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西北有神州,莫滴水西橋畔淚。南宋文學家,辛派代表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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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辛棄疾之后,形成以豪放詞風為特色的辛派詞人群,其中以三劉成就為最高,是劉過、劉克莊、劉辰翁。這三人又各有特色,劉過為江湖布衣,帶有落拓情懷與粗豪習氣;劉辰翁親歷宋亡,集中多傷感悲咽之音。三人中只有劉克莊一生宦海浮沉,郁郁難伸,使他的詞作風格“沉痛激烈”,雖不及辛棄疾的英雄氣概,卻也自有一股抑塞磊落之氣。稍后的詞評家張炎認為劉克莊的詞“直致近俗,乃效稼軒而不及者。”舉出的例子就是這首堪為后村詞中壓卷之作的《沁園春・夢孚若》。


  何處相逢?登寶釵樓,訪銅雀臺。
  喚廚人斫就,東溟鯨
  圉人呈罷,西極龍媒。
  天下英雄,使君與操,余子誰堪共酒杯?
  車千兩,載燕南趙北,劍客奇才。


  飲酣畫鼓如雷,誰信被晨雞輕喚回?
  嘆年光過盡,功名未立;
  書生老去,機會方來。
  使李將軍,遇高皇帝,萬戶侯何足道哉?
  披衣起,但凄涼感舊,慷慨生哀。


  這首詞作于淳v三年(1243年),題為“夢孚若”,孚若姓方,名信儒,是劉克莊的同鄉好友,也是都主張抗戰的志同道合者,他曾出使金國,宋史記載:“自春至秋,使金三往返,以口舌折強敵。”可是回到朝廷,竟因為抗節不屈而被貶謫,此后一再黜降,屢受打擊,竟致壯年早卒,劉克莊對他的死不勝傷悼,同一年還作了《夢方孚若》詩二首,都對這位亡友不得其用的遭遇,表示憤慨不平。


  詞中的這句“使李將軍,遇高皇帝,萬戶侯何足道哉?”出自《史記・李將軍傳》,漢文帝曾說一生命運坎坷到老不得封侯的李廣:“可惜啊!他是生不逢時,如果讓他生在漢高祖的時候,區區官封萬戶侯,何足道哉!”然而“衛青不敗由天幸,李廣無功緣數奇。”(王維《老將行》)所謂“天幸”、“數奇”,也是人為環境的原因。方孚若胸懷大志卻不得施展抱負,郁郁而死,并不僅僅是個人的悲劇,劉克莊自己又何能免此?他只有通過夢境,和亡友攜手共游中原,揮灑豪氣,“吾少多奇節。頗揶揄、玉關定遠,壺頭新息。一******身行萬里,選甚南溟北極?”(《賀新郎》)他們都是志在有為的熱血男兒,可是壓抑的社會環境,使他們報國無門,憤懣難當。方孚若帶著一腔雄心壯志歸于黃土,劉克莊還在這壓抑的環境中長吁:“披衣起,但凄涼感舊,慷慨生哀。”讀這樣的詞句,那積郁難舒的憤怨,讓人有捶碎一切的沖動。


  方孚若因使金不屈而遭貶,劉克莊自己的遭遇也比他好不了多少。他一生經歷五朝(孝宗、光宗、寧宗、理宗、度宗),因為其父封贈少師之銜,劉克莊身為貴胄子弟,二十三歲時即以蔭補官,踏上仕途之路。如果他一直按照通常人的道路走下去,縱使不能出將入相、大富大貴,也定然不失為一個安穩富足的官僚,但他志氣天縱,“恃才傲物”,又抱負不凡,在死水般的官僚群里,自然會令人側目,屢遭讒毀。他三十八歲時,因所作《落梅》詩中有“東風謬掌花權柄,卻忌孤高不主張”的句子,被認為對當道權臣有所訕謗,因此被劾免官,廢棄十年。后來數度起用又數度罷職,都因他直言敢諫,不合于當世而被排擠。淳v年間,宋理宗賞識他“文名久著,史學尤精”,因他是蔭官入仕,特賜同進士出身(在古代科第至重,有進士身份才是最大榮耀。)在朝任職,可是僅做了一年朝官,他就由于“草詔忤旨”而被放外任。淳v十一年再入朝,又彈劾主張投降的權臣史嵩之,再度被免官,在家閑居八年。他前后被罷官竟達四次之多,這種折挫的經歷,雖然及不上辛棄疾,在南宋詞人中卻也算得上異數。第一次因《落梅》詩被羅織罪名而落職,他在詞中寫道:“老子平生無他過,為梅花受取風流罪。”(《賀新郎・宋庵訪梅》)明明憤慨,卻用看似揶揄的筆調輕松出之。而在第三次免官時,自稱:“平戎策,從軍什。零落盡,慵收拾。把茶經香傳,時時溫習。生怕客談榆塞事,且教兒誦花間集。嘆臣之壯也不如人,今何及!”(《滿江紅・夜雨涼甚,忽動從戎之興》)更分明是憤懣不平的反語,宦場中愈挫愈勇的劉克莊,他的骨頭,是硬錚錚的。


