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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新年大片也許非《搗毀博社村》莫屬了。國家禁毒委掛牌督辦，廣東省公安廳廳長坐鎮調度，副廳長親赴前線指揮，三千全副武裝警力出擊，警用直升機空中盤旋，清剿“中國制毒第一村”廣東陸豐市博社村，一舉摧毀18個特大制販毒犯罪團伙，抓捕嫌疑人182名，繳獲冰毒近3噸、制毒原料23噸。以前看緝毒新聞，毒販攜帶毒品大多以克計量，還挖空心思藏這藏那。而這個村委會公開告示“嚴禁亂倒制毒垃圾”的“毒品堡壘村”，一次清剿就繳獲3噸毒品，還無法估算這個村已經制了多少、販了多少毒品，央視新聞說這里制毒量高達全國40%。真令那些緝毒警匪大片《掃毒》《毒戰》《門徒》《捕蛇行動》《金三角風云》《血洗金三角》都汗顏了，弱爆了。博社村手里還有大量仿制槍支，甚至還有AK47、土制手雷、弓弩等殺傷性武器。如果新聞不提及廣東省，還以為在金三角、墨西哥緝毒呢。

制毒竟然成了博社村的支柱產業，“家族式運作、產業化經營、地方性保護”，長期瘋狂作案、詭異逃避偵查甚至集體暴力抗法。而毒品犯罪一直是中國刑法重拳打擊的對象，走私、販賣、運輸、制造海洛因或者冰毒五十克以上就要判重刑，甚至槍斃。是什么讓博社村民多年公開瘋狂制毒，落得幾近全村覆滅的下場？

其一，貪婪人性膨脹化。國家長期奉行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官場GDP掛帥，加劇了全社會“一切向錢看”，導致“拜金主義”盛行。中國市場經濟是沒有教堂的市場經濟，也是法治不健全的市場經濟，誘使貪婪的人性如決堤之水。制毒、販毒敢鋌而走險，毒食品、假藥品敢生產銷售，其他假冒偽劣更比比皆是。頭上三尺無神靈，心中良知早拋棄。一些不法之徒只要能賺錢發財，什么惡念都會迸發，什么惡事都敢干。

“一切向錢看”從經濟領域泛化到社會生活的一切領域，一切人際關系、社會關系奉行“金錢至上”。拜金主義與人的全面發展相背離，剝奪了人的本質的豐富性，把人降低為金錢的奴隸。拜金主義盛行的社會，必然是一個物欲橫流、人情冷漠、官場虞詐、黑惡猖獗的社會，是一個道德淪喪、信仰缺失、公義旁落、法治不彰的社會。

其二，基層政權江湖化。央視評論說，“毒品堡壘村”基層黨政組織軟弱渙散，多數村民法律意識淡薄。我想，何至于此？全國人民都知道制毒販毒要判刑槍斃，博社村全天候設“消息樹”、“烽火臺”，警方多次抓捕，難道不知法？因為千百倍暴利，所以敢冒槍斃之險；因為書記村長帶頭，所以全村膽大妄為，目中無法。博社村基層黨政組織已不僅僅是軟弱渙散，而是一個黑惡的江湖了。

農村基層干部普選是中國民主政治的一大進步。但也毋庸諱言，在一個缺失政治體制頂層設計、缺失充分民主法治、缺失公民社會培育的國度，農村選舉難免荒腔走板，一些腐敗村干部以家族勢力、宗派勢力掌控基層政權，甚至披上人大代表、政協委員的炫目外衣，從而危害更大，更具隱蔽性。不少農村基層政權出現了“基層選舉宗派化、書記村長黑惡化、集體利益私有化、為民服務有償化、矛盾化解簡單化”。村干部惡質“五化”的實例，屢見報端。宗族勢力泛濫，土豪劣紳化甚至黑社會化，長此以往，私設公堂浸豬籠什么的也不會遠。三年前，國家出臺了第一個規范農村基層干部行為的廉政準則。如同以前中央出臺幾百個反腐倡廉文件管不住“一張嘴”一樣，廉政準則也一樣無法對全國數百萬農村基層干部令行禁止。上梁不正下梁歪。

其三，黑惡犯罪窩案化。為什么博社村支部書記、制販毒“開山元老”蔡良火能一路黑白通吃？甚至在廣東警方大動作清剿時，他正帶著幾個馬仔在惠州找辦案民警，想辦法“撈”出了事的堂弟？為什么這個一個大毒梟能選上市人大代表？因為官匪一家，警匪一家，應外合充當“黑惡保護傘”。

