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大多數 王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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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雜文隨筆集包括思想文化方面的文章,涉及知識分子的處境及思考,社會道德倫理,文化論爭,國學與新儒家,民族主義等問題;包括從日常生活中發掘出來的各種真知灼見,涉及科學與邪道,女權主義等;包括對社會科學研究的評論,涉及性問題,生育問題,同性戀問題,社會研究的倫理問題和方法問題等;包括創作談和文論,如寫作的動機,作者的師承,作者對小說藝術的看法,作者對文體格調的看法,對影視的看法等;包括少量的書評,其中既有對文學經典的評論,也有對當代作家作品的一些看法;最后,還包括一些域外生活的雜感以及對某些社會現象的評點。

序言

1 沉默的大多數

2 思維的樂趣

3 中國知識分子與中古遺風

4 知識分子的不幸

5 花刺子模信使問題

6 積極的結論

7 跳出手掌心

8 道德墮落與知識分子

9 論戰與道德

10 道德保守主義及其他

11 我看文化熱

12 文化之爭

13 “行貨感”與文化相對主義

14 極端體驗

……

后記

再版后記

假定有個人愛一個同性,那個人又愛他;那么此二人之間發生性關系,簡直就是不可避免的。不可避免、又不傷害別人的事,談不上不道德。有些同性戀伴侶也會有很深、很長久的關系。假如他們想要做愛的話,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反對他們。我總覺得長期、固定、有感情的性關系應該得到尊重。這和尊重婚姻是一個道理。 有的人渴慕異性,有些人渴慕同性,但大家對愛情的態度是一樣的,歧視和嘲笑是沒有道理的。歷史上迫害同性戀者最力者,或則不明事理,或則十分偏執──我指的是中世紀的某些天主教士和納粹分子──中國歷史上沒有迫害同性戀的例子,這可能說明我們的祖先既明事理,又不十分偏執,這種好傳統應該發揚光大。我認為社會應該給同性戀者一種保障,保護他們的正當權益。舉例來說,假如有一對同性戀者要結婚,我就看不出有什么不可以。 至于同性戀者,我希望他們對生活能取一種正面的態度,既能對自己負責,也能對社會負責。我認識的一些同性戀者都有很高的文化素質、很好的工作能力。我總以為,像這樣一些朋友,應該能把自己的生活弄得像個樣子。我是個異性戀者,我的狹隘經驗是:能和自己所愛的女人體面地出去吃飯,在自己家里不受干擾地做愛比較好;至于在街頭巷尾勾個性伴,然后在個骯臟的地方瞎弄幾下是不好的。當然,現在同性戀者很難得到這樣的條件,但這樣的生活應該是他們爭取的目標。 我對同性戀者的處境是同情的。尤其是有些朋友有自己的終生戀人,渴望能終生廝守,但現在卻是不可能的,這就讓人更加同情。不管是同性戀,還是異性戀,對愛情忠貞不渝的人總是讓人敬重。但是同性戀圈子里有些事我不喜歡,那就是有些人中間存在的性亂。和不了解的人發生性關系,地點也不考究;不安全、不衛生,又容易冒犯他人。國外有些同性戀者認為,從一而終,是異性戀社會里的陳腐觀念,他們他們就喜歡時常更換性伴。對此我倒無話可說。但一般來說,性亂是社會里的負面現象;是一種既不安定又危險的生活方式。

張愛玲的小說有種不同凡響之處,在于她對女人的生活理解得很深刻。中國有種老女人,面對著年輕的女人,只要后者不是她自己生的,就要想方設法給她罪受:讓她干這干那,一刻也不能得閑,干完了又說她干得不好;從早嘮叨到晚,說些尖酸刻薄的話——捕風捉影,指桑罵槐。現在的年輕人去過這種生活,一天也熬不下來。但是傳統社會里的女人都得這么熬。直到多年的媳婦熬成了婆,這女人也變得和過去的婆婆一樣刁。張愛玲張愛玲對這種生活了解得很透,小說寫得很地道。但說句良心話,我不喜歡。我總覺得小說可以寫痛苦,寫絕望,不能寫讓人心煩的事,理由很簡單:看了以后不煩也要煩,煩了更要煩,而心煩這件事,正是多數中國人最大的苦難。也有些人煩到一定程度就不煩了——他也“熬成婆”了。

