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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現在做了20年互聯網的人來看,做一個回顧,從我做互聯網的時候,我想20年后中國的互聯網,或者互聯網對改革開放或者國家現代化進程所做的貢獻,綜合正面和負面的效果來說,超出我的預期。我還是這樣的基本判斷,雖然我對很多問題是站在強烈的反對的立場,但是我從博弈的角度,從歷史演變的角度,包括社會發展的速度,這么復雜的情況下,對很多事情我是理解的,理解不等于同意,理解是一種無奈的選擇。 主持人:我們知道今天在中國互聯網上存在著一種現象,我們無法上一些國外的網站,這個轉變是從2008年開始的。您認為這種轉變原因是什么?因為最開始我們是沒有這種措施的。 謝文:對網絡信息的監控、管理不是2008年開始,以前也有,但到今天世界上最大的四個網站,中國網民都不能訪問,Google、Facebook、推特,還有Youtube,這種流量排名前十的網站,長期不能訪問。涉及到很多很深的問題,從根本上我覺得是對社會的變化、發展以及由變化發展所產生的一種新的狀態或者形式,你怎么來看?一種說法是無所謂,現行的運行機制能夠適應,在微調的情況下我能夠適應,也是比較成熟的發達國家一般的做法。雖然里面也有種種的調試過程。 第二種是你既然變了,我原來的機制不適應了,那我怎么辦?我改機制來適應。我承認那個變化是一種歷史必然,然后我來調整。還有一種說你變化超出了我現有的機制承載的能力,那么我就要遏制這個變化,打擊這個變化,消滅這個變化,走的更極端的是我和這個變化隔絕。我這些年走了四、五十個國家,我也是挑著走的,最徹底的朝鮮、伊朗、敘利亞,應該是半隔絕或者完全隔絕的狀態。也有一些是不想隔絕,但是窮,比如馬達加斯加那樣的國家,根本沒有基礎設施,所以無從表態,無從選擇,跟這個世界自然隔絕。除此以外,大多數國家,190多個國家,95%以上的國家對互聯網,手機也在內,這種社會發展產生的一種新的狀態,有一種新的信息傳播機制,比如人們互動的低成本、高效率產生的社會壓力或者是社會的一種震蕩,充滿了一種新動力,這個新動力跟原來的機制有矛盾的時候,大部分都采取微調的辦法。一方面是鼓勵或者是承認新變化的合理性或者叫必然性,進行了微調,也有一些國家在局部某些時間或者某些方面采取一些在我看來是有點可憐或者可笑的方式,其實根本不可能。 理論上我還承認,但是做的時候局部上又采取比較笨拙的方式,這個就顯得有點小氣了,在我看來。比如說中國,去年是9600萬,將近1個億人次的中國公民出境訪問,到了外國的土地上還不是任何信息都可以獲取。你又不禁止人們出國,你卻禁止人家網絡上出國。像Facebook、Youtube、Google這樣的東西,到這個級別了,禁止網絡出國,真實世界卻允許,真實的肉體出國,這是不是一個矛盾。如果是這個事影響國家安全,你干脆一塊來,一塊來顯然是不成立的,且不說經濟上,公民權利也是不可以的。而且大家也都承認信息的自由流動后面一定會帶來財富、帶來創造,文化交流、思想交流帶來人們生活的滿意度提高。所以這些東西我更多的看作是一種面對洶涌澎湃而來的大潮,那種巨變下手足無措的本能反應。出現這種反應我很遺憾,但是我們就是老百姓,我們只能表示遺憾,它不會改變總的趨勢,可以改變一點速度,可以改變一點局部環境,比如眼不見心不煩。其實我們都知道差不多合格的網民都知道怎么“翻墻”,這就是一種諷刺,在螳臂當車或者做無用功。這和我們早年不能打國際長途,打國際長途還得怎么著,安個傳真機還要怎么著,包括出國要這審批、那審批,我覺得性質是一樣的。等過一段也許心理調試了,適應了也就好了。 當然比較讓人不能接受的是我們從曾經達到過的開放度、容忍度、承受度向后退了,這一點上我個人認為是有問題的。