古今反黑鐵律早已證明，為攫取利益，黑惡勢力往往將觸角伸進權力陣營，以黑蝕權、以權護黑、權黑勾結。黑惡犯罪一旦東窗事發，無一例外都是黑白兩道一串端的窩案。如重慶近年波瀾起伏的官警匪傳奇故事，更早前賴昌星為首犯的廈門遠華特大走私案。一年前，山西太原市公安局原局長李亞力成了輿論風口浪尖的人物。面對兒子李正源醉駕并毆打執法交警的惡行，他卻運用手中的權力封鎖消息，甚至動用技偵手段對相關人員實施監控。結果，偷雞不成蝕一把米，李亞力已被雙規。但此后未見下文，不知李局長現在是否成功“軟著陸”了？

不只是李亞力，王岐山鐵拳反腐以來，上至公安部副部長李東生，下至一些地方公安局領導、派出所所長頻頻“落馬”，引發民眾和輿論的高度關注。公安干警，這個維護社會治安秩序，保護百姓生命財產安全的特殊隊伍，卻執法犯法，腐敗高發，令人深思。除了公安部門，檢察院、法院有多少“保護傘”？其他執法部門，哪個部門沒有“黑惡保護傘”？有多少書記市長撥打過干涉司法公正的電話？一個個官場“黑惡保護傘”不除，一個個黑幫、一條條黑色產業鏈還會東山再起，國家法律何來遵義？社會何來公平正義？百姓何來安全感？黨和政府如何在人民心中樹立崇高形象？老百姓對執政黨的認知很樸素，往往從身邊發生的一切都判斷一個政權的善惡。一萬句“共產黨好”的宣傳教導，一萬次“中國夢”的美好向往，往往被身邊一個黑惡丑聞擊碎。

官場風氣是社會主義政治文明的浮標。中共新班子上臺后，官場興起一股清正、廉潔、務實的新風。十八大之后，反腐敗、樹新風，成為習李新政最為突出的表現之一，從“八項規定”到“反腐五年規劃”，一系列組合拳，彰顯了中央反腐敗的決心，提升了公眾對于反腐敗的信心，震懾了腐敗官員的貪心。整整一年間，中紀委馬不停蹄兩輪巡視，諸多高官落馬，滌蕩官場風氣，維護中央權威，日漸恢復黨和政府的公信力。王岐山的反腐新思維和新舉措，贏得國內外普遍稱譽。國際領域知名刊物《外交政策》雜志評出2013年“全球百名思想家”，李克強、王岐山等8位中國人上榜。對王岐山的評價是：堅持中國的精英也沒有超越法律的特權。“反特權”，這個千呼萬喚不出來的詞，在習近平全力支持下，王岐山以霹靂手段正一步步變成現實。

2013年反腐精彩收官。2014反腐重點在哪里？毫無疑問，第三輪巡視一定會出擊，又會有一批腐敗高官被反腐組合拳打倒。要想中國社會變得公平公正，除了常態化、制度化反腐敗、反特權之外，更加迫切的是要打“黑惡保護傘”。中紀委一手要“反腐敗”，一手要“打黑惡”。黑惡勢力對國家、執政黨和老百姓造成的危害，比腐敗更甚。腐敗讓百姓痛恨，而黑惡則讓百姓仇恨。

在當下中國，黑惡勢力可分為兩類。一類是傳統意義的黑惡勢力，黑社會組織素有官匪勾結、“黑白”兩道合流、沆瀣一氣的特征，黑社會通過金錢、美色、恐嚇等賄賂、威脅手段引誘、逼迫國家機關工作人員為其提供非法保護。從民國上海灘到當下不時冒出的黑惡勢力，都是權黑勾結作惡并無恥分享“帶血的利益”。黑惡勢力的坐大，離不開權力“保護傘”這一重要推手。另一類是某些地方政府官員為了完成政績，慫恿或暗中指使黑惡勢力。視訪民為敵，不惜一切手段截訪的地方官員，上演了多少楊乃文小白菜悲劇？那些諱莫如深的訪民黑監獄，留下多少人間冤屈淚？那些令人觸目驚心的強拆悲劇背后，是官員慫恿了黑惡勢力去完成執法部門依法完成不了的任務，還是干脆帶人赤膊上陣和黑社會一樣兇神惡煞？中國那些惡礦，有別于黑礦，就是那些有“保護傘”的礦。黑惡無所謂官民身份，只要無法無天，其實就都是黑惡勢力。

