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典園林的美學精神

>>>  新興科技、社會發展等人文科學探討  >>> 簡體     傳統


  中國古典園林在清代臻于成熟。這種成熟與中國古典美學在清代進入總結期是一致的。從某種意義上講,中國古典美學的精髓集中在園林。中國園林也可以視為中國古典文化精神包括美學精神的感性顯現。
  園林之所以能成為中國文化精神包括美學精神的感性顯現與中國園林的綜合性分不開。首先,中國的園林既具實用性,又具審美性;既具工作性,又具休閑性。中國古典園林造園一大原則是“可游可居”,“可游”是審美性、休閑性,“可居”則是實用性、工作性。這點皇家園林與私家園林沒有什么區別。其次,中國園林既具自然性,又具人工性。它是中國人為自己建造的比較理想的生活環境。再次,中國園林兼容各種藝術。正是因為園林具這種綜合性,使得園林有可能成為中華文化精神包括美學精神的最佳載體,成為中華文化的代表性藝術。
  中國園林的美學精神主要體現在如下幾個方面:
  一、儒道兼得,取格“清雅”
  中國古典文化的主體是儒家與道家。儒家思想有兩個基本點:一、家庭文化本位。家庭是儒家文化的生發點。儒家將整個社會、整個國家當成一個家來治理。儒家文化具有一個重要的特點:和合性,這種合充滿著家庭的溫馨。儒家文化既講和,又講禮。禮是制度,制度建立在人與人之間有所區別的基礎上。這個區別最重要的是上下等級區別。在家庭,有上下、嫡庶的區別,在社會上有尊卑、貴賤的區別。
  儒家的這種思想在園林中得到充分體現。中國的園林總是營造出濃濃的家庭意味。園林中的廳堂,是家庭人員聚會的處所,也是會客的地方。這里寬敞、明亮,適宜于議事。家庭中那些身居高位的人士如父母、祖父母的房,除臥室外還有會客廳,便于兒孫輩探視,問禮。天井、后花園是家庭人員公用的游戲之所,這里相對顯得自由、活潑,稍多變化。園林中的回廊曲徑是家庭人員相互往來、交通之途,也是欣賞園林景致的地方,它就顯得變化多端,搖曳多姿。所有這些都是為了營造一個和諧的家庭氣氛。儒家的等級思想以及由禮儀體現出來的法度井然,也從園林中處處見出。私家園林中的主要建筑物為堂,它集中呈現出宗法的森嚴。園林中各色人等的身份與住房的方位、大小是相應的。
  儒家文化的第二個基本點是人生價值本位。儒家重視人生的價值。它講的人生的價值區分為兩個方面:一個方面是為國家為人民為民族做一番重要貢獻,其體現為做官。這一方面的價值,儒家叫“外王”;另一方面,儒家很重視個人品德的修養,稱之為“內圣”。儒家認為,修身與事功是統一的。修身是事功的基礎。儒家是尚事功的,但未必任何一個儒家知識分子都能實現自己的抱負。因為種種原因,不少儒家知識分子不得一售其志,只得退而養其身,園林則是他們暫時退隱修身的好地方。為了勵志,園林的風物總是體現出一種高潔的情懷。松、竹、梅、蘭、菊等植物,由傲岸的假石構成的風景,還有各種勵志的楹聯、匾額都體現儒家特有的清高。
  雖然園林處處透出儒家的氣息;但主流方面還是道家崇尚自然的意味。道家崇尚的“自然”有兩個含意,一是自然而然,另一是自然界。就自然而然來說,它更多地體現在造園的法則上,強調“雖是人作,宛自天成”。道家多為隱士,為了體現這種隱的意味,在園林中不僅有意制造“山中無所有,嶺上多白云”的意境,而且還人為地制造田園風光,取東晉大隱士陶淵明躬耕田園的意象。除此以外,還多從道家或具道家意味的著作中創造出一些特殊的景點,如取莊子的“濠梁觀魚”典,無錫的寄暢園有知魚檻,頤和園有知魚橋,蘇州留園有安知我不知魚之樂亭。從東晉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取意,北京紫禁城的寧壽宮和承德避暑山莊都有曲水流觴亭。
  在中國的園林之中,自然風景處于特別重要的地位。一般來說,它占的面積最大,而且它的景象處處透出瀟灑出塵的意味。在這點上,儒家與道家達成了默契。儒家雖然尚事功,但也尚自然。孔子就很推崇假日邀三五朋友游山玩水的生活。宋代的大學者歐陽修說有兩種快樂,一種是富貴者之樂,一種是山林者之樂。前種快樂為事功之樂,屬于儒家的人生理想;后種快樂為隱逸之樂,主要屬于道家的人生理想。歐陽修慨嘆兩者不能得兼,園林在某種程度上倒是兼顧了這兩種快樂。
  中國的佛教禪宗也是很看重自然山水的。自古名山僧占多。禪宗將自己的愛好山水看成是“林下風流”。與此相應,中國的園林不管是皇家園林還是私家園林常引禪意入園。