像互聯網20年至少在90年代只恨自己笨,不會利用這么一個大的空間去做,當然有錢上成本上的壓力,早期做互聯網是很貴的。我個人的經驗上我做過很多互聯網公司,沒有遇到過本質上的問題。 剛才您舉了一個時間點,2008年前,實際上2008年前遇到過若干次掃黃打黑、短信整治,也都出來過,但是在我看來正面效應高于負面效應,的確有些黃色的,胡說八道的,清理一下也是可以的,保護了互聯網業的成長,也保護了公民的權利。后來就變得比較緊張,我覺得是張冠李戴,把有些社會上必然會出現或者說其他環節引發的一些事情,把它歸到互聯網的頭上,英文有個俗詞叫殺了郵差,事兒不重要,誰把消息傳出來我就宰了誰,這個沒有什么道理。第一,不會因為郵差不在了事情就不發生了,事情還在發生,這是治標不治本的。即使你說出若干道理讓我覺得是有道理的,但是治標不治本,矛盾該爆發還是爆發,你不解決矛盾爆發的底層原因,你去賴后來的傳播速度比較快這個事,是沒有太大意義的。我專門寫過伊朗寫了一篇游記,后來新浪登的時候改成《推特不是引發伊朗革命的原因》。伊朗只有7000個推特用戶,我本身的實踐,網速慢到還不如你開車去告訴他,大規模的街頭運動是不可能的。我們也看到敘利亞很快就把網斷了,也不妨礙打仗,照樣打仗,所以那是程度的問題。它會方便消息傳播的程度和速度,但沒有互聯網有電話,沒有電話有喇叭,沒有喇叭還有腿,古代的時候沒有這一套東西,農民起義層出不窮,戰爭層出不窮,社會不斷的在動蕩當中,有什么關系嗎?沒有什么關系。 互聯網跟其他產業一樣,都要有行規,都要有規矩,到現在互聯網成為了對公共領域有巨大影響力的平臺,應該管理。現在不是爭該管還是不該管,而爭的是怎么管,更符合現代開放、改革、法制這個總的追求方向和目標。你不是也不應該是某幾個人或某幾個機構說的就一定對,現在不爭具體的問題,一定要封這個,或者一定要封那個,咱們去看實際的效果,是不是一定要這么做,能不能達到你的預期效果。如果達不到,又有那么多現成的例子證明這個事沒有那么嚴重,實際上它是有替代方式的,比如說最近把“大爆炸”給封了,影響有那么大嗎?沒有,你要想看還是能看,無非是給某些沒有技能的人打了一個封條,能找到的人還是能找到。 互聯網是一種公民權利的普及 主持人:2008年的時候也發生了一些事情,比如說奧運會的時候我們都上網看火炬傳遞,這個時候中國的民眾已經習慣在互聯網表達一些自己的情感。在很多論壇上關于傳遞火炬,反對新浪霸權等一系列的問題,您認為互聯網會加速國民愛國主義情感嗎?還是說它反而會促進不良情緒的發展? 謝文:這涉及到社會傳播學基本的學理,也就是說隨著傳播工具的進步,與原來的那種社會態勢,傳播是非常昂貴、非常復雜的那個時代比,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比如說報紙時代或者前報紙時代,或者說竹簡時代,那個時候很簡單,你要識字,并且花得起錢去買材料,那都是有錢人的事,精英的事。所以那個時候大家的討論相對比較理性一點,都是受教育的,中產階級、統治階級,那個時候不明顯。不是從互聯網開始的,其實隨著大眾媒體的出現,比如說報紙,比如說網絡,比如說電話、電視,特別是電視,你會發現傳播的范圍越來越廣,傳播速度越來越快,傳播者,特別是受傳播者的社會層次越來越低,大眾越來越可以獲取了,而不是少數的精英了。 到了互聯網,到了今天我們討論這個問題,互聯網的確有這個問題,它可以低成本、高效率的直接觸及到社會最底層的網絡。這個時候前互聯網時代這些人是沒有發言權的,或者他在大山里喊,喊了也沒人能聽見,在互聯網時代就變成他和精英們有共同的發言渠道和發言權,這個時候你會突然覺得這個社會上這么多人有這么強烈的某種情緒,或者這么激烈的語言,這么不講理的方式,你覺得很受刺激。然后你說都賴互聯網,其實第一從社會進步的意義上這是應該的,13億人不管你是文盲,還是北大博士,在公民權利上是平等的。