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德公司:對華沖突——前景、后果與威懾戰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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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James Dobbins David C. Gompert David A. Shlapak  Andrew Scobell

摘要

在未來20年中,中國的國民生產總值和國防預算都可能超過美國,使它成為與美國旗鼓相當的競爭對手。

盡管如此,我們認為中國的安全利益和軍力發展仍將以其周邊地區為重心。按發生沖突的幾率大致從高到低排序,中國可能會涉及在朝鮮半島、臺灣、東南亞單個或多個國家、及印度等地發生的沖突。美中沖突或許會以網絡戰的形式爆發,并有可能僅限于此。

我們認為,美中之間的直接武裝沖突在上述這些情況下都不大可能。但這種判斷是基于美國有能力繼續保持威懾,從而阻止那些可能引發這種沖突的行為。

在東亞最可能出現的緊急情況下——也就是朝鮮垮臺這種局面——美軍地面部隊將是至關重要的。在其他情況下則不太需要美軍地面部隊。

雖然中國的整體軍事能力在近期內無法與美國平起平坐,但很快就會對其鄰國取得局部優勢:首先是在臺灣和臺灣周邊地區,然后是稍遠些的地區。

其結果是,直接防御該地區的爭議目標將變得越來越困難,以致最終變得完全不可能。

因此,美國將在防御方面越來越依賴于各種戰事升級手段,在威懾方面則越來越依賴于報復能力。

在這方面,美國的核優勢將不會有太多用武之地,因為中國具備二次打擊能力,而且這些最有可能的潛在沖突大都不會對美國帶來生死攸關的后果。

沖突還有可能蔓延到網絡和經濟領域。在這兩種情形下,美國自身的弱點將讓我們承受相當大的損失。

對中國大陸軍事目標進行常規打擊可能是最佳的升級手段,但是我們無法確信沖突可被局限在這一范圍。

為了改善直接防御效果并減少升級危險,美國措施之一是幫助中國周邊鄰國提升軍備并增強決心。

這樣的策略不應成為——也不應被視為——美國試圖拉拢周邊國家圍堵中國,否則會使中國的敵意更強。

實際上,美國應該同時努力將中國納入到安全合作的活動中來。這不僅可以避免顯得美國在組織反華聯盟,而且也會使中國這個世界上第二大強國為國際安全做出更多貢獻。

雖然美中都避免發生經濟戰,但一旦雙方發生沖突,其經濟后果將是史無前例的。這對雙方而言都具有強大的威懾效果,雖然目前美國稍占上風。

增強美國的經濟實力,是確保互相依賴以及相關威懾保持平衡的最佳途徑,可以避免讓這種平衡在今后幾十年內滑向對美國嚴重不利的方向。

與中國發生沖突的危險既不能被忽視,也不應被夸大。還有其他很多沖突更有可能發生。在這些更可能發生的沖突中,對手將會與中國十分不同,因而美國所需具備的能力也與跟應對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所需的能力十分不同。

單個來看,這些突發事件的重要性將低于與中國發生的沖突;但從整體上看,它們將塑造美中互動的國際環境,并將極大地影響到中國對于美國實力和決心的看法。

再過二十年,中國的國內生產總值(GDP)和國防預算將有可能超過美國。如果中國愿意的話,它可以成為一個實力超過在鼎盛時期的蘇聯和納粹德國的對手。

然而,中國對于鄰國既不謀求領土擴張,也不打算輸出意識形態。它對趕超美國軍費開支、形成與美國相當的全球部署、或承担超出其周邊地區以外的防御任務沒有表現出什么興趣。

當然,其意圖今后有可能會改變。但即使果然如此,因為要形成這些能力需要一定的時間,美國應該會事先收到大量的警報信號。

雖然中國采取了謹慎而務實的政策,但與美國發生沖突的風險依然存在。隨著中國的力量不斷增加,這種沖突的可能性和后果會變得愈加危險。

在下文中,我們將討論今后三十年間,最有可能導致美中發生軍事沖突的原因。這些原因按其可能性從高到低排列。

這些沖突都發生在與中國接壤的周邊地區,因為我們相信中國的安全利益和力量都將聚焦于此。在所有這些情形下,我們都相信美中發生軍事沖突的可能性不大。

但這種判斷是基于美國有能力繼續保持威懾,從而阻止未來三十年間引發這種沖突的行為。在討論完沖突的可能起因之后,我們將討論這些情形對美國的作戰行動會有何影響,以及它們對防御和威懾所構成的要求。

