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林彪助毛為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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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林彪助毛為虐
毛澤東的講話,真如一聲驚雷,“大有炸平廬山,停止地球轉動之勢。”觀望者總算
摸到了底,知所趨處,知所依歸了。
周小舟、周惠、李銳三位閱歷尚淺的正直的共產黨人,卻怎么也拐不過彎來。他們
不能忘記12 天前,7 月11 日的晚上,毛澤東把他們三個湖南人找到180 號。說是“開個
同鄉會”,進行了無拘束的談話。周小舟在延安時代給毛澤東當過秘書,所以有幸被任命
為湖南省委第一書記。在大躍進中他的主要德政是,全省修了五萬個小高爐,他下密令,
有兩萬個沒讓點火,避免了很大的損失。對形勢的看法,周小舟說:“成績很大,問題不
少,前途光明。”這三句話很為毛澤東欣賞,成了廬山會議的基調。周惠是湖南書記處書

記,主管糧食。沒搞“放開肚皮吃飯”,湖南后來餓死人較少、李銳是水電部副部長,1957
年力排眾議反對修建三峽大壩。毛澤東賞識他不隨風倒,并采納了他的意見,緩建三峽
工程。后來要他當自己的兼職秘書,以便隨時有所垂詢。
在這次同鄉會上,毛澤東十分坦誠,引咎自責。他說:“提倡敢想敢干,確引起唯心
主義,我這個人也有胡思亂想。有些事不能全怪下面,怪各部門,否則,王鶴壽會像蔣
干一樣抱怨:曹營之事,難辦得很哩!”說到這里,毛澤東和他的三個湖南老鄉哄堂大笑
了一陣。
“萬斤畝,主席怎么也相信了呢?”李銳插話。
毛澤東說:“錢學森在報紙上發表過一篇文章,說植物如能利用照射到一畝地上的太
陽光能的30%,就能畝產幾萬斤;接著捷報不斷傳來,當然亂想起來。許多事情我都要
負責。有些也真負不了。在河南七里營,記者問我:‘公社好不好?’我說:‘好’誰知
就登了報:‘人民公社好!’”
三位老鄉說:“下面亂傳話,傳得快,還是形成文字為好。”
毛澤東說:“講得不對,文字也一樣不好。鋼翻一番,誰知當成了法律,黨比人代會
厲害得多。北戴河規定翻一番,索性登報,是薄一波和喬木的建議。”
李銳說:“去年是唯心主義、小資產階級急性病大發展的一年,敢想敢干起了許多副
作用。‘以鋼為綱’,‘三大元帥’(注:毛澤東在1958 年9 月最高國務會議上講:‘一為
糧,二為鋼,加上機器,叫三大元帥,三大元帥升帳,就有勝利的希望’)等口號不科學。”
毛澤東虛懷若谷地說:“以后可以不提這些口號了。”
周小舟說:“農業是根子。刮共產風不能怪公社書記,主要怪上面。哪里有什么萬斤
畝?上有好者,下必甚焉。‘書記掛帥’權力太大。去年傳主席的話,有些亂傳,更增加
了紊亂。譚老板有些講話和文件,湖南壓下了。沒有往下傳。湖南的密植,偏稀一些,
故此沒有失收的問題。現在會議還有壓力,還是不愿多談多聽缺點。”
周惠也插話:“許多問題應當攤開來談,互相交鋒,才有好處。”
李銳建議:“最好將大區組打亂,各組人員互相穿插,這樣更便于交流情況,交換意
見,免得一個地區還是唱一個調子。”
毛澤東欣然同意:“那好。”隨后就通知了秘書處,從7 月16 日以后,人員就打亂混
編了,但組長沒有動,仍分六個組。
李銳乘機進言:“二五計劃輪廓要定下來,否則不好辦事。”
毛澤東說:“打麻將13 張牌,基本靠手氣(注:李銳對這句話的理解是指客觀規律
不易掌握)。誰知道搞鋼鐵這么復雜,要各種原材料,要有客觀基礎,不能憑手氣。去年

計劃搞亂了。‘國亂思良將,家貧思賢妻。’”
李銳說:“財經工作還是由陳云同志掛帥為好。”二周也附議。
毛澤東說:“‘國亂思良將,家貧思賢妻。’這是《三國志·郭嘉傳》上的話。曹操打
袁紹。吃了大敗仗,于是想念郭嘉。陳云當總指揮好。陳有長處,也有短處。”
這次召見,使周小舟、周惠、李銳如坐春風,他們簡直忘記了毛澤東九五之尊的身
份,忘記了“伴君如伴虎”的宮廷戒律。周小舟信口開河,竟說出了“上有所好,下必
甚焉”這句在中國歷史上專用于諷喻帝王的話。而毛澤東竟心平氣和,不以為杵。三位
忠君大臣得出了一個結論:主席決心糾正大躍進以來的種種錯誤,很能聽得逆耳忠言。
7 月12 日上午,周小舟進入176 號別墅,向彭德懷介紹了11 日晚上毛主席召見的情
況,關于會議多談缺點還有壓力,建議混合編組,“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以及郭嘉、
蔣干故事等都談了。周說:“我們講話很隨便,主席都聽進去了,希望彭總去找主席談談,
更引起主席的重視。”
彭德懷說:“怕談不好,有些意見還不成熟,在西北小組會上沒有談,有些談了《簡
報》上也沒有登,因此想寫一封信。”
周小舟說:“那些發言加以充實整理,就很好了。”
周小舟也是封疆大吏,中央委員,精明過人的政治家。在他忠心耿耿地要幫助主席
虛心納諫,走出困境,使大躍進實現軟著陸的時候,他萬萬沒有想到,他本人充當了釣
彭德懷這條“大鯊魚”的魚鉤,而魚鉤一旦搭在魚的身上,就再也不能解脫,自己的政
治前途要和彭德懷一起葬送在廬山。
24 日聽完毛澤東亮明旗幟的講話,三個湖南人在周小舟處放言高論。
周小舟說:“我懷疑主席的這篇講話是否經過常委討論?按照講話精神發展下去,很
像斯大林的晚年,沒有真正的集體領導,只有個人獨斷專行。這樣,將導致黨的分裂。”
周惠說:“主席對一些問題的決定,反復變化太快。”
李銳說:“這樣的講話不是翻云覆雨嗎?”
