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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我和我姐從峨嶺初中轉學到三里初中,成為初三(1)班的轉校生。小敏是坐在我后面的男孩子。白白凈凈,右邊臉頰上有顆痣,和我一樣高,是個矮子。 鄉風閉塞,班上的男女同學幾乎都不太好意思說話,除我之外。 因為在大家眼里,我就是個男生。 憑借著男子漢一般的作風,就這樣我和班上所有的男生都成了好朋友,包括小敏。 小敏對我一直很好。這種好是很細碎的,我已經完全不記得那么久遠的時光里都一一發生過什么事情。但是我記得這個結論,我記得小敏對我很好。 平時沒有什么娛樂活動,我喜歡聽小敏唱歌。小敏唱歌好聽,并且會唱好多歌。那時流行任賢齊,有一首《傷心太平洋》。離開真的殘酷嗎,或者溫柔才是可恥的。歌詞這么寫著。我們都從來沒有離開過一個人,也不明白為什么溫柔會是可恥的。但他喜歡唱,唱得很柔情,聲音又有點變聲期的沙啞。有一天女生們說想聽這首歌,但是不好意思和小敏說話。于是我就把小敏拉過來,讓他站在一堆女生中間給大家唱歌。 他還是很聽話地唱了,雖然耳朵都緊張得紅了。 后來不管我在任何地方,只要聽到這首歌,都會想起小敏。 小敏的高中在鄉下,每次回家都要先到縣城里,經過我們學校門口。然后他就找我們一起吃飯,有時候我們也回家,就一起坐公交車回去。我和我姐在峨嶺山頭下車,他和阿月接著往前坐車。 他還是給我們寫信,大約一個月一封。大部分的時候我會給他回信。他的來信總是有三份,分別寫著“阿月”、“青青”、“藍藍”。有時候是分開寄,有時候是一起寄給我。青青是我姐,阿月是我初三的同桌,他叫她姐姐。我已經很難聽到別人叫我藍藍,上了高中之后,沒有人再知道我的小名。我們都是大人了。 他總是一如既往地把信紙疊成我一拆就能撕碎的圖形。并且零散地在信里夾些小東西。 軍訓剛結束的時候他在信里面夾了一張他軍訓的合照寄了過來。 “為什么別人都穿著軍訓的衣服你穿個白背心?你的外套呢?”我回信的時候問他。 “我脫了。這樣比較帥。”是這么回答的。 我在大學里談了戀愛。小敏在高三的時候也談了一場戀愛,這是我在幾年之后才知道的。他高考,上了一所當地的大學,和高三的女朋友分手,談了另外一個姑娘,再后來也分手了。 只有每年在我生日那天我還是能準時收到他的電話或短信,每年寒假我回家鄉,他來我家玩一趟,這是一直保持著的習慣。這個習慣好像還在提醒著我們,我們還是朋友。 我們褪去了曾經的莫名情愫和想象,成了真正的朋友。 小敏死于2009年1月11日。交通事故。他在深夜里和兄弟們喝了酒,然后騎著自己的摩托車從奎湖回牌樓村的家。路上他的手套忘記拿,也許是太冷,他折返回去拿手套,然后撞上對面燈光雪亮的大貨車,在冰冷的干凈的新318國道上。 我沒能去他的葬禮。我得知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之后。那時我在千里之外的城市,深陷于自己那段生活里無邊的泥淖中,無法自拔并且窮困潦倒,連一張回去的機票都買不起。 我曾經有很多小敏給我的禮物,畫布上的向日葵,錄在磁帶里的歌聲,十五歲時軍訓的合照,紅綠絲帶編織而成的手鏈,少有回應的信件。時光像連綿大雨一般一一剝去他在少年時代贈與我的辰光和只言片語,這些瑣碎的物件在后來我顛沛的生活里再也無跡可尋。在那天鄉下昏暗寒冷的廚房里,灶膛里的松木靜靜地燃燒著,偶爾發出畢剝的炸裂聲。那本失而復得的硬皮抄,大概是小敏給我最后的禮物。 (配圖為小敏留下的硬皮抄中的某頁) ———————————— 節選自今日文章《禮物》。關于少年和故鄉,青春和告別。強力推薦。 (閱讀全文請訪問一個App)
ONE·文藝生活 2015-08-23 08:4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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