我們檢視了為確保與中國的沖突不會發生,美國所需要保持的能力。在本文結論部分,我們闡述了美國在應對中國崛起所帶來的挑戰方面應該采取的長期戰略。

 

結論

隨著時間推移及中國能力的增強,美國可能發現自己被迫要從封鎖性威懾轉向報復性威懾:前者是基于美國在西太平洋直接保衛其利益和盟友的能力,而后者是基于在局面升級的威脅下,利用遠程武器和更容易生存的平臺。

雖然美國將在一定時期內掌握局面是否升級的主導性(假設美國愿意對中國大陸采取常規性打擊的話),但中國也有可能發展出自己的升級選項,包括反衛星武器和攻擊性網絡戰能力,因此也就加大了美國在沖突升級后所面臨的風險。

中國在戰略核武方面的提升,以及最可能出現的中美沖突情景只會對美國造成有限損害等因素,降低了美國威脅使用核武的可信度。

改善直接防御和降低沖突升級風險的方法之一,是美國可以加強中國鄰國的能力,鞏固它們的決心。

這樣的策略可以提升中國使用武力的成本、防止中國不惜犧牲區域穩定和美國的利益而獨斷專行。

這樣的戰略不是,也不應視作美國想要圍堵中國或聯合整個區域對抗中國,以免讓中國產生更強的敵意。

事實上,也應該做出同樣的努力把中國拉進合作性的防衛行動中,這不僅可以避免美國顯得是在結成反華聯盟,也可以獲得世界第二大強國在國際安全方面的更大貢獻。

對于上述的一些沖突預案,美國應該繼續探索合作性的解決方案。比如說,朝鮮崩潰,就可以成為美中合作的機遇之一。

即使雙方避免了經濟戰,一旦中美之間爆發沖突,其經濟后果也會是史無前例的。這是一種強大的相互威懾,目前美國稍占上風。

未來數十年,加強美國經濟是保證這種互相依存和相關威懾的平衡不會滑向對美國非常不利的位置的最好方法。

盡管不應忽視與中國發生沖突的風險,但也不應夸大這一風險。還有其他很多沖突更有可能發生,而我們現在很難預測。

正如沒人能在1989年預測到我們會涉足巴爾干,或在2001年9月10日預測到我們會入侵阿富汗和伊拉克,或近在半年之前預測到我們今天對利比亞做出的承諾。

在這些沖突中,對手都與中國迥然不同,因而美國所需具備的能力也大大有別于應對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所需的能力。

上述每一場沖突的后果都不如對華沖突的后果那么大,但綜合來看形成了參與雙方進行互動的國際環境,這從根本上影響了中國對美國的力量和決心的看法。

成功地應對這些小型挑戰,可能是確保我們一直不必卷入更大沖突之中的最好方式。

 

正文

沖突預案

朝鮮

為了獲得食物,或為了躲避戰事,幾十萬或數百萬的平民將向朝鮮邊境地區轉移。中央控制的消失,也會讓北方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WMD)和導彈處于險境。中國可能會在沈陽軍區開展全面動員,并派遣相當數量的部隊跨過鴨綠江,以便將難民控制在朝鮮半島以內。

美韓聯軍司令部在作戰方面的首要考慮是掌握彈道導彈發射點和WMD所在地的安全。如果成建制的朝鮮部隊依然存在,那么還需要消除朝鮮人民軍(KPA)遠程炮兵陣地對首爾的威脅。要完成這些任務,就必須側重于特種作戰部隊、武力介入和空中投放能力。與此同時,中國將會對美、韓武力進入到非軍事區以北而感到不安,因而可能會派遣自己的部隊進入朝鮮(如果其此時尚未這么做的話),既為彈壓騷亂,也為防止美韓接管朝鮮全境。

