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者來函 - 民初思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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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來函

侯大哥:

4:30！一口氣看完您的大作（無責任書評２），才發現已是長夜將盡，黎明即將到來...

五味雜陳的心情在胸中翻來攪去，因的是您將心中許多心情如此誠摯剴切的表達，而其中有許多是小弟深埋已久卻力有未逮...，我想當社會擺脫為三餐無著的恐懼之後，才能思考更深層的價值觀吧！

原諒我有久旱逢甘霖、相見恨晚的心情，而急切的想與您聊聊。我只是一般人眼中「小時了了，大必不佳」的典型，求學時自恃博學好記，對課業總是輕忽，老想憑己力打破長輩的單一價值，年紀漸長才驚覺所付代價太高，然已匆匆數年乎！可以說失去了人生最精華的 10 年。就業之後因求學時荒廢不少，我幾乎是拼命工作（意指學習與工作有關的任何知識），也見識社會種種怪現象，例如只知怎麼做卻不知為什麼、藏私、同事朋友不知身處轉變中的大時代...等等，這些常令我憂心忡忡，難道中國人永遠沒有學到教訓嗎？普遍沒有懷疑（獨立思考）與研究的精神。我倒不是說每人都要做學術研究，而是每個人應該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這些都是建立各種扎實技術和知識的必要條件！

大環境如此彌漫投機速食的氣氛，有識者幾希！電腦領域是邏輯與思考的組合，更需要上述的精神。為了寫程式，必會發覺其他的牽扯，而為了這些牽扯（也許只是小如 Object 的使用），又發現更多的牽扯...每一點都是一個領域，環環相扣，絲毫取巧不得。常感嘆臺灣空有資訊大國美稱，經典軟體卻付之厥如。雖說重要技術皆為外國主導，文件亦以英文為主，國人了解不易，但基礎概念與理論卻是我們可以慢慢下工夫追的，只要開始就不會晚，磋跎只會永遠仰人鼻息！

欣見終於有人愿意開始做。也許您限於自身生涯規劃，暫時停筆；但拋磚引玉、撼動利欲薰心、投機速食的社會風氣，功不可沒。就算很多人無法完全看懂您講述的知識，但匡正風氣意義更大！這是一個結合人類所有知識的新領域，本就需要所有人共同努力，有些讀者要求您研究所有領域（又是中國人的病癥：等著坐享其成），大概是源於認識不夠；稍為深入了解電腦的人，就知道里面除了大恐龍，還有許多新的未知的細菌！

求知始於無知！

東方已然破曉...從唾棄國內電腦書籍，改買英文原著之後，又耗費太多時間挑書。謝謝您的書評，讓我迅速知所取舍。偶然驚見Inforist Press 及侯大哥，心中激動不已！希望臺灣目前的問題種種亦是長夜將盡...

祝不被那些不自反省的讀者所傷 (我看有些書中回函，快氣瘋了！）

學生汪玟 86.10.11

Dear 侯 sir：

凌晨四時許，窗外傳來稀疏的兩聲，桌上堆著各式文件和程式碼，煙灰缸里也躺滿了煙蒂。護目鏡映出一臉倦容的我 (不過我倒不會想用滑鼠畫張自畫像 :)

你對我的作品可真熟悉 :) ！

大四時曾在元智旁聽過一學期您上的 MFC programming，後來因為準備研究所考試，就很少再寫程式了（除了偶爾幫朋友 oem 一些計概小練習）, 想不到現在動起手來會變得如此生疏，連工具都用得不太順手！人類的慣性和惰性真是可怕啊！

記得今年考試前您曾告訴我說您以前最弱的科目是工數，後來卻變成最強的科目，當時我天真地以為用其他科可以補強。雖然我幸運考上了研究所，現在卻又必須面臨數學的考驗 -- 因為老板的研究領域是影像壓縮！看來我應該以您為目標，立下遠大的志向才是。

我的學校在花蓮（離您印象深刻的慈濟醫院約 20 分鐘車程），在這個群山環抱的地理環境下 K 書算是相當適合的吧！我還記得當初從臺北車站坐計程車到考場時，和司機聊了一些時事（正是白曉燕案發生不久），下車時他還語重心長地說臺北太亂了，到東部讀書不錯啦...，命運真的是太神奇了！

我好懷念花蓮之行，懷念與慈濟的緣份。或許下次去花蓮時，順道看訪你。

從五專、大學到現在，看您的文章也有幾年了，現在翻閱您的書還時會有種幸感 -- 幸好臺灣資訊界有這個人，也幸好我知道這個人，否則我不知道還要查多少單字，還要在多少本書面前遲疑該不該買！撇開您其他的著作、譯作不談，光是「無責任書評」就值得所有資訊系學生買來看！說到這里，我不得不問，無責任書評３什麼時候才會出現呢？還是如鍾子期先生所言，再也不會有無責任書評的出現了？

