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的分化與去分化——審美文化的一種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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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大學中文系副教授 周憲 南京 210093)
  審美文化這個范疇在中國美學領地中的出現,大約是八十年代以來的事。最早見諸八十年代中期對蘇聯美學的介紹中,后來,北大哲學系教授葉朗主編的《現代美學體系》率先使用了這個概念。九十年代以來,隨著中國社會-文化的變化,也隨著文化研究方法的興起,審美文化已經成為描述文化總體性的一個重要范疇。從老輩學者,到美學后生,人人津津樂道于審美文化。當人們暫時淡忘了“美”、“崇高”、“悲劇性”一類的古老概念,而專注于審美文化時,值得思考的東西太多了。
  對這些值得思考的東西的思考,無非三種途徑:其一,語源學的歷史追思。即在浩瀚如海的美學文獻中去尋找只言片語,最早為何人創之,后來何人用過,如何使用,意指什么,等等。這種方法雖很實在,卻并不能說明為什么當前中國美學界熱衷于審美文化概念。其二,語義學的研究,即對審美和文化這兩個詞的語義分析,特別是當前中國美學界的各種人士如何使用這個概念。這個角度非常有用,但不是唯一的。于是,就有了第三種途徑,即歷史地考察審美活動的發展歷程,搞清楚審美活動形成發展的歷史脈絡,我以為,二、三兩種方法的結合,對于我們探尋審美文化概念的內在性是相當有效的。
  我的基本看法是,審美文化這個范疇是一個現代概念,是審美文化自身分化和去分化的歷史產物。
  文化的發展是一個從整合不分的狀態向不斷分化的形態的轉變。原始文化是一個整合不分的文化。于是,今天嚴格意義上的審美在那時并不存在。從原始文化向古典文化轉變,其契機之一就在于分化現象的出現,渾然不分的文化分解成為貴族文化和民間文化的二元結構。藝術逐漸從其他非審美的領域中擺脫出來。當然,這個過程,要到現代才真正完成[1]。從古典文化向現代文化轉變,就是文化的不斷分化,而審美這個范疇的形成,正是分化的必然結果。所以,在這個意義上說,審美文化是一個現代概念,是體現了現代性的重要范疇,它不可能出現在原始文化中,也不會出現在古典文化里。
  社會現代化,本質上是一個不斷分化的歷史過程;而所謂文化的現代性,則是指一個文化逐漸自律的過程。我們知道,美學學科的出現,在西方是一個現代事件。雖然古代美學的思考已經非常豐富,但作為一門學科,則完全是現代的事;作為一種自覺的文化意識的審美,是現代文化分化的結果。鮑姆加通1750年對美學的命名,就典型地反映出一種分化的文化意識。他認為知(邏輯學)和意(倫理學)都有相應的學科,唯獨情缺乏專門的學科,于是,“埃斯特惕卡”(aesthetica)的命名,實際上就是為這樣的分化尋找一個合理的學科的根據。這個命名的意義歷來不被重視,理由是美學研究古已有之,命名不過是一個“正名”而已。其實不然,命名作為一個歷史事件,揭示了一種自覺的分化的意識和事實的出現。這個現象的反思到了韋伯那里,被空前地強調出來了。韋伯認為,西方社會從中世紀向現代的轉變,就是一個不斷分化的過程。在他看來,文化的發展顯現出不斷的分離和自律化的趨勢。傳統的社會是一個宗教-形而上學的社會,一切都是渾然不分的。較之于傳統文化,現代文化的基本特征是其相對獨立和自律。用韋伯的術語來說,就是Eigengesetzlichkeit。這個概念的意思是不同的文化領域逐漸變得“自身-合法化”了。