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志 魏書.袁張涼國田王邴管傳第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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渙顏色不變,笑而應之曰:『渙聞唯德可以辱人,不聞以罵。使彼固君子邪,且不恥將軍之言,彼誠小人邪,將復將軍之意,則辱在此不在於彼。』

 

布誅,渙得歸太祖。渙言曰:『夫兵者,兇器也,不得已而用之。鼓之以道德,征之以仁義,兼撫其民而除其害。夫然,故可與之死而可與之生。』

 

民之欲安,甚於倒懸,然而暴亂未息者,何也?意者政失其道歟!渙聞明君善于救世,故世亂則齊之以義,時偽則鎮之以樸;世異事變,治國不同,不可不察也。

 

公明哲超世,古之所以得其民者,公旣勤之矣,今之所以失其民者,公旣戒之矣,海內賴公,得免於危亡之禍,然而民未知義,其惟公所以訓之,則天下幸甚!

 

渙獨高揖不為禮,太祖甚嚴憚之。時太祖又給眾官車各數乘,使取布軍中物,唯其所欲。眾人皆重載,唯渙取書數百卷,資糧而已。眾人聞之,大慚。

 

是時新募民開屯田,民不樂多逃亡。渙白太祖曰:『夫民安土重遷,不可卒變,易以順行難以逆動,宜順其意,樂之者乃取不欲者勿彊。』太祖從之,百姓大悅。

 

渙每敕諸縣:務存鰥寡高年,表異孝子貞婦。常談曰世治則禮詳世亂則禮簡,全在斟酌之閒耳。方今雖擾攘難以禮化,然在吾所以為之。為政崇敎訓,恕思而後行。

 

外溫柔而內能斷。以病去官百姓思之。後徵為諫議大夫、丞相軍祭酒。前後得賜甚多皆散盡之,家無所儲終不問產業,乏則取之於人不為皦察之行,然時人服其清。

 

渙言於太祖曰:『今天大難已除,文武並用,長久之道也。以為可大收篇籍,明先聖之敎,以易民視聽,使海內斐然向風,則遠人不服可以文德來之。』

 

敎曰:以太倉谷者官法也;以垣下谷者親舊也。又帝聞渙昔拒呂布之事,問渙從弟敏:渙勇怯何如?敏對曰:渙貌似和柔,然其臨大節,處危難,雖賁育不過也。

 

渙有四子,侃、寓、奧、準。侃字公然,論議清當,柔而不猜忌,善與人交。在廢興之間,人之所趣務者,常謙退不為也。時人以是稱之。

 

忠信公正不恥下問,唯恐人之不勝己。以世事多險,故常恬退而不敢求進。著書十餘萬言論治世之務,為易、周官、詩傳,及論五經滯義聖人之微言,以傳於世。

 

袁宏漢紀曰:初,天下將亂,渙慨然吧曰:『漢室陵遲,亂無日矣。茍天下擾攘,逃將安之?若天未喪道,民以義存,唯彊而有禮,可以庇身乎!』徽曰:『古人有言『知機其神乎』!見機而作,君子所以元吉也。天理盛衰,漢其亡矣!夫有大功必有大事,此又君子之所深識,退藏於密者也。且兵革旣興,外患必眾,徽將遠跡山海,以求免身。』及亂作,各行其志。

—袁渙與徽論處亂世

 

承對曰:『在德不在彊。夫能用德以同天下之欲,雖由匹夫之資,而興霸王之功,不足為難。若茍僭擬,干時而動,眾之所棄,誰能興之?』術不悅。

 

術復問曰:『今曹公欲以弊兵數千,敵十萬之眾,可謂不量力矣!子以為何如?』承乃曰:『漢德雖衰天命未改,今曹公挾天子以令天下,雖敵百萬之眾可也。』

 

比者海內大亂社稷將傾,將軍擁十萬之眾安坐而觀成敗,夫為人臣者固若是邪!曹公憂國家之危敗愍百姓之苦毒,率義兵為天下誅殘賊,功高而德廣可謂無二矣。

 

每於公朝論議,常直言正色,退無私焉。太祖欲廣置屯田,使淵典其事。淵屢陳損益,相土處民,計民置吏,明功課之法,五年中倉庫豐實,百姓競勸樂業。

 

舊以一為十,及淵上首級如其實數。太祖問其故,淵曰:夫征討外寇,多其斬獲之數者,欲以大武功且示民聽也。河間在封域之內銀等叛逆,雖克捷有功淵竊恥之。

 