  從整體來看,中國的園林,其文化精神是儒道釋兼得,而重在“道”意。這個“道”意主要是道家的“自然之道”。從本質上看,園林是退隱的精神寄托物,盡管主人不一定是道家。從儒家的審美趣味來說,園林宜雅,雅而脫俗;從道家的審美趣味來說,園林宜清,清而出塵。兩者結合,當得上“清雅”二字。“清雅”可以視為中國古典園林的基本品格。
  二、氣韻生動,重在“韻味”
  “氣韻生動”是中國南北朝時期著名繪畫理論家謝赫提出的命題,后來廣泛地應用到各種藝術。中國古典美學十分看重氣韻,一般來說,中國古典美學說的“氣韻生動”是指事物具有蓬勃的生命氣息或生命意味。
  中國的古典園林從整體格局上看,充滿著生命的氣息和生命的意味。園林具有生命意味主要指從園林的景物可以品出人生的意義與價值,當然,更多地感受到人生的快樂。從審美的眼光來看園林,園林中的一切都是有情物,它們相互呼應,相互友愛,相互嬉戲。杜甫詠嚴鄭公宅院里的竹子:“綠竹半含籜,新梢才出墻。色侵書帙晚,陰過酒樽涼。雨洗娟娟靜,風吹細細香。但令無剪伐,會見拂云長。”這宅院中的新竹,清新得好像出浴的女孩。那清秀的姿態,那淡淡的清香,讓人喜愛。長長的竹影侵入書房,將一片綠葉的倒影灑在書帙上,似是無意,又是有情。整個庭院就是這樣充滿著生命的意味。
  中國古典美學雖然一般將“氣”與“韻”都看成生命的形態,但適當地將二者區別開來。“氣”重在生命意味顯露的一面、動態的一面、勁健的一面、發展的一面、可以明確把握的一面;“韻”則重在生命意味隱蔽的一面、靜謐的一面、柔和的一面、精細的一面、無限發散的一面、難以明確把握的一面。將“氣”與“韻”分成兩個概念來看,大體如此。但是將“氣”與“韻”組成一個概念時,“氣韻”似是偏正結構,韻為正,氣為偏。這樣,氣韻更多地是指生命精神存在的陰性狀態:靜態的、深沉的、悠長的、綿遠的、無限的、親和的、精微的。
  中國宋代理論家范溫為“韻”下過兩個定義:一是“有余意之謂韻”,另是“韻者美之極”①。前一個定義揭示了“韻”的本質,后一個定義揭示了“韻”的價值。園林的總體風格尚韻,也就是說,它更多地傾向于生命意味中靜態的、深沉的、悠長的、綿遠的、親和的、精微的、無限的狀態。這就是中國古典美學津津樂道的“含蓄”。
  中國園林為了體現“含蓄”的風格,采取了各種方式:一是遮蔽,中國園林運用院墻、樹林、山丘等多種手法,將一些景物遮蔽起來,不讓人一眼看盡。二是曲折,讓園內的溪流曲折地流去,又將園內的某些道路、院墻設計成曲折多變的迷宮。由于“隱”、“曲”,景觀不僅變得豐富起來,而且增加了神秘感和某種欣賞的難度,由是激發了審美主體的游園的興趣,激活了游園者的想象與創造。
  遮蔽與曲折,概而言之為“隱”。“隱”無疑是十分必要的,但“隱”的目的是為了“美”或者說“韻”的開顯。要開顯須借助一定的手段,這就是“秀”。“秀”在園林中多為“引景”。宋代葉紹翁的《游園不值》云:“應憐屐齒印蒼苔,十扣柴扉九不開。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滿園春色為柴扉所關,此為“隱”;一枝紅杏出墻,此為“秀”。由于這一枝紅杏的秀出,逗引了過路人對滿園春色的無限遐想,激發起入園欣賞的欲望。
  中國古典美學關于“隱秀”的理論最早是南北朝時期著名的文藝理論家劉勰提出來的。他說:“文之英蕤,有秀有隱。隱也者,文外之重旨者也;秀也者,篇中之獨拔者也。隱以復意為工,秀以卓絕為巧。”(劉勰《文心雕龍·隱秀》)隱什么?隱“文外之重旨”,即文外的余意、多意、意外之意、味外之味,也就是“韻”。劉勰說的“秀”是“文中之獨拔者”,即表露在文章之中的可以感受到的形象,它相當于園林中的“引景”。
  園林景觀建設要求處理好“虛”與“實”的關系。虛與實不僅體現在情與景的關系上,就是景與情本身也還有一個虛與實的關系問題。景有實與虛之別。天上的月亮為實,水中的月亮為虛;可視可聽之景為實,想象、猜測之景為虛。情也有實與虛之別。可言之情為實,難言之情為虛。狀溢于外的情為實,而深藏于心的情為虛。如此等等,在園林審美中以特有的方式體現之。
