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詩志•鄭婉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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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婉潔,80后廣東汕頭人,現居深圳。



匿名


他在路上,構想一條沉睡的蛇,

它是黑白的。片段的

在玫瑰的疼痛之胃,無數次,

將他營養,融合

暗處的女巫,搗藥,召喚水晶

種子的可能,柴薪,地火

黑色!十年凝聚的黑色閃電,瞬間銷毀

肋骨間,玫瑰之刺

虛妄陳詞——

幻夢中,會否有春天的可能?

他一直在路上。有時候,

頭頂上

呼嘯著,交疊著,颶風和深淵

氣流中心,欲望的耳垂開始結冰

水晶球里迷霧一片。



秋天


一副偉大的肉體里可能有內在器官上的缺陷

在荒廢掉的修辭里,或者

從另一副肉體喚醒另一種不曾被感知到的官能。

傷口的腐爛是蒼白的。在蒼白的皮膚下

或者連皮膚一起,先是水泡,然后破水,潰爛

圓形往外蔓延,擴大,直至看到里面的腐肉

(它這么丑陋,卻無疑是你的一部分。)


她感傷的落淚。歌唱家

喝下了開嗓的藥,但蒼白的藥片只解痛,不負責器官。

我們中的是一種叫做多舛的毒,在裝滿啤酒和咖啡的胃里

它誘發幸福的憧憬,同時相互穿刺甘苦的荊棘。除非

如甲蟲般麻木于甲蟲的生活,以人類的廢棄資料堆為食,

或者遵循叢林法則,與另一些甲蟲搏斗。


而真實是,所有的季節都無法耕種出理想的花朵--

只有我們,在自然里不停尋找著一種可能的存在--


靈魂,伸長了線在時間的向度里尋找永恒,肉體留下,

所謂的偉大困在遲遲的秋天,

聽葉子說墜落已等得枯朽,準備得枯朽。

秋天沒有收獲也沒有憂傷。它沒有它應有的表情

它或許也不知道它該是如何的表情。

而真實是,

得不到果實的回答就如同藥片給予的回答:

生命。疾病。愛情。



無題,或舊年


躺在時間的灘涂上

淤泥里瀟瀟的海浪擦拭著一些人影

舊年,成為子彈忘卻的槍管

射不穿回憶的失眠之墻。

在夜里,如一只烏鴉守著鐘塔

偶發出一兩聲嘶叫

我們離寂靜的事物已經太遠

滯重的呼吸流動在烏鴉的頻道里

在發燒、咳嗽的河流

隨著黑色的翅膀盤旋

或者,被盛放在黑夜的空盤子

并坦露一副誠懇的表情

告訴你--先吃掉淤泥,再提煉礦物。

而四周混沌一片

找不到那個星光默示的暗夜

也找不到那個亮著黑色眼睛的少年



一個敏感且又徹夜未眠的藥劑師


大多的夢在黃昏時便已預備好了

只是每到夜深,卻被反復遭受冷遇,質疑。

還有沒有更多的福祉可以訴求

旱煙里抽干了薄暮

一把斧的心正在廣漠無垠的一角里凝結

伐木者,浮木和斷樁排列成不幸

當殘酷夜晚的穹頂緩緩升起

空氣顫抖著冒出水珠,因為冷,因為心正結冰。


命運如深沉而遼遠的根莖延伸著無盡

一個敏感且又徹夜未眠的藥劑師在承受何等的痛苦?①

原野上的虛無模仿療愈

折斷在堤壩上的靈魂,當它以訴求

哭泣成為洪水,眼淚成為深淵

溝壑不斷涌出的災情

抽走

一截又一截枯黑的樹杈


啊毀滅!它是如何

在永恒的浪濤中向我們傳授那永無可抵達的終極--

黑色的山野是大水造訪的身體

受難者在水中浸泡著凸起的背脊

昂起的頭顱在野風里哀吟:

你要讓它成為你,卻不幸遺失了自己最初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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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一個敏感且又徹夜未眠的藥劑師在承受何等的痛苦?--此句摘于塞弗里斯的《一日風格》)。



否定之詩


你是純凈的空氣,孤獨,面包和良藥嗎?

                  ——尼采。


足音敲打

胸膛里的房間

門沒有關  你會看見

暗光  以及

比骨頭還小的

飛。


——呵,你如何能理解一顆螺絲一樣

小小的飛?——


那時候,

他童年像一朵嫩芽無染

每日練習旋轉  偶爾

暈眩

在河流往返中遞歸夢境繽紛

愛微風像稻草人愛蘆葦和清涼

打赤腳  哼小調  風在吹

他在飛......


記憶。歸去。時光。安息。


他的身體是一顆小螺絲,一面扭緊從前

或旋松自己  解放秩序的國

理想與房間摩擦著希望

春天不斷迭代出泡沫一圈又一圈

幻滅是死  是詩

是車輦沖破蝴蝶的繭殼  是

一雙瘦骨嶙峋的手

關節里的憂傷已經鏤空


他知道,小螺絲有更大的創造。


譬如雨季

當灰色的云朵壓下來

房間爬滿了密密麻麻的雨

翅膀捂在被褥的黑暗和潮濕

欲望的窗臺

惡之花衍生霉變的風


此季節

連風都是泥濘的。


房間是豢養靈魂的地方今已破敗

他懷念從前

對飛的渴望來自本能

本能地  找自由的歸處

找他的旋

他坐在一塊潮濕之地

旋螺絲  反復

把風鎖緊


凝重。


凝重的風失去了想象

擦生鈍感的馬蹄亦步亦趨難行

最重要的是--"我們缺少跑道

如何逃?

搭在帳篷里的小宇宙  又如何

幫助理解苦難的靈魂?"


——宿命者擰著一張苦臉

眼角微微生銹


憂郁的沙發底下壓著起航的坐標

壓著輕不可見的譏笑

--理想傾向于死!——

一只驕傲的麋鹿  袒露出頭顱

等待天火流星般朝它射去

等待疼痛  等待

死。


疼,痛。他蜷縮著

他是落魄的王


他在矩形的沉潛里憶蝶

色彩已經腐朽  鱗片還在潰爛

意象創造了死  恐懼創造了愛

具有稟賦的羔羊困在墻壁里抒情著沉疴

哭過的人哭成一枚褶皺的靈魂


孤獨透明如天籟。


52赫茲的治療

當世界的壓碾滲透他虛空的胃

疼痛歸于靜止  他左手放錨

右手停泊骨感的飛翔

他內心澄明  孤獨

如鏡子  照出無望的遠方......


足音敲打

胸膛里的房間

門沒有關


信使來過  又走了

他胸膛里空空蕩蕩

整個房間

就像一個悲慘的漏壺

一半的墮落流泄于另一半破碎

窗臺上

花朵萎了 沒有風  再捋不直腰肢


他所謂的飛只是一個疑問,有關一種信仰的不達。

他不許愿。他不是要輝光。




楚塵文化 2015-08-23 08:3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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