周小舟說:“180 度的轉彎,使人轉不過彎來。我們一起到主席那里去一趟,問問到
底是為什么?爭吵一頓也好。”
李銳勸阻說:“主席正在氣頭上,去了也沒法談。”
周小舟提議到黃克誠那里談談,黃克誠是第一任河南省委書記,是周小舟的老上級。
他上山后,為工作方便,也住在176 號,與彭德懷同住一幢房子。聽了毛澤東的講話,
思想極為沉重。周小舟撥通電話后,黃克誠婉拒, 因周小舟堅持要去,黃認為周李都是

毛主席的心腹近臣,或許不要緊,就答應了。三人一進入客廳,慣常的讓座倒茶全免了,
就站著說話。
周小舟說:“主席可能受了蒙蔽。袁世凱稱帝前,籌安會那些人專門印一種報紙給他
看。”
李銳說:“主席也不能一手遮天。”
黃克誠聞言大驚失色,在他這里說這種話還了得嗎!連忙截住話茬:“你們是主席身
邊的人,有意見還是當面去見主席談談。中央集體領導很好。有錯誤,自己多想想,可
以做檢討。”
這時是晚上九點多鐘。彭德懷手持西藏軍區要求增派車輛的電報推進門來,他是來
找總參謀長黃克誠處理軍務的。周小舟上前打了個招呼:“老總啊,我們離右派只有30
公里了。”
彭德懷說:“著急有什么用。”
又談了幾句,三人告辭出來了。偏巧在歸路上遇見了羅瑞卿。羅瑞卿回去向毛澤東
報告:“彭德懷有非組織活動。”於是,由思想批判深入到追查反黨集團。
7 月26 日傍晚,毛澤東找彭德懷談話。在彭德懷的觀念里,君臣的關系很淡薄。他
和毛澤東的關系好像還停留在井岡山時代。在大多數情況下,對毛不稱“主席”,直呼“老
毛”。對于毛澤東在23 日的講話中,文過飾非,強詞奪理,他反感極了。談話中二人各
不相讓,頂起牛來。彭德懷罵街了:“在延安你操了我40 天娘,我操你20 天娘不行?”
這位元帥指的是“七大”前的華北座談會,因為打了“百團大戰”,你組織人批了我40
天,如今你把國家搞得一塌糊涂,廬山會議開了20 天,為了總結經驗教訓,我給你提了
點意見,為什么就不行?這個話沒有錄音,沒有記錄,但原版保存在毛澤東的腦海里。
三年之后,1962 年9 月24 日下午,毛澤東在懷仁堂舉行的八屆十中全會上說:“1959 年
第一次廬山會議。本來是搞工作的,后來出了彭德懷,說:“你操了我40 天娘,我操你
20 天娘行不行?”這一操,就被搞亂了,工作受了影響。二十天還不夠。我們把工作丟
了。”這話是有錄音、有記錄的。
談話談崩了,彭德懷大不敬,辱罵了“今上”。這樣一個事態發展恰是毛澤東所需要
的。於是彭德懷的問題“升級”了。
7 月27 日凌晨,毛澤東召開常委會給彭德懷定性。周恩來說:“對彭德懷的問題還是
要三七開,不要全盤否定。”劉少奇、朱德同意周的意見。毛澤東一票否決三票,要挾說:
“看來我只好上井岡山了。“於是三常委屈從毛,同意打倒彭德懷。
7 月27 日上午,劉少奇召開大組長會議,傳達毛澤東的重要指示:“繼續批判彭黃張
周反黨集團,劃清界限,不僅對事,也要對人。毛主席說:彭德懷與他長期以來是三分
合作,七分不合作。要聯系彭德懷歷史上的錯誤進行批判。”將原來的6 個小組,合并為
3 個大組,任務包干。第一組組長李井泉,領導批彭德懷;第二組組長張德生,領導批黃
克誠;第三組組長柯慶施,領導批判張聞天和周小舟。

也在這天上午,汪東興召集各中央領導人的保衛人員和秘書及江西省接待委員會的
負責人開會,宣布:
一、 這幾個人(彭德懷、黃克誠、張聞天、周小舟及其追隨者)不能擅自進
入毛主席、劉主席住地。
二、 這幾個人的汽車不能下山。沒有毛主席、劉主席的批示,九江機場的飛
機不能起飛。
三、 這幾個人不能互相接觸。
另外,不能把這幾個人的名字傳出去,這是紀律。
7 月30 日,聶榮臻和葉劍英奉命勸說彭德懷檢討認錯,葉劍英流著眼淚說:“主席還
健在你就這樣,將來黨內誰能管得了你?”然后二人又勸彭,不管“事實”,拋開“細節”,
要從“于黨于人民總的方面有利”的高度去認識和檢討。打開天窗說亮話,這個意思是
說,維護毛澤東的一貫正確“于黨于人民總的方面有利”,而揭露和批評毛的錯誤,即使
是有“事實”根據的,從“細節”上看批評是對的,但“于黨于人民總的方面不利”,因
而也是錯誤的。
林彪于 7 月29 日應召上山“勤王”。他一上山就參加了7 月31 日和8 月1 日的常委