  “實”與“虛”的關系從哲學上看亦為有限與無限的關系,在中國的老子哲學中則為“有”與“無”的關系。老子說:“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老子·第一章》)“無”是宇宙之終極,終極怎么會是“無”呢?老子的推論是:因為它不可能是“有”,如果為“有”,它就應有邊界,應再有源頭,而宇宙不應有邊界,不應有源頭。這不應有,就是“無”。“無”即為無限。在老子看來,宇宙之本為“道”,道是“有”與“無”的統一。在中國人看來,有限的景觀,如果悅耳悅目可以稱為“美”;無限的余意(韻)能讓人回味無窮,那才是“妙”。如果讓人從有限景觀領悟到景觀外的無限的世界,那就是“道”,也就是中國古典美學最高范疇——境界。這種美學觀不僅在詩、畫中得到充分的體現,也在園林中得到充分的體現。一座園林如果能讓人百游不厭,韻味無窮,可以說就達到了中國哲學包括中國美學所極力推崇的“道”的境界。
  三、眾美薈萃,趨于樂境
  中國的園林是一種綜合的美。首先它有自然的美,其次它有人工的美。人工的美中,它有社會生活的美,集中地反映那個時代比較高雅的生活方式、禮儀典章;它體現特定時代的科學技術發展水平,特別是建筑工藝,因而兼有科學美與技術美。當然,最為突出是藝術美。它將那個時代最為優秀的藝術盡皆納入園林中,主要有建筑、繪畫、雕塑、詩文、音樂、舞蹈、戲曲,等等。值得我們高度注意的是,中國的造園藝術不是將上述的各種美堆放在一起,而是將它們有機地組織起來,組成一個美妙的整體。
  如果我們將園林中的審美欣賞分出層次來,那么,它至少可以有如下四層:
  第一,以視覺為主的繪畫的美感。中國園林過去大多是按照某一張畫的構思來造園的。如畫是造園的第一原則。畫是視覺的藝術,如畫的園林給人的美感也應是悅目的。中國畫構圖用的透視法如郭熙的“三遠”法——平遠、高遠、深遠被搬上園林②。宋代畫家韓拙有另外的“三遠”法。他說:“有近岸廣水,曠闊遙山者,謂之闊遠;有煙霧溟漠,野水隔而仿佛不見者,謂之迷遠;景物至絕而微茫縹緲者,謂之幽遠。”(韓拙《山水純全集》)這種構圖在園林中也是常見的。由于中國園林以畫為藍本,所以也常取用畫題作為景觀名,有意創造出具有繪畫范式的景觀來。
  第二,以聽覺為主的音樂的美感。中國美學很注重聽覺的美感。在景觀設置上有意加強“聽景”,如鳥聲、溪流聲、風聲等。唐代詩人李商隱有一詩句——“留得枯荷聽雨聲”③,表達了一種特具情調的音樂美。好些園林有意制造“枯荷”的景觀,為的是獲得聽雨的審美享受。園林中,有時也安排有音樂演奏,歌舞表演等,這也造就了音樂的美。
  第三,想象兼理解為主的詩文的美感。詩文進入中國園林有兩種情況:一是園林在適當的地方陳設詩文,如廳堂、書房的墻上往往有以詩文為內容的書法作品,在建筑的廊柱上懸掛楹聯,在園林空曠之地有碑,碑上有詩文等。這些詩文的內容與園林的自然景觀、園林的人文歷史有某種內在關系。詩文進入園林也許更為重要的是作為造園的總體理念,在某種意義上,一座園林是某一詩文的形象注解。岳陽樓是中國江南三大名樓之一。宋代著名的政治家、文學家為它寫了一篇文章,此文表達了中國文人“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思想。極其卓越的思想加上美麗的文詞使這篇文章千古不朽。此文一出,岳陽樓園林此后的建設基本上就以它為理念。蘇州的名園——滄浪亭不僅其園名而且園林的基本理念都來自屈原《漁父》一詩的名句:“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詩文入園增加了園林美的思想容量,具有重大的意義。
  第四,心聽兼心悟的超音樂的美感。園林作為人們居住游冶的場所,是物質的;作為審美的藝術作品,它的靈魂是精神的。對于園林的靈魂,我的看法是具有音樂的意味卻又超越音樂。中國園林造園的審美理念是音樂的。它將所有可能構成美的成分,組織成一曲音樂。說是樂曲卻又不是真的音樂,它只是具有音樂的韻味,而沒有音樂的形體。這種音樂其實不是用耳來聽而是用心來聽的。在中國的美學中,音樂具有特殊重要的地位。孔子曾說:“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論語·泰伯》)樂是最高的。樂的好處,一是情與理統一,理在情中;二是禮與樂統一,禮在樂中。在這種讓人心蕩神移的音樂欣賞中,達到了與他人,與社會,與自然相和諧的境界。中國先秦時期的著名美學著作《樂記》說:“大樂與天地同和。”“與天地同和”也就進入了“道”的境界。這種境界不只屬于儒家,也屬于道家,是中華民族共同的理想境界。中國古典美學十分看重“和”。這種“和”的境界是精神性的,它消泯了情感與理智的區分,主體與客體的區分。這種境界中國古典美學稱之為“化境”。中國園林追求的就是這樣一種類于音樂又超越音樂的“化境”。
