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志 蜀書.許麋孫簡伊秦傳第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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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策東渡江,皆走交州以避其難,靖身坐岸邊,先載附從,疎親悉發,乃從後去,當時見者莫不歎息。既至交阯,交阯太守士燮厚加敬待。

 

許文休英才偉士,智略足以計事。自流宕以來與羣士相隨,每有患急常先人後己,與九族中外同其飢寒。其紀綱同類仁恕惻隱,皆有效事,不能復一二陣之耳。

 

便與袁沛、鄧子孝等浮涉滄海,南至交州。經歷東甌、閩、越之國,行經萬里,不見漢地,漂薄風波,絕糧茹草,飢殍薦臻,死者大半。

 

今日足下扶危持傾,為國柱石,秉師望之任,兼霍光之重,五侯九伯,制御在手,自古及今,人臣之尊未有及足下者也。夫爵高者憂深,祿厚者責重。

 

足下據爵高之任,當責重之地,言出於口,即為賞罰,意之所存,便為禍福。行之得道,即社稷用寧;行之失道,即四方散亂。國家安危,在於足下;百姓之命,縣於執事。

 

自華及夷,顒顒注望。足下任此,豈可不遠覽載籍廢興之由,榮辱之機,棄忘舊惡,寬和羣司,審量五材,為官擇人?

 

茍得其人,雖讎必舉;茍非其人,雖親不授。以寧社稷,以濟下民,事立功成,則繫音於管絃,勒勳於金石,願君免之!為國自重,為民自愛。

 

臣松之以為孔子稱『賢者避世,其次避地』,蓋貴其識見安危,去就得所也。許靖羇客會稽,閭閻之士,孫策之來,於靖何為?而乃泛萬里之海,入疫癘之鄉,致尊弱塗炭,百罹備經,可謂自貽矣。謀臣若斯,難以言智。

 

老子曰:『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今之益都,士美民豐,寶物所出,斯乃狡夫所欲傾覆,超等所以西望也。若引而近之,則由養虎,將自遺患矣。

 

山陽公載記曰:建安十七年,漢立皇子熙為濟陰王,懿為山陽王,敦為東海王。靖聞之曰:『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取之,必固與之』。其孟德之謂乎!

 

靖雖年逾七十,愛樂人物,誘納後進,清談不倦。丞相諸葛亮皆為之拜。章武二年卒,子欽,先靖矢沒。欽子游,景耀中為尚書。

 

文休足下:消息平安,甚善甚善。豈意脫別三十餘年而無相見之緣乎!詩人比一日之別於歲月,豈況悠悠歷累紀之年者哉!自與子別,若沒而復浮,若絕而復連者數矣。而今而後,居升平之京師,攀附於飛龍之聖主;儕輩略盡,幸得老與足下並為遺種之叟,而相去數千里,加有邅蹇之隔,時聞消息於風聲,託舊情於思想,眇眇異處,與異世無以異也。

 

故乃猥以原壤之朽質,感夫子之情聽;每敍足下,以為謀首,豈其注意,乃復過於前世,書曰『人惟求舊』,易稱『同聲相應,同氣相求』,劉將軍之與大魏,兼而有之,總此二義。

 

深思書、易之義,利結分於宿好,故遣降者送吳所獻致名馬、貂、罽,得因無嫌。道初開通,展敍舊情,以達聲問。久闊情慉,非夫筆墨所能寫陳,亦想足下同其志念。

 

豈自意得於老耄之齒,正值受命於聖主之會,親見三讓之弘辭,觀眾瑞之總集,覩升堂穆穆之盛禮,瞻燔燎焜矅之青煙;於時忽自以為處唐、虞之運,際於紫微之天庭也。

 

皇帝既深悼劉將軍之早世,又愍其孤之不易,又惜使足下孔明等士人氣類之徒,遂沈溺於羌夷異種之間,永與華夏乖絕,而無朝聘中國之期緣,瞻睎故土桑梓之望也。

 