會。兩次常委會都由毛澤東主持,劉少奇、周恩來、朱德、林彪四常委出席;政治局委
員、書記處書記彭真(彭在黨內的地位實際是副總書記)上山后,從7 月22 日起接替周
恩來領導會務工作,所以列席參加常委會;另一個政治局委員賀龍因為第一個站出來揭
發彭德懷在火車上的談話,也被吸收參加常委會。在當時。能列席常委會,是受到主席
特殊信任的標志。賀龍列席常委會,不能不對其他政治局委員以及全體與會者發生影響。
大家看到,主席不分山頭,只要在路線上堅定地支持他,就有希望升入黨內更高的層次。
于是各大組的批判會迅速出現一邊倒的局面,批判發言的調子一個比一個高。彭德懷是
以受審判的身份參加常委會的;另外還有四人列席:黃克誠、周小舟、周惠、李銳,他
們是來受教育,以便與彭德懷劃清界限的。彭真指示李銳兼作會議記錄。
在 8 月1 日的常委會上,朱總司令發言,他希望彭德懷的檢討認錯能夠得到毛澤東
的諒解,從彭德懷率領紅五軍上井岡山說起,大家同生死,共患難,奮斗了大半輩子,
不要就此分手。
突然,毛澤東將左腳抬高,超過了面前的茶幾,他右手拿著煙,用左手去抓圓口布
鞋的鞋面。與會者一看就懂了,這是說朱德的發言是“隔靴搔癢”。德高望重的朱德總司
令臉一紅,停止了發言。
林彪以他那特有的尖刻湖北嗓音,聲色俱厲地說:“彭德懷是野心家、陰謀家、偽君
子,馮玉祥式的人物。”一語驚四座,一下子就把綱提上去了。然后緩緩地展開他的意見:
不少人說你傳假話,有野心。長征時講過,入黨前,救中國舍我其誰。入黨后,在

黨內藐視一切,有個路線、綱領、世界觀,自視很高。根本問題要從世界觀解決,你是
經驗主義世界觀,馬克思主義世界觀沒有接受,有個人野心,沒有脫胎換骨,是個不馴
服的黨員,危險在此。入黨后獨立為王。滕代遠是個老黨員,你說了算,長期獨斷專行。
從平江到長征,黨的生活中很大的獨立性。對上級、同級不尊重,對下級看不起,項羽
封了楚霸王,目空一切、組織觀念、黨的觀念一套,你沒有建立起來,革命的動機是否
為群眾服務?這種成分有;但想在革命事業中成功成名,出風頭,也是有的。長期籠統
印象,是舊內容,新形式,舊的也有新的。個人主義是舊的,新的有革命內容。好名、
攬權,要指揮全局,大場面掌握在手。換個名詞:就是野心,派頭氣勢有的。形式上有
很多迷人東西。說你張飛,實際上并不是張飛;你自己走火說過:老奸巨猾,老于世故。
內容形式不統一,很用心的人,又似乎無心。前年同我談話,簡直像準備好發言稿,機
關炮放了,走了。非同志式談話,有戒備、平時以二桿子、張飛出現,一句話不走火,
并不隨便,是假張飛,不是真張飛。一貫跟劉(少奇)談不上。利用坦率形式迷惑人。
用很沒有成見的形式對人,但仇解不開,如對羅瑞卿,實際記仇,實際是老奸巨猾的本
質(毛澤東插話:內有二心,外似張飛),裝好意。說信不準備發表,而是準備發表的,
這樣多的話要說,為何不來談?信有一、二、三稿(彭德懷:就是一稿),一方面肯定成
績基本,缺點次要,思想里卻是確定基本,成績次要。目的有兩面,哪面主要?(毛澤
東插話:掛一筆賬,你們錯了,有此一信。抗戰時期獨立王國,你搞你的,并沒有寫信;
抗美援朝也沒有寫信;北戴河、武昌、鄭州會議都沒有信。這次抓到一個機會,打著無
產階級的旗幟,攻擊小資產階級狂熱性,以為萬無一失。國內外、黨內外議論紛紛,你
是個投機分子)表面似好意,實際要抓辮子,地下檔案,告狀書,告黨狀。發表以爭取
群眾,不發則存檔。表面似好意,而用意很深,是壞意,表現個人單獨政治見解。內容
與形式總消防,采迷人辦法,事實證明是右傾,動機是從個人野心出發,撈一筆。幾十
年不寫信,哪有如此簡單?攻擊主席。今后動機搞單純一些,相信黨,相信毛主席,增
強黨性,把相信自己減少一些,做法人家知道的。內容與形式都知道、要靠老實辦法,
學毛主席著作,馬克思主義著作與毛主席著作是聯系實際的。政治上不再另搞一套,自
以為有正確的東西。只有中央和毛主席的一套正確,用這一套正確指導中國革命。哲學
世界觀、政治,要學現在一套,自己搞一套不行,加強組織觀念最重要。跑掉個人過分
自信,拋掉個人英雄主義,只有毛澤東能當大英雄,你我離得遠得很,不要打這個主意。
我有暮氣,但沒有這個野心;搞大局面,自己一套拿出來,這種雄心、信心沒有;缺點