  四、天人合一,人間仙境
  中國園林最高精神是“天人合一”。這種“天人合一”精神是中國哲學的基本精神。園林中的“天人合一”主要通過如下幾個方面來體現:第一、整個造園理念講究以造化(自然)為師,以自然天成為最高的美。明代園林大師計成說:“自成天然之趣,不煩人事之功。”(計成《園冶》)任何違反自然本性包括違反生態的做法都是不可取的。清代乾隆皇帝在《靜明園記》中就描繪過這種自然生態之美:“若夫崇山峻嶺,鶴鹿之游,鳶魚之樂,加之巖亭溪閣,芳草古木,物有天然之趣,人忘塵世之懷。”第二、園林美是自然美與人工美的統一。中國園林強調因地制宜,充分利用原有山水地勢而造園。不僅如此,園林中的人造景觀亦要與整體氣氛相和諧,既合自然之勢,也順社會之理,切忌人力穿鑿。曹雪芹在《紅樓夢》中借作品中的人物賈寶玉表達了這一思想:“此處置一田莊,分明見得人力穿鑿扭捏而成:原無鄰村,近不負廓,背山山無脈、鄰水水無源,高無隱寺之塔,下無通市之橋,峭然孤出,似非大觀。”(曹雪芹《紅樓夢》十七回)第三、園林的建造主張有法與無法的統一。造園有法,但亦無法。有法是規則,無法是創造。無法中有法,有法中無成法、死法。第四、中國園林在精神上要讓人感受到一種自由,這種自由就是與宇宙的精神相通,與神靈相通,與道相通。蘇州拙政園中梧竹幽居亭的對聯云:“爽借清風明借月,動觀流水靜觀山。”借風借月,觀水觀山,人與自然,何等親和。這種親和,建立在人的移情之上。蘇州滄浪亭有一副對聯,聯云:“清風明月本無價,近水遠山皆有情。”不僅移情,而且移意。孔子說:“智者樂水,仁者樂山。”(《論語·雍也》)水成為智慧的象征,山成為仁德的象征。在中國人看來,人之所以能從自然找到知音,是因為人與自然的本質統屬一個本體——道。這就是“天人合一”。
  中國園林通常不是太大,通過院墻將它與現實隔開。這種院墻除了便于管理外,還要借它營造一種雖在人間卻又不在人間的意味,也就是說,在人世間營造出超越人間的仙境來。園林在物質上是現實的,在精神上卻是理想的。許多園林喜歡用“桃源”、“蓬萊”品題,實際上在他們看來,園林就是人間的仙境。中國人是最務實的,但中國人也是最向往理想的,這點在園林中也得到體現。
  園林所體現的中華民族文化精神包括美學精神是非常豐富的。總之,園林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方面,同時又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集中體現。中國園林是中華文化的瑰寶,是中國人民對世界文化的卓越貢獻,它的許多優秀的因子,在今天仍然有著積極的意義。
  收稿日期:2005—10—12
  注釋:
  ① 范溫《潛溪詩眼》,郭紹虞《宋詩話輯佚》.原文是:“王偁觀好論書畫,常誦山谷之言曰:‘書畫以韻為主。’予謂之曰:‘夫書畫文章,蓋一理也。然而巧,吾知其為巧;奇,吾知其為奇;布置關合,皆有法度;高妙古淡,亦可指陳。獨韻者,果何形貌邪?’定觀曰:‘不俗之謂韻。’余曰:‘夫俗者,惡之先;韻者,美之極。書畫之不俗,譬如人之不為惡。自不為惡至于圣賢,其間等級固多,則不俗之去韻也遠矣。’定觀曰:‘灌灑之謂韻?’予曰:‘夫瀟灑者,清也,清乃一長,安得為盡美之韻乎?’定觀曰:‘古人謂氣韻生動,若吳生筆勢飛動,可以為韻乎?’予曰:‘夫生動者,是得其神,曰神則盡之,不必謂之韻也。’定觀請予發其端,乃告之曰:‘有余意之未韻。’定觀曰:‘如陸探微數筆作狻猊,可以為韻乎?’余曰:‘夫數筆作狻猊,是簡而窮其理,曰理則盡之,亦不必謂之韻也。’定觀曰:‘余得這矣。蓋嘗聞之撞鐘,大聲意之謂韻。’定觀曰:‘余得之矣。蓋嘗聞之撞鐘,大聲已去,余音復來,悠揚婉轉,聲外之音,其是這謂矣。’余曰‘予得其梗概而未得其詳,且韻惡從生?’定觀又不能答。”
  ② 郭熙,郭思《林泉高致》,原文是:“山有三遠,自山下而仰其巔, 謂之高遠。自山前而窺山后,謂之深遠。自近山而望遠山,謂之平遠。高遠之色清明,深遠之色重晦。平遠之色,有明有暗。高遠之勢突兀,深遠之意重疊,平遠之意沖融。”
  ③ 李商隱《宿駱氏亭寄懷崔雍崔袞》.全詩云:“竹塢無塵水檻清, 相思迢遞隔重城。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