盡管韓國將會為這類任務提供相當數量的部隊和軍力,他們并沒有足夠能力應付朝鮮徹底崩潰所帶來的大范圍影響和復雜局面。因而還需要美軍地面部隊大量地廣泛介入,以迅速奪取并控制眾多地區。其中一些地區面積很大,僅靠特種作戰部隊和化學、生物、放射、核、高爆(CBRNE)部隊無法應付這種局勢。

在此情況下,不論是否事出偶然,美、中軍隊出現對抗的可能性將會比較高,并且沖突很有可能升級。除了需要介入并處理朝鮮垮臺所帶來的直接后果,美國也將不得不面對選擇哪種結局的棘手問題:是統一(我們的盟友韓國希望看到這樣的結局),還是繼續分治(中國非常傾向于這一結局)。

臺灣

雖然中國和臺灣的關系有所改善,并且還在持續改善中,但在關鍵問題上雙方還沒有取得實質性進展,也就是臺灣島最終的地位問題能否解決,何時解決,如何解決。是成為一個獨立政體呢,還是被大陸所統一?只要這一根本性的分歧存在,臺灣海峽就存在沖突的可能性。

海峽兩岸的沖突可能以多種形式發生,從中國對臺灣口岸的封鎖,到以不同的強度轟擊臺灣的多處目標,再到試圖直接進入。美國如果要直接介入到任何這樣的緊急事態,其目的將是阻止中國強行征服臺灣,并盡可能減少對臺灣的軍隊、經濟和社會造成的損失。美國的核心任務可包括防止中國奪取空中和海上制導權,控制北京的地面攻擊導彈所能造成的影響。這些都需要積極防御、消極防御、以及進攻行動的有機結合,并可能包括美國對位于中國大陸支援對臺攻勢目標的打擊,而這一切都帶有局勢升級的風險。事實上,中國有可能考慮在先,并為了先發制人,在這一地區發起對美軍目標的攻擊。

隨著中國繼續推進軍隊現代化,美國確保防衛臺灣的能力也受到侵蝕。近期,中國將具備可以威脅到美國陸地和海上軍力投射平臺的能力——也就是威脅美國的空軍基地和航空母艦,以及臺灣自身的防御設施。這一地區的軍事平衡正在轉變,這些趨勢看起來是不可逆轉的。雖然要突破堅決抵抗越海登陸絕不容易,但臺灣的直接防御已成為一個挑戰,在未來數年還會變得越來越難。

網絡戰

中美的網絡戰可能是兩國武裝敵對的一部分,或者是其前奏。又或者,它僅僅只會始于網絡空間、限于網絡空間。這里引述的情況則主要指后者,雖然網絡戰有可能引發武裝沖突。

中國人民解放軍(“解放軍”)曾多次入侵美國網絡,搜尋敏感數據,而沒有遭到美方報復;解放軍可能會尋求并獲準干擾美國收集和散布關于中國戰略核計劃項目方面的情報。中國的政府領導人可能沒意識到,這種行動將被美方判定為網絡攻擊,從而招致報復。此類襲擊可能會破壞美國賴以收集關鍵情報的系統,包括警報系統。如果有確鑿證據表明是解放軍在發動攻擊,美國可能會決定進行報復。鑒于美國很難訪問對應的解放軍情報網絡,美國可能會報復支撐中國運輸系統的網絡,包括商業航運和軍事后勤,以此發出對沖突升級的危險性警告。這將對中國貿易產生立竿見影的影響。此外,由于美國偵查中國軍隊的能力下降,太平洋司令部(PACOM)將受命提高其警戒級別。

若是中國不希望升級成為武裝沖突,它可以用“軟殺傷”(例如,通訊鏈路干擾)進行回應,攻擊支撐太平洋戰區指揮、控制、通信、計算機、情報及監視與偵察(C4ISR)網格的美國衛星,美國也會做出類似回應。由于中國和美國的網絡防御對如此龐大和復雜的攻擊都抵御不足,雙方可能訴諸反擊,希望能保持威懾。