王小波作品系列(共4冊), 這套叢書還有 《黑鐵時代》《青銅時代》《黃金時代 白銀時代》 。

與其別人讓我閉嘴,不如我自己趕快沉默了去。你的理又不是我的,我跟你辯個五六七八沒意思。

如果以文論,體裁文筆王小波都未必算大家,賣弄文字怕是連郭敬明之流都比不了,雜文前四分之一基本都要離題而論再自行糾正。但我始終認為,寫字這東西,文筆之類永遠次要,最核心在于思想。讀完此書,才發覺其思想之透澈,才發現了很多事情本來應有的樣子。我們都是大多數,習慣沉默。

傍晚你坐在屋檐下,看著天慢慢地黑下去,寂寞而凄涼,感到自己的生命被剝奪了。當時我是個年輕人,但我害怕這樣生活下去,衰老下去。在我看來,這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從博爾赫斯到王小波(舊文)

博爾赫斯有句普通的名言,他說當作家寫作的時候,他總是寫他能寫的東西,而不是寫他想寫的東西。我之所以說它是“普通的名言”,一方面我覺得他道出了書寫本身某些難以言傳的神秘;另外一方面我也覺得博爾赫斯道出的不過是一種寫作的常識。是的,我毫無疑問肯定這是一種常識,被書寫者自身因為沉迷于寫作本身而忽略的常識。我們寫作有多重的目的,但是無論多么復雜的目的都會自然導向一個方面:我們覺得通過寫作能了解這個世界所不為人知的那一面。但是很奇怪,一旦我們覺得仿佛獲知了這個世界的奧秘所在的時候,我們往往發現通過寫作所傳遞出的貌似高深的東西其實大都是常識。這樣以來,我們寫作的終極目的發生了變化:我們原本以為是在發掘真理傳遞真理,其實我們不過是說出了某種常識。我們通過寫作所做的不過是普及常識。寫到這里,我想起了王小波。

我真正開始寫作的時間是進入大學,是從進入大學的圖書館開始。而后的一段時間,我把我寫作的文稿拿給我的一個老師看。令我十分驚訝的是,她對我的大部分文章都贊賞有佳,唯獨對我原本十分看好的一篇關于王小波的評論文章提出嚴厲的批評。那個時期我十分喜歡王小波的文章,為了寫好那篇評論文章,我甚至專門去書店把王小波的文集購入囊中。對于一個平時十分清貧的大學生來說,這樣奢侈的購書經歷自然十分的少見。所以可想而知我在這篇文章中傾注了多少心血,但是獨獨就是這篇文章遭到了否定。我自然十分的不悅,但是我當時可能覺得我的老師根本對王小波不了解所以才這樣妄下定論,所以我后來又把王小波的雜文集《沉默的大多數》拿給她看,希望她從中給我文章一些認同。但是更沒有想到,過了不久,我的老師主動約我談談。我以為她可能對我的文章有新的認識,興沖沖感到她的辦公室,卻看到她嚴陣以待,很嚴肅的表情給我談話。我有些忐忑不安的剛剛坐下來的時候,她開口就說,以后最好不要讀王小波的作品,這種人寫出的東西怎么能模仿呢。說著她還翻開我拿給她的那本《沉默的大多數》,里面很多地方都折疊做了記號,她指著書中的某個段落說,一個作家怎么能這樣寫東西呢?竟然把自己早年偷偷的拔別人自行車的氣門芯事情寫出來宣揚,而且還對此洋洋得意。最后她用一種總結的口氣說,這樣沒有道德感,沒有社會責任感的作家怎么可能是一個高尚的作家!而且他的文體十分的散漫,大都是廢話,語義重復不說,宣揚的都是很多低俗的價值觀,我希望你不要學習這樣的寫作,多學些古典作家,模仿他們的寫作,諸如此類。當時的我被她溫柔的訓斥弄的無可辯駁。但是我突然又有了一些慶幸,我慶幸的是當時并沒有把王小波的小說《黃金時代》拿給她看,否則一定加上一條看淫穢小說的罪名。