過去因為某種封閉或者是昂貴的一種狀態,原來是貴族的特權,辯論辯論國家大事,習慣那種溫文爾雅,有專門的詞匯、專門的邏輯、專門的表達方式去討論問題,現在突然變成人人都可以了,有些東西很粗俗、很粗暴,我覺得從承認公民權利來講應該理解。 第二,它的影響力大了以后會不會產生其他問題,這就是一個社會共識的問題了。說它是多數,會影響共識,上升到法律層面或者國家決策層面,那是另外一個問題。 第三,總得有個底線,這個底線比如說人身攻擊,比如說誣蔑,比如說造謠,比如說宣揚血腥,甚至戰爭,或者其他方式。這個應該是破壞了大多數人的利益,如果這都允許的話,最后言論就變成行動了。所以應該控制,但是從另外一方面講,從公民權利來講,從13億人角度講,互聯網是一次極大的普及權利、保護權利。包括你們共識網,部分微博上,我都關注過,的確有不同的立場。比如沒落貴族,自覺不自覺的說國家大事、世界大事,就應該起碼是博士以上、教授以上才能討論的,你們那些屌絲憑什么插嘴,而且又無知,從權利上忽視人家是不可以的。互聯網有這個權利,你可以屏蔽或者忽視你不想看到聽到的東西,但是你不可以取消人家的權利。但這是公共的空間,大眾平等的環境,雜音過多,噪音過多,互動和傳播的血腥味太足,那肯定是傷害公眾的普遍利益的,這方面有點慣例是應該的。 至于說到民族主義或者軍國主義,或者極左、極右、賣國,這些東西我覺得是價值觀。對內容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兒,我更愿意從純傳播的角度來談。 web1.0是雅虎,2.0是Facebook,3.0還有3、4年的嘗試期 主持人:2008年開始慢慢到現在,一個很紅火的互聯網應用是社會化媒體。2006年曾經提出Web2.0的概念,和現在的社交媒體是不是有一定的聯系? 謝文:這是兩個層面的東西。Web2.0更多的是一個職業術語,也就是我們這個行當里面90年代比較主流的互聯網服務的架構、機制、邏輯,到了2005年、2006年的時候出現了一個替代式的另外一種新的邏輯、新的架構、新的機制。如果把前面的叫做1.0,后面這個新的跟原來是對立的革命性的那就叫2.0。前面是什么?前面我把它叫做開店模式、網絡模式,我們有一個網站,放100篇文章,是編輯選出來的,你們在100篇里選你要哪個。跟賣東西一樣,商店里面有貨,你愛要什么要什么。這和廣播、電視、雜志是沒有什么差別的,本質上是沒有什么差別的。我讓你看,我拿著東西來賣。 隨著互聯網發展,你發現不行了,新浪、騰訊級別的公司,一天更新文章1萬多篇,以萬計,一篇篇翻找到我喜歡的內容,不分頻道怎么弄,效率開始降低,成本開始提高,他們一養就是幾千個編輯。當市場和技術充分發達之后,有一種方式叫做居家模式,和開店模式是完全不一樣的,環境都不一樣,我根本就不賣東西,我只找人。我建一個空間,讓用戶住進來,住進來以后通過自己表達自己的興趣,自己尋找自己喜歡的東西,通過和人們的互動來傳播。比如因為咱倆是朋友,我們倆共同語言比較多,你告訴我什么東西有意思,我就去看。這樣的方式在成熟之后,它的傳播效率、生產效率、信息傳播應該高于過去的開店模式,這也是不得已的選擇。因為有了充分的共鳴,讓你去逛一個10里長的商店,那還是享受嗎?出來以后累癱了才找到你想要買的東西。當商場大到無邊的時候,逛商場就是罪了,所以就要產生另外一種送貨上門的方式。這里面要求就高了,有智能化的東西,特別是人際關系,同聲相求。后面這種模式以人為中心,通過人的機制進行信息傳播,我稱作Web2.0。當時說的時候很多人或者看不懂,或者看不起,或者看不明白,現在當然都普遍認同了。Web2.0的一個表現形式就是您剛才說的社區網絡這樣一種形式,它不一定一定是這樣的形式,比如說Facebook很明顯和新浪微博就不一樣,新浪微博和微信不一樣,但是本質上它們的共同點是通過人際關系構成的人際網。其他的內容也好,產品服務也好,是推動人際關系來傳播的。這實際上跟現實社會是更像的。 