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出版學是中國人創立的,是極富中國傳統文化特色的現代傳媒科學。在中國,編輯活動與出版活動具有濃厚的歷史根源。近代以來,編輯出版業在創造中國傳媒文化結構的同時,吸收了西方文化傳播過程中編輯與出版的新技術、新媒介、新理念,有更大的進展。編輯學與出版學的共生性和耦合性,使它們正趨于形成一個比較科學的編輯出版學學科體系。這是一個滲透性極強的、具有耗散結構特征的開放性的學科體系。這個學科體系必將推進編輯活動的文化內容創新與出版產業的市場經營拓展,從而生成一個完整系統的現代文化產業雙向循環的鏈式滾動結構。
1998年之前,我國高校的編輯出版類專業是按編輯、出版、印刷、發行等各項環節分別設置的。例如北京大學、南開大學都在中文系開設了編輯學專業;武漢大學分別在中文系和圖書館系開設了編輯學和圖書發行專業,后改為出版學專業;南京大學分別在中文與信息管理兩系開設了各有重點的編輯學專業;北京印刷學院設置了印刷工藝專業和出版管理專業;河南大學在文學院和新聞與傳播學院、編輯出版科研所開設了普通編輯學專業。這種方式培養的大多數是針對某一特定編輯業務或出版業務的人才。很明顯,這種培養模式不利于耦合型編輯出版人才的成長,也不能滿足社會對編輯出版人才綜合素質的要求。1998年教育部頒布的《普通高等學校本科專業目錄和專業簡介》對專業進行了調整,新的學科專業目錄將“編輯學”(包括新聞編輯學等分支學科)、“出版管理學”和“圖書發行學”等專業合并成為統一的“編輯出版學”學科。自此,學科體系的建設開始向整合性方向發展,初步消彌了編輯出版學研究中出現的“大出版,小編輯”與“大編輯,小出版”之爭,將以文化內容創新為特征的編輯學與以印刷復制、發行營銷為特征的出版學鏈接起來,把二者視為同等的、互相補充、互相關聯的一個統一的學科鏈。
一、編輯學與出版學兩種學科體系的共生與耦合
在我國的早期研究中,編輯學與出版學是被自發地分為兩門學科分別進行研究的,兩門學科的名字不同,研究內容卻協和共生,分離不開。一般地說,研究出版學的大多是從我國的出版社體制和圖書出版業運作方式的實際狀態出發,著重研究書籍母本的印刷復制與出版發行,而把編輯活動作為前期準備工作放在出版活動中來看待,有時還突出地強調“編輯是出版的中心環節”。研究編輯學的則主要是從文化媒介的母本,即文獻的稿本如何創生、審理和加工成可供流傳的文本出發,而把出版活動作為編輯定本之后延伸復制的傳播工作來要求的。因而,編輯學和出版學便各自形成了大小范圍、時間早晚互不相同但又緊相鄰接的學科體系。這兩個學科體系,從它們的實際發生角度看,是共生共長的。文本內容的審理選編與校讎核定,歷來就同文本的抄寫刻印與載體流傳是密切結合、互為表里的。按照生物科學的共生論,這是創造文化傳播媒介活動中內容與形式的共生現象。加拿大傳播學院麥克盧漢所說的“媒介即信息”也是從這個角度作出的判斷。原因很簡單,編輯構成的文化信息內容,需要借助物質版面形式的媒體才能傳播久遠。出版復制的媒體需要優秀的文化信息內容才能對人類社會產生精神魔力,才便于廣泛地傳播開去。自古以來,編輯的文化內容與出版的媒體形式都是不可分割地結合在一起的。在長期的發展過程中,二者無論怎樣不斷地變化、革新,都不能互相脫離,只能相輔相成地發展。先進的編輯文化思想內容體系與先進的媒介物質技術體系總是在共創共生中與時俱進。