  劉克莊曾經為《稼軒詞》作序,稱贊辛棄疾的詞作:“大聲鏜O,小聲鏗,橫絕六合,掃空萬古,自有蒼生所未見。”這段話很形象的概括了辛詞的特質,也可知劉克莊學習辛詞,能夠抓住最本質的地方。南宋之后繼踵者辛棄疾的詞人有不少,但辛詞其實并不好學,學辛詞者,必須先在胸中有一股浩然之氣,學得不好,便容易流于粗豪叫囂,“稼軒是極有性情人,具一段真氣奇氣,否則紙上奔騰,其中俄空焉,亦蕭蕭索索,如牖下風耳。”(謝章鋌《賭棋山莊詞話》)。陳亮、劉過有的詞篇就有這樣的瑕疵,劉克莊算是辛派詞人中的佼佼者,雖然也不能免于“近俗”之譏,偶有過份直白淺露的毛病,但也有達到爐火純青地步的名作。前面那首《沁園春・夢孚若》是其中之一,再看這一首《賀新郎・九日》:


  湛湛長空黑。
  更那堪、斜風細雨,亂愁如織。
  老眼平生空四海,賴有高樓百尺。
  看浩蕩千崖秋色。
  白發書生神州淚,盡凄涼不向牛山滴。
  追往事,去無跡。


  少年自負凌云筆。
  到而今、春華落盡,滿懷蕭瑟。
  常恨世人新意少,愛說南朝狂客,把破帽年年拈出。
  若對黃花孤負酒,怕黃花也笑人岑寂。
  鴻北去,日西匿。


  “白發書生神州淚”,自來吟詠重陽佳節的詩詞,絕少有如此豪壯悲痛者,后村詞似稼軒,并不止是詞風象,而是傷時憂世的氣味相類。他自稱“憂時原是詩人職,莫怪吟中感慨多。”現存后村詞一共二百六十多首,多是壯懷激烈的高歌,卻很少有刻紅剪翠的軟靡之音,正是“旨正而語有致”,他自說其詞作:“粗識國風關雎亂,羞學流鶯百囀,總不涉閨情春怨。”(《賀新郎・席上聞歌有感》)劉克莊是反對耽溺歡場消磨壯士之志的,他曾這樣用一首《玉樓春》詞來規勸不務正業的朋友:


  年年躍馬長安市,客舍似家家似寄。
  青錢換酒日無何,紅燭呼盧宵不寐。


  易挑錦婦機中字,難得玉人心下事。
  男兒西北有神州,莫滴水西橋畔淚。


  這首詞題為“戲林節推鄉兄”,詞中“水西橋”指的是當時福建的名橋,泛指妓女的住處。雖然名為“戲”,意思卻很嚴肅,對這位姓林的朋友耽于冶游的行徑提出了批評,告誡他要將目光放遠放大,莫將有限的人生浪費在無意義的事情上。“男兒西北有神州”一句,開闊高遠,“足以使懦夫有立志”。劉克莊這樣規勸朋友,也是同樣的要求自己,他自律律人,抱負極高,所以清代詞評家馮熙推許他與辛棄疾、陸游鼎足三立:“其生于南渡,拳拳君國似放翁;志在有為,不欲以詞人自域似稼軒。”


