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最想被金岳霖抹去的歲月

>>>  讀書—連接古今充實信仰  >>> 簡體     傳統


金岳霖和洋太太剛到北京,一副狼狽可笑的樣子引來小狗和小孩兒


同居是說兩個人出于某種目的暫時居住在一起,可能同性,可能異性。同居在古代,似乎并沒有如此曖昧,就是老老實實的“住在一起”,即使是李白的《長干行》,“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都顯得那么春光明媚,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人們提起這個詞的時候,不再那么光明正大,有些長街巷陌角落中竊竊私語的味道。所以沈從文、丁玲和胡也頻三人在北京和上海單純性質地合住時,許多人還是把這解釋成桃色的“大被同眠”。


也有人同居是為了體驗家庭生活,比如金岳霖。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這位邏輯大牛出現在人們視野里,居然僅僅限于對林徽因女士專一的癡情萬種。林徽因住在北平總布胡同時,金岳霖住在她家后院;林徽因去昆明療養,陪同的也不是梁思成,而是金岳霖,難怪會傳出林徽因的芳心一度糾結,甚至對梁思成說“苦惱極了,因為同時愛上兩人”。最終退出的金岳霖奇怪地和梁思成林徽因夫婦終身為友,毫無芥蒂,甚至梁林吵架,金岳霖也是仲裁。林徽因去世之后,當梁思成再婚并喜滋滋地對別人說第二次婚姻輕松而令人愉悅時,金岳霖似乎更加難能可貴,他給少女們創造了一段又一段涕淚交流的段子,比如忽然沒來由請客吃飯,等客到,半晌自語一句:“今天是她的生日!”比如接受記者采訪,問起他和林徽因的故事三緘其口,因為“我所有的話,都應同她自己說,我不能說。我沒有機會同她自己說的話,我不愿意說,也不愿意有這種話”。這般柔情似水,怎不叫人肝腸寸斷!


這樣的“情圣”,其實也有著最時髦的同居歷史。1920年,學政治學的金岳霖在拿到了哥倫比亞大學政治學博士學位之后,離開美國,游學于英國,開始了長達4年的游學生活。他致力于哲學研究,則是在1924年,從巴黎圣米歇(Saint-Michel)大街的一次吵架中得到的靈感。當時參與吵架的有3個人:金岳霖、張奚若和一個美國姑娘。不少學者猜測,那個美國姑娘,是金岳霖當時的女友——秦麗琳(Lilian Taylor)。


麗琳(一說麗蓮)和金岳霖在一起的事實,能從徐志摩、凌叔華、胡適等多人的來往信件中看到,最具體的事例則可以從楊步偉《雜憶趙家》中看到。楊步偉是趙元任的太太,和金岳霖是好友。1924年,趙元任和楊步偉一家從美國來到歐洲,一天,趙元任、楊步偉恰好碰到在候車的金岳霖,于是,三人一起去保定飯館吃飯。也許趙元任、楊步偉出手大方,老金便說,看樣子你們很闊,錢多不多?能不能借點?楊步偉只好借30元,誰知拿到錢后,金岳霖和秦麗琳到意大利游玩去了。


1925年11月,金岳霖回國,秦麗琳隨金岳霖回到中國。麗琳真是時尚先鋒類女生,她來中國的目的是為了體驗“中國的家庭生活”,她倡導不結婚,愿意以同居的方式體驗中國家庭內部的生活與愛情真諦,便和金岳霖在北平悄然蟄伏下來。


徐志摩寫給梁實秋的信里描述了金岳霖和麗琳初進北京的情形。1927年7月,徐志摩收到了一封信,“信面開我的地址一點也不錯,但信里問我們的屋子究竟是在天堂上還是在地獄里,因為他們怎么也找不到我們的住處”。發信人就是金岳霖和麗琳。接下來徐志摩又敘述了一段這一對妙人的怪癖舉動:“他們的辦法真妙,既然寫信給我,就該把他們的地方通知,那我不就會去找他們,可是不,他們對于他們自己的行蹤嚴守秘密,同時卻約我們昨晚上到一個姓張的朋友家里去。我們昨晚去了,那家的門號是四十九號A。我們找到一家四十九號沒有A!這里面當然沒有他們的朋友,不姓張,我們又轉身跑,還是不知下落。昨天我在所有可能的朋友旅館都去問了,還是白費。”最后徐志摩只好請梁實秋在《青光》雜志上刊登一個尋人廣告:“因為你想這一對天字第一號打拉蘇阿木林1,可以蠢到連一個地址都找不到,說不定在這三兩天內碰著了什么意外,比如過馬路時叫車給碰失了腿,夜晚間叫強盜給破了肚子,或是叫騙子給拐了去販賣活口!誰知道。”徐志摩寫信至此,不禁感慨起來,他對梁實秋說:“秋郎,看來哲學是學不得的。因為你想,老金雖則天生就不機靈,雖則他的耳朵長得異樣的難看甚至于招過某太太極不堪的批評,雖則他的眼睛有時候睜得不必要的大,雖則——他總還不是個白癡,何至于忽然間冥頑到這不可想象的糟糕?一定是哲學害了他,柏拉圖、葛林、羅素,都有份!要是他果然因為學了哲學而從不靈變到極笨,果然因為笨極了而找不到一個寫得明明白白的地址,果然因為找不到而致流落,果然因為流落而至于發生意外,自殺或被殺?那不是坑人,咱們這追悼會也無從開起不是?”


