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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器第四十九

周書論士，方之梓材，蓋貴器用而兼文采也。是以樸斲成而丹雘施，垣墉立而雕杇附。而近代辭人，務華棄實，故魏文以爲古今文人，

之類不護細行，韋誕所評，又歷詆羣才，後人雷同，混之一貫，吁可悲矣！

略觀文士之疵：相如竊妻而受金，揚雄嗜酒而少算，敬通之不循廉隅，杜篤之請求無厭，班固諂竇以作威，馬融黨梁而黷貨，

文舉傲誕以速誅，正平狂憨以致戮，仲宣輕脆以躁競，孔璋憁恫以麤疎，丁儀貪婪以乞貨，路粹餔啜而無恥，潘岳詭譸於愍懷，

陸機傾仄於賈郭，傅玄剛隘而詈臺，孫楚狠愎而訟府，諸有此類，並文士之瑕累。文既有之，武亦宜然。

古之將相，疵咎實多：至如管仲之盜竊，吳起之貪淫，陳平之污點，降灌之讒嫉，沿茲以下，不可勝數。

孔光負衡據鼎，而仄媚董賢；況班馬之賤職，潘岳之下位哉！王戎開國上秩，而鬻官囂俗；

況馬杜之磬懸，丁路之貧薄哉！然子夏無虧於名儒，濬沖不塵乎竹林者，名崇而譏減也。

若夫屈賈之忠貞，鄒枚之機覺，黃香之淳孝，徐幹之沉默，豈曰文士必其玷歟？

蓋人稟五材，修短殊用，自非上哲，難以求備。然將相以位隆特達，文士以職卑多誚，此江河所以騰湧，涓流所以寸折者也。

名之抑揚，既其然矣；位之通塞，亦有以焉。蓋士之登庸，以成務爲用。

魯之敬姜，婦人之聰明耳；然推其機綜，以方治國；安有丈夫學文，而不達於政事哉？

彼揚馬之徒，有文無質，所以終乎下位也。昔庾元規才華清英，勳庸有聲，故文藝不稱，若非臺岳，則正以文才也。

文武之術，左右惟宜，郤縠敦書，故舉爲元帥，豈以好文而不練武哉？

孫武兵經，辭如珠玉，豈以習武而不曉文也？

是以君子藏器，待時而動，發揮事業，固宜蓄素以弸中，散采以彪外，楩柟其質，豫章其幹，摛文必在緯軍國，負重必在任棟梁，

窮則獨善以垂文，達則奉時以騁續，若此文人，應梓材之士矣。

贊曰：瞻彼前修，有懿文德。聲昭楚南，采動梁北。雕而不器，貞幹誰則。豈無華身，亦有光國。

竊妻受金[司馬相如傳]卓王孫有女文君新寡，好音，相如以琴心挑之。文君竊從戶窺，心悅而好之，恐不得當也，夜亡奔相如。

相如與馳歸成都。其後有人言，相如使蜀時受金，失官。

嗜酒[揚雄傳]雄家素貧，嗜酒，時有好事者，載酒肴從游學。

敬通[馮衍傳]衍字敬通。顯宗即位，人多短衍文過其實，遂廢于家。衍與婦弟書，數婦之惡，有云：以室家之故，捐棄衣冠，心專耕耘，以求衣食。

文舉[孔融傳]融字文舉，負其高氣，志在靖難。而才疎意廣，後爲曹操所殺。

正平[後漢文苑傳]禰衡字正平，少有才辯，而氣尚剛傲，後爲黃祖所殺。

吳起[吳起傳]起聞魏文侯賢，欲事之。文侯問李克曰：吳起何如人哉？李克曰：起貪而好色，然用兵，司馬穰苴不能過也。

黃香[後漢文苑傳]黃香年九歲失母，思慕憔悴，殆不免喪，鄉人稱其至孝。太守劉護聞而召之，署門下孝子。香博學經典，究精道術，能文章。

肅宗詔香詣東觀，讀所未嘗見書。

徐幹[魏志]徐幹字偉長。[魏文帝書]偉長懷文抱負，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可謂彬彬君子矣。著中論二十餘篇，成一家之業，辭義典雅，足傳於後。

敬姜[國語]公父文伯退朝，朝其母，方續，文伯曰：以歜之家，而主猶績，懼干季孫之怒也。敬姜歎曰：昔聖王之處民也，擇瘠土而處之，勞其民而用之，

男女效績，愆則有辟，古之制也。

敦書[左傳]晉侯蒐於被廬，作三軍，謀元帥。趙衰曰：郤縠可。臣亟聞其言矣，說禮樂而敦詩書。

孫武[孫子傳]孫武以兵法見吳王闔廬，闔廬曰：子之十三篇，吾盡觀之矣，可以小試勒兵乎？對曰：可。

楩柟[陸賈新語]楩柟豫章，天下之名木，立則爲大山衆木之宗，仆則爲世之用。

[魏文帝與吳質書]古今文人，類不護細行，鮮能以名節自立。

後漢書皇后紀論：至於賢愚優劣，混同一貫。

晉書羊祜傳：軍師徐胤執棨當營門曰：將軍都督萬里，安可輕脫！

三國志魏書程昱傳附孫曉傳：其選官屬，以謹慎爲粗疏，以謥詷爲賢能。

書偽伊訓：與人不求備。

文選班固典引序：司馬相如洿行無節，但有浮華之辭，不周於用。

易繫辭下：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

法言君子篇：君子言則成文，動則成德，何以也？

法言寡見篇：或曰：良玉不彫，美言不文，何謂也？曰：玉不彫，璵璠不作器。

文選蔡邕陳太丘碑文：紆佩金紫，光國垂勳。

李注：漢書（百官公卿表上）曰：大司徒、大司馬、大司空皆金印紫綬。李周翰注：三公皆帶金印，繫以紫綬。言此可以光國家之功也。

勳，功也。又陸機辨亡論上：風雅，則諸葛瑾、張承、步騭以名聲光國。

2022-12-08 18:55: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