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破山寺后禪院》是唐代詩人常建的一首題壁詩。此詩抒寫清晨游寺后禪院的觀感,以凝煉簡潔的筆觸描寫了一個景物獨特、幽深寂靜的境界,表達了詩人游覽名勝的喜悅和對高遠境界的強烈追求。全詩筆調古樸,層次分明,興象深微,意境渾融,簡潔明凈,感染力強,藝術上相當完整,是唐代山水詩中獨具一格的名篇。
此詩載于《全唐詩》卷一四四,并入選《唐詩三百首》。以下是原北京大學教授倪其心先生對此詩的賞析。
破山在今江蘇常熟,寺指興福寺,是南齊時郴州刺史倪德光施舍宅園改建的,到唐代已屬古寺。詩中抒寫清晨游寺后禪院的觀感,筆調古樸,描寫省凈,興象深微,意境渾融,藝術上相當完整,是盛唐山水詩中獨具一格的名篇。
這首詩題詠的是佛寺禪院,抒發的是作者忘卻世俗、寄情山水的隱逸胸懷。詩人在清晨登破山,入興福寺,旭日初升,光照山上樹林。佛家稱僧徒聚集的處所為“叢林”,所以“高林”兼有稱頌禪院之意,在光照山林的景象中顯露著禮贊佛宇之情。然后,詩人穿過寺中竹叢小路,走到幽深的后院,發現唱經禮佛的禪房就在后院花叢樹林深處。這樣幽靜美妙的環境,使詩人驚嘆,陶醉,忘情地欣賞起來。他舉目望見寺后的青山煥發著日照的光彩,看見鳥兒自由自在地飛鳴歡唱;走到清清的水潭旁,只見天地和自己的身影在水中湛然空明,心中的塵世雜念頓時滌除。佛門即空門。佛家說,出家人禪定之后,“雖復飲食,而以禪悅為味”(《維摩經·方便品》),精神上極為純凈怡悅。此刻此景此情,詩人仿佛領悟到了空門禪悅的奧妙,擺脫塵世一切煩惱,像鳥兒那樣自由自在,無憂無慮。似是大自然和人世間的所有其他聲響都寂滅了,只有鐘磬之音,這悠揚而宏亮的佛音引導人們進入純凈怡悅的境界。顯然,詩人欣賞這禪院幽美絕世的居處,領略這空門忘情塵俗的意境,寄托自己遁世無門的情懷。
這是一首五言律詩,但筆調有似古體,語言樸素,格律變通。它首聯用流水對,而次聯不對仗,是出于構思造詣的需要。這首詩從唐代起就備受贊賞,主要由于它構思造意的優美,很有興味。詩以題詠禪院而抒發隱逸情趣,從晨游山寺起而以贊美超脫作結,樸實地寫景抒情,而意在言外。這種委婉含蓄的構思,恰如唐代殷璠評常建詩歌藝術特點所說:“建詩似初發通莊,卻尋野徑,百里之外,方歸大道。所以其旨遠,其興僻,佳句輒來,唯論意表。”(《河岳英靈集》)精辟地指出常建詩的特點在于構思巧妙,善于引導讀者在平易中入其勝境,然后體會詩的旨趣,而不以描摹和辭藻驚人。因此,詩中佳句,往往好像突然出現在讀者面前,令人驚嘆。而其佳句,也如詩的構思一樣,工于造意,妙在言外。宋代歐陽修十分喜愛“竹徑”兩句,說“欲效其語作一聯,久不可得,乃知造意者為難工也”。后來他在青州一處山齋宿息,親身體驗到“竹徑”兩句所寫的意境情趣,更想寫出那樣的詩句,卻仍然“莫獲一言”(見《題青州山齋》)。歐陽修的體會,生動說明了“竹徑”兩句的好處,不在描摹景物精美,令人如臨其境,而在于能夠喚起身經其境者的親切回味,故云難在造意。同樣,被殷璠譽為“警策”的“山光”兩句,不僅造語警拔,寓意更為深長,旨在發人深思。正由于詩人著力于構思和造意,因此造語不求形似,而多含比興,重在達意,引人入勝,耐人尋味。
盛唐山水詩大多歌詠隱逸情趣,都有一種優閑適意的情調,但各有獨特風格和成就。常建這首詩是在優游中寫會悟,具有盛唐山水詩的共通情調,但風格閑雅清警,藝術上與王維的高妙、孟浩然的平淡都不類同,確屬獨具一格。[3]
名家點評
宋人歐陽修評此詩頷聯:“欲效其語作一聯,久不可得,乃知造意者為難工也。”
清人吳景旭《歷代詩話》稱此詩“盡善”:“劈頭劈腦喝出‘清晨’兩字,次句云‘初日照高林’,接得有力。竹與花木,皆從‘高林’帶出,而映之以‘初日’,雖欲不幽且深,不可得也。此際聲聞、色象、種種銷滅,惟有一寺,與入寺者同攝入光影中。佛性、人性、鳥性,無動不靜,無靜不一,故結言‘萬籟此俱寂’。昔人所以美旦氣、快朝氣來也。自始至尾,總是‘清晨’兩字,安得不為一篇盡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