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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9月19日，美國密歇根州底特律，市中心的地方法庭外陽光和煦，法庭內卻正在進行著一場氣氛壓抑的審訊。

被告席上是一位49歲的略胖的中年男子。他的名字叫法里得·法塔（Farid Fata）。法塔是來自黎巴嫩的移民，在底特律，他是一位小有名氣的腫瘤科醫生。

法塔醫生低著頭，雙手戴著手銬，穿著明紅色的囚服，站起身來，聲音清晰地說：“我認罪。”

法塔認罪的消息立刻傳遍了整個美國。各大媒體均以醒目的位置予以報道，有的媒體甚至以“Dr. Evil（惡魔醫生）”為題，吸引了很多讀者的眼球。很多美國人對此瞠目結舌，感到難以相信。

到底法塔醫生干了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這位平素被病人信任的腫瘤專家何以被媒體稱為惡魔呢？

檢察官控訴法塔的罪名是將健康的病人故意診斷為癌癥，然后給予完全不必要的化療，或者讓明明病情惡化了的癌癥患者相信治療有效，以便繼續化療。他因此從美國的醫療救助系統Medicare獲得高額的收入，共詐取總金額高達3500萬美元，受害患者可能多達1200位。

法庭上，法塔低頭說：“這是我自己的選擇。”面對檢察官和法官，他承認以上所有罪名，包括故意揭去藥物標簽，隱瞞藥名，欺騙患者，牟取暴利。他每承認一項罪名，都加上一句：“我知道這在醫學上是不合理，不必要的。”

法塔醫生今年49歲，是三個孩子的父親。當日承認檢察官指控的一共13項醫療欺詐，兩項洗錢罪名，一項獲取非法回扣和陰謀罪。明年2月23日，美國地方法官Paul Borman將宣判他的刑期。

地方女檢察官Barbara McQuade對媒體說她們的目標是終身監禁，稱此案是她們辦公室所見的“前所未有的，最駭人聽聞的”醫療欺詐案件。法塔醫生不僅僅通過醫療欺詐欺騙美國政府，獲取高額金錢，最嚴重也是最不可容忍的是他刻意給健康的人化療，帶來無窮惡果，傷害了很多人的身體。

據美國媒體報道，檢察官在法庭上詳細列舉法塔的罪行，“此案中，嫌疑人法塔醫生欺騙患者，給予沒有癌癥的患者注射完全不必要的化療藥物，本質上就是給健康人注射有毒物質”，“一個醫生為了金錢利益就敢于置患者健康于不顧，用有毒藥物傷害患者身體，光想想就不寒而栗。在法塔醫生的眼里，患者不是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而僅僅是可以用來牟利的商品，這一點上講，他獨一無二，舉世罕有”。

法塔醫生出生在黎巴嫩，10年前搬到密歇根州，2009年剛剛入美國籍。從2007年開始，在他自己開設的散落在密歇根州多處城市的血液腫瘤中心里，開始他的這些駭人聽聞的罪行。他擁有7處腫瘤治療診所，并且擁有一家臨床檢驗設施，這就為他假造診斷結果提供了方便。根據檢察官提供的資料，從2007年8月到2013年7月期間，法塔共治療了多達1200名“腫瘤”患者，進行化療次數不計其數，總共從州Medicare系統開出多達2.2億美元賬單，Medicare向他支出9100萬美元，自己獲利約3500萬美元，其中有4800萬是用于癌癥化療和其他治療的治療費。他利用患者對他的信任，給多達上千名患者錯誤的診斷，欺騙本沒有癌癥的患者，告訴他們患上了癌癥或者血液惡性腫瘤，然后開始高劑量的化療，這一罪行持續了5-6年時間，不知道導致多少患者傾家蕩產。因為私人診所缺乏同行監督和政府的有效監管，導致罪惡悄悄地進行，沒有被及早發覺。