是有暮氣。這樣大局面,理論知識、精力、威望,只有毛主席有。你我都是丘八,就是
那么個材料,那么大作用。最重要的是防止自信、個人英雄,否則就不能尊重黨,尊重
馬克思主義。
林彪的發言,通篇以“野心”二字立論,拋開具體的是非,大合了毛澤東的胃口,
頻頻插話,心痛唱和。在天下大亂、群雄并起的時代,各路英雄哪個沒有救中國舍我其
誰的氣概?這種雄心大志,換個貶義詞就是野心。從這里下手,能誘導彭德懷承認錯誤;
而一旦彭承認了這個錯誤,就被打中了要害。一個有個人野心的元帥,在朝中還能立足
嗎?當彭德懷表示辭去軍職時,毛澤東說:“現在不談此事,還是你干。”
林彪說:“不是打倒。不是今后不信任,工作要你做。要整風,洗腦筋。”
彭德懷承認:“個人英雄主義,還加無政府主義思想。華北會議做過檢討。洗腦筋不
容易,還要發作的。不守紀律,現在好一點。這次寫信說‘小資產階級狂熱性’。。。。。。
發展下去就危險,小資產階級奪無產階級的權。主席23 日不講話,會發生混亂。承認思

想混亂,立場不穩,有搖擺。”
毛澤東說:“歷來搖擺,直到高饒事件,但還能搖過來、這一次又可能搖過來,看環
境形勢。對你寄托希望。”
烈火金剛的彭元帥,在毛澤東和林彪一打(陰謀家、野心家、偽君子三頂致人死命
的大帽子)一拉(“還是你干”,不撤軍委和國防部的差)之下,終于軟化了,由進攻變
成了防御,由原告變成了被告,由提意見的人變成了被清算的人。由斟酌給別人戴個什
么帽子合適變成斟酌自己領哪一頂帽子合適,此次走上了漫長的檢討認罪的道路。
毛澤東在制服了彭德懷之后,騰出手來收拾張聞天。8 月2 日深夜,他提筆給張聞天
寫了一封信。怎么答復張聞天在發言中論列的13 個問題,毛澤東是費了一番思考的。就
事論事,叫洛甫牽著鼻子走,和他討論經濟形勢和大躍進的得失,自知心虛理短,洛甫
發言后曾很自信地對秘書講:“我的發言組織得相當嚴密,不好攻。”但毛澤東想起來他
運用純熟的軍事原則;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他在給張聞天的信中,根本不著當前經濟
形勢的邊,卻議論起漢代學士枚乘的文章《七發》來,嬉笑怒罵,幾分霸氣,幾分痞氣,
把張聞天奚落一番。這封信也作為會議文件印發了。于是,張聞天變成了舊病復發的楚
太子。連自己也得承認得了病。信是這么寫的:
聞天:
怎么搞的,你陷入那個軍事俱樂部去了,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這次安得是
什么主意?那樣四面八方,勤勞辛苦,找出那些漆黑一團的材料。真是好寶貝!你是不
是跑到東海龍王敖廣那里取來的?不然,何其多也!然而一展覽,盡是假的、講完沒兩
天,你就心煩意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被人們纏住脫不得身。自作自受,怨
得誰人?我認為你是舊病復發,你的老而又老的瘧疾原蟲遠未去掉,現在又發寒熱病了。
昔人詠瘧疾詩(這首曲子調名《叨叨令》)云:“冷來時冷的冰凌上臥,熱來時熱的在蒸
籠里坐,痛時節痛的天靈破,戰時節戰的牙關挫,真個是害殺人也麼哥,真個是寒來暑
往人難過。”
同志,是不是?如果是,那就好了。你這個人很需要大病一場。《昭明文選》第34
卷,枚乘《七發》末云:“此亦天下要言妙道也,太子豈聞之乎?于是太子據幾而起,曰:
渙乎若一聽圣人辯士之言,澀然汗出,霍然病已。”你害的病,與楚太子相似。如有興趣,
可以一讀枚乘的七發,真是一篇妙文。你把馬克思主義的要言妙道通通忘記了,于是乎
跑進了軍事俱樂部,真是文武合璧,相得益彰。現在有什么辦法呢?愿借你同志之簀,
為你同志籌之。兩個字,曰:“痛改”。承你看得起我,打來幾次電話,想到我處一談,
我愿意談,近日有些忙,請待來日。先用此信,違我悃忱。
張聞天接信,對這種文不對題的論戰雖然不服,但這時廬山會議的氣氛,他的處境,
已不允許他再說什么餓死人的事情,只有“謝主隆恩”,按毛的調子檢討了。
參加會議的大員們大多數文化水平不高,見到主席給張聞天的信及隨信附枚乘《七
發》原文復印件反復研究,相互切磋,以求領會其中的要言妙道。他們的思想離開了已
經破產的經濟和正在挨餓的人民,離開了前幾天還在爭論的大躍進的得失和經驗教訓,