徐志摩在調侃了一番哲學家的金岳霖之后,又寫了一段此前金岳霖和麗琳這一對妙人“初到北京時的妙相”:“他們從京浦路進京,因為那時車子有時脫取2至一二天之久,我實在是無法拉客,結果他們一對打拉蘇一下車來舉目無親!那時天還冷,他們的打扮十分不古典的:老金他簇著一頭亂發,板著一張五天不洗的丑臉,穿著比俄國叫化子更襤褸的洋裝,蹩著一雙腳;麗琳小姐更好了,頭發比他的矗得還高,腦子比他的更黑,穿著一件大得不可開交的古貨杏黃花緞的老羊皮袍,那是老金的祖老太爺的,拖著一雙破爛得像爛香蕉皮的皮鞋。他們倒會打算,因為行李多,不雇洋車,要了大車,把所有的皮箱、木箱、皮包、籃子、球板、打字機、一個十斤半沉的大梨子破書等等一大堆全給窩了上去,前頭一只毛頭打結吃不飽的破騾子一蹩一蹩的拉著,旁邊走著一個反穿羊皮統面目黧黑的車夫。他們倆,一個穿怪洋裝的中國男人和一個穿怪中國衣的外國女人,也是一蹩一蹩的在大車背后跟著!雖則那時還在清早,但他們的那怪相至少不能逃過北京城里官僚治下的勢利狗子們的憤怒的注意。黃的白的黑的乃至于雜色的一群狗哄起來結成一大隊跟在他們背后直嗥,意思說是叫化子我們也見過,卻沒見過你們那不中不西的破樣子,我們為維持人道尊嚴與街道治安起見,不得不提高了嗓子對你們表示我們極端的鄙視與厭惡!在這群狗的背后,跟著一大群的野孩子,哲學家盡走,狗盡叫,孩子們盡拍手樂!”3


金岳霖和麗琳的同居生活頗為有趣,比如有一天,金岳霖打電話給楊步偉,說有要緊的事請她來,還不肯說什么事,只是說非請楊步偉來一趟不可,越快越好,事辦好了請吃烤鴨。楊步偉是醫生,以為是麗琳懷孕了,說犯法的事情我可不能做。金岳霖回答說大約不犯法吧。楊步偉和趙元任將信將疑地進了城,到金岳霖家時,麗琳來開門,楊步偉還使勁盯著她的肚子看。進門以后,楊步偉才知道不是人而是雞的事,金岳霖養了一只雞,3天了,一個蛋生不下來。楊步偉聽了,又好氣又好笑,把雞抓來一看,原來金岳霖經常給它喂魚肝油,以至于雞有18磅重,因此雞蛋下不來,但已有一半在外面,楊步偉一掏就出來了。


麗琳和金岳霖究竟因何分手?我們已經不得而知,分手后的去向,我們也僅僅能夠從何炳棣的《讀史閱世六十年》中看到。何炳棣曾回憶他在青島山東大學讀書時,教授英文的是一位美國人的泰勒女士(Miss Lillian Taylor),“她在二十年代是美國故意反抗禮教的‘女叛徒’之一,這就說明何以她在二十年代卜居北平,和清華哲學系教授金岳霖同居生女而不婚”。生女一說沒法驗證,但也許這就是同居的代價——但感情轉身,你便只好銷聲匿跡了。