所謂“自身-合法化”,就是象審美這樣的文化領域,已經發展出自己的游戲規則,它的合法根據無須在其他領域(比如宗教,自然或神等)尋找,它自己可以證明自己存在的合理性和合法性。這是一個極其重要的變化。在中世紀,一切文化的合法化根據都必須到宗教中去尋找,這就意味著,象審美或藝術的合法存在,是以它以外的某種更高的依據為準的。這就是典型的“他律論”或他律存在。文藝復興就是一個把文化從宗教的強制中擺脫出來的一場運動。這個過程一直延續到啟蒙運動,鮑姆加通的審美自覺就是這個歷史分化過程的體現。韋伯的這個關于現代性的看法,對后來的美學家有很大的影響。哈貝馬斯秉承了韋伯的思想,進一步指出,審美領域是從傳統的宗教和形而上學中逐漸分離出來的一個領域,所謂“認識-工具結構、道德-實踐結構以及審美表現結構”的三分天下[2],正是分化的歷史產物。甚至作為這一領域的理論思考的美學,也是分化的結果。康德的三大批判即如是。
  法國社會學家布爾迪厄也繼承了韋伯的思想,他以另一種方式說明了同樣的歷史過程。他發現,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的過渡,一個重要的標志就是形成了一個個獨立的“場”,諸如“政治場”、“經濟場”、“藝術場”、“法律場”、“學術場”或“科學場”等等。他以韋伯的“自身合法化”理論來解釋這種“場”的分化現象。即在傳統社會中,權力關系是無中介地介入其他“場”的活動,它體現為一種直接的交換關系,決定著“場”內游戲參與者的社會地位和價值定位等。文化轉向現代性,其基本標志就在于各個“場”的相對獨立,獲得不同程度的自律性。所謂自律性或自律化,就是韋伯所說的“自身的合法化”,一個“場”的游戲規則不再援引其他“場”作為根據,亦即不再援引某種“場”外的根據作為合法化依據。在布爾迪厄看來,自律性最高的是科學場,其次是學術場和藝術場,自律性較低的是法律場。在這個理論參照系中,藝術場的自律完全是一個現代現象,是分化的歷史產物[3]。其實,社會和文化發展的這種分化也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世界,工作地點和生活地點的分離,就是現代社會的一個典型標志。有的社會學家發現,正是由于這個分離,才導致了一系列的分化,如教會和國家的分化,國家和社會的分化,不同社會階層的分化,家庭的分化等等。
  如果我們把分化視為文化現代性的標志,那么,可以合理地得出的一個結論是,審美作為一個領域的自律存在,完全是分化的產物,是一個現代現象。這一點在西方現代主義文化運動中體現得最明顯。現代主義或先鋒派,就是一場追求審美自律性的文化運動。從古典主義那種關于藝術和現實的模仿關系中擺脫出來,以一種“純粹性”和“絕對”為目標,就是要徹底擺脫一切非審美的非藝術的羈絆的限制。西班牙哲學家奧爾特加在三十年代就指出,先鋒派藝術要把藝術“非人化”,所謂“非人化”,就是把我們熟悉的現實世界從藝術中消解掉,為此而營造一個純粹的烏托邦[4]。這個預言一語中的。表現主義、超現實主義、達達主義、構成主義、抽象主義、抽象表現主義,意識流,荒誕派……無數新的藝術派別,都在極力消解我們熟悉的生活世界。美國現代主義藝術的代言人格林伯格天才地發現,整個現代主義運動就是一種尋找各門藝術特殊性和純粹性的沖動[5]。繪畫要不同于雕塑,于是回到平面性的二維空間是必然選擇;詩歌要以“純詩”來有別于小說;戲劇又必然以舞臺性來區別于電影,等等。這里的問題核心,并不在于先鋒派藝術家的所謂形式主義,而是一種形式理性,一種自覺的分化意識,一種要把各自審美的“次場”(布爾迪厄語)自身合法化的企圖。在古典藝術時期,藝術評判和解釋的根據在藝術之外,現代主義藝術把這個他律論變成了自律論。更進一步,先鋒派藝術家還堅持要區分不同藝術各自的自身合法化依據[6]。