物理學往往把兩個體系或兩個以上的體系或者兩種以上事物的運動形式之間在相互作用中彼此互動推進,乃至聯合起來的情形,稱為“耦合現象”。在人類精神交往和信息傳播領域,同聲相應,同氣相求,人體器官功能的延伸與媒介工具的發展,同樣存在著兩個或兩個以上體系之間的耦合。系統與系統之間的通融、感應、生發、互動,都是耦合現象。作為研究創構思想文化內容的編輯學學科體系與作為創造復制物質文化媒體的出版學學科體系之間,一直就存在著共生與耦合現象。這也是人們在研究編輯學的時候,常常不能不討論出版學的問題,而在研究出版學的時候又常常不能不討論編輯學的問題之原因所在。文化觀念創新與出版產業實踐以及媒介技術改革等不同學術體系是通過連續不斷地耦合過程而共同生成現代社會的文化產業結構的。這個文化產業結構在其有規律的運行中,不斷地締造著、調整著、更新著自身的文化結構,整流并傳播著無窮無盡的人類日益增長的也是社會發展所需要的信息。在任何一個動態的發展過程中,物質流、能量流與信息流總是在互相交換中才生出力量,才能作功,才能對社會產生效益。
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不斷發展,編輯出版學作為編輯與出版的耦合活動在科學研究與教育領域的反映,應是一門包括編輯的審選編校等流程與出版的排、印、裝、發等各個業務環節彼此聯系、相互生發、互動推進的學科。“編輯出版學”這個耦合性學科體系,要求在社會文化的流傳過程中,保持學科體系的知識完整性、理論系統性、信息傳播的可控制性以及在產業實踐中的可操作性。這一點,無論在中國和世界的編輯出版業、影視和網絡傳媒業都已得到了很好的證明。編輯出版學在高等教育領域作為滲透文、理、工、商、史、管等各大學科專業教材的編輯出版活動,不能不關注其體系(包括培養目標、專業方向、課程設置、教學模式和教學方法等等教育學中的問題)。應當像教育學的學科建設那樣,為適應現代社會數字化多媒體互動傳播時代的需要而努力建構一個以編輯出版學的課題研究為中心的普通基礎課、專業課與實踐課合理配置的教學科研體系,多向度、多環節、多方式地培養編輯出版業的耦合型人才。
二、編輯出版學的學科體系建設
編輯出版學的學科體系應建立在對編輯出版工作全部要素、全部過程進行全方位整體研究的基礎之上。“編輯出版學”的學科體系框架可按以下五個模塊構建:一、專業基礎理論模塊,以探討“編輯出版學”的基本原理和編輯出版活動的一般規律,如編輯出版學概論、編輯出版史、比較編輯學與比較出版學等,確立科學的專業原理論與歷史發展觀。二、相關專業機構內各部門業務基本知識模塊,即研究編輯者、出版者的社會行為,研究在編輯、印刷、發行、管理等各個專業環節中具體的業務流程,如編輯規程、印刷出版、圖書發行、數字拷貝技術、出版管理法規、圖書貿易、傳媒經濟等,確立專門的業務實踐觀。三、編輯出版活動諸要素的知識模塊,即研究編輯出版活動的各個構成要素,其中又可細分為:(1)主體即人的要素研究。研究對象為作者、編者、出版者和讀者,以及他們之間的社會文化關系。確立多元辨證的文化主體觀。(2)客體即物的要素研究,研究對象為文本出版物,如原文獻、創作稿、編定本、版本(文本)、目錄、電子出版物等,確立客體對象一元論的復合增值觀。四、宏觀環境知識模塊,即把編輯出版納入社會文化的宏觀環境中進行開放式研究。編輯出版和其他學科或滲透、或結合、或橫斷而產生的邊緣與交叉學科,都可以納入宏觀環境知識體系,從大文化傳播的角度來透視編輯出版業的功能和機制,如編輯社會學、編輯文化學、編輯出版倫理學、編輯出版法學、科學技術編輯學、編輯出版藝術學、編輯心理學、編輯出版美學、編輯符號學、編輯教育學、編輯出版管理學、編輯出版統計學、編輯出版經濟學、編輯出版工程學、編輯出版產品營銷學、編輯出版信息學、編輯出版媒體型態學(媒介的多樣化與新舊媒介的共時性與歷史性)等,確立編輯出版活動的全局觀。五、技術方法知識模塊,研究編輯出版活動的戰略策劃、選題公關、組織技術與方法智能,如出版經濟管理、出版物統計與評估、網絡出版與數字技術等,訓練求精求新的智能技術觀。
