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愎自用,身首異處的的吳國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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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葛恪(203―253年),字元遜,是蜀漢名相諸葛亮的親侄,是東吳重臣諸葛謹的長子,文武全才,膽識過人,與生性跳脫的吳主孫權臭味相投、相處甚歡。孫權是個蠻橫而喜歡生事的老帝崽,他與張昭斗氣,火燒張宅的大門,他派人譴責陸遜,害得陸遜憂死,但與諸葛恪似乎總有一種父子般的親情,常常被諸葛恪的謬論弄得“大噱”,如果老帝崽能夠選對儲君,說不定又會產生一對被人稱道的“劉備和諸葛亮”,留美名于千秋后世。


  諸葛恪才思敏捷,善于應對,常常弄得眾人“舉座歡笑”,為東吳少有的清平年代增添了串串溫馨。一次,諸葛恪隨父親諸葛謹(字子瑜)參加孫權的宴會,孫權突然想出一個歪主意,他叫人牽來一頭驢,用毛筆在驢臉上寫上了幾個字,“諸葛子瑜”,這明明是譏諷諸葛謹的長臉,座上賓客都哈哈大笑。諸葛恪挺身而出,請求在驢臉上加上兩個字,孫權準其所請,諸葛恪在驢臉上寫上了“之驢”,這樣,“諸葛子瑜”變成了“諸葛子瑜之驢”,孫權笑著讓他把驢子牽回了自己家。


  三國時期的吳蜀因為共同利益結成同盟,君主的大度,也使他們干涉別國內政和家事成了習慣。年輕的諸葛恪被孫權 “深器異之”,“節度掌軍糧谷”,遠在蜀國的諸葛亮趕緊寫信給陸遜,“家兄年老,而恪性疏,今使典主糧谷,糧谷軍之要最,仆雖在遠,竊用不安。足下特為啟至尊轉之。”孫權就改讓諸葛恪領兵,絲毫沒有覺得這是蜀國丞相干涉他國內政,手伸得太長。而諸葛恪的弟弟諸葛喬,在稟明孫權之后,被過繼給了叔父諸葛亮。雖然孫權常常令諸葛恪刁難蜀國使者,意圖使其出丑,但內心是非常欣賞諸葛亮的,一次孫權終于說了實話,“丞相(諸葛亮)受遺輔政,國富刑清,雖伊尹格于皇天,周公光于四表,無以遠過。”


  但是諸葛恪的馬屁更是精彩,他說我的父親要勝過我的叔父,因為“臣父知所事,叔父不知,以是為優。”這無疑是吹捧孫權為一代明君,是臣子們的榮幸,這簡直讓“碧眼兒”渾身舒泰、樂得昏天黑地。孫權還親自充當媒婆,從中奔走,讓諸葛謹的女兒嫁給了張昭的兒子,這對夫妻生下的女兒長大以后,嫁給了孫權之子孫和。


  孫權器重諸葛家族,肯定有利益上的驅使,諸葛亮是蜀國事實上的當權者,與他搞好關系,結盟共同對付魏國,是關系東吳生死存亡的大事。諸葛謹父子也確有才干,干出了幾件讓孫權非常振奮的事情。嘉禾年間,成為丹陽太守的諸葛恪平定山越,使吳國軍隊增加了4萬壯丁,使朝廷增加了6萬編戶平民,“主上歡然,遙用嘆息。感《四牡》之遺典,思飲至之舊章。”諸葛恪深通兵法,他堅壁清野,派人守住要害峪口,并搶收稻谷,山越土著們餓得嗷嗷大叫,為了活命,只有下山向朝廷投降,“既掃兇慝,又充軍用”,這也成為諸葛恪后來被孫權托孤的資本。如果吳國最初的太子孫登不是英年早逝,能夠順利登基,作為太子賓友的諸葛恪也許能夠保全一生的功名。諸葛恪生在富貴,少歷挫折和打擊,他更象一位率性的名士,飛揚跋扈,缺乏陰謀家的堅韌和厚黑。如果僅僅作為明君朝堂上的一位臣子,獨擋一面,他完全可能象他的父親諸葛謹一樣,深得圣眷、善始善終,不至于隨著他的滅亡而導致連鎖反應,吳國的精英階層幾乎被屠戮殆盡,以至后來孫皓稱贊陸家出了兩個宰相、幾十個將軍時,陸家宰相愁眉苦臉地回答,微臣日夜担心亡國,無日或安,哪里敢稱興旺呢。
 