  當現代主義運動把文化的現代性推至極端時,我們看到了一個劇烈的分化和區別過程,審美文化遂演變成為一個范圍狹小的領域,一種精英的活動。用阿多諾的話來說,“自戀的藝術”才是最真實的藝術[7]。或者用馬爾庫塞的說法,藝術就是脫離生產過程的少數優秀分子的特權[8]。如果我們把分化視為文化的現代性的標志,那么,對審美來說,分化就是一個自律性確立的過程。是審美的一個“純化”過程,是將審美領域區別于一切非審美領域的獨立王國的形成過程。當審美的分化發展到登峰造極地步時,雖然得到了“純化”的審美意義,然而,其內在的危機不可避免地將爆發出來。
  現在,我們再來分析一下中國的情況。改革開放導致了中國社會-文化的巨大變遷,一個顯而易見的變化,就是中國從一個高整合低分化的社會,轉向分化加劇的社會。黨政分家,政企分家,按經濟規律辦事,使經濟領域從政治的直接控制中解放出來。經濟與政治的相對分化是中國社會其他系列分化的基礎,這樣,文化的分化也就有了可能。文化的分化在改革開放進程中具有多重含義。首先,科學技術獲得了長足的進步,脫離了政治的直接干預(如在改革開放以前,心理學、社會學曾被當作“偽科學”而加以排斥);其次,文學藝術也逐漸從政治的工具主義中解脫出來。這極大地改變了文革十年浩劫所導致的文化貧困化,使得文學藝術獲得了巨大的繁榮。一時流行的語匯是所謂“按藝術規律辦事”,這里的“藝術規律”不過是藝術自身合法化的根據而已。言下之意是,藝術有藝術的根據,藝術有藝術的游戲規則。假使說在政治工具主義條件下,真正意義的文學藝術尚不存在的話,那么,正是由于改革開放帶來的文化分化,形成了相對自律的審美領域和空間。新時期文學和藝術爆炸性地發展,以及所取得的輝煌成就,足以說明中國審美文化發展的歷史和現狀。
  雖然我們不能把中國新時期以來的文學藝術的發展,和西方現代主義運動相提并論,因為中國的國情和西方社會文化有很大的不同,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中國近二十年社會-文化的發展,同樣顯現出一個不斷分化的過程,也正是在這樣的過程中,審美作為一種獨特的人類活動及其領域,才逐漸被自律地確立起來。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說,審美文化才得以存在。審美文化不是政治文化,也不是科技文化,更不是道德文化,它就是審美文化。不經過一個文化的分化,是不可能形成審美文化的。
  任何事物都有相反的一面,物極必反這個成語準確地昭示了這個規律。當現代主義運動把文化的現代性推至極端時,危機的爆發就是不可避免的了。現代主義一百年歷史到了本世紀六十年代,已是強弩之末,危機四伏。現代主義藝術把審美自律化和絕對化,除了一般意義上所說的文化的分化之外,還有一個潛在的原因,那就是對抗越來越帶有商業價值和市場交換邏輯的大眾文化,拯救被大眾文化所污染了的語言和形式,抗拒大眾文化的拜物教性質。這里我們發現了一個規律性的現象,即現代主義藝術家和批評家,是通過一種命名的排斥法則來實現他們的審美自律性游戲規則的。對那些具有精英主義“習性”的現代主義人士來說,他們不斷地對各種現代主義流派命名,通過命名,把那些不符合審美自律規則的大眾文化的東西排除出去。于是,屬于或不屬于審美的范疇,實際上轉變為區分現代主義和大眾文化的唯一標尺。大眾文化不屬于審美范疇,這個在西方文化界一度相當普遍的現代主義觀念,深刻地說明審美文化被狹窄化的過程是如何發生的。