一下子被毛澤東引到了漢朝,更加敬服毛澤東的博學和高深。

從 8 月2 日起,廬山會議由政治局擴大會議變成了八屆八中全會。出席會議的中央
委員和候補中委147 人,列席會議的15 人。這次中央全會是斗爭彭德懷、張聞天、黃克
誠、周小舟的大會。
8 月13 日上午召開大會,周恩來同志奉命主持會議。張聞天按照毛澤東來信定的調
子,承認陷入了軍事俱樂部,承認自己體內“瘧疾原蟲”復活。從張聞天的檢討可以看
出人性、黨性被扭曲成什么樣子。他說:“現在我認識到毛澤東的路線是已經證明了的唯
一正確的路線,不能有任何懷疑。廬山會議證明了誰不跟毛主席走誰就會犯錯誤。可是
由于教條主義老原蟲復活,教條主義和經驗主義在反對總路線、反對毛澤東同志這一點
上結合起來,我也就有對總路線的懷疑、動搖,走到反黨。今后要老老實實做毛澤東同
志的學生。”
8 月13 日下午的大會是斗爭“反黨集團”的頭子彭德懷,仍是周恩來主持會議。積
極分子都被發動起來了,個個摩拳擦掌,義憤填膺。昔日橫刀立馬的彭大將軍,以低沉、
悲滄的語調發言。按照毛澤東在小會上算的歷史舊賬,他檢討自己對毛澤東的主張不理
解、不贊同或者支持不力,貫徹不力,上綱為幾次路線錯誤。
談到現實問題,他無可奈何地承認:“7 月14 日的信,事實上是反對總路線、反對黨
中央和毛主席的。”他知道,不承認這個罪名過不了關,而認了這條罪名自己也就完了。
可憐的哦電話像個溺水的人抓住一把稻草那樣,他咬文嚼字地用了“事實上是”四個字,
意思是說主觀動機不是;“事實上是”就夠定罪的了,誰管你的善良動機呢?
“我的右傾觀點主要表現在:把黨所領導的廣大群眾建設社會主義的高度熱情,說
成是‘小資產階級狂熱性’,把已經糾正和正在糾正的缺點,片面夸大,說成是‘左’的
傾向,政治性的錯誤,把9000 萬人煉鋼鐵的巨大意義,說成是‘有失有得’。更錯誤的
采用含沙射影的手法,損害毛澤東同志的崇高威信。這次攻擊,正是黨處于內外夾攻的
情況下發起的,這就增加了嚴重的危害性,如果這些謬論傳播出去,將成為敵人打擊我
黨的有力武器。從這些分析來看,我的右傾機會主義言論,是從資產階級立場出發,反
對無產階級事業的,我事實上成為資產階級在黨內的代言人。這次錯誤的嚴重性,還因
為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偶然錯誤,而是一種有準備、有組織的行動,毛澤東同志所指出的
‘軍事俱樂部’,就是發動這次進攻的司令部。”
接著,彭德懷逐一交代了他和“軍事俱樂部”成員黃克誠、張聞天、周小舟等人的
關系。按照中共黨內生活的程式,彭德懷還深挖了自己犯錯誤的思想根源,檢查了自己
有個人英雄主義思想,經驗主義的思想方法。上綱到“資產階級的世界觀始終沒有得到
改造,無產階級世界觀沒有真正確立”這樣的高度。在檢討的最后,彭德懷這樣表示自
己的決心:“我堅決地、全部地拋棄那封信的錯誤立場、觀點,解決拋棄對毛澤東同志的
一切成見,堅決回到黨的立場上來,脫胎換骨,重新做人,竭誠擁護黨中央,擁護毛澤
東同志,不管今后黨中央的領導人有什么變動,都愿堅決服從領導,在黨的監督下,老
老實實地為黨工作,并愿盡自己的余生,無限忠誠地為黨的革命事業而奮斗。”
這時候彭德懷對毛澤東還沒有完全失掉幻想,甚至幻想著將來劉少奇接了班在劉的
領導下“老老實實地為黨工作”。他清楚記得在8 月1 日的常委會上他說請罷兵權的話時,

毛澤東當著眾常委的面說:“還是你干。”林彪也說:“不是打倒。不是今后不信任你,工
作要你做。”彭德懷幻想用自己的深刻檢討換取毛澤東的寬容大度,畢竟我為你打江山30
年,你老毛要是真能寬容我,再說一句“還是你干”,我肝膽涂地地一如既往,保你的江
山。政治上的翻云覆雨,彭德懷還是小學生。毛澤東陰險地微笑著。他要一步一步地收
拾這位桀驁不馴的元帥。
彭德懷檢討后,李井泉第一個發言,說彭“態度有所進步,但沒有交代新內容,而
且對野心家、偽君子的問題,按照自己的面貌改造黨的問題,都回避了。主席在公社化
和全面煉鋼這兩件事上,有著具有歷史意義的貢獻,不是兩條大罪狀,而是兩條大功勞。”
康生說:“彭德懷還在耍兩面派手法,只承認個人英雄主義發展下去會成為野心家,
