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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山注小序》祁彪佳
每至路窮徑險,則極慮窮思,形諸夢寐,便有別辟之境地,若為天開。
以故興愈鼓,趣亦愈濃,朝而出,暮而歸,偶有家宂,皆于燭下了之。
枕上望晨光乍吐,即呼奚奴駕舟,三里之遙,恨不促之于跬步。
祁寒盛暑,體粟汗浹,不以為苦。雖遇大風雨,舟未嘗一日不出。
摸索床頭金盡,略有懊喪意。此開園之癡癖也。
大抵虛者實之,實者虛之;聚者散之,散者聚之;險者夷之,夷者險之。
如良醫之治病,攻補互投;如良將之治兵,奇正并用;如名手作畫,不使一筆不靈;如名流作文,不使一語不韻。
此開園之營構也。
迨于仲夏,經營復始,榭先之,閣繼之,迄山房而役以竣。
自此則山之頂趾,鏤刻殆遍。惟是泊舟登岸,一徑未通,意猶不慊也。
曲池穿牖,飛沼拂幾,綠映朱欄,丹流翠壑,乃可以稱園矣。
若八求樓、溪山草閣、抱甕小憩,則以其暇,偶一為之,不可以時日計。此開園之歲月也。
至于園以外,山川之麗,古稱萬壑千巖;園以內,花木之繁,不止七松五柳。
四時之景,都堪泛月迎風;三徑之中,自可呼云醉雪。此在韻人縱目,云客宅心,予亦不暇縷述之矣。
《姚元素黃山引記》黃汝亨
我輩看名山,如看美人,顰笑不同情,修約不同體,坐臥徙倚不同境,其狀千變。
山色之落眼光亦爾,其至者不容言也。
庚戌春晚,予游黃山,有記,自謂三十六峰之美略盡;而元素后予往,以秋月,所為記簡而整,有與不同者,取境使然。
海子、光明頂上,元素獨饒取;而予所快覽丹臺之云氣,與石筍上下之峰幻,元素不盡也。
雖然,亦各言其美而已。夫美人入宮見妒,而吾輩入山豈相妒耶?書之發覽者一笑
《偶語小引》黃汝亨
孔肩心澄一泓,筆落眾妙,著作非一種。忽有搖落不偶之感,乃作《偶語》。為是不偶,而寓諸偶。
風緒觸物,靈籟相宣。予戲謂孔肩:此豈澤畔之吟,出于憔悴。
當是苧蘿美人,病而生顰,顰乃益美耳。
《凌士重小草引》沈守正
士重,名家子,年少喜讀書。顧善病,又持佛弟子戒,不甚多作文,予三年不見其結撰。
今年手一編示予,予且讀且快,如熱飲寒冰,晨起餐朱霞,醉飽之馀,嘗江瑤柱一臠也。
山之有巉崿也,石之有拳握也,草樹之有梅竹也,書之有鳥爪蟲絲,畫之有與可、云林也,詩之有韋孟郊島也,
見者莫不喜,喜而欲狂,唯其趣異也。而不知者詆之曰奇,曰偏,曰小品。
與其平也,寧奇;與其正也,寧偏;與其大而偽也,毋寧小而真:士重之意,亦若是焉耳。
士重持此以往,足以雄伯,況日新而變,又有不可知者乎?
《期山草小引》譚元春
己未秋闌,逢王微于西湖,以為湖上人也。久之復欲還苕,以為苕中人也。
香粉不御,云鬟尚存,以為女士也。日與吾輩去來于秋水黃葉之中,若無事者,以為閑人也。
語多至理可聽,以為冥悟人也。人皆言其誅茆結庵,有物外想,以為學道人也。
嘗出一詩草,屬予刪定,以為詩人也。詩有巷中語、閣中語、道中語,縹緲遠近,絕似其人。
荀奉倩謂:婦人才智不足論,當以色為主。此語淺甚。
如此人此詩,尚可言色乎哉?而世猶不知,以為婦人也!
《碧云篇題辭》魏大中
性好山水,三入燕而碧云諸勝,未嘗過而問焉。如是而謂藝文、友生、山水之好,出乎其性,余幾不自信。
一日,遠之緘其《碧云篇》見示,讀之如盡遇其所欲自吐,與其欲吐而不能吐者。
而行墨之間,映見遠之眉宇,西山爽氣,撲幾席間。嗟夫!
