悲觀,宇宙肯定會有終點,會有一個終結,這是一個自然規律。你不能說,我們指出每個人最后都會死,就是悲觀。還有一個我常說的比喻:假如有一個作品描寫一對戀人,經過曲折的愛情,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這是樂觀的作品。但是,你不能因為最后加一句,100年之后他們都死了,那整個小說都成悲觀的了。肯定會死的,怎么說都會死的。
財新記者:在《三體》中,你描寫了在人類與外星文明共存期間,科技急速發展,出現了男性中性化的現象。這是你對未來社會的一種担憂嗎?
大劉:不是男性中性化,而是男性女性化。這不算一種担憂,因為性別呈現出的特征,與人類所處的環境密切相關。在歷史上,男性往往是強有力的,有征服性、進攻性的。所謂男子漢的性格,其實是人類所處的嚴酷環境決定的。但是,隨著人類所處的環境不再那么嚴酷,生存變得容易起來,生活環境改善,那性別特征也隨之改變了。在石器時代、農業時代,甚至前工業時代,人們面對戰爭、災難都無能為力,生存的要求使得男人要有強壯的體格。但是,在現代的大都市里,男人強壯有什么用?一點兒用都沒有。惟一的用處就是,你出差的時候能幫女同志拎拎包。剩下的,你空有一身力氣什么用也沒有,不會對你的事業有任何幫助。當然,體力勞動者除外。但是,隨著技術的發展,體力勞動會逐漸消失。作為男人的重要特征,強壯的體格將沒有任何意義和用處。這種情況下,男人的這個特征會慢慢退化。所以,性別特征的這種轉化,是時代進步的結果,談不上什么担憂。我覺得這是一種正常的現象。對兩性的審美,肯定是隨著時代而演變的,不會一成不變。這個趨勢現在也很明顯了。
財新記者:小說里的男性女性化,不僅表現在體格上,在意志和精神上也發生了改變嗎?
大劉:這些都是一個道理,體格只是舉了一個例子。其他的男性特征,比如很有進攻性的特征,在現代社會也沒有用處。現代社會有它的規則,不要求以前的所謂“男性氣質”。在職場生涯或者個人發展中,這種氣質有時還會有副作用。以前認為符合男性特征的很多性格、人格,已經不再適應現在的社會。
網載 2014-07-05 15: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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