而不承認已經是野心家、偽君子,共產黨內的野心家必定是偽君子,最后采取陰謀手段
分裂黨。彭不承認這一條,就不能使全黨相信你不會造反。”
譚震林說:“我看平時不像張飛,倒有點像魏延。刮共產風,是我要負責任,要追究
責任,要給處分,都是應當的。這一條,毛主席不僅無過錯,而且做出了偉大的貢獻。”
又有許多人急于表現,站起來慷慨激昂,對彭上綱很高,同時表白對毛澤東的忠誠。
為追逼彭德懷,劉少奇還拍了桌子。
只有朱德、劉伯承等少數人保持沉默。面對此情景,兩位元帥內心非常痛苦,由心
底生出了“飛鳥盡,良弓藏”的悲涼。一年前,彭德懷奉旨蠻橫地整了劉伯承。熟讀經
史的劉元帥此時此地沒有一點幸災樂禍之心,他只為功臣們的命運担心,下一個倒下去
的該是誰呢?!
在朝鮮戰場上打敗了麥克阿瑟五星上將的彭德懷元帥,因為和毛澤東發生意見沖突
倒下去了。麥克阿瑟也和他的總統杜魯門有過激烈地頂撞和爭吵。他在朝鮮前線公開批
評杜魯門的亞洲政策,杜魯門總統下令撤了他的職;更使他感到丟臉的是總統竟然沒有
事先打個招呼,麥氏是在收聽新聞廣播是聽到自己被解除一切指揮權的消息。政府是有
權威的。軍人,包括麥克阿瑟這樣卓越的軍人,也不能凌駕于政府之上。這是事情的一
方面。另一方面,對麥克阿瑟的處分,僅此而已。麥克阿瑟不服,回到美國后,在國會
和全國各地演講,抨擊杜魯門的亞洲政策,爾后又參加了總統競選,企圖取杜魯門而代
之。雖未當選,但體面地度過了晚年。麥克阿瑟被解職后的一切活動,都被思維正當,
受到法律和制度的保護,并沒有被認為是“野心家”,更沒有加諸什么“篡黨篡國”的罪
名,批倒批臭。
中國元帥和美國元帥晚年的不同遭遇,反映了兩種政治制度、兩種歷史傳統、兩種
文化背景的不同。制造彭德懷冤案的罪魁禍首當然是毛澤東,但又不僅是毛澤東,是一
種制度、一種傳統、一種文化所形成的歷史合力。強化這種歷史合力的人,讓劉少奇、
林彪、賀龍、陶鑄、羅瑞卿、李井泉等人,在后來的幾年中,又都被這種由他們自己強
化起來的不可抗拒的歷史合力整得家破人亡。中共想要成為一個成熟的執政黨,必須進
行以擴大黨內和黨外民主為核心內容的政治體制的改革,這是保證能及時改正錯誤,避
免全局性、全國性的大錯誤,實施對國家,對人民的正確領導的先決條件。

1959 年8 月16 日,通過了《中國共產黨八屆八中全會關于以彭德懷為首的反黨集團
的錯誤的決議》,宣稱:“在1959 年7 月黨中央召集廬山政治局擴大會議以前,直到廬山
會議的一段時間內,在我們黨內出現了以彭德懷同志為首、包括黃克誠、張聞天、周小
舟等同志的右傾機會主義反黨集團反對黨的總路線、反對大躍進、反對人民公社的猖狂
進攻。。。。。。把彭德懷同志和黃克誠、張聞天、周小舟等同志調離國防、外交、省委第一
書記等工作崗位是完全必要的。但是他們的中央委員會委員、中央委員會候補委員、中
央政治局委員、政治局候補委員的職務仍然可以保留,以觀后效。”
與此同時,還通過了一個《關于開展增產節約運動的決議》,竟然說:“總路線、大
躍進、人民公社,這是我國勤勞勇敢的六億五千萬人民的偉大決心和偉大智慧的表現,
是我們黨和我國各族人民的偉大領袖毛澤東同志創造性地把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普遍真理
同中國革命實際結合起來的產物。正因為我們在社會主義建設事業中,加強黨的領導,
堅持政治掛帥,堅持群眾路線的工作方法,堅持總路線、大躍進、人民公社的光榮旗幟,
我們取得了去年和今年上半年的偉大勝利。在今后,我們將沿著這一光榮道路勇往直前,
為新的偉大的勝利而奮斗。”這段話表面上看來是中共慣說的套話,實則不然,它有劃分
歷史階段的意義,它以中共文告堂而皇之的名義,宣告中國共產黨和實事求是的原則決
裂。錯誤可以說成正確,失敗可以說成勝利,六億人民深惡痛絕的“三面紅旗”硬說是
他們的“偉大決心和偉大智慧的表現。”黨的認識、黨的決議完全和黨心民心的良知背道
而馳、此次。中共走入了毛澤東的空想社會主義的死胡同。為了改變這條給中國人民帶
來深重災難的“左”傾路線,繼彭德懷之后,一大批為民請命的共產黨人付出了慘重的
代價。許多人犧牲了性命。單一個包產到戶,多少想要老百姓吃頓飽飯的好干部被整得
家破人亡啊!