如此說來,編輯出版學的學科體系本身就是一個開放的系統,它在與其他文、理、工、管等學科系統的交互關系中,形成了一種遠離平衡態的耗散結構,這種結構系統在物質流、能量流與信息流的交互轉換過程中,由于多元主體以不同的文化角色參與對媒介信息的整流過濾,使信息流得以人為地多方控制,不斷增生其價值,實現自身的暫時平衡。但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編輯出版系統自身的平衡又不斷被外界的強烈需求打破,出現更大更多的不平衡。編輯出版學科體系就是通過不斷地創構多種媒介來控制和調節信息流的流向、流量、流速、流域等,從而實現有效傳播,推動社會文化乃至政治、經濟等的全面發展。
總之,編輯出版學是一門內容豐富的,既有系統理論學說、媒介傳播技術,又有廣泛產業實踐;既創構先進文化思想,又推動信息整流;既有綜合性、橫斷性,又有交叉性、滲透性的學科體系,它是在中國傳統學術文化和現代傳媒產業相結合的基礎上生長起來的,因而也是其他既成門戶的學科體系所不可代替、也無法包括的一門新興的自成獨立體系的耦合性學科。
三、編輯出版學與相關學科體系之比較
這里,我們不妨把編輯出版學與教育學(或者稱教育人才學或者稱教育培養學)兩個學科體系作個簡要的比較。教育學在中外高等教育界的學科專業目錄中,均被規定為最高層級的學科門,是我國12個學科門之一。它與哲學門、經濟學門、法學門、文學門、史學門、理學門、工學門、農學門、醫學門、管理學門、軍事學門相并列,其學科地位之高,無以復加。教育學儼然是個大宅門,它包容了各種各類下屬層次的教育,建了大大小小許多類似的教育科學研究所和教育學教學院系。教育學同時也滲透于、橫斷于和交叉于其他11門學科及其下屬的一級學科及各個專業之中。強勢的教育學具有很大的擴張力和吞并力。它早已把心理學伙并到教育學學科體系中來,從而也推進了心理學的發展。教育學課程體系中增設了政治、社會、經濟、統計、科技評估等幾十種邊緣交叉性課程,但卻吞并不了它們原來歸屬的學科,只能擦邊而部分掠取之。教育學也取代不了編輯出版學。雖然編輯出版學與教育學是內容貫通、范圍相同、性質十分類似的學科。因為二者實質的不同,主要在于教育學通過語言教育人,編輯出版學通過媒體教育人。前者面對面地以言教人,后者背靠背地以文化人。言傳身教與媒傳文教在人類文化教育史上是同等重要而傳授方式不同的兩門學科。前者要由教師聚生徒而親身講授,較多受時空限制;后者則由編輯創文本而異地散播,較少受時空限制。自從記錄語言的文字創造成功,興學立教與文本傳授就常常結伴而行。歷史證明,古代聚徒講學的學堂與刻板賜教的書院逐步融合。中古以后,人們的學習方式漸漸走向閱讀教本與從師聽課兩相配合的境界。但是,以言教人與以文化人這兩種不同的傳播方式,在學術史的長期發展過程中,卻逐漸形成了兩種不同的學科傾向。一個向語言課堂講授藝術方向發展,一個向文字編輯出版技術方向發展,久而久之,各自形成了各自的學科體系。直至近代以來,世界性的教育交流促進了教育的普遍化、國際化、科學化和專業化。編輯也從造就傳統的經史子集“四庫”圖書結構,發展為書報刊和影視屏幕等多種媒體形態的“百科”讀物結構。