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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當我們轉向在線閱讀時,閱讀過程自身的生理機能就發生變化;當我們轉向電子書,人們可能會感受到一種加諸“深度閱讀”的負面影響。當然這并不表明電子閱讀帶著原罪,我們依然可以像當年學習閱讀紙質文本一樣學會在線深讀。 《普魯斯特與烏賊》(Proust and the Squid)講述了從古典時期到二十一世紀,關于大腦閱讀的科學與發展史。出版后不久,作者瑪麗安娜·沃爾夫(Maryanne Wolf)就開始收到讀者來信,陸續有數百封,來信者背景各不相同,但都顯露出一個主題:在線閱讀得越多,學生理解得似乎越少。有建筑師來信告訴她,學生嚴重依賴于現成的數字信息,以致于不能現場解決基本問題。有神經外科醫生担心學生表現出的“剪切——粘貼繪圖心理”丟失了關鍵細節,因為他們在任何案例中都不能鉆研得足夠深。當然,還有英語教師來信,他們感慨再也沒有人想讀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隨著信件不斷涌入,沃爾夫越來越意識到:在她研究和撰寫書籍的七年時間中,閱讀已經發生顯著變化——影響后果可能遠遠不止英語系和圖書館。她把這個猛然醒悟的時刻稱為“瑞普·凡·溫克爾時刻”(Rip van Winkle moment),并決定十分有必要再寫一本書。這些學生和專業人士身上發生了什么?草率處理問題的罪魁禍首是電子閱讀嗎?還是其它因素在起作用? 當然,當我們轉向在線閱讀時,閱讀過程自身的生理機能就發生變化;在紙質閱讀和在線閱讀中,我們的閱讀方式并不相同。挪威斯塔萬格大學國家閱讀教育與研究中心的教授安妮·芒讓(Anne Mangen)指出,閱讀始終是人與技術之間的相互作用,不論是通過電腦、電子閱讀器,或只是一本精裝書。閱讀“涉及一些常常不為人所知的因素,”她對我說,“比如人體工程學,設備的觸覺技術,紙張的可觸知與電子設備的不可觸知之間的對比。”像素對比度、字詞排版、滾動或翻頁概念、紙質書的有形性與屏幕的短暫性、超鏈接能力、在線閱讀時幾秒內在不同信息來源之間的跳轉——所有這些因素都轉化為不同的閱讀體驗。 舉例來說,屏幕似乎會鼓勵更多的略讀行為:相比有序地逐頁翻動,當滾動屏幕時我們傾向于讀得更快(但不深入)。在網絡上,作為應對信息過載的一種方式,這種傾向尤為明顯。有那么多可能的信息來源,那么多頁,每篇文章、每本書、每份文件都有那么多替代品,為了彌補我們只好讀得越來越快。圣何塞州立大學教授劉子明(音譯)的主要研究方向是電子閱讀與電子書的使用,他對一些比較紙質閱讀與電子閱讀體驗的研究做了述評,并用自己的研究成果對他們的結論加以補充,他發現,許多事已經有了變化。在屏幕上,人們傾向于瀏覽和檢索,尋找關鍵詞,以一種不那么逐行逐句的、更具選擇性的方式閱讀。在紙張上,他們傾向于集中注意力緊跟文字內容。劉教授總結到,略讀已經成為一種新的閱讀方式:我們在網上讀得越多,就越有可能讀得越快,不留停頓思考的時間。 網絡世界也往往比紙質書本更迅速地耗盡我們的精力。因為需要不斷地過濾掉超鏈接及其它可能的干擾,我們變得疲憊。不斷變化地屏幕、排版、顏色和對比度令我們的眼睛感到疲乏,這種效應在電腦和電子閱讀器中同樣存在。雷丁大學心理學家瑪麗·戴森(Mary Dyson)研究了我們如何感知在線文本和紙質書籍的排版與設計,并如何與之互動。他發現,文本排版對閱讀體驗有顯著影響。當每行文字越多時,我們讀得越快。但這只是一個方面。如果每行文字過多,眼球從一行末尾轉至另一行開頭就很費力。相比多欄排版,我們在閱讀單欄排版的文本時效率更高。字體、顏色、大小都對我們的閱讀產生影響,使閱讀更容易或更困難。盡管這些因素在紙張和屏幕上都存在,但在線閱讀的格式和排版比紙質閱讀重要得多。在線上,你會在短時間內讀到不同排版格式的文字,每一次改變,你的眼球和閱讀方式都隨之調整。每一次調整都消耗著腦力和體力。 