將行,疇曰:『今道路阻絕,寇虜縱橫,稱官奉使,為眾所指名。願以私行,期於得達而已。』虞從之。疇乃歸,自選其家客,與年少之勇壯募從者二十騎俱往。

 

疇得北歸,率舉宗族他附從數百人掃地而盟曰:『君仇不報吾不可以立於世!』遂入徐無山中,營深險平敞地而居,躬耕以養父母。百姓歸之數年閒至五千餘家。

 

疇乃為約束相殺傷、犯盜、諍訟之法,法重者至死,其次抵罪,二十餘條。又制為婚姻嫁娶之禮,興舉學校講授之業,班行其眾,眾皆便之,至道不拾遺。

 

此道,秋夏每常有水,淺不通車馬,深不載舟船,為難久矣。舊北平郡治在平岡,道出廬龍,達于柳城;自建以來,陷壞斷絕,垂二百載,而尚有微徑可從。

 

幽州始擾,胡、漢交萃,蕩析離居,靡所依懷。疇率宗人避難於無終山,北拒廬龍,南守要害,清靜隱約,耕而後食,人民化從,咸共資奉。

 

太祖追念疇功殊美,恨前聽疇之讓,曰:『是成一人之志而虧王法大制也。』於是乃復以前爵封疇。疇上疏陳誠以死自誓。太祖不聽欲引拜之,至于數四終不受。

 

及孤奉詔征定河北,遂服幽都,將定胡寇,時加禮命。疇卽受署,陳建攻胡蹊路所由,率齊山民,一時向化,開塞導送,供承使役,路近而便,令虜不意。

 

昔薳敖逃祿,傳載其美,所以激濁世,勵貪夫,賢於尸祿素餐之人也。故可得而小,不可得而毀。至于田疇,方斯近矣。免官加刑,於法為重。

 

昔夷、齊棄爵而譏武王可謂愚闇,孔子猶以為『求仁得仁』。疇之所守雖不合道,但欲清高耳。使天下悉如疇志,卽墨翟兼愛尚同之事,而老耼使民結繩之道也。

 

荀彧議以為:君子之道或出或處,期于為善而已。故匹夫守志聖人各因而成之。鍾繇以為:原思辭粟仲尼不與,子路拒牛謂之止善,雖可以激清勵濁,猶不足多也。

 

舉孝廉,脩讓邴原,融不聽。時天下亂,遂不行。頃之,郡中有反者。脩聞融有難,夜往奔融。賊初發,融謂左右曰:『能冒難來,唯王脩耳!』言終而脩至。

 

及破南皮,閱脩家,谷不滿十斛,有書數百卷。太祖歎曰:『士不妄有名。』乃禮辟為司空掾,行司金中郎將,遷魏郡太守。為治,抑彊扶弱明賞罰,百姓稱之。

 

太祖在銅爵臺望見之,曰:『彼來者必王叔治也。』相國鍾繇謂脩:『舊,京城有變,九卿各居其府。』脩曰:『食其祿,焉避其難?居府雖舊,非赴難之義。』

 

脩聞枳棘之林,無梁柱之質;涓流之水,無洪波之勢。是以在職七年,忠讜不昭於時,功業不見於事,欣於所受,俯慚不報,未嘗不長夜起坐,中飯釋餐。

 

君澡身浴德,流聲本州,忠能成績,為世美談,名實相副,過人甚遠。孤以心知君,至深至熟,非徒耳目而已也。察觀先賢之論,多以鹽鐵之利,足瞻軍國之用。

 

故與君敎曰:『昔遏父陶正,民賴其器用,及子嬀滿,建侯于陳;近桑弘羊,位至三公。此君元龜之兆先告者也』,是孤用君之本言也,或恐眾人未曉此意。

 

以軍師之職閒於司金,至於建功重於軍師。孤之精誠足以達君;君之察孤足以不疑。但恐傍人淺見以蠡測海為蛇畫足,將言前後百選輒不用之,而使此君沉滯冶官。

 

痛父不以命終,絕世不仕。立屋墓側,以敎授為務。旦夕常至墓前拜,輒悲號斷絕。墓前有一柏樹,襃常所攀援,涕泣所著,樹色與凡樹不同。

 