  然而,激進的現代主義到了五十年代已經日漸衰竭,后現代主義取而代之形成文化的新潮流[9]。英國學者鮑曼認為,現代性是一個追求普遍性而忽略特殊性的過程,它肇源于啟蒙運動,它是以一種不可能的方式來實現一種可能性。在現代性擴張的過程中,后現代性作為一種對現代性的反思,作為一種冷靜的有距離的觀察,是對現代性的一種糾偏和撥亂反正[10]。它放棄了現代性的普遍主義的“自由、平等和博愛”,取而代之以“自由、多樣性和寬容”。后現代主義的審美觀與現代主義有很大的不同。假如說現代主義的審美只有唯一普遍和絕對標準的話,那么,后現代主義則是費耶阿本德式的“怎么都行”。因為后現代的寬容取代了現代的普遍性。既然寬容是一種對多元的特異的生活方式和審美觀的認可,顯然,任何與現代主義對立和偏離的審美范疇,都可以合法化地被稱之為“審美”。于是,我們看到,在大眾文化日益膨脹和擴張的條件下,經典的現代主義的審美文化已經消解了,日益化為寬泛的無邊的文化現象。這就意味著,在后現代社會,現代主義者精心確立的各種自律的界線被寬容原則消解了。從現代性向后現代性的發展,基本的游戲規則不再是分化,而是去分化(de-differentiation)。利奧塔游戲般地宣布:“元敘事”不再存在,局部決定論取而代之;啟蒙的英雄和解放的英雄都已死去!福科宣布:作者死了!巴爾特斷言:可寫的文本取代了可讀的文本!這些論斷所宣布死去和消失的東西,正是現代主義審美文化力圖確立并加以捍衛的東西。而現代主義的藝術家就是一心想成為啟蒙和解放的英雄。英國社會學家拉什指出:后現代的去分化出現在三個方面:第一,科學、倫理和審美的自律性消失了,審美對其他領域開始了“殖民化”;第二,高雅和通俗的文化界線不復存在;第三,生產和消費、商業和文化等許多界線都模糊不清了[11]。在我看來,去分化現象體現在更多的方面:首先,去分化表現在現代主義意義上的藝術和非藝術的界線模糊了。一方面是生活進入藝術,另一方面是藝術進入生活。用英國社會學家費爾斯通的描述來說,是所謂的“生活的審美化”。這是指將生活藝術化和風格化[12]。其次,現代主義所極力捍衛的各門藝術的“純粹性”也被打破了。后現代主義文化是一種“混雜的文化”(hybrid culture),所謂“混雜”,其中一個含義是指各門藝術的界線的獨特性消解了,繪畫、音樂、詩歌和舞蹈等可以融為一體,如“偶發藝術”;或者,把藝術視為一個動態過程,而不論各門藝術的區別,如“行為藝術”[13]。再次,高雅藝術和大眾藝術之間的界線的消失。用美國批評家菲德勒的話說,是“跨越邊界——填平鴻溝”。復次,后現代社會是一個消費社會,消費主義削平了一切差別和特征,結果是,文化與商業之間的區別不復存在。恰如拉什所言,在后現代社會,我們不知道什么地方商業活動停止而文化活動開始。最后,現代性的分化所形成的認知-工具理性、道德-實踐理性和審美-表現理性的邊界也消失了。審美越出了現代主義所預設的自律的狹小領域,向科學和倫理進軍,將其他領域“殖民化”。在后現代條件下,審美不只是美學家的專利,哲學、社會學、心理學、教育學、語言甚至史學,都對審美問題表現出極大的熱情。
  以上諸方面的去分化,走的是和現代主義相反的路線。分化把審美孤立起來,因而獲得了自身的合法化;去分化則是讓審美進入一切領域,消解自身的合法化。其實,在我看來,正是在這樣的歷史條件下,審美才真正成為一種文化,而不是狹隘的現代主義式的藝術;也正是在這樣的景觀中,我們瞥見了貴族式的精英主義意識形態被無情打碎了,審美成為一種共享的多元文化。反觀中國文化八十年代末以來的進展,我們也可以清晰地發現一種去分化的潮流正在涌來。且不說先鋒派藝術日漸式微,先鋒的角色正在轉向后衛。就大眾文化的迅猛發展來看,市場化的交換邏輯和消費主義的意識形態,象一個巨大的黑洞,吞沒了一切差別和分化。藝術和生活的界線,各種藝術門類的界線,雅文化和俗文化的界線,商業活動和文化活動的界線等等,統統變得模糊不清了。大眾文化由于高度的媒介化,沖決了傳統的邊界,極大地拓展了媒介的公共空間。于是,超越審美趣味和地位群體的藩籬,大眾文化變成為我們時代名符其實的“共享文化”。這就是我們使用審美文化這個概念來描述中國文化變遷的內在根據,也是審美和文化連接的要害所在。