麗琳還算幸運,相比之下,許欽文為同居付出的代價可大多了。許欽文(1897~1984),原名繩堯,筆名欽文、蜀賓、田耳、湖山客等,浙江紹興山陰縣東浦林人。他25歲時在《晨報》寫的文章,引起了魯迅的注意。一次,孫伏園向魯迅先生組稿時,魯迅先生問他:“欽文是誰?”孫伏園答道:“是許羨蘇的哥哥。”許羨蘇是周建人在紹興女子師范學校任教時的學生,當時在北平女師大就讀,與魯迅交誼不淺,曾先后三次住在魯迅家中,很得魯迅母親的歡心。因為這兩層關系,許欽文很快認識了魯迅,并結下了深厚的師生情誼。魯迅曾經約許欽文同去中央公園(今中山公園)來今雨軒喝茶。魯迅心知許欽文經濟困難,需掙錢養家,從不買包子吃,于是叫了一盤包子,只吃了一個,然后將盤子推到許欽文面前,微笑著說:“這些就由你包辦吃完罷!”在魯迅的提拔下,許欽文很快成為文壇上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短短幾年間寫了90余個短篇和三個中篇小說,成為文壇知名作家。魯迅曾經高興地對許羨蘇說:“你阿哥,我扶了幾陣,就自己會走了。”在《魯迅日記》和書信集中,許欽文一共出現過二百五十多次。


事實上,魯迅不僅是許欽文一生中最感激的人,還是他罹禍的救命恩人。1982年,許欽文在《賣文六十年有感》一文中總結自己一生從事的文學創作,深情地說:“生我者父母,教我者魯迅先生也,從牢獄中救我出虎口者亦魯迅先生也。魯迅先生對我的恩情永遠說不盡。”許欽文兩陷囹圄,均得到魯迅先生營救,而差點陷入殺身之禍的原因,便是同居。


許欽文有位莫逆之交,叫陶元慶,二人同鄉、同學、同事。許欽文對陶元慶的支持是全方位的,他曾經長期以稿費支持陶元慶的藝術創作,又介紹陶元慶給魯迅認識,為魯迅設計封面,《彷徨》、《朝花夕拾》、《墳》、《唐宋傳奇集》和《出了象牙之塔》等書的封面都出自陶元慶之手。根據豐子愷的回憶,陶元慶與許欽文的關系還不止于此,身為單身漢的許欽文每次去看望陶元慶時,都要送他生發油、雪花膏、手帕、花露水之類的東西,似乎真把他當作了女人。4不過,上天對這位有天分的青年實在不怎么樣,1929年8月,經蔡元培舉薦赴杭州藝專任職的陶元慶中暑后又患傷寒,醫治無效猝然去世,死在許欽文的懷抱之中。


悲痛欲絕的許欽文承担了摯友的后事,他還專程赴上海,向魯迅匯報了陶元慶的情況,魯迅給了許欽文300塊錢,用以安葬陶元慶。回到杭州后,許欽文把3年的積蓄2000元,加上魯迅的300元和其他人捐贈的近50元,在西湖畔買了3分多冢地,建修了“元慶園”;又買了一畝一分菜地,造了一間長20尺、寬14尺的房屋,稱為“元慶紀念堂”,將陶元慶的所有遺作收貯其中;旁邊又造兩間小屋,自己就住在里面。


但故事只是剛剛開始,陶元慶去世之后,他的胞妹陶思瑾無人照料,許欽文作為陶元慶的“好基友”,自然承担起了監護人之職。陶思瑾在藝專念書,豐子愷說陶思瑾“膚色雪白,可惜鼻子稍有些塌”,因為家境貧寒,便住在許欽文蓋的小屋中,學雜費也全部由許出。


你以為接下來會發生許欽文因為照顧陶妹妹而日久生情的情節嗎?大錯特錯,在這個故事里,第二主角還沒有出現——劉夢瑩,湖南人,女,陶思瑾同在藝專念書的同學。這兩個姑娘,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相愛了。


許欽文認為她們的相愛是因為同病相憐——劉夢瑩的父親被人殺害了,但事實上,陶元慶死于1929年8月,劉夢瑩在當年3月11日的日記中就說“愛是神秘同偉大的,同性愛尤其是神圣純潔的,思瑾你是一個美妙天真的姑娘,你那熱烈真摯的情感,使我是怎樣感激。”5不管兩個人究竟如何相愛,反正,她們似乎愛得很熱烈,豐子愷在《劉陶慘案》一文中,就這樣寫道:“早上,兩人打扮得齊齊整整,雙雙出門,行過斷橋,穿過桃紅柳綠的白堤,到平湖秋月對面的藝術學府里去學歌學舞,學畫學琴,趁著夕陽雙雙回家。這模樣竟可列入西湖十景中。”不僅如此,劉夢瑩還在1929年12月26日提出,二人“締結一種永久盟約,為永久保持情愛,絕不與男子結婚”。


