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李靜:文學冷漠為時代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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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

“這個時代對文學本身已經不是一個很好的時代了,文學批評更是如此,誰還讀文學呢?誰還看問文學批評這種東西呢?”近日,李靜與學者孫郁、編劇家過士行、作家寧肯等探討“我們時代的文學冷漠癥”。對于國內文學閱讀現狀,李靜持比較悲觀的態度,回憶起自己的寫作歷程,坦言在這樣一個地震廢墟式的世界里,要想安身立命,就要在自己的內心找到立足點。獨家稿件轉載請注明來源。歡迎收聽“騰訊思享會”或“ThinkerBig”公眾帳號:


批評家過的是“二手生活” 從小就想寫小說


李靜(文藝批評家):說起寫作歷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經驗。對我來說,第一次讓我感到被喚醒的,不是文學作品,而是尼采的一本書,楚圖南譯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另外還有卡夫卡的《變形記》,那是我最初的契合天性的閱讀——總覺得后背上嵌著一只蘋果的大甲蟲格里高利就是我自己。還有一本書,就是梅勒什可夫斯基的《諸神復活》。最初給我發動機式力量的是《達·芬奇的傳記》,他的那句“知與愛永成正比,知得越多,愛得越多”,在很多年里給我勇氣。這些都是發生在大學二年級的事情。


我覺得自己心理感受力發達,但對客觀細節的觀察力非常差,就像一個過于內向的人,一直沉浸于內省,不敢也不知如何觀察外界似的。因此一直覺得自己的寫作目標和自己擁有的能力并不匹配。現在知道我的人認為我是做批評的學者,但其實我從小就想寫小說。就像喬治·斯坦納說的:“如果能當作家,誰會做批評家?如果能焊接一寸《卡拉瑪佐夫兄弟》,誰會對陀思妥耶夫斯基反復敲打最敏銳的洞見?”批評家過的是一種建立在閱讀之上的“二手生活”,而每個立志寫作的人,都是奔著“一手生活”去的。


寫作是自我拯救的過程 王小波對我影響至深


當我開始寫作時,發現自己除了對人物的心理和精神世界有興趣,對日常生活幾乎沒有興趣也沒有敘述能力,慢慢才知道,自己寫作的最大動力只是自我認知和擺脫自我否定心結的動力,有點像尋找心理醫生的那種驅動力。《必須冒犯觀眾》里有一段寫閱讀貢布羅維奇的感受:他有一個劇本《伊沃娜,柏甘達的公主》(注:維托爾德-貢布羅維奇(Witold Gombrowicz,1904—1969)是享有世界聲譽的波蘭小說家、劇作家和散文家。),我看了之后,覺得好像寫了我自己最初的心理形象,那是一幅丑陋的、沉默的、不知所措的畫像。我的寫作推動力就是為了擺脫這一最初的咒語,最初的心理畫像。寫作就像一條救命索,對我來說就是一個自我探求和自我拯救的過程。合乎邏輯地,在二十三四歲的時候,我看到了王小波的文字,結識了他這個人,他對我的啟示是:把我從虛無和自我否定中解放出來,轉而投入到一個關心他人的世界。對此我永遠感激。


《必須冒犯觀眾》是一本編年體的書,大家可以從中看到我閱讀和思考的一個大致歷程。在我自己的小小地圖里面比較重要的兩個點,一個是王小波,一個是木心。我有幸與他們過從,有幸知道他們的文字與他們的人,是一體的,毫無矯飾的,這對于我確立文學的信仰,非常重要。


十年前認識過士行老師對我來說是個轉折,他讓我對戲劇的愛好有了著落。2008年以后,寫作的重心從原來的文學批評,轉移到戲劇創作上了,也間或寫一點戲劇批評。我從未想過把批評作為寫作的終極目標,但它是捋順我的內在自我的一個動作,是某種準備、某種思維的鍛煉,和自我開啟的道路。所以,我在寫批評文章和寫戲的時候,都情不自禁投入了自我,表達了真實的態度,這是我覺得欣慰的。


這個時代對文學已經不是一個很好的時代了,文學批評更是如此。誰還讀文學呢?誰還看文學批評這種東西呢?因此這本書擺在這里,對我是個意外,唯有感謝。


文學是對個體價值的確認 要在內心找到立足點


莊秋水(主持人):我想再請李靜回答一下這個問題,因為你書里面寫到,說文學產生于心靈與現實的無法和解,因此不滿的精神是文學的靈魂。剛才像寧肯老師說的,我們這個時代沒有安全感,每個人都沒有安全感,是非常不滿的年代,任何人都不滿。但是大家又說中國的現實已經太魔幻了,超越了作家的想象力,以至于今天沒有好的作品,我想聽聽你怎么看這個問題?


李靜:我想起歌德寫過一句話,大意是當這個世界天翻地覆時,我恰恰要遠離事件現場,去寫面對我內心的東西。我覺得剛才三位老師其實都勾勒了這個時代的輪廓,每個人需要面對這樣的現實。這么一個地震廢墟式的世界里面,你作為個體活在這個世界上,且要好好地活下去。那么,你要怎樣來安身立命?也許每個人都有他的職業,他的生活,但是,在精神上,他要有自己的出路。我覺得,那就需要有一個自己的價值根基。無論你是做文學的,做藝術的,還是做IT的,開公司的,都需要解決一個問題,即讓自己的內心找到一個立足點。我感到之所以特別需要強調文學,是因為它給每一個個體找到了自我豐富和自我成長的源泉,這是最重要的東西。


如果我來分析這個源泉,它最重要的東西一個是真,一個是對個體價值的確認。還有對意義的尋找、對自由價值的堅持。這是無論各行各業,都需要思考的一個問題。如果沒有真,這個文化就是沒有任何生長能力的。無論是文學還是哲學、藝術、宗教、科學,立足點都是真。


所以,我覺得我們的文化生態出現了很大的問題。我個人是世界主義者,我覺得我是極其反對本土文化本位的,或者中華文化本位觀念的。我們必須去掉任何油脂涂層,和自我、和社會、和宇宙對話,認知我們最真實的狀況是什么,過去是什么,現在是什么,我們對未來的意愿是什么,這是在文學寫作的時候思考的一個起點。至于選擇怎樣來呈現,選擇哪樣的現實來表現,用什么樣的手法,這都是其次的事。一個人的內在意志,以及對自由和意義的肯定與確認,這才是要反復做的一件事。


文學的冷漠癥是人性的冷漠 我們需要故事的復蘇


莊秋水:文學的冷漠癥是人性的冷漠。李靜的《必須冒犯觀眾》里,文學超越了有用和無用,從非常世俗的角度講,我認為文學是特別有用的。大家都知道文學的起源是故事。有一個研究故事原形的美國人坎貝爾,他有一本書叫做《千面英雄》,他認為對于故事的需求是人類集體無意識的一個需求。所以在西方國家,故事體現在各行各業,哪怕你寫一個文案,給領導寫一個匯報,都是在講故事。而我們今天中國的文學匱乏,就是所有的人都不會講故事,哪怕寫一個自我推薦,寫一個簡歷,我們都是在平面地展示自己,都不會講故事。我個人其實對文學是特別有信心,當然有信心的角度不一樣。我們今天肯定需要一個故事的復蘇。


處在新媒體時代和舊媒體時代的交替之下,文學是講邏輯的,有幾千年一代一代傳承下來的漸進的過程,但是現在是碎片化時代,所有的東西都是同時展示的,我們的文學不會講故事也跟這個有關系。




騰訊思享會 2015-08-23 08:3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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