在這里我提到了我的老師。我需要說明的是,我始終對我的這位老師充滿敬意,她實際上是我大學期間最尊敬的一位老師。所以盡管我不能同意她當時對王小波的一系列批評,但是我已經意識到我們對寫作本身有不同的認識。在我的老師看來,寫作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我們通過寫作發掘、傳遞、宣揚乃至說教真理,通過寫作提高道德意識和社會責任感,我們要在寫作上作一個社會的楷模,給社會發展一種良性的引導。所以從這個角度出發,她不允許我們在寫作中犯錯,不允許寫作中的不道德,不允許在寫作中宣揚一種純粹個人的價值觀,要把寫作的神圣義務貫徹到底。而在當時的我看來,寫作就是一種純粹私人的事情,寫作的痛苦,寫作的愉悅都與個體有關。我無法把寫作當作一種教化和宣揚某些社會理念的手段。我所“能寫的”和“想寫的”無法統一。我所能寫的無非是從我的一個個體出發,講述我一個人和我背后通過有限的閱讀積累起來的故事;而我想寫的則實在太多,已經脫離了我個人所能承擔的范圍。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喜歡王小波。

但是毫無疑問,現在的王小波已經面目全非了。他由原來的一遍遍講述從自身寫作經驗獲得的常識的王小波變成了現在被過度闡釋變成神話的王小波。這是一個很有趣的轉變,王小波生前寫作的時候不止一次說他在講述常識,但是現在我們認為他講述的都是真理。一個華麗的轉身之后,王小波成為了神話,以至于去世十年之后,我們(包括寫這篇文章的我)還在不遺余力的寫文章祭奠他生的偉大,死的光榮。

雙目失明的博爾赫斯在他七十多歲的時候,寫了他對自己一生的總結。他說,我覺得我已經寫了我的最好的作品,然而,我不認為我的寫作生命已經結束了,從某種意義上說,和我年輕的時候相比,現在的青春距離我更近了。這是一位享譽世界文壇的老人對自己一生謙卑而自足的總結。我們絲毫不認為這是一種夸大,當博爾赫斯說“我已經寫了我的最好的作品”的時候。當然,我們不可能猜測說王小波去世之前十分也如此這般的想過他的一生。實際上,我覺得這是不可能的。王小波去世的時候很可能是痛苦纏身,他不可能如此悠閑的思考這個問題。但是我想表達的是,無論王小波生前十分這樣想過這個問題,他的短暫的一生都是一種遺憾,他的寫作更是遺憾。無疑,他在寫作的道路上可以走得更遠。

王小波生前很看好自己的小說,而不是自己的雜文。但是被公眾迅速接受的卻是他的雜文。實際上這并不奇怪。對于王小波來說,寫小說是純粹私人性的一面,他喜歡在自己的小說中天馬行空的想象和虛構,在他的小說世界中,虛構等同于現實。而在進行雜文書寫的時候,他所顯示出的是他公眾的一面,需要承擔道義和責任。但是正如“能寫的”和“想寫的”總不統一,長期形成的焦慮和分裂讓他不堪重負。《三聯生活周刊》的主編,把王小波的雜文一度推向公眾前臺的朱偉先生就曾披露,王小波寫雜文后來無法忍受自己寫作方面靈感的枯竭而痛不欲生。我認為,正是王小波被看好的雜文害了他,他實際上向往的還是那種寫小說的生活。他生前實際上很想從公共寫作領域中退回到私人的寫作領域。但是,他的公共寫作或者說雜文寫作所帶來的社會影響讓他無法退縮。自己“能寫的”和自己“想寫的”始終無法統一的時候,這種寫作過程中的分裂同樣會導致精神和肉體上的分裂,這個還沒有來得及寫出自己最好的作品的人就這樣在痛苦中悄無聲息的離去了。

叔本華曾說,當我們閱讀時,我們是在用別人的思想在思考。但是,閱讀王小波文章的時候,我們是否捫心自問過,我們是在用他的思想去思考么?看看現在已經面目全非的王小波,已經被奉為大師的王小波,已經被過度闡釋的王小波,我真的希望我們能真正的用王小波的思想去思考。

思郁

2007-4-9書


2023-06-20 13:2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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