以足下聰明,揆殷勤之聖意,亦足悟海岱之所常在,知百川之所宜注矣。昔伊尹去夏而就殷,陳平違楚而歸漢,猶矅德於阿衡,著功於宰相。

 

若足下能弼人之遺孤,定人之猶豫,去非常之偽號,事受命之大魏,客主兼不世之榮名,上下蒙不朽之常耀,功與事並聲與勳著,考其績效,足以超越伊、呂矣。

 

足下周游江湖,以曁南海,歷觀夷俗,可謂偏矣;想子之心,結思華夏,可謂深矣。為身擇居,猶願中土;為主擇安,豈可以不繫意於京師,而持疑於荒裔乎?

 

益州既平,拜為安漢將軍,班在軍師將軍之右。竺雍容敦雅,而幹翮非所長。是以待之以上賓之禮,未嘗有所統御。然賞賜優寵,無與為比。

 

搜神記曰:竺嘗從洛歸,未達家數十里,路傍見一婦人,從竺求寄載。行可數裡,婦謝去,謂竺曰:『我天使也,當往燒東海麋竺家,感君見載,故以相語。』竺因私請之,婦曰:『不可得不燒。如此,君可馳去,我當緩行,日中火當發。』竺乃還家,遽出財物,日中而火大發。

 

孫乾字公祐,北海人也。先主領徐州,辟為從事,後隨從周旋。先主之背曹公,遣自結袁紹,將適荊州,乾又與糜竺俱使劉表,皆如意指。

 

簡雍字憲和,涿郡人也。少與先主有舊,隨從周旋。先主至荊州,雍與糜竺、孫乾同為從事中郎,常為談客,往來使命。先主入益州,劉璋見雍,甚愛之。

 

時天旱禁酒,釀者有刑。吏於人家索得釀具,論者欲令與作酒者同罰。雍與先主游觀,見一男女行道,謂先主曰:『彼人欲行淫,何以不縛?』先主曰:『卿何以知之?』雍對曰:『彼有其具,與欲釀者同。』先主大笑,而原欲釀者。

 

伊籍字機伯,山陽人。少依邑人鎮南將軍劉表。先主之在荊州,籍常往來自託。表卒,遂隨先主南渡江,從入益州。益州既定,以籍為左將軍從事中郎。

 

籍卽對曰:『一拜一起,未足為勞。』籍之機捷,類皆如此,權甚異之。後遷昭文將軍,與諸葛亮、法正、劉巴、李嚴共造蜀科;蜀科之制,由此五人焉。

 

故書美黃髮,而易稱顏淵,固知選士用能,不拘長幼,明矣。乃者以來,海內察舉,率多英雋而遺舊齒,眾論不齊異同相半,此乃承平之翔步,非亂世之急務也。

 

夫欲救危撫亂,脩己以安人,則宜卓犖超倫,與時殊趣,震驚鄰國,駭動四方,上當天心,下合人意;天人曁和,內省不疚,雖遭兇亂,何憂何懼!

 

昔葉公好龍,神龍下之,好偽徹天,何況於真?今處士任安,仁義直道,流名四遠,如今見察,則一州斯服。昔湯舉伊尹,不仁者遠,何武貢二龔,雙名竹帛,故貪尋常之高而忽萬仞之嵩,樂面前之飾而忘天下之譽,斯誠往古之所重慎也。

 

益部耆舊傳曰:安,廣漢人。少事聘士楊厚,究極圖籍,游覽京師,還家講授,與董扶俱以學行齊聲。郡請功曹,州辟治中別駕,終不久居。

 

舉孝廉茂才,太尉載辟,除博士,公車徵,皆稱疾不就。州牧劉焉薦安味精道度,厲節高邈,揆其器量,國之元寶,宜處弼疑之輔,以消非常之咎。

 

玄纁之禮,所宜招命。王塗隔塞,遂無聘命。年七十九,建安七年卒,門人慕仰,為立碑銘。後丞相亮問秦宓以安所長,宓曰:『記人之善,忘人之過。』

 