隨著網絡戰升級,中國和美國的重要網絡可能遭受暫時但重大的損失,給股票、貨幣、信貸,和貿易市場造成沖擊。雖然雙方避免將對抗升級為熱戰,經濟損失可能相當之巨。中美在伊朗問題上的合作將會停擺,朝鮮半島局勢可能升溫。不會有人員傷亡——而是廣泛的損失,緊張對立,對網絡安全信心全失。這場網絡戰沒有“贏家”。

南中國海

南中國海地區有許多潛在的導火索。一定程度上,中國聲稱擁有幾乎整個區域的主權,與多個相關國家的主張相對立;自上世紀70年代中期以來,尤其是西沙群島和南沙群島附近地區發生了有限的沖突。海洋對峙可能導致更廣泛的沖突,例如,越南和中國之間的海洋爭端升級為兩國之間的地面戰爭。

當南中國海或其周邊危機升級時,美國盟國菲律賓可能會訴諸華盛頓。中國最近聲稱,該地區是其專屬經濟區(EEZ)的一部分,因此應受中國控制;這種聲稱是對全球自由航行規范的測試,并直接挑戰美國在東亞的利益。

根據沖突的性質及嚴重程度,美國的行動目的可能小至秉持航行自由,對抗中國企圖控制南中國海海域活動的努力;大至在東南亞發生地面戰爭時,協防菲律賓,防止空中或海上進攻,或者援助越南,保衛另一盟國泰國。

一旦南中國海或東南亞發生沖突,局勢將要求美國空軍和海軍力量確保友軍戰場優勢。地面戰爭可能要求美國陸軍介入——尤其是特種作戰部隊和強攻能力。

目前,中國將大量軍力投放到南中國海區域的能力仍相當有限;特別是,解放軍的陸基戰斗機無法在遠離基地的范圍內有效作戰。如果中國在未來幾年內建造航空母艦,發展空中加油能力,這一情勢將發生變化。不過,在未來二十年內,南中國海和東南亞的直接防御仍然是一個可行的戰略。

日本

中日關系仍然存在爭議,這至少有兩個原因。首先,從中國方面看,日本從十九世紀末到1945年期間的行為引發中國的憤怒、恐懼和不滿,這一情緒持續至今;而且在中國眼中,日本看起來不夠敏感,常常做出侮辱性的行為,頻頻傷害中國人的感情。其次,目前在尖閣列島/釣魚島存在領土爭端,雙方對中國東海專屬經濟區的主張重疊,這些爭端不斷刺激兩國關系。如果中國東海發生海上事件,或者因為海上問題而惡語相向,局勢升級,兩國有可能發生沖突。

如果中日發生爭端,美國的目標是協防日本;同時,盡管中國“崛起”,美國仍然保持著亞洲國家首選安全合作伙伴這一地位。這樣做將需要我們幫助減少日本及其軍力損失,恢復相關的空中及海上主導權。這可能需要美國和日本考慮對大陸目標進行打擊,但也要考慮到隨之而來的戰爭逐步升級的危險。

隨著中國軍力增長,尤其是其海軍、空軍和導彈投射力量的增強,美國處理此類沖突的代價將穩步增長。但只要美軍不從西太平洋撤出,日本自衛能力沒有大幅下降,在未來二三十年間,對日本的直接防御策略仍然是可信的,雖然會越來越具有挑戰性。

印度

中國和印度彼此認為對方是亞洲大陸的地緣政治對手;如果在其長期有爭議的共同邊界上發生事件,或在應對失敗鄰國(如緬甸)時發生爭端,兩國可能引發沖突。如果這兩個世界人口大國發生上述沖突,由于雙方都擁有核武器,沖突存在著相當大的升級風險。

在以上兩種情形下,美國可能會尋求置身度外;其最關注的將是居住在該地區成千上萬的美國平民的安全,以及在一個或多個受影響國家執行大規模和復雜的非戰斗人員(NEOs)撤離行動的可能需要。這一行動的政治障礙十分復雜,其挑戰令人生畏;需要大量的海空軍力量和地面部隊。美國可能會給予印度公開外交支持,并悄悄為新德里提供情報和軍事裝備。美國的戰略目標將是阻止中國獲勝,同時避免戰爭的垂直升級(即使用常規或核彈道導彈)或橫向升級(例如,巴基斯坦參戰)。