回想你們自己上學、找工作、買車、買房、買衣服、吃飯、到哪兒去玩,你是看廣告做決定的程度大,還是熟人之間推薦、評判的成分大,一定是人際之間,因為這里面有個信任問題,有個選擇問題。你在街上看一萬個廣告,你怎么就碰到你想要的,當你碰到你想要的時候可能信息已經沒了。所以這更是互聯網的魔法,過去因為經驗不足或者技術不夠,或者錢不夠,我們只能定規矩,說你們必須這么來玩互聯網,因為成本很高,現在跟生活一樣。特別是微信,就是熟人網絡,熟人來的信息一定比匿名者來的信息信任度高一點,傳播速度更高。 我覺得我的判斷還差不多,以人際關系、以人為中心的這一套,從商業上講我覺得可以紅到2016年、2017年,這個大創新管十年。會不會出現Web3.0,既不是以產品為中心,也不是以人為中心,而是真的以信息為中心,這是我這幾年推出的另外一個概念,叫做大數據。數據就有生命的東西一樣,它會同類相合,它會找到信息該傳播給誰,會在信息之間產生各種各樣的關系,使得信息更有效的集群傳播,那又是一番全新的天地。這個全新的天地應該說再過3、4年左右應該出代表性的公司,因為每一個模式都有代表性的公司。1.0是雅虎,2.0是Facebook,3.0應該還有3、4年的嘗試期,將來成功市值會前幾千億美元,因為背后有巨大的投入和勞動才會出現。雖然大數據現在也很火,也有很多的投入和嘗試,大家都在試錯,還得積累一段時間,我覺得3、4年后會出現。 主持人:剛才提到一個問題國外很有名的Facebook和推特我們是無法瀏覽的,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說,對中國互聯網的發展或者網民有什么具體的影響?有人認為說不能接觸這些國外優秀的網站,對于我們借鑒一些成果是有影響的。 謝文:在互聯網20年回顧的感言當中,胡泳寫了一篇不長的文章,還是挺有意思的。他說了我們今天面臨的問題。互聯網本來是一個草根世界,從發明到使用到商業化,到現在洶涌澎湃,基本上是以個人和公司為單位推動的,后面有資本的力量。它從根兒上不是計劃好的,從權威的角度,國家也好,設計出來的,它本身是反原來的那一套體制的。是一個平臺,一套標準,現在是在地球上暢通無阻,也許有一天在宇宙上會暢通無阻。這個時候就會出現很多的問題,兩套體制、兩個世界,互聯網弱小的時候,用戶少、服務少的時候看不出來,感受不深,現在它已經是龐然大物了,那種滲透,對各個方面的滲透都已經不得了了。這個時候會出現一些巨大的矛盾。 胡泳講了三點總結,其中一點是互聯網國家化。在一個本來是標準的、無疆界的世界里,向現實世界屈服、靠拢或者互動,會不會出現某種把現實世界里的國家、民族、文化沖突影射到互聯網去,有這個趨勢,特別是斯諾登事件之后引發的一些思考。你說無疆界、無邊界有一個現實問題,實力強的國家,比如說美國,他遙遙領先,變成老大哥了。雖然他沒有說你,你也可以干,咱們有平等的權利,我偷聽你,你也可以偷聽我,實際上你是沒有這個綜合實力的,這就會不會出現一種失衡,是有可能的。面對這種狀況下,有什么解決辦法?特別是像中國這樣的國家,你要說中國沒實力也是瞎說。錢也有,人也有,現在是一個用什么辦法來面對這個客觀的矛盾的時候,虛擬世界、現實社會的確出現兩種運營機制。 有消極的辦法,有積極的辦法,也有邪門歪道的辦法,我主張以中國這種塊頭、地位以及我們的價值取向,我們愿意改革開放走向現代化,我們有目標中國夢,有兩個一百年的目標,那不是你說了算的,世界承認才算。所以你必然是在世界聞名大道上的一種目標追求。如果以這個來對照,我個人主張采取開放的、積極的、聰明的、有勇氣的應對方法,而反對那種消極的、陰謀論的、顧頭不顧尾的、實際不見效果的那種辦法。比如封網站,比如建墻,比如現在還主張把中國變成一個大局域網,不跟世界通。如果真到這個程度,那互聯網就沒有了,互聯網就不是互聯網了,因特網變成了因差網,連詞都變了。也許你會把消極因素消滅了百分之二、三十,但你因此而付出的代價,積極方面的代價可能要有百分之四、五十,而用消極方式引發的新問題,可能又會帶來百分之七、八十,四、五十。