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姜文:我特別恨跟自己較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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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采訪姜文是在12年前。那是一個夏天的午夜,電影《綠茶》片場,有喝得微醺但笑瞇瞇的杜可風,有瞪著警覺大眼的趙薇,有剛和張藝謀傳了緋聞略帶靦腆的王海珍,有光頭畫家方力鈞……姜文坐在沙發里,趙薇過來打招呼,“薇姐”,他笑著握住她的手腕。


有電視臺的記者上前,想讓他對鏡頭說幾句話。我們都是不速之客,劇組的宣傳壓根沒敢告訴主創安排了采訪。姜文指指自己的黑T恤,“別拍照,電視臺的等我換了衣服再拍”,那件T恤上印著毛澤東頭像。說完話他沒動,幾個扛機器的沮喪地盯著他,姜文補了一句:不是電視的可以采。我湊了上去,和他聊了一小時。雖然是困乏的夜戲,他的反應很快很銳利,采訪過程像是和一個勢大力沉的對手打網球,事后累得要虛脫。直到開拍時劇務催場,他才脫下那件T恤。


這次再見,姜文整個人的節奏放緩了。他招呼每個人吃水果,問東問西,問你是哪里人,猜測記者的口音,回答問題也不似過去完整得加上標點符號就是一篇文章。當然,細琢磨,能聽出他話里的骨頭,只是都在松弛,微笑中傳遞這些訊息。工作人員說他心情不錯,因為我們沒有聊理論性話題,而從前他帶給你的那種稱之為氣場的東西與籠罩在他頭上的“硬漢”光暈,也隨著歲月——或者那本來就是外界對他的誤讀——漸漸消散了。


采訪的頭一天,高倉健剛去世,姜文突然從聊電影劇情扯到了這位日本演員,“我特別恨跟自己較勁。我覺得生活是無邊無際的,是那種,你要較勁,你就活得挺較勁。生活本質不是讓你較勁,我覺得高倉健可能覺得較勁讓他挺開心。我沒說高倉健不好啊,我是說較勁就是屬于高倉健式的。”所以,我們一直以為的姜文特征之一“較勁”,是他努力想撕去的標簽?


從高倉健到男人,女人,孩子,是這次聊天的主題。



●男人更社會化,女人更仗義



《Vista看天下》:你片子里的女性都挺難捉摸,你不太知道她下一刻會想什么干什么……


姜文(以下簡稱姜):不是我片子里,我覺得女性就是這樣。或者說從男人的角度來看,女性就是沒法下結論的,不可控的,這并不是不好,她就是另外一個樣子而已。很多關鍵的時候,女人比男人仗義。男人標榜自己仗義,但實際上做事兒的時候可能更社會化,女人更本質一點兒。


我記得有一個故事,是慈禧殺了八大臣以后吧,有一批人就出事兒了,然后曝尸街頭,誰都不許給他們收尸。后來走出幾個青樓女子,跟他們原來有過交集的,把人收了。反正你們要殺就殺我們吧,死都死了不能這么扔街上。包括小鳳仙跟蔡鍔,要是換一男的真沒小鳳仙這點兒仗義,他們會想各種現實情況,哎呀時代不同了,都稱帝了,干嗎還這么跟他較勁,找出各種似乎能說服人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也不知道小鳳仙怎么想,反正事兒,就辦得很漂亮是吧?


《Vista看天下》:聽上去《一步之遙》會更多的談女性?


姜:是,因為《讓子彈飛》拍完后,很多人說過,說這個太男性了,太暴力了,女的在里邊,都是無關緊要的點綴。包括我老婆的態度也給我一個影響:不讓我兒子看,說等長大再看,不適合小孩兒和她看。


《Vista看天下》:不讓兒子看,覺得太暴力么?


姜:不是覺得暴力,她主要覺得還是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有點兒緊張,而且太……肚子里掏涼粉什么的。所以現在也不讓孩子看。我說我回頭拍一個你和孩子帶著你媽都能看的電影。


《Vista看天下》:這個電影可能會更溫暖一點兒?


姜:也不是溫暖,在我們混錄的時候,他們用美國人的話說,Fantasy,就是比較夢幻吧,翻譯成美麗的正能量。


《Vista看天下》:說到女人比男人更仗義這件事兒,在你心里有覺得可以稱得上英雄的男人嗎?