 

作戰考量

上述預案代表了在未來十年中,美國可能面臨的涉華軍事突發事件。它們表明,雖然中美開戰的可能性不大,但美國需要大量的先進軍事能力,威懾或壓倒不斷增長的中國勢力。無論如何,這也是維護區域穩定,保證美國在地區事務中的影響力所必要的。這無疑受到解放軍不斷增長的軍力影響,同時也受限于沖突發生的多樣化環境、地理和領域——包括陸地、海洋、天空、太空及網絡。在朝鮮,可能需要美國的地面部隊,戰術空軍,空襲和特種作戰部隊。在臺灣,將需要全系海空力量;在南中國海,需要美國的海洋優勢。此外,基于這些突發事件發生的距離,可能的強度和美軍的行動理念,這些事件可能需要美國大量的C4ISR能力(大部分基于太空)。除朝鮮半島之外,這些突發事件不需要大量的美軍地面部隊,美國也不大可能在東亞的其他地方卷入大規模的地面戰爭。

最有可能出現的是朝鮮崩潰的情況,這很可能導致與中國展開競爭,但可能不會與中國公開沖突;但無論如何,都需要調用大量的地面力量。

一般來說,美軍將直接防御作為行動選項之一目前是可行的,盡管對直接防御信心因地而異,從南中國海(高)到朝鮮(中),到臺灣(中低)。這主要取決于中國反介入,區域封鎖,及其有限的投放能力所布署的地理位勢——例如,短程導彈在中國東部沿海的對臺軍事部署尤為突出。未來幾年,中國將很難在朝鮮半島發生的緊急情況中利用這些優勢;而南中國海位于中國傳感器、通信和導彈能力范圍之外,軍力投放能力也就更不用說了。隨著時間的推移,中國將能夠逐步提高目前既有的反介入優勢,將其擴展到太平洋、東北亞地區,并最終到達東南亞。此外,中國網絡戰和反衛星(ASAT)能力,將來也有可能破壞美國的C4ISR系統,從而破壞直接防御。總之,在前線作戰的美軍可能變得更加脆弱,而這正是中國軍事投資和部署的重中之重。

由于美國軍事和作戰理念依賴計算機網絡和基于太空的C4ISR系統,中國又不斷發展和使用網絡戰和反衛星武器,這大大加劇了美軍進行直接防御的困難。出于這個原因,解放軍似乎認為,太空和網絡空間的對峙將有利于中國,因此可能會在這些方面挑起戰端。與此同時,隨著中國不斷將軍力和C4ISR系統擴展到太平洋,他們將會成為美國的網絡戰和反衛星武器攻擊的目標。無論如何,即使中美兩國間武裝沖突不是由這些新領域的戰爭決定,也會受到其越來越大的影響。

由于直接防御能力受到侵蝕,美國將升級武器、擴大地域范圍和打擊目標,以期恢復戰場生存能力,并打擊中國的部隊、發射架、傳感器和大陸(或者戰場以外區域內其它地方)的其他戰力。此外,由于解放軍發展網絡戰和反衛星的能力依靠的是先進的C4ISR,美國將不得不考慮打擊中國的衛星和計算機網絡。因此,這些趨勢將導致雙方都擴大打擊目標,以獲取對某一特定地理目標的優勢,無論這種優勢是否有限。即使中美之間不大可能發生武力沖突,確保直接防御的難度不斷加大仍可帶來深遠的影響。因為這種趨勢可能會刺激中國采取冒險行動,增加美國的顧慮;而當美國盟國或中國鄰國在爭端中面臨一個更加強勢的中國時,這會削弱它們堅持自己立場的決心。這些趨勢來源于中國總體上的科技進步,軍費開支可持續增長,解放軍的改革,軍事理念的革新,以及美中之間的地理距離。另一方面,大多數的中國鄰國也在經濟和技術上有所發展,一些國家會選擇保持軍事質量與時俱進,即使他們在數量上不可能趕上中國的軍力增長。