  從分化到去分化,審美文化從純化到泛化,審美觀念從普遍性、絕對和唯一的追求,轉向特殊性、相對性和寬容,其間的變化是巨大的。正是這種變化,才必然導致美學界對審美文化概念的關注。因為審美文化這個概念把美學的視野極大地拓展了,精英主義的、現代主義的或理想主義的美學范式正在受到嚴峻挑戰。我認為,透過審美文化這個新的視野,我們將會發現中國美學正在面臨一個脫胎換骨的自身改造,面臨著美學理論范式的悄然變化。
  誠然,美學理論范式的變化,并不能簡單地理解成拋棄一個塑造另一個。理論的演變不是一個線性過程,而是復雜的積累過程。范式演變的真正含義在于,我們必須對現存的美學理論框架注入新的成分;或者說,我們必須重新反思美學的現存范式。
  注:
  [1]關于現代、現代性以及現代主義等概念,是有爭議的。在西方學術界存在著不同看法。一種較有代表性的看法認為,現代是啟蒙運動以來的歷史,而現代性則是啟蒙運動為代表的追求普遍性的文化傾向。而現代主義是上世紀末本世紀初的一場文化運動,即先鋒派藝術。參見Z.Ba uman,Modernity and Ambivalence,Cambridge:Po lity.1991,PP.3-5.
  [2]哈貝馬斯《論現代性》,載王岳川編《后現代主義文化與美學》,北京大學出版社,1992,第16頁,另見哈貝馬斯《交往行動理論》,第一卷,重慶出版社,1994年版,第208-243頁。
  [3]P.Bourdieu,"The specificity of the scientific fi eldand the social conditions of the reason."So cial ScienceInformation 14,pp.19-47.
  [4]見拙譯,奧爾特加,《藝術的非人化》,《文藝理論研究》,1995年,第3期。
  [5]見拙譯,格林伯格,《現代主義繪畫》,《世界美術》,1993年,第3期。
  [6]參見拙文,《古典的、現代的和后現代的》,《文藝研究》,1996,第5期。
  [7]T.W,Adorno,Aesthetic Theory,London:Routle dge & KeganPaul.1984,P.323.
  [8]馬爾庫塞:《現代美學析疑》,第15頁。
  [9]關于什么是后現代主義,在西方學術界眾說紛紜。常見的說法是后現代主義就是現代主義之后,如果說現代主義是一種主義的話,那么,后現代主義則是多種主義。另一種觀點主張,后現代主義是反現代主義,是現代主義的對抗文化。我認為,在這方面,英國學者鮑曼的觀點值得注意。
  [10]Z.Bauman,Modernity and Ambivalence,Cambr idge:Polity.1991,pp.270-275.
  [11]S.Lash,Sociology of Postmodernism,London:Ro utledge,1991.p.11-12.
  [12]M.Featherstone."Towards a Sociology of Post modernCulture."in H.Haferkemp,(ed),Social Strecture and Culture,Berlin:Walter de Gruyter,1989.pp.166-167.
  [13]詳見拙譯,波萊蒂,《后現代主義藝術》,《世界美術》,1993,第4期。
  
  
  
浙江學刊杭州43-58B7美學周憲19971997 作者:浙江學刊杭州43-58B7美學周憲19971997

網載 2013-09-10 21:4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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