讀詩至『哀哀父母,生我勞悴』,未嘗不反覆流涕,泣下沾襟。家貧躬耕,計口而田,度身而蠶。諸生有密為襃刈麥者,襃遂棄之;自是莫敢復佐刈者。

 

襃常以為人所行,其當歸於善道,不可以己所能而責人所不能也。有致遺者,皆不受。及洛都傾覆,寇賊蠭起,襃宗親悉欲移江東,襃戀墳壟。

 

崔琰為東曹掾,記讓曰:『徵事邴原、議郎張範,皆秉德純懿,志行忠方,清靜足以厲俗,貞固足以幹事,所謂龍翰鳳翼,國之重寶。舉而用之,不仁者遠。』

 

原十一而喪父,家貧,早孤。鄰有書舍,原過其旁而泣。師問曰:『童子何悲?』原曰:『孤者易傷,貧者易感。夫書者,必皆具有父兄者,一則羨其不孤,二則羨其得學,心中惻然而為涕零也。』師亦哀原之言而為之泣曰:『欲書可耳!』答曰:『無錢資。』師曰:『童子茍有志,我徒相敎,不求資也。』於是遂就書。一冬之間,誦孝經、論語。自在童齔之中,嶷然有異。及長,金玉其行。

—邴原童子求學

 

先生之說誠可謂苦樂良鍼矣;然猶未達僕之微趣也。人各有志所規不同,故乃有登山而採玉者,有入海而採珠者,豈可謂登山者不知海之深,入海者不知山之高哉!

 

又曰:兗、豫之士吾多所識未有若君者;當以書相分。原重其意難辭之持書而別。原心以為求師啟學志高者通,非若交游待分而成也。書何為哉?乃藏書於家而行。

 

原舊能飲酒,自行之後,八九年間,酒不向口。單步負笈,苦身持力,至陳留則師韓子助,潁川則宗陳仲弓,汝南則交範孟博,涿郡則親廬子幹。臨別,師友以原不飲酒,會米肉送原。原曰:『本能飲酒,但以荒思廢業,故斷之耳。今當遠別,因見貺餞,可一飲讌。』於是共坐飲酒,終日不醉。

—邴原臨別飲酒

 

原對曰:『仲遠舉孝廉,殺之,其義焉在?夫孝廉,國之俊選也。舉之若是,則殺之非也;若殺之是,則舉之非也。詩云:『彼己之子不遂其媾。』蓋譏之也。』

 

原對曰:『語云:『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旣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仲遠之惑,甚矣。明府奚取焉?』融乃大笑曰:吾直戲耳!

 

原又曰:『君子於其言,出乎身,加乎民;言行,君子之樞機也。安有欲殺人而可以為戲者哉?』融無以答。是時漢朝陵遲,政以賄成,原乃將家人入鬱洲山中。

 

脩性保貞清虛守高,危邦不入久潛樂土。王室多難西遷鎬京。聖朝勞謙疇咨雋□。我徂求定策命懇惻。國之將隕嫠不恤緯,家之將亡緹縈跋涉,彼匹婦也猶執此義。

 

原嘗行而得遺錢,拾以繫樹枝,此錢旣不見取,而繫錢者愈多。問其故,答者謂之神樹。原惡其由己而成淫祀,乃辨之,於是里中遂斂其錢以為社供。

 

積十餘年,後乃遁還。南行已數日,而度甫覺。度知原之不可復追也,因曰:『邴君所謂雲中白鶴,非鶉鷃之網所能羅矣。又吾自遣之,勿復求也。』遂免危難。

 

原於是講述禮樂吟詠詩書,門徒數百服道數十。時鄭玄博學洽聞注解典籍,故儒雅之士集焉。原亦自以高遠清白頤志澹泊,口無擇言身無擇行,故英偉之士向焉。

 

是時海內清議,云青州有邴、鄭之學。魏太祖為司空,辟原署東閣祭酒。太祖北伐三郡單于,還住昌國,燕士大夫。酒酣,太祖曰:『孤反,鄴守諸君必將來迎,今日明旦,度皆至矣。其不來者,獨有邴祭酒耳!』言訖未久,而原先至。門下通謁,太祖大驚喜,擥履而起,遠出迎原曰:『賢者誠難測度!孤謂君將不能來,而遠自屈,誠副飢虛之心。』謁訖而出,軍中士大夫詣原者數百人。太祖怪而問之,時荀文若在坐,對曰:『獨可省問邴原耳!』太祖曰:『此君名重,乃亦傾士大夫心?』文若曰:『此一世異人,士之精藻,公宜盡禮以待之。』太祖曰:『固孤之宿心也。』自是之後,見敬益重。