除非未來技術發展出現不可預知的突破,得以保證美軍和C4ISR系統的生存能力,美國不可能,也無財力與上述趨勢相對抗。防守臺灣對美軍來說已經是一個問題(例如,航母和附近的空軍基地);如果美國在未來的朝鮮崩潰或東南亞危機中與中國對抗,其作戰選擇也很艱難。隨著時間推移,美國會越來越依賴其遠程打擊能力。隨著美國前線作戰部隊的生存能力下降,打擊距離也必須不斷增長。美軍在西太平洋戰區的作重點將發生改變,從有限地域的直接防御轉變為升級式回應;最終,如果這些不足以達到作戰目標,則將從基于阻隔的威懾轉為基于反擊報復的威懾戰略。這一戰略轉變的速度隨地域而不同,將首先發生在臺灣,然后是東北亞,再接下來是東南亞。

這將使美國在未來面臨選擇,是讓戰爭升級——并以此形成對中國的威懾——或者不介入在中國鄰近地區的敵對行動,以防導致美中直接的武裝沖突。升級可以采取幾條路徑。從最強硬的開始,美國可以更明確地闡明一直都晦暗不明的對華戰略:如果常規防御失敗,如果美軍面臨失敗,或者美國在該地區的核心利益受損,美國將威脅對華使用核武器。然而,上述幾種預案都不涉及美國的核心利益。此外,無論今天美國核威脅的可信度多么低,未來只會變得更低;因為中國有著堅定的決心與足夠的能力,具備可生存的二次打擊能力。這一威懾力量能夠擊敗美國的導彈防御系統,例如,通過機動洲際彈道導彈(ICBM),潛射彈道導彈(SLBM),多彈頭大氣層重入運載器/多彈頭分導重入運載器(MRV/MIRV)和穿透輔助系統。

美國更合理的、更恰當的升級路徑是關斷中國衛星和計算機網絡,特別是支撐中國軍隊運作的衛星和網絡。在反衛星戰和網絡戰中,很容易想象對峙是如何開始的——雙方可能開始攻擊關鍵的民用和商用太空系統和網絡——卻很難想象這一戰事將如何結束。其主要原因是,美軍和解放軍使用的太空和網絡基礎設施從本質上講,都是軍民兩用的。令問題更復雜的是,雙方的升級都以進攻為主;而面對這樣的強力攻擊,雙方的衛星和計算機系統極難防御,或者代價太高。

盡管美國的反衛星武器和網絡戰能力相當強,但美國在太空戰和網絡戰升級中遭受的損失不會亞于中國,因為美國的軍事和情報系統,以及經濟的良好運轉更加依賴這些網絡。

也許美國最有希望、最可信、風險最小、而且副作用也最小的軍事升級路徑是使用常規精確打擊襲擊位于中國大陸,或者其他地域的作戰和后勤目標。正因為打擊將從可生存平臺發動,可超出中國的中程導彈作戰范圍,美國可就此重獲其科技(打擊任意距離的目標)和地理優勢。它還可以停止或逆轉美國C4ISR系統在面臨中國網絡和反衛星系統攻擊時的脆弱性。如果美國恢復這一優勢地位,它將保持多久,這將有賴于中國需要多久來擴張其監測、定位和打擊能力。鑒于中國的經濟和技術潛力,這個問題的答案對美國長期規劃來說可能無法讓人高枕無憂。在任何情況下,美國常規作戰的升級,乃至基于這一點的威懾能力,都將會提高中國方面也升級行動的風險,包括在網絡戰和反衛星作戰中。美國可以通過謹慎選擇攻擊目標(避免攻擊戰略要地、平民、經濟和領導人目標)來減輕這一風險,但無法消除;而這一風險無疑將會隨著時間推移而增長。對中國核力量指揮控制系統的常規威脅甚至可能引起中國的核武器回應。