姜:曹操算嗎?肯定算。起碼,關羽算吧。


《Vista看天下》:銀幕英雄呢?


姜:銀幕形象更多了,假裝英雄,李小龍,現實當中又不真打,又不真死。


《Vista看天下》:剛才你也提到,說高倉健活得比較憋屈。


姜:不是,說我可沒那么較勁,高倉健就娶一個媳婦,我并不是說人家不好,人家那是一種活法兒。


《Vista看天下》:大家把他叫士,你覺得士的定義應該是什么樣的?


姜:服務官家,服務皇家的是士。我覺得高倉健就是好演員呀,一個好的銀幕偶像,超出了一個演員所起的作用。在中國剛剛改革開放的時候,他給我們剛打開的窗口帶來了一股風,那股所謂現代世界的樣子。這也是中國當時的社會情況帶來的,我估計打開這窗戶誰鉆進來都會成為一個事兒。


在以往的中國銀幕上,高倉健這種人確實少。其實他的那個勁兒,并不是一個日本人的味道,很沉默,跟他本人早期的樣子并不一樣,早期油頭粉面戴著眼鏡,后來四十歲左右,他的銀幕形象上開始有很大的變化。但這個東西確實很像都市牛仔,靠行動,話比較少,經常被人誤解或者輕視,算是一種風格和套路吧,對他來說比較合適。他做得非常完美吧,以至于把他想象成他的角色。



●《色戒》和《霸王別姬》都找過我



《Vista看天下》:演員能變成和銀幕形象一體的嗎?


姜:個別情況不能說沒有,《霸王別姬》里邊張國榮非要把自己變成程蝶衣。


《Vista看天下》:你不是也曾想演程蝶衣嗎?


姜:不是,我當時正好路過香港,在徐楓(《霸王別姬》制片人)家吃飯,那時候,梅艷芳還在,然后徐楓就說要拍這么一個電影,你要不要來?我說什么電影?(徐楓)說《霸王別姬》。我當時不知道,以為是一京劇呢,說你來演霸王,我說你讓我演虞姬怎么樣。如果她真的死乞白賴讓我演,我當然愿意演虞姬了,有挑戰嘛,演霸王就沒什么挑戰。


《Vista看天下》:但你的形象是霸王的形象。


姜:你哪能知道我是什么樣,當然人家像你們一樣覺得我開玩笑,最后,虞姬也沒讓我演,霸王也沒讓我演。但是如果真死乞白賴讓我演,我確實想演虞姬。虞姬是要化妝的嘛,化了妝后,我覺得還是可以,卸了妝后,長我這樣的一旦角,也挺好,旦角不一定都長那么美,過去京劇人說扮相好,是說化了妝好,誰知道人家為什么沒看上我。


《Vista看天下》:說到演員本人和這個形象合二為一,其實在觀眾心目中,你都是給人荷爾蒙爆棚的這種印象。


姜:沒有高倉健爆棚吧,高倉健多爆棚呀,戴一墨鏡,爆一輩子,歪著腦袋,“啪”把中野良子就帶走了,看也不看。


《Vista看天下》:我們就在想你生活中是不是也有柔軟的一面?


姜:你想說我是不是gay,這套兒下的。


《Vista看天下》:這從來沒有懷疑,不是。


姜:你還是懷疑懷疑吧,任何事兒都要打一問號。


《Vista看天下》:我有朋友正好在《關云長》劇組,說特別崇拜你,說你當時特別給大陸演員長臉,說你在里面蠻強硬的,對香港導演和演員。


姜:沒有吧,哪兒來的八卦,我在劇組從來沒對任何人強硬過,那多不好意思,拉不下臉來。


《Vista看天下》:我十幾年前采訪過你一次,在《綠茶》劇組拍夜戲的時候。


姜:你半夜采訪,誰記得,我是在昆侖飯店嗎?那困死了,累死我了。腦袋就蒙的。


《Vista看天下》:我覺得你那會兒反應很快。


姜:小孩有時候他比如鬧覺,困,他顯得倍兒精神。我以前不知道,這時候知道,他困了,你趕緊抓過來。人有時候,你看著精神,其實腦子睡了。


《Vista看天下》:是在說夢話的階段嗎?


姜:差不多,就是失控,我那天《一步之遙》新聞發布會就這樣,正好鬧時差,為了不讓人看出來,就裝清醒。


《Vista看天下》:我是覺得跟以前比,你有很大變化,態度上溫和了。


姜:老了嗎?