—邴原謁見曹公

 

魏太子為五官中朗將,天下向慕賓客如雲,而原獨守道持常自非公事不妄舉動。太祖微使人從容問之,原曰:『吾聞國危不事冢宰,君去不奉世子,此典制也。』

 

曰:『君父各有篤疾,有藥一丸可救一人,當救君邪父邪?』眾人紛紜或父或君。時原在坐不與此論。太子諮之于原,原悖然對曰:『父也。』太子亦不復難之。

 

父邈,字叔遼,遼東太守。著名自然好學論,在嵇康集。為人弘深有遠識,恢恢然,使求之者莫之能測也。宦歷二宮,元康初為城陽太守,未行而卒。

 

視之似鄙樸人然其心中不知天地閒何者為美何者為好,敦然似如與陰陽合德者。作人如此自可不富貴然而患禍當何從而來?世有高亮如子臺者皆多力慕體之不如也。

 

管寧字幼安,北海朱虛人也。年十六喪父,中表愍其孤貧,咸共贈賵,悉辭不受,稱財以送終。長八尺,美須眉。與平原華歆、同縣邴原相友,俱游學於異國。

 

寧往見度,語惟經典,不及世事。還乃因山為廬,鑿壞為室。越海避難者,皆來就之而居,旬月而成邑。遂講詩、書,陳俎豆,飾威儀,明禮讓,非學者無見也。

 

由是度安其賢,民化其德。邴原性剛直,清議以格物,度己下心不安之。寧謂原曰:『潛龍以不見成德,言非其時,皆招禍之道也。』密遣令西還。

 

問知寧所為,乃各相責不復鬬訟。鄰有牛暴寧田者,寧為牽牛著涼處,自為飲食,過於牛主。牛主得牛,大慚若犯嚴刑。是以左右無鬬訟之聲,禮讓移于海表。

 

烈通識達道秉義不回。以潁川陳太丘為師二子為友。時潁川荀慈明、賈偉節、李元禮、韓元長皆就陳君學,見烈器業過人歎服所履亦與相親。由是英名著於海內。

 

道成德立還歸舊廬,遂遭父喪泣淚三年。遇歲飢饉路有餓殍,烈乃分釜庾之儲,以救邑里之命。是以宗族稱孝鄉黨歸仁。以典籍娛心育人為務,遂建學校敦崇庠序。

 

其誘人也,皆不因其性氣,誨之以道使之從善遠惡。益者不自覺,而大化隆行皆成寶器。門人出入容止可觀,時在市井行步有異人皆別之。州閭成風,咸競為善。

 

時國中有盜牛者,牛主得之。盜者曰:『我邂逅迷惑,從今已後將為改過。子旣已赦宥,幸無使王烈聞之。』人有以告烈者,烈以布一端遺之。

 

昔秦穆公,人盜其駿馬食之,乃賜之酒。盜者不愛其死,以救穆公之難。今此盜人能悔其過,懼吾聞之,是知恥惡。知恥惡,則善心將生,故與布勸為善也。

 

老父以告烈,烈曰:『世有仁人吾未之見。』遂使人推之,乃昔時盜牛人也。烈歎曰:『韶樂九成,虞賓以和:人能有感乃至於斯也!』遂使國人表其閭而異之。

 

時國主皆親驂乘適烈私館,疇諮政令。察孝廉,三府並辟,皆不就。會董卓作亂,避地遼東,躬秉農器,編於四民,布衣蔬食,不改其樂。東域之人,奉之若君。

 

時衰世弊,識真者少,朋黨之人,互相讒謗。自避世在東國者,多為人所害,烈居之歷年,未嘗有患。使遼東強不淩弱,眾不暴寡,商賈之人,市不二價。

 

大中大夫管寧,耽懷道德,服膺六藝,清虛足以侔古,廉白可以當世。曩遭王道衰缺,浮海遁居,大魏受命,則襁負而至,斯蓋應龍潛升之道,聖賢用舍之義。

 

傅子曰:是時康又已死,嫡子不立而立弟恭,恭懦弱,而康孽子淵有雋才。寧曰:『廢嫡立庶,下有異心,亂之所由起也。』乃將家屬乘海卽受徵。

 