優先能力

隨著中國反介入和區域封鎖能力不斷增強,美國會愈加依賴在威懾對抗升級方面的相關能力。表1顯示了那些當前很重要且未來將愈加有效的能力。

經濟戰

當軍事行動風險過高、性價比低,又要冒可能被羞辱的危險時,經濟制裁常常成為美國的另一個選擇。但是,考慮到中美經濟相互依存的高度及深度,中國與其它一般國家不可同日而語。如果美國對中國實施經濟制裁,中國的確會蒙受出口收入下降、利息和信貸流動性受損、投資回報下降、關鍵進口商品短缺(石油、食品和大宗商品)等種種損失,其經濟會遭受災難性的影響,也可能會影響到國內穩定。然而,經濟制裁同樣會影響美國的證券和信貸市場、美元匯率、通貨膨脹、投資、消費和就業。雖然美國的損失以GDP比例來說會低于中國,但同樣也會是災難性的和持久的。更準確地說,針對中國的經濟戰是一場會把中國和美國同時席卷在內的經濟戰,因為中國現已成為美國的主要貸款人以及制造品供應商。這樣的經濟戰可能導致一場比2008-2009年金融危機更甚的全球性經濟萎縮。

因此,對美國來說,它是否能設計出一套經濟措施,可以讓中國受到不對稱的重大打擊,但同時可以兼顧對美國和世界經濟造成的影響,是個艱巨的問題。這種措施之一可能是干預給中國運送石油的海上通道(即使是在戰時,干預食品運輸也超出了可接受的范圍)。但是,石油運輸路線和布局是涉及整個區域的,包括日本可能都會因為美國封鎖中國貿易而受到影響。當然,中國會把這樣的行動當成是想削弱其經濟的重大局勢升級之舉,認為這將威脅到國內穩定和政權本身。中國已經在擴張戰略石油儲備,在建設經過中亞的數條石油和天然氣管道,目的就是為了減少這種危險。此外,中國還可能通過其他方式進行報復。

戰略選擇

未來數十年,美國要在中國周邊范圍內保障其朋友和盟友的能力將逐漸減弱。如果美國決心采用橫向或縱向的升級手段,這一弱點可以被抵消。不過,在這方面中國也有選擇。對美國來說,基于升級的戰略和最終通過報復行動來進行威懾,實現同樣的目標在未來會比在過去有更大的風險。美國在該地區的某些利益,可能不值得冒這種愈來愈大的風險。這也說明了有必要用其他的勸阻、抵制和說服手段來作為對軍事威懾的補充。

確保經濟互毀(MAED)

除核大戰以外,美中發生的任何沖突所造成的損失主要會體現在經濟領域。如果中美出現任何重大的武裝沖突,那么即使雙方都避免使用經濟武器,仍會造成大量的相互經濟損失。兩國的經濟體是互相關聯的,也與世界相聯,緊密程度為史上最強。這種互相依存可以是一種威力巨大的威懾,實際上形成了某種確保經濟互毀模式。如果目前進行優勢對比的話,美國還占著上風,但是在這樣的一場對抗中的即使是贏家也不想發生這樣的事。

經濟互毀過程和傳統的互毀(MAD)有所不同。至少從理論上來說,把軍事沖突的升級限制在核戰爭之下是有可能的。不過要為經濟上出現的后果設限則不可能。當美中兩國的海軍在臺灣或南中國海發生沖突的時候,中國就不會再繼續購買美國的聯邦債券了。蘋果公司也不能從中國的工廠運回iPad了。市場會預期美中貿易和世界貿易都會大受干擾,并且會引發更多后果,哪怕北京和華盛頓都想為損失設定上限。

在互毀的情況下,即使是更弱的一方也會從這種相互的、不均衡的毀壞中掌握威懾力量。但是,在未來數十年內,這種依存度可能會變得非常不利于美國。到那時要保護美國在東亞的那些雖然重要但并不算是致命的利益,這就不再是一種有效的威懾中國的方式。

這不是說要力求將美國經濟與中國經濟脫鉤,如果是這樣,那么就浪費了現有的強大威懾力量。但是,這提醒我們要確保這種依存不會嚴重地不利于美國。常言道,經濟實力是國防強大的基礎。在中國問題上,美國的經濟實力不僅僅是強大國防的基礎,而且更是對于中國可能的冒險行為最好的防御。