由紙質閱讀到電子閱讀的轉變不止會引發閱讀速度和身體處理等方面的變化,而或以對文本的理解、分析和評價為代價。芒讓的很多研究都以“閱讀版式是如何可以影響眼球運動、閱讀策略甚至更廣泛的處理能力”為主題。她的一個主要假設是一本書的物質性呈現——它的大小、觸感、重量和排版——可能遠不限于其純然情緒的、懷舊的意味。人們偏愛紙質書并非由于戀舊,而是紙質媒介本身能為閱讀理解提供深層回味的特性。她說,“有趣的是,我曾聽到過這么一種說法,如果使用Kindle,讀者好像就無法恰當地閱讀。閱讀所停駐地不僅是轉瞬即逝的體驗。”她預感到,當你亟需物質性的堅實基礎時,一張印刷頁面的質感或許對獲取那種閱讀體驗至關重要。你在Kindle或電腦上讀到的文本并不具備同樣的可感知性。 在即將于意大利都靈舉行的國際社會文學與傳媒經驗研究會議上,芒讓及其同事會展示一項新研究。她所發掘的成果或許就恰能證實該假設。芒讓與頻繁合作的讓·盧克·勒皮,帕斯卡爾·羅比內特,杰拉德·奧利維爾等人要求學生們選擇一種版式來閱讀小故事《Lusting for Jenny, Inverted》(法語版譯本名為《Jenny, Mon Amour》),或是口袋書,或是Kindle電子書。在測試讀者們對文本的理解時,芒讓發現,媒介太重要了。當被要求按時間順序排列故事中的一系列事件——這一簡單的、不需任何深度分析、批判思考的情節重構任務時,紙質版讀者犯錯少,更為精確地復述了原作,表現突出得多。兩種版式中,文字看起來是相同的——Kindle的電子墨水界面就是仿效印刷書頁設計的——然而對基本理解來說,文字的物理物質性非常重要。 沃爾夫的關心則遠超出了簡單的理解。令她担憂的是,隨著我們轉向電子版書籍,人們可能會感受到一種加諸她所謂的“深度閱讀”的負面影響。深度閱讀不是我們如何尋找新聞、信息或嘗試獲取某些事情的主旨。沃爾夫口中的“復雜的理解過程”卻被年輕的建筑師、醫生忽視了。“閱讀是通向思想的橋梁,”她說。“而且我認為這個過程是閱讀真正瀕危的一面。年輕人中,完整閱讀回路的構建到底出了什么問題呢?它出現了缺失,沒時間來進入深度閱讀環節?像你我這樣已經進入深度閱讀的讀者,該環節會出現退化嗎?” 當然,誠如沃爾夫迅速指出的那樣,關于電子閱讀尚未有長期數據。她說,“我們身處‘了解’而非‘理解’。”而且,很可能,這種‘了解’也是錯位的:與其說電子閱讀比紙質閱讀差,倒不如說是電子閱讀不同于紙質閱讀。在羅德島大學研究中小學學生電子閱讀理解的朱莉·考羅發現,高質量的紙質閱讀不必然能轉換成好的電子閱讀。學生們在能力和偏好上不同,也需要就不同的載體做不同的訓練來進行有效閱讀。她主張,“比起紙質閱讀,網絡世界可能需要學生運用更多的自控能力。讀紙質書時,你可能只要一次性地自我掌控,切實地選擇一本書,而在網絡中,這種掌控和自律會一次又一次地發生。如果你是天生擅長自控的人,就沒有任何問題。而假如你是沒有接受過如何集中注意力訓練的人,每次點開一個鏈接,你都在構建自己的文本。當你被問及理解力的問題,就像你選擇了一本錯誤的書一樣。” 也許深度閱讀的減少并非因為閱讀技能的退化,而是因為電子閱讀需要一項截然不同的技能:對自我注意力的有效把控。[有趣的是,卡羅爾(Cario)發現往往電腦游戲玩家對于電子閱讀更在行:他們在電子閱讀時感到更自在,也能更好地對當前任務保持注意力。] 拉科菲特·阿克曼(Rakfet Ackerman)和莫里斯·金史密斯(Morris Goldsmith)做了一項研究,他們要求兩組學生分別在紙質書本和電子書上閱讀同一篇非小說類短文,當限定閱讀時間時,結果顯示兩組學生在之后的選擇題測試中表現地同樣出色。然而一旦允許他們自由安排閱讀時間,在電子書上閱讀的同學們的成績則遜色了不少。這項研究表明,媒體本身并非電子閱讀效率低下的癥結所在,人們往往不能意識到在電子書上讀完一本書所需要投入的時間實際上與紙質閱讀是相同的。歸根結底,是自我認識和自我控制的缺乏導致了人們電子閱讀的低效。 