寧之歸也,海中遇暴風,船皆沒,唯寧乘船自若。時夜風晦冥,船人盡惑,莫知所泊。望見有火光,輒趣之,得島。島無居人,又無火盡,行人咸異焉,以為神光之祐也。皇甫謐曰:『積善之盡也。』

—管寧海行神光之祐

 

寧之歸也,海中遇暴風船皆沒,唯寧乘船自若。時夜風晦冥,船人盡惑莫知所泊。望見有火光,輒趣之得島。島無居人又無火盡,行人咸異焉,以為神光之祐也。

 

臣聞傅說發夢以感殷宗,呂尚啟兆以動周文,以通神之才悟於聖主,用能匡佐帝業克成大勳。臣之器朽,實非其人。雖貪清時,釋體蟬蛻。內省頑病,日薄西山。

 

傅子曰:司空陳羣又薦寧曰:『臣聞王者顯善以消惡,故湯舉伊尹,不仁者遠。伏見徵士北海管寧,行為世表,學任人師,清儉足以激濁,貞正足以矯時。』

 

前雖徵命,禮未優備。昔司空荀爽,家拜光祿,先儒鄭玄,卽授司農,若加備禮,庶必可致。至延西序,坐而論道,必能昭明古今,有益大化。

 

臣聞龍鳳隱耀,應德而臻,明哲潛遁,俟時而動。是以鸞鷟鳴岐,周道隆興,四皓為佐,漢帝用康。伏見太中大夫管寧,應二儀之中和,總九德之純懿。

 

應二儀之中和,總九德之純懿,含章素質,冰絜淵清,玄虛澹泊,與道逍遙;娛心黃老,游志六藝,升堂入室,究其閫奧,韜古今於胸懷,包道德之機要。

 

中平之際,黃巾陸梁,華夏傾蕩,王綱弛頓。遂避時難,乘桴越海,羈旅遼東三十餘年。在乾之姤,匿景藏光,嘉遁養浩,韜韞儒墨,潛化傍流,暢于殊俗。

 

行年八十,志無衰倦。環堵筸篳門,偃息窮巷,飯鬻餬口,並日而食,吟詠詩書,不改其樂。困而能通,遭難必濟,經危蹈險,不易其節,金聲玉色,久而彌彰。

 

寧清高恬泊,擬跡前軌,德行卓絕,海內無偶。歷觀前世玉帛所命,申公、枚乘、周黨、樊英之儔,測其淵源,覽其清濁,未有厲俗獨行若寧者也。

 

若寧固執匪口,守志箕山,追跡洪崖,參蹤巢、許,斯亦聖朝同符唐、虞,優賢揚歷,垂聲千載。雖出處殊塗,俯仰異體,至於興治美俗,其揆一也。

 

寧以衰亂之時世多妄變氏族者,違聖人之制非禮命姓之意,故著氏姓論以原本世系文多不載。每所居姻親、知舊、鄰里有困窮者,家儲雖不盈擔石必分以瞻救之。

 

與人子言敎以孝;與人弟言訓以悌;言及人臣誨以忠。貌甚恭言甚順,觀其行邈然若不可及,卽之熙熙然甚柔而溫,因其事而導之於善,是以漸之者無不化焉。

 

廣平太守廬毓到官三日,綱紀白承前致版謁臶。毓敎曰:『張先生所謂上不事天子,下不友諸侯者也。此豈版謁所可光飾哉!』但遣主簿奉書致羊酒之禮。

 

青龍四年辛亥詔書:張掖郡玄川溢涌,激波奮蕩,寶石負圖,狀像靈龜,宅于川西,嶷然磐峙,倉質素章,麟鳳龍馬,煥炳成形,文字告命,粲然著明。

 

前在京都聞張子明,來至問之,會其已亡致痛惜之。此君篤學隱居,不與時競以道樂身。昔絳縣老人屈在泥塗,趙孟升之諸侯用睦。愍其耄勤好道,而不蒙榮寵。

 

尚書顧命篇曰:『大玉、夷玉、天球、河圖在東序。』注曰:『河圖,圖出於河,帝王聖者之所受。』

 

昭往應命旣至,自陳一介野生無軍用之用歸誠求去。太祖曰:『人各有志出處異趣,勉卒雅尚義不相屈。』昭乃轉居陸渾山中躬耕樂道以經籍自娛。閭里敬而愛之。

 