喔喔，這可不是出來了，呵呵。我要感謝像你這樣的讀者；書評的繼續，有很大的成份是因為像你這樣的來函。

最後要請教您一件事，不知道您的 homepage URL 為何？我猜想上面一定有許多好料。如果可以的話，把您那位漂漂老婆的照片也多放幾張吧！我的一位好友自從看了您夫人的玉照之後，下定決心就算以後成就不如你，也要找比她更漂亮的老婆 :)

祝身心健康

sincerely yours Tempest Guo
1997.10.22 05:23

奇怪，你的好友怎麼可能看過美靜的像片呢？

侯老師您好:

冒昧寫這封信給您！我今年就讀交大資工碩士班一年級。... 我知道您一定很忙，今天寫信給您，是因為我對寫作一直很有興趣，但是對於在國內寫書這條路，心理著實有許多疑惑，想向您請教。如果能獲得一些您寶貴的意見，我真的會非常高興，因為您是圈內最富盛名的作者，而我，也一直是您忠實的讀者。

我從小隨父親到美國 Maryland，就讀當地的小、中學。小學一年級的作文「我的志向」，我就寫說希望將來能做個作家。回臺的不久前，我終於在 Maryland 舉辦的 State Writing Contest 中，拿下了全校第一名。誰也沒料到，我不是在美國長大的，那時我才去了美國四年。

我從國小就開始玩電腦寫程式了。回國以後，掙扎了半死，終於考進交大。後來由於被老師「壓榨」的緣故，對於 WinSock 的寫作有了一些經驗。也是那時，經由學長的推薦，第一次「破例」買了一本中文書，就是您的 MFC（舊版，小小的，第一本，一時忘了書名，書被借走了）。拿到書先看序，看完心理十分震撼，真過癮！後來我把那本書當成小說一樣，帶在身邊，坐車的時候看，等女朋友的時候看。看您的書，真是一種享受，也讓我對國內作者的水準，有了不同的認識。

也算是您的啟發，我們幾位同學出版了一本 WinSock 程式設計的書。不瞞您說，整個寫作的過程，您的書被我們當作 template 使用：不論是編排的方式，文句的寫作，章節的命名，敘述的方式等，都是不斷叁考您的大作所寫出來的。在文句與表達中，我們盡力向您看齊，但能力有限，經驗不足，常常望著您的文筆嘆息，為何就是寫不出像您這樣的文章，也曾數度想要放棄，但是大家還是咬著牙根把它寫完了。

我們是抱持著只求好，不求回報的心理去完成它的。整本書從寫作、排版、插圖美工，一直到校稿、做封面、印雪銅、寫落版單，都是我們一手包辦的！那時曾經好幾個晚上睡在出版社的地板上，一早爬起來回學校考試，考完趕回來繼續印雪銅...，現在想起來，真是不錯的回憶！

可惜好景不常，書出到現在，已經快一年了，竟然賣不到 2000 本。其實我還很想寫，但是我已經找不到合作夥伴了！我想請教侯老師的是，依您過來人的經驗，如果我想要往後繼續走這條路，譬如像您當初一樣，一面在工研院磨練經驗，一面寫寫書，最後 turn pro，會不會沒飯吃啊？我并不是那種想開好車、買洋房的人，只要能做自己有興趣的事，不要跟老婆處得太差，就可以了。但是每每跟同學談到走這一行，大家都說我瘋了！他們都說，「喔，拜托，我不敢想像我四十歲了還要在那邊看 MSDN」。其實我覺得沒差，不過還是有年齡的壓力，會不會到時候有了老婆孩子，還要跟年輕人拼，每天搞到一兩點？寫書靠的就是實力，想必要一直 study, study, study！老師是否能給我一些建議，或分享一下您的經驗呢？不勝感激！

忠實讀者黃耀文敬上

寫作是經驗累積後的一次涌現。你一定要進入工業界去獲得實際經驗，經過磨練後，視野和實力在層次上都會提高，寫出來的東西當然也就不一樣。只有那種非常資深，技術基礎非常扎實的作家，他們才有可能先定題目，再學習，再寫作，而後完成一本好書（好書唷）。如果你的基礎厚實，即使 40 歲，看 MSDN也是輕而易舉（絕對比coding 輕而易舉）。

創作是生命的全部。只有把全付精力放在創作上的人，他的作品才有成為 top 的可能。許多人都希望不必為謀生而工作，某些人比較幸運，工作有趣又有錢拿；而對某些人來說，工作成為性靈寄托之所在。看著好了，當這種「把寫作當作性靈寄托」的電腦作家出現，別人都別玩了，因為人家玩業馀的，他卻是用心靈與生命來灌溉。