8 月17 日,還是在廬山人民劇院,毛澤東以勝利者的姿態主持召開了中央政治局工
作會議,上山的高級干部都參加了。他說:“集體有一長,班有班長,連有連長,有三個
黨員是一個小組,要有個組長。沒有集體不行,光有集體也不行。有集體就要有個長,
不然就沒有力量。。。。。。開會要有人發通知,要有秩序,散會也要有人宣布,這是必然性。
至于姓張姓李的來主持,那是偶然性。必然性通過偶然性來表現。有統一指揮,是社會
斗爭、自然斗爭所必需的。”毛澤東以小喻大,單講領袖的重要。
然后,根據毛澤東的授意,劉少奇作主題講話,大講個人崇拜的必要性和正確性。
他說:“在蘇共20 大以后,我們黨內也有人要在中國反對‘個人崇拜’,彭德懷同志就是
有這個意見的,在西樓開會的時候,幾次提議不要唱《東方紅》,反對喊‘毛主席萬歲!’
這次又講什么‘斯大林晚年’,什么‘沒有集體領導’,‘毛主席沒有自我批評,把一切功
勞歸于自己’等等。實際上,20 大以后,他就一貫要在中國搞反‘個人崇拜’運動、我
這個人歷來是提倡‘個人崇拜’的,也可以說‘個人崇拜’這個名詞不大妥當,我是說
提高毛主席的領袖威信。我在很長時間就搞這個事情。在七大以前,我就宣傳毛主席;
七大的修改黨章報告我也宣傳,現在我還要搞,還要搞林彪同志的、小平同志的‘個人
崇拜’。你們不贊成我搞,我也要搞的,我也不一定要人家同意的。我就是這么搞。有人
借著蘇聯反對斯大林的‘個人崇拜’,要在中國反對毛主席的‘個人崇拜’,是完全錯誤
的,是一種破壞活動,是對無產階級事業的破壞活動。黨要有領袖,領袖要有威信。恩
格斯說:‘革命無疑是天下最有權威的東西’,而反對權威的,‘要么是散布糊涂觀念,要
么是背叛無產階級事業。’”

在緊跟毛澤東這一點上,劉少奇與周恩來不同。如果說,毛澤東說100,周恩來絕不
說99,也不說101;劉少奇則不然,他總要過一點,說101,甚而至于102.所以在文革中
他被打倒時多了一條罪名,叫做形左實右。這次講話是毛澤東三天以前交待的,說是“大
約在17 號,我將講‘班有班長’,不講多了,我講過了,你接著講。”這次劉少奇又來了
個102,毛澤東叫他講對毛一個人的崇拜,他卻大加發揮,說“還要搞林彪同志、小平同
志的個人崇拜。”這是個最犯忌諱的問題。劉少奇要對三個人“搞個人崇拜”,有竊弄名
器之嫌。因為毛澤東指定的接班人是你劉少奇,他沒講劉以后的接班人立誰。劉少奇如
今講要搞對林、鄧的個人崇拜,儼然是把毛澤東尊為太上皇,自己就皇帝位,指定自己
身后的接班人。政治局委員
政治局常委的推出,名詞的上下,這個權只能操在毛澤東一個人手中,這就是具體
化的“名器”,這個權是不能分割、不能轉讓的,帝王南面之術所謂“惟名與器不可假人”,
毛澤東是謹記在心的。毛澤東在政治局、在政治局常委中,任何時候都能操縱多數,其
秘訣就在于他掌握著這個權。這個權如果丟了,他就失去控制多數的能力,不能控制決
策機構的多數,下一步就會丟掉政權,被趕下臺。劉少奇出言不慎,以為是按摩足底示
意的方向,多發揮幾句,但在毛澤東心頭留下了一個巨大的陰影。
不料,劉少奇還有驚人之論,仿佛是按照毛澤東的意思在發揮,但來了個103,他說:
“揭穿底,我看是這樣的:彭德懷同志也不完全反對‘個人崇拜’,對毛澤東同志的‘個
人崇拜’他要反對;對彭德懷的‘個人崇拜’他是不是反對?那就很難說。實際上,我
看他是高興那個東西。這幾天揭露的也是這個事實。與其你搞‘個人崇拜’,就不如毛澤
東同志以及其他同志搞‘個人崇拜’好。彭德懷同志說我篡黨,我也這樣講:與其你篡
黨,我看就不如我‘篡黨’好。老實說,你篡黨我不贊成,如果你篡黨,我一定‘篡’,
你不篡,那好,我也可以不篡黨。”
廬山人民劇院悄然無聲,寂靜得可怕。與會者凝神靜氣在聽,生怕漏掉一個字。毛
澤東一聲咳嗽,震掉了手上寸把長的煙灰,打破了全場的寧靜,也掩飾自己心頭的微微
一震:難道我搞掉彭德懷,是在為一個赫魯曉夫掃平道路么?人心難測呀。
廬山會議閉幕了。在全黨和全國,一場保衛三面紅旗,反對右傾機會主義的所謂“路
線斗爭”的大幕又拉開了。