外交依賴

如果近期,美國在區域內的直接防御能力在中國的反介入能力下受到威脅,而從中期到遠期美國的戰略升級又受限于不斷加大的風險和不斷擴張的中國軍力范圍,那么,在有中國軍隊參與的地區緊張狀態下,美國可能會漸漸地失去采取恰當軍事行動的選擇。正如以上提及的幾種預案表明,在不涉及重要的美國利益時,這可能會讓美國在權衡緊張態勢后,決定不進行干預,除非中國發動了直接和大規模的入侵——要說明的一點是,從當前中國使用武力的模式中看不出它會這么做。因此,美國可能會更依賴于外交和以滿足中國利益的方式來進行安撫,特別是在其訴求合理的時候。當然,由于其直接防御的能力越來越弱,而戰局被擴大的風險越來越大,美國對局勢的威懾能力也就因此越來越小,這些都會削弱美國在糾紛處理結果上的影響力,無論是在海洋上,還是在區域問題上,抑或是在朝鮮和臺灣的命運問題上,莫不如此。

建設合作伙伴的能力

避免直接軍事對抗、避免局勢升級并不等于說,美國在特定的緊張狀態下和總體的區域安全問題上只得消極被動。美國在這一區域擁有如日本、韓國和澳大利亞這些強有力的盟友,以及其他現有和潛在的對中國越發不滿的合作伙伴。去年局勢的演變也表明了這一點。時至今日,還沒有跡象表明,中國周邊鄰國的決心有所減弱。然而這種局勢究竟是會持續,還是會加強,或是因為中國對抗美國直接防御及升級措施能力的增強而被扭轉,將主要取決于美國如何鼓勵區域各國在政治上和軍事上“站出來”與中國抗爭。

在鼓勵區域各國加緊自力更生的同時,美國也需要避免兩大可能的誤區。其一,是要避免把承諾延伸到未必能實現的地步,因為這樣做實際上降低了增強本地國防力量的動力。其二,如果美國被認為是有意與東亞各國聯合起來對抗中國(這是美國一直小心翼翼避免的現象),則可能激發美中之間的軍備競賽。至少在區域范圍內,美國要在這一競賽中獲勝還是很困難的。

如果美國轉而在支持中國東亞鄰國的同時,推動在包括區域安全合作等各方面“銜接中國”的雙重戰略,那樣可能會有助于維持地區穩定、保持美國影響力,并維護美國在這一地區的利益。增強盟國和伙伴的軍事力量,也就增加了中國進犯的成本。這方面有兩大基本組成部分:(1)提供只有美國才能提供的關鍵能力(如監控和定位);(2)通過反升級來威懾中國的升級選擇,包括在太空的攻防,以及在真正涉及美國生死攸關的利益的罕見情況下進行核威懾。

調整美中關系的重心

美中關系的上空籠罩著不信任和懷疑的陰云,這形成了相當大的安全困境。如果視而不見,這種態勢可能會失控。若想改變這種情形,需要美國和中國都從根本上重新思考亞洲和亞洲以外的國家安全目標和戰略假設。美中競爭不應該被認為是零和游戲;事實上,改變這種看法非常符合美國利益。當中國成為一個真正的旗鼓相當的競爭者的時候,它也同樣有潛力成為在防務和經濟領域的更強大的合作伙伴。當前,美國作為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負担著當世界警察這樣不成比例的重担,即要保護國際貿易和交通,也要維護國際安全。中國和世界上多數的國家一樣,在美國履行這些國際義務的努力中搭便車。即使未來數十年,美國想要在東亞地區保持其防衛承諾,推進其利益,但同時鼓勵世界其他正在崛起的強國為國際和平與安全承担更大的責任也是美國的利益所在。因此,中國在印度洋上打擊海盜的努力,及其對聯合國維和任務越來越感興趣的事實,應該成為加強美中合作的基礎。從長遠來看,美國需要尋找其他的方式來利用中國力量,同時也加以約束。對美國來說,從相對強勢的位置來這么做會更容易也更安全,也就是說,我們應該盡早開始這種合作。    




網載 2015-08-23 08:3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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