  早逝的吳國太子孫登是這樣評論諸葛恪的,“英才卓越,超逾倫匹”,他們還有這樣一段佳話,孫登曾罵諸葛恪,“諸葛元遜吃馬糞”,諸葛恪回擊道,“太子殿下吃雞蛋”,孫權在一旁聽到了,笑到,“他請你吃馬糞,你請他吃雞蛋,你不是吃虧了,這是為什么呀?” 諸葛恪回答說,“因為這兩樣東西都是從同一個地方出來的。”孫權笑得前仰后合,更增加了他對諸葛恪的喜愛。以吳太子孫登的寬厚與英明,如果繼承皇位,諸葛恪一定能夠展其所長,而不必担心陰謀家的暗算和毒手。諸葛恪不是叛逆之人,孫權在位時,諸葛恪曾想攻取魏國的壽春,孫權不許,諸葛恪也沒有堅持,可見只要明君在朝,諸葛恪會謹守為臣之道,不會為所欲為。后來諸葛恪的長子卷入了孫和和孫霸的儲君之爭,諸葛恪狠心將兒子毒死,可見父子親情也敵不過皇權的威嚴。


  孫權臨終時,太子孫亮只有十歲,向大臣托孤是必然的事情,但平心而論,當時的吳國重臣中,陸抗比他更適合太子太傅這個位置,陸抗出生于江東大族,是名將陸遜的兒子,拜將之時不過二十一歲,比諸葛恪小了二十歲,他為人嚴謹,一次奉命與諸葛恪互換防區,臨走將駐地修葺一新,諸葛恪原來駐守的柴桑卻相當破敗,換防后,諸葛恪兩相對比,頓時感到十分慚愧。陸抗有一回生病,魏國的羊祜派人送來自己配好的中藥,陸抗的手下担心“敵人趁機毒害統帥”,勸他不要喝,陸抗的回答讓人感動,“羊祜豈是下毒的人?”將藥一飲而盡,很快就身體就復原了。“宰相肚里能撐船”,陸抗的穩健和大度足以勝任托孤大臣的職責,而孫權偏偏托孤給諸葛恪,應該有多方面的原因,限制江東大族的勢力,維系與蜀國的關系(諸葛亮的接班人都是諸葛亮指定的),諸葛亮鞠躬盡瘁的光環效應,諸葛恪干練迅捷的處世作風,還有不能遺漏的一條,那就是一種百年難遇的“君臣相得”,這是一種緣分,可遇而不可求。


  就象劉備和諸葛亮、劉徹和霍去病,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欣賞和信任,甚至君臣連生肖都非常的合襯(不限于男女之間)。“大耳賊”劉備屬牛,“臥龍”諸葛亮屬雞,這是通常能夠和諧相處的兩個生肖,如果是男女,往往是上上之佳配。漢武帝劉徹屬雞,霍去病屬牛,小霍在漢武一朝能和衛青一起掃蕩漠北,幾乎用盡了大漢朝的傾國之力和傾國之兵,漢武帝把這么重的兵權交到他手上,卻不担心他會反戈相向,恐怕不能光用識人之明來解釋,后來的李廣利不就是草包一個嗎?君臣相得的后果就是“你辦事,我放心”,于是諸葛恪成了總領軍國大事的吳國第一權臣。
 