也就是說你宣布我跟世界不同步,當其他世界、其他部分都是那個速度、那個效率在生產、傳播、互動,進行信息交換和互動,所謂的產品、所謂的貨幣,這其實都是信息的載體。到了信息階段,你說我不要效率,我們獲取世界信息的效率比別人低百分之七、八十,那你的改革開放,你的夢想,你的百年目標怎么可能實現,你只能自說自話,說我實現了,但別人不承認也沒有用。更不用說其他的這法律、那法律,就是簡單,咱們就算利益。我們所能做的是不斷的表達自己的看法,打醒十也不是那個人就能定的。 手機和互聯網的結合是一種進化 主持人:最近無線互聯網已經發展的非常成熟了,手機在每個人的生活中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您認為手機這一媒介會是一場革命嗎? 謝文:你如果說從無到有,或者說因為它的出現帶來了很多的變化,在這個意義上是的。但我更愿意從邏輯和歷史沿革看,我都不用無線互聯網這個詞。因為互聯網就是那么一個協議,一個架構,至于它是通過有線傳播,還是3G或者是WiFi傳播,沒有區別。因為到4G以后,或者再發展,很有可能以后全都是無線,沒有有線這一說了。小米剛推出路由器,按照智能城市、智能家庭、智能世界的角度,將來就是一個有空氣的地方就有通道,而且都是免費通道,極其廉價的通道。互聯網就是互聯網,有線無線無所謂。手機無非是數據終端,無非是數據傳播的一種終端而已,和PC、筆記本,和現在的汽車,都是一種數據接收終端、使用終端。當然你也不能說它們完全沒有差別,過去我們都是固網的時候,位置服務是沒有太大意義的,因為你不動。因為你不動所以它受限,一般都是在書房、辦公室用。現在有了手機或者筆記本,你可以在客廳、沙發上或者床上,甚至廁所里,甚至野地,都可以隨時接收和發送數據。它的確擴展了網絡業的空間,可以提供那么多的服務,因為位置可以移動。 再有一個它是小屏幕,和我們習慣的首頁做好多屏,有很多架構的那種形式,一下子變得精準有效。商業模式都沒了,你放廣告人家不看,一打開10條消息他能點8條,比我們過去弄100條點1條效率更高,但的確有新的變化。手機通話功能和互聯網功能天然結合,還有其他的技術可以支付,創造了一些新的東西,但本質上沒有變,它是一種進化的過程。挑戰很大,但本質上沒有改變互聯網的生態環境,百分之七、八十的市場和利潤一定是提供平臺的那些公司,這種公司一定很少,全世界范圍內3、5個而已。我們現在看得見的是Google、蘋果,這是硬平臺,軟平臺是Facebook這樣的,現在我們勉強的也可以把微信劃進來。以上的方式差不多可以滿足你一切的網絡需求,不管是直接提供服務,還是第三方開發的應用。中間還有一些垂直門戶和通用平臺,比如電商、新聞、體育,大概占市場百分之一、二十。再往下就是提供小小的單一的應用。 手機的出現我覺得更加大了分化,比如說在臺式機的世界,比如咱們做網站的概念上,新浪的域名和共識網的域名差不多,一打開都是一整頁,雖然規模不一樣,那個競爭還好一點,無非是個量。但是到了手機,因為空間的狹小,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擁有平臺、擁有大量的用戶、擁有通用服務的,和提供底層服務的差距就極大的拉大了。所以很多小孩覺得手機為他們提供了更大的施展空間,實際我覺得這是一種假象。既然要做應用層的東西,千萬不要再做什么大夢,非常大的夢,一上市就要一千億美元或者一百億美元,別想這個事。其實我們大家都是為垂直門戶或通用平臺打工的,你能發點小財就發點小財。所以機會更少了,不是更多了。 主持人:對手機這一媒介,有一種說法是它提高了我們利用碎片化的時間,而不是系統的讀書。有的時候我們面對面聊天的時候大家都掏出了手機,而不是進行交流。這種現象您怎么看? 謝文:以我幾十年的生活經歷有過很多次這種類似的感嘆,比如PC出現以后寫字就不好意思給人看了,現在打出來一個文件最后簽一個名就完了。