《Vista看天下》:你知道你的上升星座是什么嗎?


姜:你相信這個嗎?我是摩羯座,摩羯座意味著什么我不知道,說實話我不信,我不理解為什么同樣的生日里邊會有同樣的個性。


《Vista看天下》:以前采訪李安的時候,他說因為中年危機才去拍《色戒》,當然不是每個人都經歷中年危機,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時刻?


姜:我是因為中年危機,我沒拍《色戒》。你知道那個片子他們先找過我嗎?焦雄屏有這個版權,零二年,零三年之前,我說我不拍了。之后,在湖南去參加謝晉那個芙蓉鎮的活動,在張家界還聊起來。我說我理解不了這個,我覺得是為了寫一個故事而寫的東西。我沒有那么欣賞,或者不知道怎么欣賞張愛玲同志。我覺得張愛玲有點兒報私仇的意思,我就覺得人家自家家長里短我就別摻和了,跟我有什么關系?


我倒看過張愛玲同志寫的,叫《赤地之戀》,寫到朝鮮戰爭的事兒,我覺得那個倒有點兒意思,她確實做了一些工作吧。她寫到,她還在上影廠混過,坐著卡車怎么下鄉,又采訪一些志愿軍的事兒。有一細節我記得很清楚,一顆炮彈過來,那個人趴在那兒,看到有張臉沖他笑,他覺得這是誰呀?他自己一看,沒有腦袋,只有半張臉,切下來,啪擱這兒了,就人頭被炸飛了。我把故事講給我爸聽,我爸說這誰寫的,這很像打過仗的人,寫得好寫得好,這個東西我覺得我是能,我愿意拍的。但李安肯定是比我有更多敏感的地方,能感受到王佳芝和那男的叫什么的對抗。對我來說,有點兒不理解,或者抗拒。


《Vista看天下》:哪種劇本能敏感地一下子打動到你的,讓你一震?看葉彌有說,以前買了《小女人》這小說,但你看過后,你說有些情節你理解不了。


姜:我是有點兒理解不了,比如女人被強奸的時候,還有某種快感的小說,我也看了些,理論上可以。《羅生門》甚至好多電影(里有),但我不知道怎么表現,我不知道表現到什么分寸,或者我沒那么關心,為什么要表現這個?我不能裝著我能,我得誠實一點。


《Vista看天下》:比如,能不能問女性朋友,或者你妻子?


姜:假如我問你,你會怎么回答我?你算女性嗎?怎么問,我也不好意思問這件事兒,我會讀書,里面有調查。我也不知道這里邊有多少可信性,總之我愿意做一個我能掌握,我更能表達的東西,我不能學著別人的口音來表達一個東西,那多難受。這無所謂,李安能做得更好就夠了。


《Vista看天下》:這個不會使你的題材有所局限嗎?


姜:其實任何一個創作者,都是在局限當中發揮他們的極致,我不相信世界上有根本沒有局限的創作者,李白你能不能寫點兒杜甫的東西?這有意義嗎?只是個噱頭而已。就算畢加索同志變來變去,還是那個東西。



●個人經歷拿出來跟人說,是有點令人害羞的事



《Vista看天下》:你的每個作品都有兩個女性形象,一個豐滿的,一個賢妻良母。


姜:這個倒是挺有意思的,以前我沒想過,這次在美國,他們為了混錄我的片子,把我的全看了,說為什么你的電影全是倆女的?我不知道,反正我沒拍過一對一的。


《Vista看天下》:張愛玲也有紅玫瑰與白玫瑰。


姜:沒看。我發現你是試圖要總結很多事兒的人,你覺得你能總結得了很多事兒嗎,或總結完會很踏實嗎?


《Vista看天下》:我幫你總結。


姜:我不總結,我特別容易忘,我在紐約最后一天做的時候,我把我拍的電影差不多忘了。


《Vista看天下》:你說以前的還是現在這部?


姜:以前早就忘了。我不是生活在我電影中的人。


《Vista看天下》:那你生活在什么中?