多語種教育與多文種編輯相互滲透參補。編輯的巨大增量導致出版產業化的迅速到來,編輯出版業幾乎成為大眾教育發展的經濟基礎。編輯出版產業與大眾教育事業所支撐起來的兩個學科體系本來應當同時形成,同時出現在同等的學科位置上。但事實卻遠非如此,其中似乎也沒有什么道理可講,因為教育學理論好像并不比編輯學理論更成熟,教育的定義仍然是眾說紛紜,其基本概念、范疇也不比編輯學更豐富、更有邏輯。歷史上流派紛呈的教育家也幾乎都是著作家、編輯家、出版家、藏書家,因為他們都要以教材作媒介工具對學生施教。即使理、工科的實驗室教育,通常也離不開指導實踐的專業理論書和實驗方案的編寫或實驗報告的出版。教師與學生這一對矛盾的統一運動同編輯與讀者這一對矛盾的統一運動,何其相似乃爾。但是教育學與編輯出版學兩個學科及其體系的建設卻是如此的不可同日而語。我們只能說現行的學科設置不平衡、不科學、不完善,不利于全面發展社會主義的科學事業。所以,我們呼吁,要積極努力建設中國特色的編輯出版學學科體系。
不少人把編輯出版學與新聞傳播學相比較。新聞傳播學在我國是被列在文學門中的一個一級學科。按照新聞學界的權威說法,新聞傳播學主要是研究新聞如何傳播的問題,并不十分關注編輯出版與一般影視媒介的傳播問題。如果把新聞傳播學理解為新聞學與傳播學,顯然,二者涵蓋的內容范圍差別太多,甚不平衡。而且,傳播學自從1978年開始介紹到我國,至今尚未形成明確的學科體系。一方面本土化研究不足,另一方面中國傳統文化中缺乏學根,沒有“中學為體”的基礎條件。“西學為用”呢,也是各自隨意為用。對譯介過來的一些傳播學著作,深入地、系統地科學研究不夠,斷章取義的批評則有不少。把二者理解為同類同等又并列的兩個同級學科,似乎也不合適。新聞、出版、廣播電視、廣告等,實際上是分設在級別大致相等而部門并不相同的機關來分頭管理的,沒有統一的管理體系,因而它們所屬的學科體系也不統一。最近20多年來,高等教育界設置了編輯學和出版學專業,而且發展較快,初具規模;而編輯出版業界出于文化產業發展的需要,也對編輯學、出版學進行了深入而廣泛的研究,成果頗豐。兩大方面的編輯出版學科研隊伍、教師隊伍結成聯軍,迫切需要建設普通的編輯出版學的學科體系。而這又是“新聞傳播學”所準以完全包容、也無法完全代替的。所以,不論教育部門、新聞傳播部門還是編輯出版部門,都需要建設一個相對獨立的編輯出版學一級學科,并積極搞好其學科體系建設。在這個體系下,至少可以設置編輯學、出版學、發行學,以及圖書、報紙、期刊、廣播、電影、電視和廣告等不同媒體的編輯出版分支學科。還可設置科技編輯學、文藝編輯學、出版經濟學、科技出版學等等。在編輯出版史方面,又可設置古籍編輯學、校讎學、目錄學、版本學等等。加上現代編輯出版業的數字技術學科與不同語言文學之間的編輯出版比較研究等學科,足以促成高等學校在編輯出版學學科體系基礎上,建設起比較充實、比較完備的編輯出版學的學科體系和專業課程體系。事實上,我國有的高校已在編輯出版學學科下設置了40多門各有特色的專業基礎課程,初步形成了相對獨立的、內容也較充實的專業課程體系。
出版發行研究京55~59Z1出版工作王振鐸/蔡冬麗20082008
王振鐸,蔡冬麗,河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
作者:出版發行研究京55~59Z1出版工作王振鐸/蔡冬麗20082008
網載 2013-09-10 21:37: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