所以哀嘆計算機把輸入法這個行當毀了,課程都得改,砸了很多人的飯碗,筆墨變得不重要了。到了有一天出了互聯網,把面對面互動所產生的氣場、氛圍毀的一塌糊涂,有人說人心不古。網絡小說出來以后,商店里面小說銷量下降,電子書出來以后書店就活不下去了。光看到了消極的一面,因為你是被消滅的對象,所以你哀嘆是正常的。但是你要看到另外一面,因為互聯網的發展,比如手機這個終端服務器,出現了電子書,出現了網絡社區,它使得人們社會交往的成本大幅度的降低。是,同學每周年聚一次你特親情,特興奮,看到過去的老情人還感慨一通,寫點散文、小說什么的,把它浪漫化,但是你現在會發現你跟老同學天天在聚會,只不過這種聚會不是面對面的,其實是面對面的用視頻就可以看著圖像說話,現在群聊群發太容易了。 它是有可能不如面對面互動的全面性、直接性,要略低一點,但是換來了互動的機會百倍的成長,使得互動不再是要買飛機票、住旅館,約好幾年才能見一面,有它進步的一面。而且人們不光是閑聊,從做生意、做學問、做事業的角度講,互動當中硬的東西效率提高很多,這是社會進步。所以過于浪漫的、悲傷的那種東西,你拿來作文可以,如果作為一個嚴肅的話題來討論的話,那就要各方面都看到,或者說不管你寫出多么催人淚下的或者多么憤怒,或者邏輯多么嚴謹的論證文章,輿論用,世界還會沿著它的方向發展,還會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在變化。特別是到我這個歲數 已經有機會懷舊了,對年輕人來說還是更積極主動的去面對這個變化的世界,對你來說才剛開始,將來你們聽古時候的事兒,什么見面得人和人在屋里才見面,這是古代的事兒,沒有這回事。像古代讀書還得逮螢火蟲,點蠟燭,什么叫蠟燭、什么叫煤油燈,當故事講可以,但一定要拿這個來攻擊變化,攻擊發展,至少對我來說準星不對,打不中我。 大數據是直路,其他都是彎路,甚至會走回頭路 主持人:您對大數據怎么看? 謝文:大數據這個詞我在美國上學80年代的中期就聽說過,天體物理學早就用這個詞了,對象之間的關系巨多,拿到之后數據多到沒法處理,現有的方法都不行。星星之間的關系怎么研究,一百萬條魚在一個水域里,它們怎么互相影響。數據太大、太多而無法處理,這個是大數據最早的一個描述性定義,大到我們現有辦法沒法處理。當然隨著發展以后,特別是互聯網產生以后,我們萬事萬物都變成數據了,3D打印房子都蓋了,心臟都打了,數據變物質,物質又變數據,包括各種各樣遙感的東西。小時候誰家擁有照相機,那絕對是土豪,照相要算計好久,買個膠卷,洗出來。后來的彩色照片,那都是土豪的標志,現在還有嗎?隨便一摸兜里好幾個有照相功能的器材。都變成數據以后再去描述,那個定義就不成立了,所以重新定義過的大數據應該是個新東西。 兩年前我是開始寫的,我參與了我認為對的大數據的定義。大數據首先是一種價值觀,是一種世界觀。這個世界正在被數據化,凡是我們世界上有的,我們熟悉的實體,它應該都有一個數據化的存在。雖然這個過程還沒有完,還在逐漸的數據化過程當中。有了那么一個數據化的世界以后,我們怎么生活、怎么發展、怎么享受這個世界,這是開了一個大門,這個大門正在緩緩的打開,這個過程是一個歷史的過程,應該是以百年為單位的計算過程。永遠沒有盡頭,我們整個世界都無一遺漏的被數據化以后,還有組織、整理、加工、利用、重組的過程。所以這個世界真的在互聯網的時代把它實現了,至少對我們干互聯網這一行的人來說,我們要想了,我們本來是以生產數據、傳播數據為生的,其實我們傳播的數據不到我們生產數據的千分之一,99%的數據都是垃圾,最后出來的展現給人們使用的很少。但是你怎么知道那99%我們現在認為是垃圾的數據,將來沒有價值。比如我們希望我們的訪問量漲10倍,你有什么辦法,我們很想知道到底什么人會點什么樣的文章,有了這樣的數據,把他的終端定位,我們以后就不會出現千人一面的頁面了,推的都是個性化的主頁。