姜:我之前跟他們聊過,我一直堅信這是一個真理:所謂創作,是為了忘卻的記憶。我那時拍《陽光燦爛的日子》,我就說過,我是想把這個記憶固定在膠片上,然后離開我。因為其實無論是《陽光》還是《鬼子來了》,在拍之前總會有些困擾,這困擾不知道為什么,也不知道困擾在哪方面,總之讓你有不自在的時候,然后你把它拍了,放在一個地兒,鎖起來,你變得輕松了。


《Vista看天下》:這一段段記憶封存起來后,還有什么呢,只有未來這些?


姜:你不能活在記憶當中,而且記憶經常騙你。


《Vista看天下》:《陽光》里面也說過這句話。你腦中那種氣味是不是以前真的看到過,經歷過的東西?


姜:那沒有,我所有經歷過的東西我都不想拍,不好意思拍,我覺得個人經歷拿出來跟人說,是有點令人害羞的事。怎么說呢?所以“陽光燦爛”雖然有我很多少年時候的影子,甚至那個院子的結構像我原來住過的院子,但我堅決不回我們院去拍。我不好意思看老鄰居,瞧那人還拍電影!我多臊得慌。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誰,他們怎么知道我是誰?



《Vista看天下》:你看過那種網上說你帶著孩子去戈壁鍛煉的雞湯文章嗎?


姜:我沒看,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誰,他們怎么知道我是誰?


《Vista看天下》:有些人試圖總結你是什么人,給你貼個標簽。


姜:我覺得那是他們的事兒,我覺得他們都挺可愛,但不是我的事兒,跟我沒什么關系。


《Vista看天下》:你說沒活在電影中,但我們一直覺得,電影是你生活中很大一部分。


姜:我就這么一工作,我還有一工作,我是中戲的老師,但我現在沒在學校,我是備用老師。


《Vista看天下》:那你會去看豆瓣或時光網給你電影的打分嗎?


姜:哪有工夫,有工夫我陪兒子聊會兒天。他們長那么快,過幾天回來,又變了,然后我最小那個兒子跟我說:爸爸你的工作結束了啊,你下班不要再想工作了,應該跟我玩兒。我說你想干嗎?他說:我不像你似的,不想當導演當演員。我說:你想當什么?他說:我想當一個好爸爸。我說:你給誰當好爸爸?他說:我給我的孫子啊。唉,我說:你給孫子是當好爺爺,不是好爸爸。你為什么不想當演員?他說:演員太危險了,打來打去,我不想當。我說:當導演呢,你不用打。他說:你是當導演嗎?我說是啊。他說那你看你在電影里不還是打來打去?看,跟他聊天,總比看網上給我打分強吧。


《Vista看天下》:你好像辯論不過他,他邏輯比你還強大。


姜:他跟我不在一事兒里,我可能太社會了,太被社會規范了一些思維,他是比較自然的思維。他其實說他的孫子就是他后代的意思,他搞不清楚孫子兒子這意義,這話他說很多次了。我們家有個新房,他沒去過,他就老說我和我孫子將來住那兒。他可能老和他爺爺奶奶在一起。就用這個詞,觀察小孩兒特別好,很有意思。


《Vista看天下》:你想過拍個兒童題材的片子嗎?


姜:我想啊,我想,而且我想拍個小孩兒也愿意看,大人也能看的。或動畫片,或人和動畫一起的。我覺得我拍的電影往往讓我孩子看不成,有點兒遺憾,或者看也看不懂。我閨女那會兒非要看《鬼子來了》,四歲吧,我說黑白的看著很累的,她說沒關系我都懂,有些照片黑白更好看。好,看了十分鐘,說爸爸我實在看不懂,我能睡覺嗎。


《Vista看天下》:后來再看過嗎?


姜:后來我沒問過,沒好意思再問。《一步之遙》去紐約混錄的時候她看過,特別喜歡。她大了嘛,十七歲了,對里面那種男女或情感的表達,她覺得挺好挺有意思。她說回酒店路上,拍幾張照片,覺得紐約這幾條街挺好看的。然后Bytheway,覺得(這片子)很酷。她就是這樣一人,其實她挺裝酷的,不像我,后來吃飯的時候跟我說,比起《讓子彈飛》,更喜歡《一步之遙》。


《Vista看天下》:因為更偏向女性觀眾嗎?


姜:我不知道,我沒問她為什么,老問她為什么,她就不回答了。我覺得除了比《讓子彈飛》幽默,火爆,可能會多了一層浪漫。



●我特別喜歡李娜



《Vista看天下》:最早,《一步之遙》選角色,是想選個年輕的美女,沒有嗎?