非藝夫、友生、山水之好出乎其性,何以遇其所欲自吐與所欲吐而不能者,而見友生之眉宇于文章,而攬西山之爽氣于幾席乎?
然則遠之其有露吾性也已矣。
《花史題詞》陳繼儒
其所撰《花史》二十四卷,皆古人韻事,當與農書、種樹書并傳。
讀此史者,老于花中,可以長世;披荊畚礫,灌溉培植,皆有法度,可以經世;
謝卿相灌園,又可以避世,可以玩世也。但飛而食肉者,不略諳此味耳。
《花史跋》陳繼儒
有野趣而不知樂者,樵牧是也。有果窳而不及嘗,菜傭牙販是也。有花木而不能享者,達官貴人是也。
古之名賢,獨淵明寄興,往往在桑麻松菊、田野籬落之間。
東坡好種植,能手接花木,此得之性生,不可得而強也。
強之,雖授以花史,將艴然擲而去之。若果性近而復好焉,請相與偃曝林間,諦看花開花落,
便與千萬年興亡盛衰之轍何異?雖謂《二十一史》,盡在左編一史中可也。
《葉君節秋懷詩跋》曹學佺
春,至艷也,女感之而悲;秋,至爽也,士感之而悲。
山水之佳者,固入圖畫;圖畫之佳者,又肖乎山水。
是故《國風》好色而不淫,相如言工于形似,此皆詩家之正脈、韻士之極致也。
予甥葉君節,少年爽朗,剛腸素臆之士。乃其為《秋懷詩》,則若寤寐美人,而馳情于佳冶者。
雖曰“凜哉秋之為氣”,殊輕柔宛轉,不勝可憐春也。此固文人所藉以遣其筆端,而漱芳含潤者。
若必舉其人以實之,指其事而證之,則亦不但癡人前說夢矣。
《書草玄堂稿后》徐渭
始女子來嫁于婿家也,朱之粉之,倩之顰之,步不敢越裾,語不敢見齒。
不如是,則目之為非女子之態也。迨數十年,長子孫而近嫗姥,于是黜朱粉,罷倩顰。
橫步之所加,莫非問耕織于奴婢;橫口之所語,莫非呼雞豕于圈槽;甚至齲齒而笑,
蓬首而搔。蓋回視向之所謂態者,真赧然以為妝綴取憐,矯真飾偽之物。
而娣似者,猶望其婉婉孌孌也,不亦可嘆也哉!
渭之學為詩也,矜于昔而頹且放于今也,頗有類于是,其為娣姒哂也多矣。
今校酈君之詩而悅然契,肅然斂容焉,蓋真得先我而老之娣姒矣。
《自題詩后》錘惺
汝曹勝流,惜胸中書太多,詩文太好若能不讀書,不作詩文,便是全副名士。
《墻東詩自記》吳伯裔
墻東一隙地,可二畝許,誅茅夷險,繚以土垣。垣外雜種榆柳,夾桃花其中。
春二三分以紅綠綺分,燦如也。門前植清槐四三,蔭可半畝。中構一小屋,不數椽。
東西虛兩窗,前后相望。竹床瓦幾略具。名花異卉,若不能致。
暮春休夏,時息其中,蔭滿苔砌,眾鳥欣托。或微雨南來,好風與俱,獨酌短吟,悠然有會。
出門望平疇,五谷垂穎,粱麻鋪棻。或與老農說農事,亦不減無懷、葛天民也。
故取生平所為詩名之,以自附王公之后。墻東者,余城西三十里田居也。
《西湖臥游圖題跋四則》李流芳
冷泉紅樹圖
余中秋看月于湖上者三,皆不及待紅葉而歸,湖上故人屢以相嘲,余亦屢與故人期,而連歲不果,每用悵然。
前日,舟過塘棲時,見數樹丹黃可愛,躍然思靈隱蓮峰之約,今日始得一踐。
及至湖上,霜氣未遍,云居山頭,千樹楓桕,尚未有酣意,豈余與紅葉緣尚慳耶?
