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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的沈起鳳所寫《諧鐸》。
(清朝的沈起鳳所寫的《諧鐸》中有一個真實的歷史故事,談到人的相貌,有一得必有一失,有一失必有一得,相貌美丑人自己無法作主乃是天定的,違背了天意必會改變命運。)
京江的趙生,名曾翼,才華高超、文筆秀美,平日一向被藝林所器重。可他引鏡自照,總慚愧自己外形的不夠俊逸,因此題詩于壁上,曰:“投箋我欲問閻君,面目廬山恐未真。若說左思多陋相,道旁擲果又何人?”(我投書想問閻王爺一件事兒,我今生的容貌恐怕弄錯了,倘若說左思(晉朝有名的文學家)面相奇丑的話,那么在路旁丟擲果子的又是誰呀?)
題完之后,抱著一肚子氣憤上床而臥,一轉眼間,瞥見自己已至一處,類似王者的宮殿,旁有三間房屋,上頭懸掛著金字匾額,題曰:“面目輪回。”趙正錯愕間,一個書生,頭戴高冠、身穿道服,攜帶兩冊書,從里頭緩步而出。一看,原來是舊友康錫侯呢。△
康本是浙中的名士,以善畫丹青,經常應邀作諸侯的貴賓,為他們畫像,趙曾和他締結杵臼交(擇交朋友不分貴賤,叫“杵臼交”)。兩人相見他就詢問趙的近況,趙也詰問他的蹤跡。康說:“趙兄你不知道嗎?弟過世已久哪!因為生前頗為善長繪畫,被轉輪王征作幕下門客,是凡一切眾生,要先畫他的耳目口鼻,然后再降生人世。”說著就把手中所拿的那兩冊書展示于他,說:“趙兄你看看,就知道小弟獨運匠心之苦啦。”
趙先觀第一冊,上頭簽著“貴者相”:狀貌相類似,都是丑陋、笨拙樣;稍微次級的,面目也是麻、胡、黑、胖。繼續看第二冊,題曰“賤者相”:面貌姣好,如婦人女子一般,眉目之間,雖然缺乏秀氣,可卻有一種“顧影自憐”之姿態。趙因此怫然不悅,說:“康兄你手操丹青造化之權柄,為何貴賤易形、美惡倒置到這般地步?”
康微笑說:“趙兄你的見識未免太低級了吧?現今當朝佐政的諸位撫臺、閣員、公卿,內心境界之美一定頗有可觀,何必非藉著外貌來謀圖尊貴和顯赫?只有少數貧賤之流的人,困乏時不能自立,假使得到一副好面目,上可以沐浴貴人的榮光與寵愛,下也可以插身于粉黛場中,竊得些斷袖分桃之愛。這是我濟人救世的一番婆心,長于繪畫造形的善術吧了!而且我看趙兄你的面相,貴不可言。假若修整容顏、修飾面貌只為了取悅于目前,恐怕也只是長期處于貧賤困境罷了!怎么能發揮所長,在詞壇上拔得頭籌,在科第上贏取功名呢?”
趙說:“你的言論太過分了,自古以來,安仁花縣(指晉朝的美男子潘安,担任縣令時,指導人民遍植桃李,成為花縣之事),叔寶羊車(指三國時的美男子衛玠,字叔寶,坐著羊車出游之事),留侯(指張良)面貌姣好如女子,這些難道都是長期貧賤者嗎?”
康答:“安仁(潘安)、山公(山濤)酌酒交惡之事,真是遺臭千古;衛叔寶(衛玠)因長相俊美,被道旁人圍觀而勞累過度致死,后世稱為‘看殺’;留侯(張良)如果不是后來隨從赤松子學道,我想當時恐怕也會死于劉邦的所謂‘鐘室之禍’哪!總之,萬事求十全十美的,必定會招惹來老天造物的禁忌,漫長人生之旅,還不如姑且留些缺陷,為往后一生享有些福祉不好嗎?”趙聽了,默默不語。
康說:“如果你愿意減損自己的福澤以增美容貌,小弟還有這點能耐,為趙兄用筆削減。”趙大喜,向他求教。康取出一枝案頭筆,向趙的面目之間,略略加些勾抹,然后說:“可以啦!”趙還不滿足,再次請他筆削一次。康說:“小弟與趙兄十年交情,實在不忍心把兄的面目筆削成最終餓死之相啊!”
正談論間,忽然聽到遠處呵斥上殿之聲傳來,趙倉皇之間急速竄出,接著也從夢中驚醒。自此之后,面目容貌漸長漸佳,可是文思卻漸次遞減;參加科考場次三十余年,最后仍是以諸生身分終老。
網載 2015-05-18 16:0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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