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千巴黎拜訪畢加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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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千巴黎拜訪畢加索


1956年5月,應巴黎現代藝術博物館館長喬治·薩勒的邀請,57歲的張大千偕夫人徐雯波來到巴黎,和西方藝術家共同交流切磋繪畫藝術。

  

巴黎素有“人間的藝術天堂”之美譽,張大千來到這里后大開眼界。5月31日至7月15日,張大千在巴黎舉辦了兩個畫展,一個是設在盧浮宮的張大千近作展,一個是在東方博物館舉辦的敦煌壁畫臨摹展。其間,喬治·薩勒館長還在盧浮宮精心安排了“馬蒂斯選作展”,他想讓東西方藝術的杰出代表在這里來一次正面的“交鋒”。結果,兩個畫展都非常成功,在強烈對比下,西方藝術家尤其深切感受到了東方藝術的巨大魅力。

  

法國著名評論家們,皆認為張大千的畫法變化多端,造型技術精湛,顏色時時革新,感覺極為靈敏。他在中國傳統文化的熏陶下,又有孤詣之處。其畫與西方畫風對照,惟有畢加索堪與張大千比擬。

  

畢加索,1881年10月21日生于西班牙,長期旅居法國,一生經歷了兩次世界大戰,參加過四次世界和平大會,成為立體主義繪畫的創始人和超現實主義藝術的代表,是近代西方畫壇頗受頂禮膜拜的藝術大師。張大千想和畢加索見上一面,這也是他多年來的愿望。

  

請誰來幫助引見呢?張大千首先想到了中國旅法著名畫家趙無極,他多年來與張大千非常要好,對張大千總是以老師相稱。然而其他什么事都可以幫忙,惟有與畢加索見面這件事,他深感為難:“老師,畢加索是有名的古怪脾氣,就連他的秘書也極難在他面前說話。你可是咱東方的藝術大師,萬一在他面前碰了釘子,他不見你,怕有失咱東方人的顏面啊!”

  

“話不能這么說,我只代表我個人。我拜訪畢加索,只是想交流心得,切磋藝術,沒有什么別的意思。再說,誰能肯定他一定不會見我呢?”

  

張大千拜訪畢加索的決心毫不動搖,他轉而向喬治·薩勒館長求助,而這位朋友也是愛莫能助。他仍不死心,非要見到畢加索不可,心中頓時萌生“求人不如求己”的想法,干脆直接讓翻譯替他撥通了畢加索家的電話。正好是畢加索的女秘書雅克琳小姐接聽電話,她想起畢加索平素對中國繪畫藝術的愛好與推崇,便一反“來者皆拒”的作風,記下了張大千的電話號碼。兩小時后,女秘書給張大千打來電話,告知明天畢加索將參加鄰近的瓦洛利鎮陶器展覽會開幕典禮,會場上見。

  

第二天,張大千夫婦和翻譯興沖沖地來到這個鎮上。街道上張燈結彩,一派節日歡慶的熱烈氣氛,眾多的人們都等待著畢加索的到來。不一會兒,畢加索被人們抬在肩上擁進會場,會場上頓時沸騰起來。75歲的畢加索,頭發花白,帶著微笑向人們招手致意。看到這個場面,張大千驚呆了,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畫家竟會受到如此擁戴!突然,他看見畢加索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對他淡淡地笑了笑,旋即又轉過身去了。正當張大千失望之際,張大千的翻譯卻忍不住了,她無法忍受畢加索對她心中的偶像張大千如此怠慢,跑過去對畢加索說:“昨天約好了,今天與張大千見面,你怎么只看一眼就走了?”畢加索說:“現在人太多,太亂,沒有辦法與他談話,我明天在家里接待他。”這個回答使張大千極為興奮。

  

為迎接張大千的到來,畢加索在家里認真準備了一番。7月28日,他一改過去在家里那種光肚皮、光膀子的形象,把胡子刮得干干凈凈,穿了一件夾克式的條格襯衫,站在門口迎接張大千一行。

  

張大千走進畢加索的畫室,200多幅仿齊白石的繪畫作品立刻吸引了他。張大千非常驚訝:“沒想到畢加索對中國畫悟得這么深。”畢加索請他指正,他直率地說:“你不會使用中國毛筆,墨色濃淡難分。中國畫是用毛筆蘸墨,依靠含水的多少來控制深淺,從而形成焦、濃、重、淡、清五色……”

  

應畢加索的請求,張大千當場寫下“張大千”三個大字,筆力蒼勁雄厚,墨色深淺有致,令畢加索嘆為觀止:“我真不明白,你們中國人為什么要到巴黎來學藝術?”