二十日西湖,領略猶未了。一朝別子歸,使我意悄悄。當我欲別時,千山秋已老。
更得少日留,霜酣變林杪。子嘗為我言,靈隱楓葉好。千紅與萬紫,亂插向晴昊。
燦然列錦繡,森然見旗旐。一生未得見,何異說食飽!至今追昔游,懊殺歸來早。
豈知今復爾,萬事有魔嬈。相率可奈何?是身為籠鳥!歸來十日馀,昨日試閑眺。
村邊小紅桃,向人亦嫋嫋。轉憶故人言,西湖攬懷抱。開緘讀素書,因風為子道。
斷橋春望圖
往時至湖上,從斷橋一望,便魂消欲絕。還謂所知:湖之瀲滟熹微,大約如晨光之著樹,
明月之入廬,蓋山水相映發,他處即有澄波巨浸不及也。
壬子正月,以訪舊重至湖上,輒獨往斷橋,徘徊終日。翌日為楊讖西題扇云:
十里西湖意,都來在斷橋。寒生梅萼小,春入柳絲嬌。乍見應疑夢,重來不待招。
故人知我否?吟望正蕭條。又明日,作此圖。小春四日,同子陽、子與夜話偶題。
江干積雪圖
出赤山步,一路瓊枝玉干,披拂照耀,望江南諸山,皚皚云端,尤可愛也。
遲雪至臘盡,是歲竟無雪,怏怏而返。世間事各有緣,固不可以意求也。
雪已霽,白云出山,與雪一色,上下光曜,應接不暇。
孤山夜月圖
曾與印持諸兄弟,醉后泛小艇,從西泠而歸。時月初上,新堤柳枝皆倒影湖中,空明摩蕩,如鏡中,復如畫中。
久懷此胸臆,壬子在小筑,忽為孟陽寫出,真是畫中矣。
《江南臥游冊題詞四則》李流芳
橫塘
去胥門九里,有村曰橫塘。山夷水曠,溪橋映帶村落間,頗不乏致。予每過此,覺城市漸遠,湖山可親,意思豁然,風日亦為清朗。
即同游者,未喻此樂也。
橫塘之上,為橫山。往時會與潘方孺阻風于此,尋徑至山下,有美松竹,小桃方花,恍若異境。
因相與攀躋,至絕頂,風怒甚,幾欲吹墮。二十年事也。
丁巳中秋后三日,畫于孟陽閶門寓舍。九月,復同孟陽至武林,夜雨,泊舟朱家角補題。
石湖
石湖,在楞伽山下。寺于山之巔者,曰上方。逶迤而東,岡巒漸夷,而上下起伏者,曰郊舍,曰茶磨。
寺于郊臺之下者,曰治平。跨湖而橋者,曰行春。跨溪而橋,達于酒城者,曰越來。湖去郭六十里而近,
故游者易至;然獨盛于登高之會,傾城士女皆集焉。
戊申九日,余與孟髯同游,值風雨,游人寥落,山水如洗。
著屐至治平寺,抵暮而還。有詩云:客思逢重九,來尋雨外山。未能凌絕頂,聊共泊西灣。
茶磨風煙白,薇村木葉斑。誰言落帽會,不醉復空還?
山下有紫薇村,髯嘗居于此。今已作故人矣,可嘆!
虎丘
宜月,宜雪,宜雨,宜煙,宜春曉,宜夏,宜秋爽,宜落木,宜夕陽,無所不宜,而獨不宜于游人雜沓之時。
蓋不幸與城市密邇,游者皆以附羶逐臭而來,非知登覽之趣者也。
今年八月,孟陽過吳門,余拏舟往會。中秋夜,無月。十六日,晚霽,偕游虎丘,穢雜不可近,掩鼻而去。
今日為孟陽書此,不覺放出山林本色矣。
丁巳九年六日,清溪道中題。
靈巖
余往來西山,數過靈巖山下。戊申秋日,始得與起東及其二子梁睢、雍瞻一登,余皆從舟中遙望其林石之秀而已。
靈巖,為館娃舊址,響屧廊、采香徑、琴臺皆在其上。石上有陷痕如履,相傳以為西施履跡,殆不信。
少時夢與友人,至此僧舍作詩,醒時記有“松風水月皆能說”之句。辛亥,同家弟看梅西磧,過靈巖,詩云:
靈巖山下雨綿綿,香徑琴臺云接連。憶得秋山黃葉路,松風水月夢中禪。蓋謂此也。
丁巳九月七日,西塘舟中題。
2022-12-08 18:5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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