黑社會和惡官場本質其實相同。在黑社會“保護傘”所在的一些地方官場，同樣也沒有建立起一套完整的民主運作程序，官員的選免、權力的運行仍然主要由少數幾個核心人物決定，其間充滿了大量的秘密交易和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暗箱操作，從而顯得與“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式的黑道競擊場沒什么兩樣。保護傘坐鎮官場為黑社會提供保護，黑社會身處黑道為保護傘效犬馬之勞，隨著黑社會在黑道上的生意越做越大，保護傘在官場中的地位也會越來越鞏固。黑道上有什么層次的黑社會，官場上就必然有什么層次的保護傘。而且，一個人只要學會了在官場混，實際上也具有了在黑道發展的素質，反過來說，一個人只要在黑道上吃得開，那么也可能長驅直入攻占官場要塞。制販毒“開山元老”蔡良火當上村支書，選上人大代表，以及其他一些地方不斷涌現出亦官亦“商”、紅黑兩道通吃的“大佬級”人物，其奧秘就在于此。

從國家治理看，打黑是司法部門的職責。但當下中國，黑惡勢力相當猖獗，腐敗窩案、黑惡窩案屢見不鮮，官場的黑惡文化和腐敗風氣一樣蔓延。如果官匪一家、警匪一家，還如何打黑呢？官場上的“小強不死”，百姓何以相信？多年前，浙江在“打黑風暴”中有上千黑惡勢力犯罪團伙被打掉，而無一名公職人員涉案，不要說老百姓不相信，連時任省公安廳長王輝忠自己都認為“這不符合常理”。此次廣東清剿“中國制毒第一村”，到底抓了多少“保護傘”呢？為什么那些充當“保護傘”的官員今天下臺，明天又能從問責的旋轉門溜出去，換一個位置再當官呢？或者干脆“不管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呢？最讓老百姓不能容忍的是，一個為官者不守法，徇私舞弊本應受到嚴懲，在判定有罪的情況下卻依然逍遙法外，繼續做官。是誰有這樣大的能量擺平法律，擺平當地公檢法？幕后黑手就是官場保護傘！

打黑難，打掉黑社會性質組織背后的“保護傘”更難。如果僅僅將黑惡勢力的膿包擠開，而沒有對病灶毒素進行徹底清除，腐敗官員及黑惡勢力會在壁虎斷尾之后，以最快速度進行自我修復，短時間內卷土重來，使打黑成果毀于一旦。吏治腐敗乃最大的腐敗，被腐蝕黑化的權力是罪惡的淵藪。在老百姓看來，“黑惡保護傘”才是最大最陰險的“黑老大”，他們既寡廉鮮恥地充當黑惡勢力的“保護傘”，同時也是黑惡勢力名副其實的“消息樹”、庇護所，以其非同一般的人脈和能量，為后者提供官場支撐和腐敗營養。黑社會勢力之所以在一個地方長時間地倒行逆施、為非作歹、稱王稱霸、殘害百姓，重要原因之一就在于他們有“黑后臺”，有“保護傘”。

在反腐取得節節勝利的當下，我想，那些在某一個“位置”上公開行賄受賄、貪贓枉法、作惡多年的大貪官、大贓官，他們有沒有“黑后臺”、“保護傘”呢？誰還在“保護傘”后面更大的“保護傘”？在許多地方，“權大于法”現象已經滲透于整個官場。用黑金編織的“保護傘”下，貪官污吏顛倒黑白、指鹿為馬，他們“賊喊捉賊”臺上喊反腐、臺下搞貪腐，并用卑劣手段打擊迫害敢講真話的干部，最終發生領導干部貪贓枉法沒人敢管、無人敢問。一個腐敗官員出事之后，其“裙帶關系圖譜”往往也會在網絡上瘋傳。若是不將貪官和黑惡勢力的“后臺”、“保護傘”搞得水落石出，一并繩之以法，不給予任何法外特權，不給任何閃避空間，那么中國反腐依然路漫漫。

王岐山執掌中紀委后，“拍蒼蠅”“打老虎”雙管齊下。王岐山反腐的核心思路是，反腐要堅持標本兼治，而當前要以治標為主，為治本贏得時間。

因此，從“治標”看，王岐山新年鐵拳也許會把打黑和反腐并舉，全面樹立黨和政府的法治善政形象。反腐是給官場清正廉潔，打黑是給百姓公道平安。司法是維護社會公平正義的最后一道防線。為什么影響惡劣的公共事件頻出，民怨沸騰？一些地方權力部門的惡黑做派脫不了干系。相信以“王氏反腐”的力度，一定能攻克“黑惡保護傘”的官場頑疾，加快實現社會公平正義。從“治本”看，則深入貫徹十八大三中全會精神，在反腐體制、金融體制、政治體制諸多領域加快改革，從制度上清除官場中實際存在的“黑社會規則”，大力推進司法公正獨立，踐行習總書記提出的“依憲治國、依憲執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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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遙遠 2015-05-25 23:02: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