  他終于有權利有機會施展自己平生的抱負和志向,可惜,孫亮不是孫權,就象漢宣帝見到霍光,有如“芒刺在背”,而以前早逝的漢昭帝,卻很欣賞霍大將軍的忠直。史家曾評論諸葛恪的敗亡是因為他的剛愎自用,一意孤行,但是諸葛亮幾度北伐,不顧朝臣和劉禪的反對(蜀漢的國力不能與曹魏相比),不也是一意孤行嗎?除了當時所處的局勢,自身的性格缺陷,還有一種不同之處是,被劉備托孤的劉禪是個溫和恬淡的富貴閑人,任由“相父”南征北討,到處折騰,眼不見,心不煩。吳國孫亮繼位時年紀幼小,聰明伶俐,極有權利欲望,可惜鼠目寸光,他依靠孫氏兄弟除掉了諸葛恪,后來受不了孫氏兄弟的鉗制,有所行動,就被孫氏兄弟從皇位上趕了下來。大臣擅權,廢立皇帝是名不正言不順,群臣可以共討之,而皇族擅權,廢了皇帝自己就能取而代之,兩害相較取其重,吳國小皇帝何其短視也。


  諸葛恪初為太傅,“於是罷視聽,息校官,原逋責,除關稅,事崇恩澤,眾莫不悅。恪每出入,百姓延頸,思見其狀。”建興元年,吳魏展開東興之戰,大雪寒天,吳軍赤膊上陣、奮勇殺敵,魏軍“死者數萬”,吳軍“獲車乘牛馬驢騾各數千,資器山積,振旅而歸。”勝利的榮耀激發了諸葛恪流芳百世的雄心,他決定孤注一擲,以傾國之兵,完成叔父諸葛亮未能完成的北伐大業。應該說他在戰略上是正確的,他約了蜀國的姜維同時發動進攻,只求自保并不能免于滅亡,就象與金國對峙的北宋、與蒙古對峙的南宋一樣。吳、蜀與其坐等滅亡,不如主動出擊。但他在戰術上有了錯誤,事先沒有周密的計劃和方案,疫病爆發時未能及時善后,給吳國造成了無法挽回的損失。盛夏之季,驅使士兵象螞蟻一樣爬上城墻,去奪取魏國的新城,卻數月不能攻破,“此攻城之災也”,犯了兵法之忌。瘟疫流行,軍中“泄下流腫,病者大半,死傷涂地”,“而恪晏然自若”,于是“怨黷興矣”。


  諸葛恪返回吳國之后,孫權指定的另一位托孤大臣孫峻趁機與孫亮合謀,埋伏甲士,殺害了諸葛恪。諸葛恪的次子諸葛竦,當時是吳國的長水校尉,聽說父親被殺,用馬車載著母親逃跑,被孫峻派來的騎督劉承追上,斬殺于白都。幼子諸葛建,當時是吳國的步兵校尉,渡江跑了幾十里,想投奔魏國,被吳國的追兵趕上,慘遭殺害。諸葛恪的弟弟和侄兒全部死于非命,外甥都鄉侯張震和常侍朱恩等,都被夷滅三族。貴盛無比的吳國諸葛家族,遭到了與西漢霍氏家族同樣悲慘的下場。以霍光的忠誠與謹慎,以霍光對大漢的彪柄功業,尚且不能保全霍氏家族的一個嬰兒,功業不及霍光的諸葛恪,身死族滅,并不希奇。這是中國封建社會權利斗爭的殘酷規律。只是如果吳太子孫登能夠多活幾十年,或者已經成年的孫和能及時繼承皇位(諸葛恪的外甥女是孫和的妻子),諸葛恪的家族都可能免于滅族的命運,“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這對于諸葛亮來說,是大業未成的悲壯,這對于諸葛恪來說,是椎心泣血的悲痛,只是,歷史無法假設,歷史無法挽回。


網載 2013-09-10 21:2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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