信行著於鄉黨。建安十六年百姓聞馬超叛,避兵入山者千餘家,飢乏漸相劫略,昭常遜辭以解之,是以寇難消息眾咸宗焉。故其所居部落中,三百里無相侵暴者。

 

禮賢徵士,王政之所重也,古者考行於鄉。今顗等位皆常伯納言,嶷為卿佐,足以取信。附下罔上,忠臣之所不行也。昭宿德耆艾,遺逸山林,誠宜嘉異。

 

時有隱者焦先,河東人也。魏略曰:先字孝然。中平末,白波賊起。時先年二十餘,與同郡侯武陽相隨。武陽年小,有母,先與相扶接,避白波,東客揚州取婦。

 

然其行不踐邪徑,必循阡陌;及其捃拾,不取大穗;飢不茍食,寒不茍衣,結草以為裳,科頭徒跣。每出,見婦人則隱翳,須去乃出。自作一瓜廬,淨掃其中。

 

至天寒時,搆火以自炙呻吟獨語。飢則出為人客作飽食而已,不取其直。又出於道中,邂逅與人相遇,輒下道藏匿。或問其故,常言『草茅之人,與狐兔同羣』。

 

經到,乃奮其白鬚,為如與之有舊者,謂曰:阿先闊乎!念共避白波時不?先熟視而不言。經素知其昔受武陽恩,因復曰:念武陽不邪?先乃曰:已報之矣。

 

見漢室衰,乃自絕不言。及魏受禪,常結草為廬於河之湄,獨止其中。冬夏恒不著衣,臥不設席,又無草蓐以身親土,其體垢污皆如泥漆,五形盡露,不行人間。

 

或問皇甫謐曰:『焦先何人?』曰:『吾不足以知之也。考之於表,可略而言矣。夫世之所常趣者榮昧也,形之所不可釋者衣裳也,身之所不可離者室宅也,口之所不能已者言語也,心之不可絕者親戚也。今焦先棄榮昧,釋衣服,離室宅,絕親戚,閉口不言,曠然以天地為棟宇,闇然合至道之前,出羣形之表,入玄寂之幽,一世之人不足以掛其意,四海之廣不能以回其顧,妙乎與夫三皇之先者同矣。結繩已來,未及其至也,豈羣言之所能髣髴,常心之所得測量哉!彼行人所不能行,堪人所不能堪,犯寒暑不以傷其性,居曠野不以恐其形,遭驚急不以迫其慮,離榮愛不以累其心,損視聽不以汙其耳目,舍足於不損之地,居身於獨立之處,延年歷百,壽越期頤,雖上識不能尚也。自羲皇已來,一人而已矣!』

—皇甫謐評焦先

 

考之於表,可略而言矣。夫世之所常趣者榮昧也,形之所不可釋者衣裳也,身之所不可離者室宅也,口之所不能已者言語也,心之不可絕者親戚也。

 

今焦先棄榮昧釋衣服,離室宅絕親戚,閉口不言,曠然以天地為棟宇,闇然合至道之前,出羣形之表入玄寂之幽,一世之人不足以掛其意四海之廣不能以回其顧。

 

累字伯重,京兆人也。初平中,山東人有青牛先生者字正方,客三輔。曉知星歷、風角、鳥情。常食青葙芫華。年似如五六十者,人或親識之,謂其已百餘歲矣。

 

至黃初元年,又徙詣洛陽,遂不復娶婦。獨居道側,以㼾甎為障,施一廚牀,食宿其中。晝日潛思,夜則仰視星宿,吟詠內書。人或問之,閉口不肯言。

 

門徒數千,德林亦就學,始精詩、書。後好內事,於眾輩中最玄默。至十六年,關中亂南入漢中。初不治產業,不畜妻孥,常讀老子五千文及諸內書,晝夜吟詠。

 

到二十五年,漢中破,隨眾還長安,遂癡愚不復識人。食不求味,冬夏常衣弊布連結衣。體如無所勝,目如無所見。獨居窮巷小屋,無親里。

 

先等作圜舍,形如蝸牛蔽故謂之蝸牛廬。莊子曰:有國於蝸之左角者曰䚤氏,有國於右角者曰蠻氏,時相與爭地而戰伏尸數萬,逐北旬有五日而後反。謂此物也。


2022-12-10 20:3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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