毛澤東在與彭德懷作戰的時候,始終用一只眼睛盯著周恩來。他所以在大躍進問題
是,橫下心來頂住不退,就是因為退下這一步來,跟著就要承認周恩來的“反冒進”是
正確的,于是都能正確路線的代表就轉到周恩來身上。廬山會議結束時,毛澤東指示編
一本哲學小辭典,書的主體,那些條目其實是附件。真正的主體部分是毛澤東定的書名
和作者的序言。書名定為《經驗主義,還是馬克思主義?》序言中說:“為了從理論上
批判經驗主義,我們必須讀哲學。理論上我們過去批判了教條主義,但是沒有批判經驗
主義。現在主要危險是經驗主義。”給彭德懷戴的也是經驗主義的帽子, ,說是為了深
入批彭,也說得過去。但中共黨內中層以上干部,都知道延安整風時,經驗主義這個名
詞,是以周恩來為代表的。在廬山打倒彭德懷之后,毛澤東仍然堅持認為:“現在的主要
危險是經驗主義。”其潛臺詞就是告訴自己的追隨者,與他爭奪領導權的主要人物是周恩
來。他要不斷地念經驗主義的緊箍咒,才能控制周恩來,而周恩來以他在國內外的巨大
聲望來支持毛澤東,又是毛不可缺少的。

周恩來反冒進,是以國民經濟要有計劃按比例發展,實現綜合平衡為立論依據的。
毛澤東在廬山會議承認了這一條,盡管他把發明權抓到了自己手上,但畢竟是承認綜合
平衡出了問題。回到北京。他有后悔了,覺得承認綜合平衡出了問題,會被人從這里打
開缺口,否定大躍進。這對繼續大躍進,反擊右傾機會主義,是非常不利的。于是,9
月6 日,毛澤東寫信給陳伯達,要他邀集國家統計局的人員開一次座談會,討論1958 年
國民經濟比例是否失調的問題。這是強迫專業機關作偽證。7 日陳伯達召集國家統計局的
國家和業務人員
開座談會。8 日下午,陳伯達給毛澤東回一封信,說:“從去年大躍進中的工業和農
業、重工業化輕工業的全部情況來看,可以肯定,第一部類和第二部類的比例關系是適
當的。第一類內部,第二類內部的比例關系,基本上也是適當的。”“去年大躍進式按比
例地向前發展的。”陳伯達給毛澤東的信以及國家統計局座談會的材料。在1959 年9 月
11 日《內部參考》第2868 期(發給地委以上黨員干部閱讀的秘密刊物)上發表了。國家
統計局雖然衙門不大,但在評論大躍進是否造成國民經濟的嚴重比例失調問題上,是最
權威的機關。這個材料一發表,像貓蓋屎一樣,把大躍進造成的國民經濟嚴重比例失調
掩蓋起來了。毛澤東知道,這是自欺,也是欺人,但斗爭需要,只好如此。
這一切文章做完之后,毛澤東又吹響了新的大躍進的法螺。1960 年元旦,《人民日報》
發表社論,說是“根據最近的經驗,找到了三個法寶,這就是:建設社會主義的總路線,
大躍進的發展速度和人民公社的組織形式。”1 月7 日至17 日,中共中央在上海舉行政治
局擴大會議。毛澤東親自主持了會議。會議確定了1960 年國民經濟計劃,討論了今后3-8
年的設想。會議認為,1960 年還將是一個大躍進,可能比1959 年躍進得更好,會議規定,
1960 年鋼產量為1840 萬噸,糧食產量為6000 億斤。會議設想8 年完成人民公社從基本
隊所有制過渡到基本社所有制。會后,各省紛紛響應,大辦縣社工業,大辦水利,大辦
養豬場,為繼續大躍進,為提前實現過渡創造條件。1960 年3 月9 日,根據毛澤東的指
示,中共中央發出《關于城市人民公社問題的批示》。說是“除北京、上海、天津、武漢、
廣州五個大城市外,其他一切城市應該一律掛出人民公社的牌子。以一新耳目,振奮人
心。”到七月底,全國190 個大中城市。建立了1064 個人民公社,參加城市公社人數5500
多萬人,占到這些城市人口的77%。
毛澤東鋌而走險了。他要辦的事,一定要辦成;他要走的路,一定要走通。然而,
經濟規律是不接受任何長官意志的,等待他的將是更慘重的失敗。毛澤東的空想社會主
義造成的席卷全國的大饑荒像世界末日一樣來臨了。


網載 2015-06-02 23:3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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