揭開這一驚天罪行的是一位腫瘤科護士。她的名字叫安吉拉·斯萬特克（Angela Swantek）。在這樁案件中，她的確是一位安吉拉（天使），名如其人用在她身上可謂恰如其分。在當天的法庭上，斯萬特克也在場。她聽到法塔認罪后，流下了眼淚。她對記者說：“我不知該說什么好。但我一點不吃驚，我知道這是事實。我本來還好奇他的律師團怎樣給他辯護，但顯然事實無法狡辯。我感覺可以長長地出一口氣了。”

斯萬特克今年45歲，來自密歇根的城市Royal Oak。她于2010年初為了找工作，去法塔的醫療中心進行工作面試。面試過程中，她細心地看到患者的化療非常不合常規，心中起了很大疑心。面試一完，她立刻回了家。當天，斯萬特克就給州醫療管理委員會寫了一封長信，建議委員會調查法塔醫生。

很遺憾的是，她的信石沉大海，杳無音訊。直到2011年，密歇根州醫療委員會回信給她，結論是“沒有發現任何醫療欺詐或者醫療事故發生”。

心急如焚的斯萬特克疑慮更深，但作為一個護士，卻也無可奈何。到了2013年，她看到了聯邦政府開始調查法塔診所的新聞，欣喜若狂。當天在法庭外接受記者采訪時，斯萬特克說：“我在2010年就舉報了他，州政府卻什么也沒干。當我聽到聯邦政府開始調查他的消息時，我忍不住大哭，心中想起那些他傷害過的患者。”

法塔將為13項醫療欺詐面臨最高可達175年的刑期，加上總共25萬美元的罚款，此外，洗錢罪名將可能帶來20年監禁，加上50萬美元罚款。另外，法塔因介紹病人而收受來自“天使護衛”的臨終關懷醫院和家庭保健設施的非法回扣，將面臨其他相應判決。但檢察官McQuade說，雖然法塔承認了13項醫療欺詐罪名，但他傷害的患者遠不止這個數，可能有幾百上千，她們將繼續控告他，明年的判決將全力以赴力爭終身監禁。

這個惡魔醫生是怎樣做到不僅僅欺騙病人，也欺騙或者隱瞞了診所的其他醫生呢？

根據檢察官公布在網上的起訴書，法塔醫生在他的診所完全是一手遮天，施行獨裁管理。一位醫生向檢察官交代，法塔每天將病人的病歷和檢查單帶回家，申明他是在家里管理檔案。另一位醫生說，在法塔診所，法塔一人確定所有病人的最終診斷和治療方案，他形容在法塔診所工作就像是“生活在地獄”，他并且多次悄悄告訴患者去別的地方就醫，聽取別的醫生的意見。他還證實，法塔甚至多次給終末期癌癥患者使用超大劑量的化療藥。另一位護士向美國聯邦調查局證實，法塔醫生通常是將處于癌癥前期，或者可疑的患者直接診斷為癌癥，然后給予大劑量的化療，主要是比較容易作假和不是很確切的血液病患者，如白血病。而且法塔雇用大量從外國來的沒有美國執照的醫生幫助管理病人，造成實質上一人專權的局面。同時他通過開診斷公司和藥店，包攬了診斷和治療的所有流程，保證他掌控一切。

法塔醫生的所為駭人聽聞，既喪失了一個醫生應有的醫療道德，更喪失了一個人最起碼的社會良知和對他人的同情，為了牟取暴利，將他人生命視為螻蟻，最終成為舉世震驚的惡魔醫生。

從這個事件中，可以吸取什么教訓呢？作為管理部門，需要嚴格監察，有可疑行為，則應該及時偵查。作為患者，最簡單的保護自己的方法就是不要只完全信任一位醫生，在遇到嚴重疾病時，一定要聽取第二位甚至第三位醫生的意見，才可以避免這樣的惡行發生，保護自己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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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周末 2015-08-23 08:40: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