并且根據他的訪問興趣的變化不斷的更換變化,這樣效率會不會更高。我們明明看到了效率會更高,特別是手機上,如果更高怎么做? 都知道,因為所有的東西現在沒有比互聯網更好了,所有的行為都被記錄,都被數據化了,可是我們現在沒有這個能力,或者說我們模模糊糊知道這個方向,我們不愿意投錢,也沒有技術,也想不出來這樣做商業模式上會有什么東西。所以我更多的是像一個推手,說這肯定是一個方向,大家不要盯著手機做一個小應用,靠這個沒有機會,因為這個世界同樣的應用幾千種,為什么你的能活。應該去研究,去投入學習數據的分析方法、利用方法,就跟講Web2.0的概念一樣,說穿了就是經過選擇的一批數據產品傳播,這是我們最早的服務形態。后來我們說干脆不動了,因為可選的東西太多了,選出來的東西太多了,還得讓用戶第二次再選,干脆以使用者為中心組織信息的生產、傳播、互動,效率提高了很多。 最后有沒有辦法干脆我們以數據為中心,讓數據變成有生命力的東西,它去直接“打”使用者,去“打”商家。我是賣東西,一下子給我送來100個要買我東西的人,比我做無數的廣告,里面只有百分之一、二十人買我的東西好得多。邏輯上是通的,實際上是一個巨大的挑戰,也是一個無線的商機。非要問學術的話,這里面學術出一百個諾貝爾都打不住,因為難所以才出現的晚。現在二、三十歲的人,愿意從事互聯網業的人,自以為自己有點專長,或者茫然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的,我都勸他們好好的思考一個新玩法,而不要跟著人家的屁股后面,你有一個打車軟件,我把紅色變成綠色,在這上面生活沒有機會。 昨天我看報紙說清華開始新創了大數據的學術學位,這是大方向,因為最終最純粹的形式世界萬事萬物都是變成了數據。我們在數據層面,數據當中去尋找學問、道理、黃金、美女,我們叫數據中自有黃金屋,數據中自有顏如玉,因為一切事物最終都有數據的存在形式。可以將其叫做世界觀。雖然我在美國干過十來年數據分析的事兒,我也不認為那個時候的東西現在能有什么大用,但我知道的確用這樣的方式是可以成功的。像馬航行事件出10架飛機沒有用,最終還是數據去尋找、追蹤,也許人家能力強,一個飛機就夠了,你有10架也像無頭蒼蠅一樣。這方面的能力比硬件制造能力,高薪來鼓舞斗志,都是差著幾十倍的差距,差不多就像騎兵跟坦克打仗差不多,不再一個層次上。我們這個世界的門已經開了,走的比較快的是美國,我很希望中國這一撥大變局當中,能像我們當年做互聯網一樣。 整體評估下來中國互聯網20年,從社會影響的角度來講,互聯網對美國的影響比不上互聯網對中國的影響。我們社會走到今天有很多令人滿意的地方,也有令人不滿意的地方,但是總的來說我覺得是加速了中國現代化的進程。現在形勢比人強,干著干著突然給自己挖了一個更大的坑,大數據的坑,大家就不要猶豫了。總的來說我也有點担心,因為剛才我們說到了對于互聯網很多消極的治理管制的辦法,但是大數據的力已經發出來了,它會影響我們在大數據這一次革命當中決心的形成以及邁的步伐,很容易和世界最發達社會拉近的距離再次拉大,這是有可能的。 比如我們把美國作為方向,你去比其他的國家,比如俄羅斯,比如歐盟,比如日本,在互聯網的普及度以及對社會的貢獻來說,中國應該說是驕傲的,不差。但是在大數據這一撥上面,因為這對現有商業機制、社會運行機制來講,乃至人文,心理的改變、沖擊來得更全面,更深刻。要從憂國憂民的角度來講,這得中華民族社會又是一次巨大的機遇,我們可以趕超。大家都說不希望走彎路,反正從我來看,大數據是直路,其他都是彎路,甚至會走回頭路,我希望走直路,勇往直前少走完了,更不要走回頭路。
網載 2015-08-23 08:3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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