  

張大千以為翻譯有出入,就請畢加索再說一遍:“不要說法國沒有藝術,整個西方,白種人都沒有藝術!”張大千只好謙答:“你太客氣了!”畢加索更加激動了:“配在這個世界談藝術的,第一是你們中國人;其次是日本人,日本藝術又源自中國;第三是非洲黑人,除此之外,白種人根本沒有藝術!”

  

畢加索緩了一口氣又說:“如果把東西方繪畫比做一塊精美的大面包,那么西方的不過是面包碎屑罷了!”說到這里,畢加索笑了:“所以,我最莫名其妙的事,就是何以有那么多中國人、東方人要到巴黎來學藝術!”

  

這天,畢加索破例和張大千夫婦一起進餐,逛花園,合影留念,并將一幅《西班牙牧神像》贈給張大千。兩位繪畫大師會面的消息不脛而走,立刻傳遍巴黎。

  

自從在巴黎見了一面,張大千和畢加索就心心相印了。后來,張大千畫了一幅墨竹送給畢加索,畫中的兩枝墨竹,一濃一淡,一肥一瘦,一老一嫩,盡顯中國畫的精彩。它象征著他們之間的君子之交,畢加索將其視若珍寶。

  

10年后,畢加索又驚喜地收到了張大千從南美洲巴西送來的兩枝毛筆。原來,張大千始終惦記著遠在西班牙、酷愛中國畫的老人畢加索,他一直沒有一枝更好一點兒的筆。為此,張大千找到一位牧場主,從2500頭3歲牛的5000只耳朵中揀選出了僅夠制作8枝筆的毛,精制成8枝絕品毛筆,其中兩枝送給了畢加索。兩個人的真摯友誼在世界藝術史上傳為千古美談。


作者:王存福 摘自《知識文庫》



畢加索與張大千古堡會晤


圖:1956年7月28日,畢加索與張大千夫婦合影于他古堡的花園里。


畢加索的一生極富傳奇和浪漫色彩,且不論其藝術上天馬行空、讓人難以企及的高度和成就,單就個人生活而言,也是個性上我行我素、舉止上怪誕不經,讓人難以靠近。


從1946年以后,畢加索長期定居在法國南部尼斯港的“加尼福里亞”別墅,這個別墅區依傍著地中海,是當地豪富聚居的地帶。畢加索的這個別墅原是一位公爵的城堡,占地龐大,面積約百畝,畢加索斥資百萬美金購得后又花了一大筆昂貴的費用進行裝修,使別墅既有古代宮殿式的繁復豪華之精致,又具有所有的現代化設施。這幢別墅和畢加索本人都讓人感到神秘奢華因此望而卻步。


但1956年7月29日的中午11點30分,這幢別墅的大門為張大千敞開了。


傳說中在家里從不穿上衣的畢加索很破例地穿了件條子襯衫,還穿上了很正式的長褲和皮鞋。


別墅里果然布置考究,但當他們進入畢加索的大畫室時,里面卻顯得凌亂不堪,地上四處堆放著未完成的畫稿、雕塑以及半成品的陶器等。陶器藝術是畢加索當時正在研究的一個新領域,他把民間的制陶藝術經驗吸收進他的雕塑作品中,創造了一大批頗有特色的彩陶雕塑和彩陶器皿。


畢加索請張大千夫婦和趙翻譯坐下后,便立刻捧出五大本畫冊,請張大千觀看。每本畫冊里大概有30張畫左右。


張大千好奇地翻閱著,吃驚地發現原來里面的畫都是臨摹的中國畫,畫的多是花卉蟲鳥之類,一看便知是模仿齊白石。并且筆法非常稚嫩,一看便知是初學者的畫作。


畢加索饒有興趣地問張大千:“張先生看這些畫畫得怎么樣?”


張大千馬上猜到這些畫一定是畢加索畫的。果然還沒等張大千回答,畢加索便接著說:“這些畫都是我畫的,我最近對中國畫畫法很感興趣,正在學習,請您指教一下。”


張大千思忖了一下,然后說:“我們中國畫不求形似但重寫意,畢加索先生還是很得中國畫的神韻精神啊。”


以張大千一貫謙和的待人之道,當然得先對畢加索畫中國畫的認真態度加以充分肯定,然后才能去挑毛病和點評。雖然這么短的時間里只能零星地介紹一些中國畫技法知識,但畢加索卻聽得頻頻點頭,求知若渴的態度很讓張大千感慨。一個堂堂的西方畫壇領軍人物以75歲的高齡還能這么虛心地向相關姊妹藝術學習,這種對中國藝術的仰望和學習精神是多么難能可貴啊!


