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薦書 《苦菜花,甘蔗芽》:過去一個世紀,中國人吃了太多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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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推薦:

《苦菜花,甘蔗芽》

作者:姜淑梅

出版社:浙江人民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4年8月


今日主持:書評編輯 張弘


       


推薦理由:

《苦菜花,甘蔗芽》是姜淑梅老太太繼《窮時候,亂時候》推出的第二本書。本書回憶了作者的家人的遭遇,以及她接觸到的各種普通人的故事,時間橫跨了民國至今的大半個世紀。姜老太太沒有專門學習過如何寫作,但是,她的文字簡潔干凈,沒有文人的濫情和酸味,在講述陳年舊事時心胸豁達,沒有苦大仇深的怨懟和憤懣。平實的文字之下,作者的生命之火熊熊燃燒,它照亮了人生的種種幽暗,也劃破了平民生命中的無邊黑暗。在波瀾不驚的敘述之下,一個個卑微的生命在逆境中昂頭生長,而人性的微妙與復雜也在作者的故事中一一呈現。


過去一個世紀,中國人吃了太多的苦。作為長期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平民,我曾聽爺爺生前講述過他在民國期間的生活片段,也曾聽村里老人講述,日本侵華時平民遭遇的劫難。而父親則對他在“大饑荒”時期挨餓的經歷記憶猶新。對我而言,《苦菜花,甘蔗芽》有一種天然的親近。而作者筆下的人物,有一種呼之欲出的鮮活感。沒有長期的生活經驗,斷不會有如此生動的描寫。



精彩書摘:

一九六一年,因為成分不好,廠子把明珠下放到漠河。兩口子一商量,去了肇東十三村。


那時候,十三村都住一趟房一趟房的大宿舍,一家三間房,中間用板子隔開。明珠他們和公公婆婆住一起,南炕五口,北炕三口。法祥到公社當老師,明珠當農民。


剛到農村的時候,她啥農活兒都不會。


掰苞米,她跟不上趟,人家掰完了,得在地頭接她。她生自己的氣:人家總接咱,咱就不能接接人家?


她問隊長:“明天在哪兒干活兒?”隊長指給她看。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進地掰苞米,掰到地頭,她也趕緊接接人家。


時間長了,她找到竅門,向下猛一摁,再往上一提,苞米穗子就下來了。從那以后,不用起早干活兒,她也能跟上趟了。


法祥還給明珠買了一把月牙形鐮刀,這把鐮刀鋼口好,法祥天天給她磨得很快,割東西也能跟上趟了。


以前,公公婆婆對明珠好,說她有文化有本事。明珠當了農民,對她就不一樣了。娘從監獄出來,到東北投奔閨女,公公把話說到娘臉上:“我叫你死不到俺炕上!”


明珠挺著大肚子,一冬天背了四千多斤葦子,蓋好房子搬出來住。隊里分土豆,公公挑完,剩下的讓法祥弄回家。自己開荒種的土豆,也得把土豆担到那邊去,讓公公挑完再担回來。


到了冬天,明珠跟法祥說:“井上冰滑,俺這身板笨了,今后你到井上挑水吧。”


公公來,聽見明珠支使兒子,不高興了,他跟兒子說:“這是要反啊?以后就騎到你頭上了!法祥,你打!”


法祥伸手就給了明珠兩巴掌。


這下把明珠打惱了,她提著公公的名破口大罵:“老龐文,你也打聽打聽,外面有沒有你這樣當老人的?教兒子打媳婦,這是本事嗎?有本事,你動俺一個指頭看看?俺娘投奔俺,你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你拍拍良心問問自己,你是不是娘生娘養的?俺家分東西,啥都緊著你挑,你還不知足,真是給臉你不要臉!”


公公趕忙往外走,明珠緊跟在后面,公公走到哪兒,她罵到哪兒。婆婆出來攔著,明珠連婆婆一塊罵:“你們老兩口,沒一個好東西!都是眼皮子往上翻的勢利眼!”


公公婆婆怕了,法祥也怕了,都藏起來,明珠就滿街吆喝著罵:“姓龐的孬種,你們都給俺出來!你們這樣的人家,俺不跟你們纏了!龐法祥趕緊出來,俺跟你離婚!”


這樣鬧了兩天,龐家托人捎話,服軟了,法祥回來當面賠不是。沒幾天,明珠生下大兒子。從那以后,兩口子再沒打過架。生產隊分了羊肉和豆油,公公都領回家。她聽說了,要回來,公公再不敢領她家的東西。


“文化大革命”的時候,十三村分成兩派,單縣來的是一派,巨野來的是一派。兩派爭斗,可把明珠娘兒倆坑苦了。娘是偽縣長太太,她是偽縣長閨女,成分是地主,還有海外關系,大會小會都斗她們。開會撅著,戴高帽子游街,是家常便飯。法祥在公社教書,也在學校挨斗,在公社挨斗,說他是“地主階級的孝子賢孫”。


后來,單縣那派的人想出辦法,讓明珠娘兒倆天天游街,讓娘背著鼓,讓明珠在后邊敲,一邊敲還得一邊說:“俺是地主,俺是反革命,俺是壞蛋。”


那些天,娘兒倆都活夠了。有天晚上,明珠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在供銷社買了一塊藍布,掉在地上,那么多人都過來踩。明珠正難過,來了一個老太太,她說:“妮兒,你別難過,越踩越新。”


明珠醒了,跟娘講了她的夢,娘兒倆心里都亮堂了。


一九八一年九月,濰坊醫學院派出兩個老師,打聽明珠的下落,要給她落實政策。他們在巨野待了兩天,四處打聽,找到明珠的外甥和二姐,也找到明珠的地址。明珠接到信的時候,家里正忙著收甜菜,收拾完甜菜,才去濰坊醫學院。


幾個老師看見明珠,都掉淚了。她在學校住了一個星期,老師和同學有的給她飯票,有的請她吃飯。明珠在醫學院上學,啥證明都沒了,她手里就一本學生成績冊,那上面就語文四分,剩下的都是五分。現在,這個成績冊有用了。


落實政策以后,明珠到章縫醫院上班,在藥房工作。三個月以后,她就能上夜班了。想調法祥回巨野,趕上人事凍結。一九八四年人事解凍,法祥調到巨野縣政協。


明珠回十三村搬家,趕上大雨,道都沒了,村里派拖拉機,把他們一家人送出去。


搬家前,外甥把明珠的鐮刀拿走了。明珠到供銷社買了兩把新鐮刀,想換回那把舊鐮刀,外甥說啥也不換。


肇東的十三村離安達近,巨野老鄉到安達辦事,常到俺家站站腳吃頓飯。俺那時候認識了明珠,俺倆都心直口快,對脾氣。以后,她家人只要到安達辦事,就住俺家。她娘想兒哭得眼睛老不好,俺馱著她老人家看過好幾回病呢。


這回在巨野見到明珠,明珠抱著俺掉淚了,留俺住她家,多親多近。這些年,她在龐莊蓋了房子,把公公婆婆接回來,養老送終。哥哥從臺灣回來一次,找到爹的尸骨,爹跟娘合葬了。四個孩子成家立業,過得都挺好。法祥去世后,她早晨做做老年操,幫閨女接接孩子,有空玩玩麻將。


明珠說:“啥時候回東北,俺得把鐮刀要回來。俺是用不著了,留個紀念。”


視頻剪輯、制作:小井


新京報書評周刊 2015-08-23 08:3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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