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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世相（thefair）的第 463 篇文章

一

從我抵達那一刻起，巴黎的天氣就在晴天和雨天之間快速切換。人們胡亂穿衣服，露著的大腿和裹著呢子大衣的身體一錯而過。有時候迎著陽光走進一片屋檐，走出去的時候已經置身大雨里。還有一次，我帶著晴天的喜悅走進了馬卡龍發明者的公寓，走上臺階，穿過走廊，走到陽臺上，卻發現雨已經把窗戶打得噼里啪啦直響。

這樣的事情多了，很難判斷巴黎的天氣是沒有耐心還是太有耐心。它不愿花一點時間來過渡請他雨天，卻又很耐心地不斷重復這種變化。

這就是我對巴黎的印象。這個城市變得太快了，在這里你很難相信有什么東西不會過時。一家男裝店的店員頗為得意地跟我推薦一套西裝，說這是馬上發布的新品，這時候我看了看那些剛在衣架上沒待多久的西裝——即將過時。

但巴黎就這樣快速變化了上百年，卻從來不覺得厭倦。它在這件事上表現出卓越的耐心。假如我們把巴黎多年來的表現看作一個整體，我們就會慢慢忽視那些快速的更替，而從中找到它的風格。就好比我們站在一條街上，最初只會感覺到人來人往，但最終我們會看到街道本身。所有走過的人將自己一瞬間的停留，并入這條街道的整體風貌。我們會意識到，快速流動是這條街道不變的特征。

這就是我們最可能漏掉、因而對當下生活產生誤解的東西。

二

有時候，我們對一個城市和一個時代的評價，基于我們如何看待它。

不久前，我去了由經緯、真格和 K2VC 三家投資集團舉辦的 CHUANG 大會現場。據說，北京那家酒店當天匯集了幾百個創業公司的創始人。臨近夜晚，草坪上擠滿了人，做煎餅的創業者和做機器人的創業者站在一起，很容易不小心踩到一位創業者的腳。

密集的創業人群，讓我前所未有地感受到“創業潮”這個詞的含義。每天都有人入場，每天又有人失敗。新公司快速注冊，快速膨脹，快速死亡。緊盯著這些快速的興衰，很容易理解許多人為什么覺得這個時代太瘋狂。

沒錯，如果你關注某一個創業者，看著有人成功有人失敗，看著這個過程如此迅速，你會覺得創業是一件很匆忙的事。你也會覺得這是個迷失的世界。

但是，在 CHUANG 大會現場，當那么多創業者會聚在一起，我有機會將他們作為一個整體去理解。我覺得嗅到了創業時代本身的氣質。那種氣質跟每個創業者關系并不大——他們就像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將自己短暫的起落并入這股洪流，但這股洪流本身不被每個人更改，它與欲望、野心和夢想都有關系，但我們無法用描述個體的投機、盲目和沖動來描述它。它很有耐心地重復著起起落落的過程，并以此延續自身的流淌。

這也正是我在巴黎看到的東西。

三

我來巴黎的這幾天，馬爹利三百年慶祝活動達到高潮。它在凡爾賽宮舉辦了一個宴會，我是幾百個參加者之一。

站在凡爾賽宮的夜晚，看著很多年沒有被一場宴會打擾過的宮殿里突然出現穿戴新潮、觥籌交錯的客人，展示著炫目的新媒體電子技術，那種感覺很特別。當一個沉默已久的宮殿突然被驚醒，這種反差格外能讓人意識到它多么穩固堅定。

這場宴會向我顯露了巴黎這個城市被掩蓋的特征。這天晚上，我不時想起曾在凡爾賽宮宴請群臣的法國國王們，包括悲慘死去的路易十六。如果我們將目光投向那一刻的巴黎，我們也會驚嘆于它的善變。權力像發型一樣快速更迭，昨天的寵臣今天被砍頭，然后新的革命者明天會將舊的劊子手送上斷頭臺。巴黎真的從未改變過它變化的速度。但如今，站在100多年后思考過去，就不難發現巴黎那些總歸不變的東西，那就是它的變化速度本身。

幾百年來，凡爾賽宮沉默地注視著快速變化的巴黎。它是一個象征，是巴黎不變的那部分精神的象征。它就像我在 CHUANG 大會上收到的那個銀質的獨角獸徽章。我聽說，在創業圈子里，獨角獸一直代表著“意料之外的突然成功”。過去這么多年，從硅谷到中國，創業潮幾起幾伏，但獨角獸所象征的那種對財富、成功和個人價值的追求，卻一直沒有消失。

四

如果你有耐心看到了這里，那么是時候放出彩蛋了。

在來巴黎之前，我對巴黎的想象有不小一部分來自這部短短的視頻，5分鐘，名字叫《悲傷天使》。它展現的正是一個快速變化的巴黎，人們匆忙相遇，匆忙產生好感，然后匆忙帶著遺憾分開。這一切，通常都濃縮在迎面走過的那一瞬間發生。

快速變化的時代，我們往往只有很短的時間可以相逢。我們來不及了解一個陌生人，這是我們愛上他的理由，也是我們離開他的理由。

但如果你是坐在櫥窗里，看著窗外的街道上在幾分鐘里發生的成百上千次相遇和遺忘，你會更了解這個時代的動人之處。是的，兩個人的故事太短暫了。但當你以觀察者的身份縱覽這些故事，你會意識到，每個人都對整個時代的走向無能為力，但每個短暫的故事，都最終以微小的力量參與到我們時代的表現中。你會意識到愛情還在持續不斷地發生。

想想創業潮，想想巴黎，想想正從你身旁路過的人。

世相

倡導有物質基礎的精神生活

文章兼顧見識與審美

也許長，但必定值得耐心閱讀

覆蓋千萬文藝生活家的自媒體組織“文藝連萌”發起者

微信：thefair 微博：@世相

世相 2015-08-23 08:51: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