陶思瑾對這個盟約顯然是同意的,因為在28日的日記中,她寫道:“今晚上我是感到怎樣的快活啊,夢瑩對我是輕輕的呢喃著,她說她是很愛我,她說她已屬于我的了,她是再不去愛別人了,她說她是不會去和一個男人結婚的,她說她以后對于一切人,都是在靈感上的愛,她的肉體已經屬于我的了,我放心她,她始終是我的了啊!這一切話,使我的心坎中,感到無限的興奮呀!她是真的屬于我了嗎?我們是已經訂著了條約,我倆是永遠不與男子去結婚的,我們預備新年去買二個的戒指,表示我們已經訂婚的條約,是我們的紀念呀!我是多么的高興呀!我們的同性愛,是多么的偉大與圣潔呀!”6


不過,這對同性戀人的同居生活并不是那么一帆風順,劉夢瑩的性格要強,陶則溫和柔順,兩個人常為一些不值一提的事情爭吵,而且陶又時常有別的戀人,兩個人便經常半夜三更大哭,哭聲連隔壁宿舍同學也能聽到。針對陶的花心,劉夢瑩的辦法是,不論男女,自己便從中作梗,去和那“第三者”同居7,這種方法,也真是極品。


1931年冬天,藝專放假,陶思瑾獨自回到老家,劉夢瑩則去上海看望姐姐劉慶荇。上海閘北戰事發生,劉夢瑩于1932年2月3日夜間逃難回到杭州,投宿在許欽文西湖邊的小屋。2月6日陶思瑾因為收到“新歡”劉文如的來信,說自己要回四川老家,特地從老家趕回杭州為她送行。在許欽文處,陶思瑾見到了劉夢瑩,劉夢瑩挽留她,于是她就住下了。沒想到這就是慘劇的開端。


1933年,第2404號最高法院刑事判決書上記載了慘案發生當天的情景:2月11日這天午后,劉夢瑩在家洗澡,因為雪花膏用完了,派女傭去買。女傭走后,陶思瑾把大門閂緊,在家中讀報。劉洗完澡后,開始盤問陶,此次是否為劉文如而來。當下兩人大吵。劉夢瑩一直喋喋不休。陶一時憤急,跑到廚房拿起菜刀,對劉猛砍。劉來不及反應,順手拿起一根木棍抵擋。因為被砍的傷很重,劉棄棍奔至大門想逃,又被趕上。陶將劉砍倒在地,又割斷其頸部氣管,隨后陶也昏倒在地。女傭回來后,發現門打不開,就找來許欽文,許破門而入后,只見劉夢瑩已氣絕于血泊中,而陶思瑾也昏死過去,忙差人報警,并急送傷者搶救。


劉夢瑩的姐姐劉慶荇因為妹妹的慘死,來到杭州,因為搞不清楚狀況,看見許欽文被關押,以為就是殺害自己妹妹的兇手,于是便控告許欽文,許便被拘捕。慘案震驚全國,有“艷尸”,有同性戀愛,還有單身男青年和兩個單身女青年,一時間熱愛八卦的人們都激動萬分。魯迅給李秉中的信中記述了當時人們的看法:“欽文事我亦不詳,似是三角戀愛,二女相妒,以致相殺,但其一角,或云欽文,或云另一人,則真所謂‘議論紛紛莫衷一是’,不佞亦難言之矣。”


案件處理了很久,也沒有結論。對于劉夢瑩被害,陶思瑾的供詞顛三倒四,先說是兩人約定共同自殺:“當日劉夢瑩浴畢,即拿出藥水一杯,命我與她同吃。我問她是什么水,她說我們同喝好了。我喝了一口,覺味甚苦,當就吐了,她說你不死,我自己去死。就用一把剪刀刺入咽喉,我把她奪下來,她又到廚房拿菜刀一柄,頭上亂砍,我想去奪刀,她隨砍隨奪,奪她不下,把自己砍死了。”8可是經過法醫鑒定,劉夢瑩是為他人砍殺,陶思瑾忙又改了說法,她承認自己確實殺了劉夢瑩,是因為劉拿著刀向自己砍來,為了正當防衛才砍死劉的。《大公報》記者記述他在兇案現場所見,血跡從房內的浴盆旁“淋漓至草坪尸旁而止”,尸體“血肉模糊,額上有刀傷甚微,頸前刀切喉管已斷,上身穿條子絨衫綠絨繩背心,下體則白布短褲跣足”9——法醫在劉夢瑩身上發現了49處刀傷。