待張大千把畫冊全部看完,也講解完畢,畢加索垂下眼簾認真思考了一會兒,似在細細體味張大千所說的中國畫藝術的高妙之處。


突然,畢加索抬起頭盯住張大千的眼睛,認真地說:“我最不懂的,就是你們中國人,何以要跑到巴黎來學習藝術!”


張大千一驚,以為自己聽錯了,連忙示意趙翻譯。此時趙翻譯表情頗有自豪之感,他又接著翻譯畢加索的話:“不要說法國巴黎沒有藝術,整個西方,白種人都沒有藝術!”


張大千不禁怔住了,但開心的笑容卻情不自禁地浮在了臉上,他連忙說:“畢加索先生太客氣了,我們中國畫自然是源遠流長,因為我們中國是個歷史太古老的民族,但西方也盛產出非常多和非常優秀的藝術!”


畢加索卻使勁地搖搖頭,很誠懇地強調說:“真的!這個世界上談到藝術,首先是你們中國人有藝術,其次是日本的藝術,當然,日本的藝術又是源自于你們中國,第三是非洲的黑種人有藝術,除此之外,白種人根本無藝術。所以我最莫名其妙的事,就是何以有那么多的中國人、東方人要到巴黎來學藝術?”


畢加索坦誠的一番見解讓張大千既驚喜又強烈地被震動了。


如果不是此時親眼看見畢加索認真臨摹的中國畫,可能別人告訴他,他都未必會相信。在藝無止境中也學無止境,當他從另一位藝術巨匠身上清晰地印證到這一點時,他的感慨已從微小的個人升華到對博大浩渺的藝術世界所深深的敬仰了!


嚴肅的學術探討終于隨著秘書小姐去吃下午茶的催促告一段落了。此時下午的陽光顯得寧靜而和煦,畢加索的表情也由剛才的嚴肅和刻板中緩和下來,顯出頗有收獲似的愉悅起來,舉手投足間輕松自然,甚至露出孩童般的頑皮神色來。


黃昏悄悄臨近,畢加索陪張大千夫婦在花園中散步,此時的感覺頗為溫馨,一切感受似都在無言之中。


突然畢加索從地上揪下幾朵玫瑰花向張大千夫人徐雯波身上拋去,那些花瓣飄飛,有幾片竟沾在了張大千長長的胡子上。三人見狀又不禁大笑了起來。


分別時,畢加索拿出幾本新畫的畫冊,要送給張大千夫婦幾張留做紀念。畢加索向來不太送畫于人,對張大千可謂重視有加。


夫婦倆認真地翻閱著,當翻到一張滿臉胡子的人臉肖像時,徐雯波不由好奇地脫口而出:“這畫的是什么?好像是個鬼臉殼子嘛!”


畢加索看徐雯波對此畫很有興趣,以為她很喜歡,便將這張畫抽出來,說:“這張畫畫的是西班牙牧神。夫人看畫得好不好?”徐雯波當然只能說好。于是畢加索便特意在旁邊題上“送張大千”的英文簽名,將此畫送給了張大千。題名也是畢加索的破例。


徐雯波心里不禁又好笑又懊悔,早知畢加索會送畫,她不如挑一張順眼些的畫再說話好了,可她又實在覺得這幅小畫很好玩兒。


張大千當然也得贈畫給畢加索,想了想,他覺得還是畫最具中國畫特色的竹子,因為下午談話時畢加索特意請教張大千,中國畫的竹子怎么畫?并且說只有中國畫才會畫得出竹子的那種神韻來。


于是張大千揮筆畫了一張頗有特色的雙竹圖,在這幅雙竹圖中,張大千充分顯示了中國畫下筆后墨分五色、互見層次的用筆功夫。只見右邊的竹子用濃墨凸現,竹葉向上伸展,姿態昂揚,而左邊的竹子卻用淡墨襯影,竹葉向下,姿態溫柔。雙竹之間姿態各異,濃淡層次分明,很好地表現出了中國畫的神韻和風采。


本來張大千見畢加索以前,并未想到畢加索會贈畫給他,既然送畫并題名,張大千自當投桃報李。所以張大千畫完雙竹圖后,也鄭重題名:“畢加索老法家一笑,丙申之夏,張大千爰。”他還附帶送給畢加索幾支優良的中國毛筆。


臨別時已是夕陽西下,神秘華麗的古堡別墅門口,畢加索的身影卻顯得有些孤獨和蒼老。兩位大師相互凝視了一會兒,卻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然后揮手告別。


摘自《行走的畫帝——張大千漂泊的后半生》 文歡 著




楚塵文化 2015-08-23 08:3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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