姜:不是,我是想選個林青霞年輕的時候,二十五到三十歲,完顏英嘛,是個公主出身,落落大方,雖然變成風塵女子,但是從來沒愁過吃愁過穿,沒有看過人眼色辦事的那么一個人,有的人長得很漂亮但是一看就是察顏觀色的那就沒意思了。民國時期,有很多過去的沒落貴族,去做青樓女,張伯駒的老婆就是。


《Vista看天下》:我看《讓子彈飛》,包括《一步之遙》劇照的時候,色彩極其飽滿,花團錦簇,這個民國可能和一百年前鏡頭下的那種貧瘠、饑餓的感覺完全是兩回事兒,你的民國可能更像蓋茨比,末日狂歡的氣氛。


姜:我覺得一個電影講一個故事,不能反映整個民國,就是講一個特殊的人物和一個特殊地區的一個場景,你選擇上海這樣一個地方就是這樣一個情況,你要是選擇饑荒年代,或者說發大水的時候,那就是另一種情況。


《Vista看天下》:聽說你接下來還要拍《施劍翹》,整個就是北洋三部曲,你是很欣賞施劍翹那種女性嗎?


姜:不僅是女人,我覺得她有點兒像《教父》里的邁克,就是誰都覺得他辦不成的事兒,甚至他爸爸也輕看他的事情,實際上,結果他辦成了。施劍翹的哥哥們,或者旁邊的丈夫,其實都用各種受過的教育和社會的理念去磨平這件事,她沒有受他們的污染,我覺得這是這個人了不起的地方。


我不理解到底是我們的女孩喜歡柔弱美,還是男孩喜歡?我記得小學中學的時候,男孩子都是被女孩子欺負,現在這個勁兒又煥發出來了。我其實不覺得中國女孩就是那么柔弱。她們真的是很有力量的人群,我就特別喜歡李娜,出去到哪兒都是一個響當當的人物,雖然當面罵老公,也是人家恩愛的表現,人是可以這樣的。


《Vista看天下》:你喜歡骨子里有點兒軸的人。


姜:也不是軸,人其實應該像她那樣。就像過去刺秦那種人,那才是一個正常的反應。


《Vista看天下》:但是荊軻放到今天大家可能覺得就是神經病。


姜:瘋子眼里都是瘋子,你怎么知道誰算瘋誰不算瘋?


《Vista看天下》:大家覺得你有這種英雄主義,但是可能在《讓子彈飛》里還是表現出這種英雄主義局限性,你是欣賞但又知道這種情懷有局限性。


姜:你說得對。


《Vista看天下》:不想回答,就直接說你說得對,是同意英雄主義在現實面前碰壁的意思?


姜:我不是那么極端的一個人。


《Vista看天下》:就是你欣賞歸欣賞,現實歸現實。


姜:對呀,那還能怎么樣,所以施劍翹才值得拍嘛,大家都是施劍翹就不用你拍了。


《Vista看天下》:所以大家都問你什么時候拍現實題材?


姜:不是,沒有現實題材,拍完就成歷史了,誰的片子算現實?拍完,看完就成歷史了。


《Vista看天下》:我指的是現代社會,當代的題材。


姜:我不明白你為什么問這樣的問題,這有什么意義,我不懂。


《Vista看天下》:有沒有覺得《讓子彈飛》在放映那段時間被過度解讀了呢?


姜:是啊,從觀賞者和作品的關系上,這不為過,你怎么知道你沒有過度解讀《紅樓夢》啊?或者說你怎么知道你沒有過度解讀人家《蒙娜麗莎》?一個作品出來,人家愿意老聊它,那可能聊著聊著就聊飛了,這就是觀賞者和作品之間的關系。你說哪有不過分解讀的作品?除非大家不喜歡,根本就不想聊。對吧,一個人也是,最后讓人過度解讀也有。


《Vista看天下》:李安和你的作品會被大量反復解讀,其實這樣的導演也不多了。


姜:是么?說得倒不錯。


《Vista看天下》:因為拍得慢,拍得精。


姜:對,這你說得可能是有道理,剛才用一詞叫飽滿,我這幾個片確實比較飽滿,你還不能說它激情啊,浪漫啊,飽滿的東西的確還是比較重要,時間長還是飽滿,我說的就是厚實。




Vista看天下 2015-08-23 08:4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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