  劉克莊雖然反對朋友冶游無度,填詞也“羞學流鶯百囀,總不涉閨情春怨。”但他在生活中,也不是完全擯棄兒女情長。他規勸這位朋友“莫滴水西橋畔淚”,就是以家中妻子的深情來打動他的心腸,“易挑錦婦機中字,難得玉人心下事。”為逢場作戲的露水姻緣浪游虛擲,卻不知妻子在家中望眼欲穿,為什么要輕拋真情,甘逐浮華?聯系到劉克莊自己的家庭生活,就可以知道他這些話并不是泛泛而談,而是他真實的傷痛。


  劉克莊的妻子也是姓林,福清人氏,這首《玉樓春》詞中的“林鄉兄”,可能就是林夫人的鄉里同族。林夫人二十歲時與劉克莊結婚,共為夫婦十九年,情誼深厚,在妻子死后劉克莊親撰墓志銘,說自己仕途不順,“江湖嶺海,行路萬里,君不以遠近必俱。”是真正的患難夫妻,他們曾經在貶官的途中遭遇航船失事的兇險,死里逃生之后,又陷入文書行李都隨水漂失、進退無路的窘迫境地,但無論怎樣,林夫人都是默默忍受,泰然自若,以自己的沉著鎮定為丈夫打氣。劉克莊一再黜免貧居,林夫人陪同他節衣縮食,過著貧賤夫妻百事哀的生活,從不訴苦抱怨。也許正是長期的困苦消耗了她的健康,在劉克莊做建陽縣令的任上,林夫人因病去世,亡年三十九歲。同年劉克莊罷歸莆田,路過妻子的故鄉福清,撫昔傷今,哀痛綿綿,作了兩首悼亡的《風入松》詞,其一云:


  橐泉夢斷夜初長,別館凄涼。
  細思二十年前事,嘆人琴、已矣俱亡。
  改盡潘郎鬢發,消殘荀令衣香。


  多年布被冷如霜,到處同床。
  簫聲一去無消息,但回首、天海茫茫。
  舊日風煙草樹,而今總斷人腸。


  詞開頭云“橐泉夢斷”,用的是唐傳奇典故,沈亞之《秦夢記》小說中稱自己在橐泉邸舍夢入秦國,與公主弄玉結為夫妻,后來弄玉夭亡,他營葬賦辭,十分哀痛,已而醒覺,才發現是大夢一場,這里借用這個典故代指愛妻亡故。“人琴俱亡”則出自《世說新語・傷逝》,王子猷聽說兄弟子敬病逝,駕車奔喪,絕不哭泣,坐到靈床上取來子敬生前的琴來彈奏,調不好弦,即擲琴于地,說:“子敬,子敬,人琴俱亡!”于是悲慟暈絕,良久方蘇,一個月后也死去。劉克莊這里用兄弟來指代夫婦的悼亡,可見在詞人心中,妻子不但是患難與共的伴侶,也是心靈相通的知己。近二十年相濡以沫攜手同行,捱過那些艱苦的歲月,一旦其中有人先捐泉路,留下的那一個何其孤凄悲傷?《風入松》詞其二云:“多情惟是燈前影,伴此翁、同去同來。逆旅主人相問,今回老似前回。”老妻已逝,此后惟余燈前形影相吊,詞人頓然老盡容顏,摧斷心肝。這種巨大的哀痛,仿佛跟隨了他后半生,直到十五年后,他再次路過妻子家鄉,又提筆追和了十五年前的悼亡詞:


