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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我的南方想象
《南華錄》是怎么寫出來的?它是像一棵樹一樣生長起來的。五年前,我寫了一本關于明朝的書,描繪人在權力場中的種種情狀,看著筆下人物一個個如籠中獸般廝殺,直至被絞成碎片,寫完那本書真覺得自己蒼老了十年。在那本書后我引述米什萊的話說,我吸人了他們的塵埃。我知道,那塵埃是有毒的
自那以后我就預謀著在另一個方向上寫一本書。我不再糾纏于宮廷與官場的腥風血雨,不再拘泥于大人物的命運起落,我如果寫,就要寫那么一群人,他們不
是時代所聚焦的激進主義者和道德英雄,他們隱退到了權力世界的背面,在另一個更為世俗、更為私密的方向上打開了一個生命空間。在那個空間,因為人不再成天想著算計別人,或防人算計,一草一木都帶有了太初就有的情意,他們的心柔軟了,時間也就慢了下來。他們把精神寄寓在器物里,把情意傾注在聲音與色彩里,自得其樂地蒔弄著自己的那塊園地,逼仄的空間竟然也經營得風生水起。如果說權力一直不斷在對人性作著戕害,那么反過來是不是可以說,藝術則是人生的滋養和救贖?
于是有了這本《南華錄》,一部明萬歷后南方中國的藝文志,也是一本關于
已經消逝了的南方珍異世界的書。南方的香料、古物、戲劇、園林,南方的文士、
才女、奇人、夢境……“南華”在這里不是地名(南華縣、南華寺),不是人名(南華真人),不是書名(《南華經》),而只是取字面上的意思:“南方的精華”,因為這些生活于16到18世紀的藝術家在地理位置上大抵都居于南方:文徵明、董其昌、吳其貞、項元汴、李日華、屠隆、湯顯祖、董若雨、祁彪佳、吳梅村、陳洪綬、周亮工、張瑤星、龔賢等致力于私人空間營建的畫家、曲家、鑒賞家,計成、張南垣、柳敬亭、蘇昆生、羅龍文、汪然明等來自草根的藝人和匠人,再有如商景蘭、薛素素、錢宜、王蓀、王微、楊云友、林天素、柳如是等命運各異的傳奇女子,她們一生中的華彩部分也大都在南方展開。
這些藝術人生的營建者,與同時代權力場中的角逐者們共同構成了傳統中國的兩翼。在他們的身上,更多地呈現了一種屬于南方氣的的東西,這種水溫般的隔濕、緩慢與內里的堅忍,與地理、氣候相關,更與生活態度和價值取向相關。當然,我選擇了這群人來達成夢想中的一部“南方之書”的寫作,更基于我現世中的一份考量,人生應該滋養在藝術里,就像石頭養在清水里。
這個念頭從一粒種子長成一棵樹,用了將近五年時間。如果不是小說家方方在她主編的《長江文藝》雜志上力邀我開設“南華錄”專欄,這個寫作計劃的實現還遙遙無期。編輯這個專欄的楚風女士是北大才女,作為第一讀者指出了細節上的多處瑕疵。雜志社的年輕美編們每期還找來了許多插圖。2014年5月我在武漢一周,與楚風女士、何子英女士,小說家喻向午、曹軍慶等編輯部同仁相見,時值第4期雜志剛出廠,編輯部正為那一期的印刷質量問題把刊物發回重印……我很慶幸這些文字問世之初就落入到了一群特別認真的辦刊人手里。這本書也是我與北京大學出版社閔艷蕓女士第二度合作的結果,艷蕓以一個出版人的敏銳在編輯過程中提出了許多好的意見與建議,她還請來了著名畫家、中國人民大學的雷子人老師為本書題寫書名,他對本書的配圖也多有貢獻,在此對雷先生深表謝忱。有時我想,這些只有微末之光的文字,值得這么多人認真來對待嗎?想后也明白了,這一切都是出自對藝文的敬畏之心,出于人文薪火相續中的一份堅守。
我開始只是把這本書當作關于玩賞的書來寫,是編輯們的認真喚起了我內心里的虔敬,把明中葉以來的江南物質文化史和精神文化史作為了故事展開的背景。我希望它繼續是世俗化的、有著日常生活豐富肌理的,同時它也應該成為一座架設在藝術史和生活史之上的橋梁,任何時代的生活,都不能沒有藝術和人文之光的燭
照。
盡管《南華錄》這個書名和莊子沒有必然關聯,但我還是會經常想到《南華經》里那只充滿靈性的蝴蝶,當我觀看這些過往年代的人和事時,我,也部分地成
2014年10月30日
為了他們。
作者于天一家園
2022-12-08 18:5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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