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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腦互聯時代,鉆石戒指已歸為歷史,沒有人再玩那種空口無憑的“我愿意”游戲了——還有比那更無聊的嗎?如果一個人一邊說我想與你結婚,一邊卻又不敢與你大腦并聯,那你也清楚你們的婚姻等于狗屎。當然,避免尷尬的方式也很簡單:你們只需保持未聯的同居、戀愛、約會或床伴關系就好,不必扯上婚姻。至于生育率驟減、老齡化負担的劇增……那都是政府的麻煩。人們只是抱怨一下稅收,然后將一切亂了套的東西,都歸咎于腦互聯時代就了事。不得不承認,在婚禮儀式上敢于交換那一枚玩意兒(它其實也不比鉆戒便宜)從此頭腦并聯的夫妻,都是些勇敢的家伙。 想知道為什么還是會有那么一小部分人愿意選擇結婚并聯嗎?那是因為你永遠無法體會,你所愛的人能和你心心相印,分享記憶,互相懂得,感同身受……那有多棒,哪怕只是暫時的。尤其當我們必須面臨長時間分離的時候。 新婚之后,我被調遣到遠東分公司工作,拒絕的代價或許是失業,我沒有選擇。那里什么都不太一樣,日本式的禮貌和拘束比他們的文字和語言更讓我感到陌生。那里又干凈,又清靜,有時候幾乎冷清得讓人感到生無可戀。 感謝上帝,要不是因為大腦并聯,我簡直無法從那種寂寞中存活下來——實在是太寂寞了,在清晨等候買咖啡的隊伍中;在中午獨自坐在公司餐廳角落吃三明治的時刻;在下班之后的空中快軌里,在走回到公寓的那一段路上……在那么密實的、陌生的、冰冷的、川流不息的人群里——我寂寞得像一個影子,而如影隨形的,才是我的肉體。只要我不在工作的時刻,我都會不由自主地走進喬的意識里。那已經不是我的思念,那就是一種生存需求。我需要感知到她在做什么,她看到了什么,她感受到了什么……一陣風吹動了她的頭發,一滴雨掉在了她的皮膚上,一口很香的煎餅,一個很英俊的路人走過來對她吹了口哨,辦公桌上堆著太多文件,她對老板的不近人情生氣了……她也在想我了。 她的分分秒秒喜怒哀樂都在我的腦海里,或者這樣說更精確:我存在于她分分秒秒的喜怒哀樂里。為此我寧愿不睡覺以抵抗時差。事實上我并未感到這有多難,因為自從分開以來,我已經習慣了失眠,快有一年了。直到有一天,東京時間凌晨五點,她在第十一街的咖啡館喝下午茶。我依舊失眠未睡,有些昏沉。隔著遙遠的時空,我像一只陪伴在主人身邊的拉布拉多犬那樣,靜靜蹲在她的意識里,感受著她杯子里咖啡的溫度,以及她視野里那一道溫黃的斜陽。 在一個昏昏欲睡的時刻,我聽著喬對朋友抱怨,“想念不是借口……我知道那是因為他想我,可是他無時無刻不走進我的生活……簡直如同在監視……太糟糕了這種感覺……” 我愣住了,從未想到她會這樣感受這一切。我像一個被當場捉住的偷窺狂,狼狽地退出了她的意識。如果那一刻她低頭的話,應該看得見戒指上那一星微光默默熄滅了。五個小時,七個小時,十個小時過去了……我頭一次這么長時間沒有再嘗試與她并聯,而那一天我心神不寧,什么都沒做,工作一團糟。我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也一直沒有亮——無人嘗試主動與我并聯。我不甘心地反復查看手機,幾乎帶著惡意,令它疲于跟隨我的眼球運動指令,盲目地一遍又一遍翻查每一款聯絡軟件,無休無止,那塊薄薄的透明玩意兒幾乎被我折騰得發燙。但沒有一絲她的消息,一絲都沒有。沒有視訊,沒有呼叫,沒有電話,沒有短信,沒有留言,甚至沒有郵件。我以為她會想我的,我以為她會主動找我的,我等待著,等待著一個人——等待著喬,愿意走進我。 但沒有。 十二個小時之后,我忍無可忍,只能再次硬著頭皮嘗試主動與她并聯。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喬已經修改了她的密碼,我無法走進她的意識了。 ……………………………… 今日文章來自七堇年的《Brainternet》,如果200年后可以并聯彼此的大腦,共享愛人的一切感知,那時的愛是什么樣子?是陪伴還是捆綁?“我想做的不過是把你擁在懷里,但擁抱僅僅是一瞬,未來漫長得可怕,我們要選擇什么樣的方式才能永不厭倦地相愛?” 七堇年:《Brainternet》是跟我以往風格不太一樣的一個小故事,構想了一個大腦互聯網的未來世界。也許拍成電影會比小說精彩。如果你嫌它太長懶得看完,那我一句話劇透你這個故事:“當我們說渴望心心相印的愛情,其實也許只是在葉公好龍。” 【閱讀今日內容請訪問一個App】
ONE·文藝生活 2015-08-23 08:4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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