既然立志成為一個文字工作者，除了技術本位，你還得在組織能力和用辭遣字方面多下功夫。你一定要設想你是你的書籍的讀者，調整心態，常常詢問自己：「這樣的流程順嗎？會不會突兀？這樣的詞句容易懂嗎？會不會誤解？」一篇好的技術文章，一本好的技術書籍，先不談其內容，就文字與結構而言，一定是反覆多次調整、沉淀、再修潤、再沉淀後才出爐的。急就章的東西，絕不會是好東西。許多書籍的作者自序都喜歡在最後面加上一句「本書倉促付梓，誤謬在所難免」，不知是從誰從什麼時候開始流行的；我最討厭這兩句話！誰叫你倉促付梓來著？

組織能力和文字順暢都不難達成，只要你對寫作有一份熱愛，你自然會反覆琢磨。而如果要更上層樓，寫出個人風格，那就要博瀏群書，并且多充實自己的人文涵養。

我曾在BBS 上看到網友貼出這樣的信：

	侯先生的書我幾乎都有，我已經不全然把它們歸類到科技類別，畢竟加上人文的涵養，科技才能歷久弭新。
	我喜歡侯先生的寫作風度，他的文章中帶有另一種文學素養，而且其程式語言的能力不容懷疑。我稱他的文章為「帶有感情的技術文件」。

這是對一位電腦技術文字工作者最大的贊美了，我非常感動。我們應該朝這個目標努力。

你很優秀，也很用心，是第一個告訴我要以技術寫作為職志的人，又是我的小學弟，我想和你聊聊。這樣子，來我的研究室，我請你喝咖啡。

侯老師您好：

您的信有讓我受寵若驚的感覺，有機會跟崇拜已久的您見面，是我從來都沒有想過的。當然，心中不禁也有些壓力。我只是個學生，沒有經過工業界的歷練，更不是資深的工程師。讓您招待我，真是覺得担當不起！然而這麼難得的機會，能夠當面向您請益，我相信對自己將會有很大的幫助。所以，懷著既興奮又緊張的心情，我決定接受您的邀請。不好意思，打擾您了！

您跟我說，「寫作是經驗累積後的一次涌現」，我覺得一點都沒有錯，所以我想我們近幾年之內可能不會再寫了。但是這幾年資訊界的變化頗大，對於往後該怎麼學，怎麼走，大家心中著實有些疑惑。我很想聽聽老師的看法，并回來與同學分享。

事實上，這次 seminar 第一次上課時，老師曾經有問我們全班，大家有沒有特別希望系上請到哪些人來演講。那時，您是唯一被大家提到的。如果您有時間，大家真的會很高興能夠與您見面，聽您上課。

我不多說了，謝謝老師的邀請！

學生黃耀文敬上

侯先生，您好，我是資工一年級學生，有些問題請教您：

有幾本 Windows programming 的經典之作，您建議看原文書，但您亦有譯作，我信任您的作品水準，那還需要看原文嗎？我的英文程度還可以，但是 Windows programming 是我未曾接觸的，面對一個新的東西，看原文好嗎？

有好的中譯本或中文書，當然我建議看中譯本或中文書。我鼓勵大家要有良好的英文閱讀能力，為的是我們的中文高階書籍實在太少了。

我還想看作業系統的書，需要那些基礎？我目前對 C 學了一些，但程式經驗不夠，也還沒學 data structure，剛接觸 C++ 的 OO 觀念。

如果是 Windows 作業系統，你需要先對 Windows SDK Programming （不是 MFC Programming）有所認識；不需要 data structure 基礎，也不需要 C++ 基礎。在 SDK Programming 過程之中，可以學到不少 Windows OS 的觀念，此後進入 Windows OS 的專門課程，水到渠成。

有兩本很棒的 SDK 書籍：

1. Programming Windows 95（Charles Petzold / Microsoft Press）
2. Windows 95 : A Developer's Guide（Jeffrey Richter / M&T Books）

這兩本書都能夠使你對於 application 與 Windows O.S. 之間的交互關系有不錯的了解，尤其是第２本。全然專注於 Windows O.S. 的書籍，有三本很棒，請叁考前面的「Windows 系統深耕」一文。

謝謝您，也許您會說我太急，但我愿意花更多更多的時間學更多更多的東西，您建議的我會全力做到。

急是好的，表示你的企圖心旺盛。但是學習的步驟要按部就班來，基礎打好最重要。請叁考前面的「選義按部，考辭就班」一文。
祝學習順利

您好 ~ 侯先生:

首先謝謝您上次幫我將所該看的 Windows Programming 的書單列好。最近我又遇到一個矛盾點，我有一個室友，程式能力頗強，近來跟他聊到有關學程式設計的想法，也說到自己決定要從SDK 扎根，他卻秀了幾個他以前所寫的組語程式，讓我看得眼花撩亂。第一次看到有人用組語寫出 menu 型的界面，這是我從使用 RAD 工具以來不太能想像的事情。又聽他說一些啥麼 Protected Mode 和 Real Mode 的差異，還說啥麼因為 DOS，就算 Win95 也還是有提供 Real Mode 的環境，所以病毒才很容易出現，像 Linux, unix 等作業系統就幾乎沒有...這對於基礎頗差的我來說，實在是聽得"霧煞煞"。雖然如此，卻在心中又興起了「是否該學學組語」的念頭。
請問侯先生, 是否我在為 Windows Programming 扎根前，應該先對組語再下番工夫呢？還是直接深入 C/C++ 即可呢？因為總覺得似乎組語較能跟周邊直接聯系，我想這樣應該對電腦的認識也應該更清楚些...
麻煩侯先生再次解惑, 謝謝....

chilong

如果你要學寫 device driver，就要對 assembly language 擁有基本的功力（不過現在也已經有 C/C++ 工具可幫你完成 device driver 了）。如果你要寫 application，我想不必學 assembly language。

其實我想學組語的一個原因是因為目前用 VC++，有時候 debug 會跑到組語程式去，看都看不懂，使我不知該怎麼去 trace 它。而學程式的人都鼓勵後進常去 trace code, 這樣才會進步較多...

是沒錯，但依我對你的了解（你寫過好幾封信來），你應該先把 assembly 擺一邊，先學對你最重要的東西。

很多東西都是看侯先生與 WeiPo 先生的對話才學到的，深深警覺到，沒實力的話，出去就算是研究所畢業，也是被電假的...

的確！你有此覺悟，很好。

而我那位組語起家的室友仍暗示性地勸我要學學組語，在一些程式速度上面才能加強，例如 Game 的圖形...

不，現在早已沒有人使用 assembly 在 Windows 環境中加強 graphic display 的速度了，OpenGL、DirectX 等等都是高階好用又速度不錯的東西。我唯一知道一本在Windows 環境下使用 assembly 的書籍，是 R&T Books 的Windows Assembly Language and Systems Programming，國內沒有進口，我正想辦法買。

而且每當別人（非本科系的）的人問我一些電腦知識，例如如何存取 File, 我只能跟他說用 fopen(..) 等等function，卻說不出個電腦開檔的步驟是啥麼、怎麼讀磁頭、磁柱是什麼等較細部的概念...

如果你走軟體路線，實在不需要知道這些東西。要學的東西太多了，你不可能每樣都學，應先建立屬於你自己的專長。

學生一直認為電腦要學好，就應該能講出個所以然來，而不是只會 call 那幾個 fuction。學生想學組語也是有些這方面的因素，畢竟 C or C++ 還是太多 library 的東西, 愈來愈方便的狀況下造成大家只會 call function，實際能講出個全然道理的卻不多,

如果你走軟體路線，在 function call 的背後，你應該理解的是作業系統的原理，以及那些 API function 的實際動作。這方面有兩本很棒的書：Windows Internals 和Windows 95 System Programming Secrets，作者都是 Matt Pietrek，前一本書 for Windows 3.1，後一本書 for Windows 95。

這也是我羨慕我那室友的地方，每次都能口沫橫飛地講一堆東西出來。這是我的見解，也許在知識不夠豐富的情況下講錯了些東東，還請侯先生給我點指點。最後還是請侯先生在我學組語這方面的困惑再厘清一下，謝謝。

擁有 assembly 基礎當然是有用的，但如果你要寫的是 application 而非 device driver，我認為適可而止就好了，不必拿 assembly 當大刀耍。舉個例子，Matt Pietrek 的 Windows 95 System Programming Secrets 這本非常棒的 Windows 作業系統書籍里，第 10 章有個鬼斧神工的 SPY 程式，由於做到相當低階的動作，因此對於 function call 的stack 狀態、calling convention，以及一些 machine code，就得有起碼的認識，而這些知識通常是在 assembly language 課程中學得的。

我的結論是，擁有 assembly language 能力固然很好，但你必須挑對你邊際效用最高的來學習。至於什麼東西對你的邊際效用最高，你自己應該清楚，因為你最清楚你要走什麼路線，已有什麼基礎。多和你的老師學長當面聊聊，也會有幫助。我相信老師學長都會很樂意給你意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