昔堯優許由,非不弘也,洗其兩耳;楚聘莊周,非不廣也,執竿不顧。易曰『確乎其不可拔』,夫何衒之有?且以國君之賢,子為良輔,不以是時建蕭、張之策,未足為智也。

 

僕得曝背乎隴畝之中,誦顏氏之簞瓢,詠原憲之蓬戶,時翶翔於林澤,與沮、溺之等儔,聽玄猿之悲吟,察鶴鳴於九皋,安身為樂,無憂為福,處空虛之名,居不靈之龜,知我者希,則我貴矣。斯乃僕得志之秋也,何困苦之戚焉!

 

蜀本無學士,文翁遣相如東受七經,還敎吏民,於是蜀學比於齊、魯。故地里志曰:『文翁倡其敎,相如為之師。』漢家得士,盛於其世。

 

仲舒之徒,不達封禪,相如制其禮。夫能制禮造樂,移風易俗,非禮所秩有益於世者乎!雖有王孫之累,猶孔子大齊桓之霸,公羊賢叔術之讓。

 

先是,李權從宓借戰國策,宓曰:『戰國縱橫,用之何為?』權曰:『仲尼、嚴平,會聚眾書,以成春秋、指歸之文,故海以合流為大,君子以博識為弘。』宓報曰:『書非史記周圖,仲尼不采;道非虛無自然,嚴平不演。海以受淤,歲一蕩清;君子博識,非禮不視。今戰國反覆儀、秦之術,殺人自生,亡人自存,經之所疾。故孔子發憤作春秋,大乎居正,復制孝經,廣陳德行。杜漸防萌,預有所抑,是以老氏絕禍於未萌,豈不信邪!成湯大聖,覩野魚而有獵逐之失,定公賢者,見女樂而棄朝事,若此輩類,焉可勝陳。道家法曰:不見所欲,使心不亂。是故天地貞觀,日月貞明;其直如矢,君子所履。洪範記災,發於言貌,何戰國之譎權乎哉!』

 

夫虎生而文炳,鳳生而五色,豈以五采自飾畫哉?天性自然也。蓋河、洛由文興,六經由文起,君子懿文德,采藻其何傷!

 

願明府勿以仲父之言假於小草,民請為明府陳其本紀。蜀有汶阜之山,江出其腹,帝以會昌,神以建福,故能沃野千里。淮、濟四瀆,江為其首,此其一也。

 

禹生石紐,今之汶山郡是也。昔堯遭洪水,鯀所不治,禹疏江決河,東注於海,為民除害,生民已來功莫先者,此其二也。

 

河圖括地象曰:岷山之地,上為東井絡,帝以會昌,神以建福,上為天井。左思蜀都賦曰:遠則岷山之精,上為井絡,天地運期而會昌,景福肸蠁而興作。

 

天帝布治房心,決政參伐,參伐則益州分野,三皇乘祗車出谷口,今之斜谷是也。此便鄙州之阡陌,明府以雅意論之,何若於天下乎?

 

帝王世紀曰:鯀納有莘氏女曰志,是為脩己。上山行,見流星貫昴,夢接意感,又吞神珠,臆圮胸折;而生禹於石紐。

 

溫復問曰:『天有頭乎?』宓曰:『有之。』溫曰:『在何方也?』宓曰:『在西方。詩曰:乃眷西顧。以此推之,頭在西方。』

 

溫曰:『天有姓乎?』宓曰:『有。』溫曰:『何姓?』宓曰:『姓劉。』溫曰:『何以知之?』答曰:『天子姓劉,故以此知之。』

 

許靖夙有名譽,旣以篤厚為稱,又以人物為意,雖行事舉動,未悉允當,蔣濟以為『大較廊廟器』也。糜竺、孫乾、簡雍、伊籍,皆雍容風議,見禮於世。

 


2022-12-10 20:5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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