衡陽師范學院學報30~34B7美學陳望衡20062006
中國古典園林/清雅/樂境/人間仙境
中國園林是中華文化的瑰寶。從某種意義上講,中國古典美學的精髓集中在園林中。中國園林也可以視為中國古典文化精神包括美學精神的感性顯現。中國園林的美學精神主要體現在如下幾個方面:第一,儒道兼得,取格“清雅”。儒家思想有兩個基本點:家庭文化本位和人生價值本位。中國的園林總是營造出濃濃的家庭意味,但是儒家的等級思想以及由禮儀體現出來的法度井然,也從園林中處處見出。為了勵志,園林的風物體現出一種高潔的情懷。中國園林造園的基本理念是“法自然”,從本質上看,園林是退隱的精神寄托物。這些充分體現出道家的思想。從整體來看,中國的園林,其文化精神是儒道兼得,而重在“道”意。園林宜雅,雅而脫俗;園林宜清,清而出塵。“清雅”可以視為中國古典園林的基本品格。第二,氣韻生動,重在“韻味”。中國園林的美學品味尚“韻”,也就是尚“含蓄”。中國古典美學關于“隱秀”的理論在園林中有突出的表現。第三,眾美薈萃,趨于樂境。中國的園林是一種綜合的美。它有自然的美、人工的美。人工的美中,最為突出是藝術美。中國園林造園的最高理念是音樂的。中國園林所追求的是類于音樂卻又超越音樂的境界。第四,天人合一,人間仙境。中國園林最高精神是天人合一。中國園林在物質上是現實的,在精神上卻是理想的。它是人間的仙境。
作者:衡陽師范學院學報30~34B7美學陳望衡20062006
中國古典園林/清雅/樂境/人間仙境

網載 2013-09-10 21:26:30

[新一篇] 中國古代銘刻與文書研究五十年

[舊一篇] 中國古典小說中“進士與妓女”的母題之濫觴及其流變
回頂部
寫評論


評論集


暫無評論。

稱謂:

内容:

驗證: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