  殘更難捱抵年長,曉月凄涼。
  芙蓉院落深深閉,嘆芳卿、今在今亡。
  絕筆無求凰曲,癡心有返魂香。


  起來休鑷鬢邊霜,半被堆床。
  定歸兜率蓬萊去,奈人間、無路茫茫。
  緣斷漫三彈指,憂來欲九回腸。


  “絕筆無求凰曲,癡心有返魂香。”可見即使時隔十五年,他對亡妻的摯愛也未曾消逝,還在癡心希望,有一日能找到傳說中起死回生的返魂香,讓愛侶重回人間。同年他還有兩首《石塘感舊》:“鹿門陳跡有余哀,猶記龐公返自崖。行到當時相送處,不知老淚自何來。”“沈郎院閉彩云收,寂寞秋花折樹頭。留取斷弦來世續,此生長抱百年愁。”詩中情深意摯,實堪與陸游懷念早逝的愛人唐琬:“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的傷悼之作媲美。而根據“絕筆無求凰曲”、“留取斷弦來世續”的句子,都表明劉克莊喪妻后即已無續弦之念,他在宋詞人中是少有的長壽者,一直活到八十三歲,林夫人死后他孤身獨居四十二年,其用情之專之深,令人動容。大約就是因為經歷過喪偶之痛,他才會規勸朋友珍惜家庭的幸福,而他自己的失偶余生,就把所有的心血,都投入了對國家對民族的關注中。


  從劉克莊對妻子專注的情愛,就可以推知他實是一個深篤于情的人,他愛妻子、愛家人,推而廣之,對世間掙扎在苦難中的人們也不會忍心棄置不顧,馮熙贊他“宅心忠厚”,舉出他這首詞《滿江紅・送宋惠父入江西幕》為例:


  滿腹詩書,余事到、穰苴兵法。
  新受了、烏公書幣,著鞭垂發。
  黃紙紅旗喧道路,黑風青草空巢穴。
  向幼安、宣子頂頭行,方奇特。


  溪峒事,聽儂說。龔遂外,無長策。
  便獻俘非勇,納降非怯。
  帳下健兒休盡銳,草間赤子俱求活。
  到崆峒、快寄凱歌來,寬離別。


  詞題中的“宋惠父”,就是有名的世界第一部法醫學專著《洗冤集錄》的作者宋慈,字惠父,他是建陽人,劉克莊在建陽任縣令時與他相識,稱之為兄,引為“尤所敬愛者”。寶慶二年(1226),宋慈出任江西信豐主薄,當時江西南部三峒里少數民族發生變亂,宋慈將入軍幕平定叛亂,劉克莊作詞送之,卻說:“帳下健兒休盡銳,草間赤子俱求活。”囑咐朋友不要對反叛的“亂民”不分青紅皂白的進行剿滅,希望將他們看成是因為求活鋌而走險的“赤子”,諒解其苦衷,保全其活路,這種思想已不僅僅是“宅心忠厚”,而是具有早期的人道主義的光芒。他也勸勉另一個從軍的朋友說:“不要漢廷夸策斷,要史家編入循良傳。”(《賀新郎・壽張史君》)希望別人,也要求自己,做一個循吏良官,更好的羽翼百姓。他愛國,首先愛的是民。


  可是在另外的傳說里,卻指摘劉克莊“刻薄”,《宋人軼事匯編》中記載他居鄉時“不為鄉人所與”,他鄉間的住宅旁有一口井,據說井水能夠治病,劉克莊可能是厭煩鄉人絡繹不絕的來打水,竟填塞了井口不讓使用,在其他的事件上也有類似的刻薄行為。按劉克莊為民請命的作風來看,似乎不應該是如此小氣的一個人,胸襟也不至于偏狹至此。但劉克莊晚年有一個最大的污點,就是結交賈似道,也許就因為這一件事,使后人對他的人品產生質疑。


  賈似道是南宋著名的誤國奸臣,口碑極差,倒臺之后,當世曾與他有過關系的人無不遭受牽連,吳文英因為集中有投贈賈似道的詞篇就引起爭議,而劉克莊與賈似道的交往,同時代人所作的行狀、墓志銘中都有記載,詞集中也有不少慶賀賈似道的作品,證據確鑿,令后人很難出于愛護的心理曲為之辯;但劉克莊的生平,又是一個值得贊譽的愛國詞人,絕不能與“賣國賊”、“變節者”混為一談。所以后人對他不免產生矛盾的態度,嚴厲批評也不是,絕口不提也不成,只好算作“晚節有污”,為他嘆一聲惋惜了。