去年,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心理學家帕特里夏·格林菲爾德(Patricia Greenfield)和她的同事發現,雖然在電腦或平板電腦上三心二意地處理多項任務會拖慢閱讀的速度,但是這并不會削弱讀者對文章的理解,真正受到不良影響的則是他們對閱讀信息的整合能力。不同讀者寫的文章總結顯示,紙質文本讀者以及在沒有聯網的電腦上閱讀的讀者的文章總結完成的更好。然而如果在線讀者在閱讀時做了筆記,那么網絡的不良影響則會被極大地減弱。由此可見,破壞我們深入閱讀整體把握的并非電子屏幕;而是在互聯網上處理多任務的誘惑力以及我們不成熟的自制力。 事實上一些數據表明,在某些情況下,我們可以在任何形式地閱讀媒介上實現高效閱讀。早在1988年,斯旺西大學心理學家大衛·奧士邦(David Oborne)和多倫·霍爾頓(Doreen Holton)比較了不同的屏幕和紙張格式(深色字配淺色背景,或淺色字配深色背景)對人們閱讀理解的效果的影響,發現人們的閱讀速度和理解程度并不會在這四種不同形式下有所不同。當然在那個互聯網還沒誕生的年代,他們的研究對象尚不能被互聯網偶爾牽去神游天外。2011年,圣迭戈大學的心理學家阿內特·泰勒(Annette Taylor)也有了相似的發現。無論在電子屏幕上還是在紙張上閱讀一個章節,在隨即的包括20個選擇題的理解測試中,兩組學生們表現地同樣出色。在兩周后的第二次測試中,兩組的表現仍然沒有什么區別。這一結果不僅僅適用于閱讀。去年,西格爾·亞當(Sigal Eden)和約拉姆·艾謝特-阿爾加來(Yoram Eshet-Alkalai)發現,編輯一篇600字文章的準確性也不會因為電子編輯或紙質編輯而有所不同。做電子編輯的學生能更快完成任務,也能保證編輯的質量。 沃爾夫說,我們應該認識到全方位電子化對我們的生活產生地影響,但如果沒有長期地細致的研究,我們也不能武斷地猜測或責備。“我是時代的預言家,也是數字閱讀的倡導者。”她說。也許她收到的信件中提到的學生們并不是電子化閱讀的受害者,他們只是沒有接受相關的訓練以提高使用電子閱讀工具的效率,更沒有受到關于如何在不同的閱讀工具上閱讀和思考地悉心指導。沃爾夫指出,深度閱讀技巧的教授尚未得到學校的足夠重視,更談不上列入教學的核心知識體系。再者,當今的考試強調的是文章概括能力而非深讀能力,這無疑增加了深入閱讀技巧傳授的難度。沃爾夫說,“學生愿意用從容的節奏去閱讀紙質書籍,但電子化的環境加快了所有事情的步伐,因而我們應該適當放慢我們目前的節奏。”電子化閱讀不僅應該更加循序漸進地引入課程,而且需要與深入理解所要求的深入閱讀技巧有機地融為一體。 沃爾夫相信人們能夠學會在線深讀。 她認為只要足夠用心,我們可以像當年學習閱讀紙質文本一樣去學習輕松地完成電子閱讀。一項新的研究表明,電子閱讀中交互式注釋組件的引入有助于提高五年級學生的閱讀理解能力和閱讀技巧。這證明了只要教導學生如何利用電子閱讀,他們就能夠做到深入閱讀。沃爾夫現在正忙于開發電子應用程序,它們可以用來訓練學生深入閱讀的能力以及思維能力。“人類共同的可塑性幫助我們開始形成一個新的電子閱讀習慣。只要我們愿意,我們可以利用這個新的閱讀習慣去提高我們深入閱讀地速度、幫助我們在新的環境中延續深入閱讀。”她說,“我們不可能回到過去。孩子們已經被電子化媒介深深地吸引,我們也需要找到一個在電子媒介上深入閱讀的方式。” 沃爾夫相信,除了深入閱讀上的訓練,她自己偶爾也需要外界的幫助。為了寫完她的書,她在法國的一個網絡通訊條件極差小鄉村深居簡出。面對數字世界無盡地誘惑,她選擇逃離一小會兒。她并不是懷舊,她只是在適應。 文章作者:The New Yorker 譯文來源:譯言 文章譯者:nov17、獅虎山小喵喵、瘋狂的考拉 早讀課編輯:momo 早讀課校對:菁菁
互聯網er的早讀課 2015-08-23 08:3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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