國人對這場情殺案的巨大熱情令人罕見,2月27日,劉夢瑩的姐姐劉慶荇要求驗尸,杭州人興沖沖地趕來看“艷尸”,“觀看者約有數千人”;旁聽者甚至把法院的玻璃都擠碎了,更有警察學校學生在教師帶領下,“盤膝坐于律師案前”,觀摩難得的復雜案件。最終,杭縣地方法院宣判陶思瑾無期徒刑,許欽文“意圖奸淫和誘未滿二十歲之女子脫離享有親權之人”,處有期徒刑一年,原因是他一個單身漢,和年輕未婚女性同住,品行上就值得懷疑。直到一年后,才正式宣判“被告無罪”。不久,警方又在遺物中發現劉夢瑩是共青團員,許欽文以“窩藏共匪”的罪名再次入獄,被判徒刑5年。魯迅從報紙上得知這一消息,馬上托人作保,挽請蔡元培等人,再次將許欽文保釋出獄,改判一年徒刑,緩期兩年。至此,轟動一時的劉陶慘案才告一段落。經歷如此波折的許欽文,寫了《無妻之累》,他回望過去,忘不了的卻只有他的陶元慶:“元慶死去已經整整七年了;期間我曾兩度入獄,上法庭廿多回;西走蜀,陷入火線,東漂海,數遇颶風,死了父親又死了母親,所受禍患不能算不多,刺激不能算不大,但都沒有元慶死時那樣使我緊張。”10


最出人意料的是,陶思瑾被判處了無期徒刑后沒幾年,抗戰軍興,杭州在陷落前所有犯人一律保釋。據《許欽文與劉陶慘案》中記載,陶思瑾出獄后,竟然嫁給了當年審訊她的那位法官。而許欽文當年為給亡友建造紀念室而四處舉債,這些錢直到20世紀50年代才還清,足足還了27年,也許,這就是同居的代價吧。


附注:

1 上海話,意思是極蠢的人。

2 即晚點。

3 《志摩的信》,學林出版社,2004年版,第378~379頁。

4 豐子愷,《陶劉慘案》,《豐子愷文集》文學卷二,浙江文藝出版社,1992年版。

5 《陶思瑾殺人案判決書》,《大公報》1932年6月1日。

6 《陶思瑾殺人案判決書》,《大公報》1932年6月1日。

7 潘光旦,《陶劉妒殺案的心理背景》,《潘光旦文集》第8卷,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

8 《大公報》1932年3月30日。

9 《大公報》1932年2月18日。

10 許欽文,《元慶逝世七周年》,《逸經》1936年第14期。


選自《山河小歲月》

作者:李舒,女,復旦大學新聞系碩士畢業。好讀書不求甚解,好唱戲不務正業,好八卦囫圇吞棗,好歷史走馬觀花,好美食不遠庖廚。著有《藝術巨匠趙夢頫》、《方召麐》,新著《山河小歲月》(著名文人的民國生活手冊)。




內容簡介

曾經有一個時代,男子善于妙手著文章,女子也會白描世態炎涼,他們和愛人白日攜手游冶,夜里把盞到霧重月斜。離家去國,綿長歲月在壯闊山河里游走,是為民國。


在這山河歲月中,林徽因是如何成為“女神”和“婦女公敵”的?金岳霖真的是“癡情男二號”嗎?沈從文和丁玲究竟有怎樣的愛恨情仇?胡適真的是“妻管嚴”嗎?張愛玲的夢想是什么?還有還有,你知道嗎?連魯迅和郁達夫也曾經和我們一樣,拼命做房奴!


民國的姑娘好追嗎?戀愛怎么談?征婚啟事怎么寫?離婚官司怎么打?民國的房子好買嗎?首付怎么付?可以貸款嗎?適合投資嗎?民國的點心好吃嗎?民國的北漂好做嗎?民國的自由行好玩嗎?旅途中會有什么奇遇?一本《山河小歲月》,全部告訴你。


還有梁啟超、林長民、章太炎、李叔同、徐志摩、張大千、張伯駒、潘素、冰心、林風眠、胡也頻、蕭紅、吳宓、趙元任、卡之琳、費孝通、毛彥文、徐悲鴻、錢鐘書、蘇曼殊、曹禺、袁克文、呂恩……本書以另一種生動、有趣的視覺,描述這些民國著名男女們的生活往事。




楚塵文化 2015-08-23 08:39:53

[新一篇] 世說金岳霖

[舊一篇] 我的朋友們 金岳霖
回頂部
寫評論


評論集


暫無評論。

稱謂:

内容:

驗證: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