  其實看一個詞人,完全不必要求他是一個完美無暇的人。劉克莊的為人,有深于情篤于愛的一面,有忠義剛烈的一面,卻也有狂狷過度、驕傲自許的一面。他詞中說:“疏又何妨,狂又何妨?”由于這一種“疏狂”,使他常常處于孤立的境地。在朝中他似乎永遠是一個異類,四次立朝四次罷官,都因為與人不和,遭受攻擊,這一方面出于他主戰的立場、激進的作風,另一方面也可能出于他恃才凌人,不易與人相處。他身后的墓志銘說他:“前后四立朝,惟景定及二年,端平一年有半,余僅數月。游相最篤舊,不能久其留;鄭相最憐才,竟不合而去。退之所謂謗隨名隨,公殆近之。……彼才名相軋者,方攬一世虛譽,公獨恃九重為知己,炫才者忌之,媒名者爭之,其不理于口也固宜。”其中“鄭相”指理宗時的左丞相鄭清之,號安晚,他愛惜劉克莊的才華,曾在落梅詩一案中伸出援手,后來劉克莊卻與他不合而反目,晚年劉克莊追思痛悼,后悔莫及,為他書寫行狀洋洋數千言,寄托自己對這位良友知交的懺悔和哀思。由此可見劉克莊的性格,屬于那種極其剛傲倔強一型的,他得罪于世,有時是堅守立場所致,有時卻是出于無心,出于意氣。這樣真率的人,晚年卻與誤國奸相賈似道交情甚篤,一再為他寫詞賀壽,贊詞并非全然出之吹捧,而是真心的揄揚,豈非奇怪的事?


  劉克莊與賈似道的交誼本來屬于世交,早年劉克莊曾受知于賈父,兩人舊日便有相識之情。賈似道拜相,劉克莊原本免官在家,特為賈出山回朝,一直官至工部尚書,以龍圖閣學士致仕,也可謂晚年顯達。他在前四朝都與當時的權相不合,惟獨這一次卻與賈似道相處得十分融洽,詞集中為賈似道所作的賀壽詞,稱贊他:“但管取三邊無警,活他百萬生靈。”、“投一粒丹元氣轉,下三數著輸棋活。把晉朝王謝傳同看,誰優劣?”這樣高度的贊許,若非昧心的阿諛,就是和當時皇帝一樣昏庸受欺,把賈似道真的看成了護國的良相,依劉克莊一貫的個性人品,再考慮他那時已是八十歲的高齡,還是后者的可能性較大。但一個報國志士,到晚年卻對奸佞權臣如此稱頌,難免后世譏訕。


  劉克莊之所以落到晚節不保還懵懂不知的地步,其實也是出于他自己的性格弱點:他的為人,可以輕富貴、甘貧賤,卻總有那一股耿耿狂狷之氣,急待人認可,喜聽人許可。據說賈似道一直對他“尤相親敬”,可以給他這種強烈的求認可欲以極大的滿足,而他那時反正垂垂老矣,疾病纏身,在政壇上只能做一個點綴品,賈似道也樂得以一點小小的折節下交,博取當世親賢愛才的好名。就這樣,劉克莊墮入網中還不自知,直到病勢加重辭官退休之后,還寫詞懷念自己這段最愜意的朝堂生涯:“也莫愛宮中請內相,也莫愛堂中呼六丈。……免飛升,長快活,戲人間。”(《最高樓》)“堂中呼六丈”指的是北宋富弼尊敬歐陽修,自認晚輩而以行第呼他為“六丈”,這里用來指代賈似道對劉克莊既親密又尊崇的態度,可見當朝丞相的敬重,一直讓他沾沾自喜,引以為豪。幸虧,在致仕回鄉的次年,劉克莊便因病去世,沒有來得及見到賈似道真實面目暴露、勢敗權傾的一天,對他來說,大約也是一種幸運。


  劉克莊(1187-1269),字潛夫,號后村居士,莆田(今屬福建)人。以蔭入仕,淳v六年(1246年)賜進士出身。官至工部尚書兼侍讀。詩詞均擅,風格豪邁激越,是南宋江湖詩人、辛派詞人的重要作家。詞集有《后村別調》。


網載 2013-09-10 21:2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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