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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點，科學是最性感的世界觀/[美]馬克·亞布拉罕/浙江大學出版社/2014-06

溫克爾曼（Winckelmann，意大利考古學家和藝術家）在1764年時曾評價說：“即使是私處也有它們獨到的美麗。左邊的睪丸總是生來比右邊的更大。”但他又繼續說道：“所以類似的，左眼的視力比右眼更好更敏銳。”后面這條據我所知還沒什么證據。

為了驗證溫克爾曼的話，我在幾個意大利博物館和畫廊里觀察了107尊雕塑的陰囊不對稱性，其中有真正的古董原作，也有文藝復興時期的復制品……

——摘自克里斯·麥克馬努斯（ChrisMcManus）已發表的論文

官方文獻

茲將“搞笑諾貝爾醫學獎”授予：

倫敦大學學院的克里斯·麥克馬努斯，以表彰他寫出了極具平衡感的作品《男性與古代雕塑的陰囊不對稱研究》。

他的題為《男性與古代雕塑的陰囊不對稱研究》（ScrotalAsymmetryinManandinAncientSculpture）的科學論文發表在科學期刊《自然》（Nature）1976年第259卷第426頁。

古希臘的雕塑一向以精巧的工藝聞名于世，但如今因為克里斯·麥克馬努斯的研究我們發現原來這些雕塑犯了一點頗讓人尷尬的錯誤。

在克里斯·麥克馬努斯還是個年輕醫生的時候，他離開故鄉英國，花了一個夏天去意大利旅行，漫步在山丘和城市，參觀博物館與藝術畫廊。他仔細觀察了總共107尊男性雕塑——沒用手摸。其中有古代原作，也有文藝復興時期的復制品。他在自己的筆記本中記下了所有雕塑的兩個特點：（a）哪邊的睪丸更大（b）哪邊的睪丸位置更高。

那個夏天結束的時候，他回顧自己的筆記，忽然意識到那句老話（左邊的睪丸總是生來比右邊更大）并不正確。正如任何一個飽讀醫書的醫學生可能會做的那樣，他決定糾正這個錯誤。

麥克馬努斯醫生把所有結果寫成一個簡短的文章，并把論文提交到了科學期刊《自然》。《自然》雜志毋庸置疑是世界上最有聲望的學術期刊之一，也是最難發表論文的期刊之一。很多科學家為了在《自然》上發表自己的研究成果前仆后繼死而后已。

《自然》接受并發表了麥克馬努斯醫生的文章，更讓他吃驚的是，他的文章是當期的封面文章。

下面是麥克馬努斯醫生30年后回首往事，對那段陰囊研究的美好回憶：

那是1976年，幾乎半輩子之前了，我在《自然》上發表了一個有趣的小文章，題為《男性與古代雕塑的陰囊不對稱研究》。盡管這篇文章只有353個字，并且刊登在雜志后面某頁的右下小角落里，它依然避免了完全被無視的命運。

核心數據在幾個月后被安德魯·斯圖爾特（AndrewStewart）成功重復出來。斯圖爾特是一個真正的古典藝術學者，在他的科研事業剛起步時他曾研究過“庫羅斯”（譯注：Kouros，意為年輕男子雕像）——年代更久遠的前古典時期雕像，后來他成為了古典雕塑學者中的佼佼者。《自然》的這篇文章還引起了羅丹是否患有讀寫困難癥的討論，因為他的作品《青銅時代》中把兩個陰囊的位置弄反了[不得不說，這一位置的反轉在《青銅時代》的模特——“本錢豐厚”的比利時士兵奧古斯特？聶特(AugusteNeyt)的照片中不太看得出來]。

公眾的關注熱情漸漸消退，而我除了在博士論文中用更為詳細的一章闡述了這個問題外，對引起的公共話題幾乎沒什么貢獻。后來我還是繼續了偏側性的研究。有時在學術會議的休息時間里，會有幾個人提到那篇陰囊不對稱的文章。偶爾也會看到關于偏側性的書籍中甚至關于希臘雕像的書籍中會將這篇文章引做學術文獻參考，看見后者尤其讓我開心。

就在我覺得我這篇人生中最“聲名狼藉”的文章快被人遺忘時，2002年10月的“搞笑諾貝爾”醫學獎又重新把它帶回大家的視線中，這樣一來全世界的副主編們又要為這則新聞寫出各種各樣的糟糕標題了。對了，我最喜歡的是《怪“蛋”科學家獲大獎》。

鑒于克里斯·麥克馬努斯對“哪個在左哪個在右”的問題進行了詳盡仔細的觀察，他獲得了2002年“搞笑諾貝爾醫學獎”。

麥克馬努斯醫生參加了頒獎典禮。在領獎時，他朗誦了專門為此次典禮所作的一首詩。下面是這個文學作品的主要內容。這是一首簡單易懂的罕見的醫學與文學的結合詩，形式與韻律參照的是美國著名詩人亨利？沃茲沃斯？朗費羅(HenryWadsworthLongfellow)的長篇敘事詩《海華沙之歌》(Hiawatha)。上學的孩子們可能會在文學和科學課或者正式的節慶場合背誦這首詩。

睪丸位置之度量

作者：克里斯·麥克馬努斯

在那大腿上面腹股溝下面，

有個袋子叫陰囊，

旁邊跟著輸精管，

還帶著個附睪。

陰囊里面是睪丸，

左邊右邊各一個，

一眼看去真對稱，

一樣大小的兩個蛋。

這看起來很簡單，

非也，請君仔細看：

瞪大眼睛看右蛋，

明顯高過左睪丸；

擦亮眼睛比大小，

右邊大來左邊小。

蛋蛋不同無疑問，

兩邊原本不對稱。

古希臘人愛男童，

把他們叫做“庫羅斯”，

蘇格拉底、柏拉圖

也愛和他們同吃飯。

博物館里的希臘石雕，

大理石潔白又光亮，

細節處處精雕琢，

雕出了肌腱肌肉，

還雕出了正面背面，四肢軀干。

別的都好但有一個錯：

蛋蛋全部都雕錯！

他們確實弄對了右邊高

但依然忘了左邊小。

錯誤出在觀念上，

古希臘思考者們談論的

古老久遠的觀念上，

從希波拉底到柏拉圖，

甚至是前蘇格拉底時代的哲人們。

畢達哥拉斯這樣想，

阿那克薩哥拉也這樣想，

甚至巴門尼德也這樣想，

想右邊與左邊確有差異但不知為何。

亞里士多德給出解釋，

認為睪丸只有一個用處，

用分量拉扯身體，

拉長喉頭讓聲音低沉，

拉來了美好的青春期。

理論聽起來很美好，

但卻需要一個前提。

如果睪丸靠重量，左邊低則左邊重，

則左邊必然更大些，

則右邊必然比左邊小。

雕塑家覺得很合理，

但明顯這里有謬誤。

這里希臘語不頂用，

不是他們大喊“尤里卡！”[1]的地方。

這里我們需要盎格魯撒克遜語[2]

我們要說：這里不對，大錯特錯！

這里為什么會犯錯？

什么東西誤導了他們？

無視客觀觀察結果，

讓想法凌駕于數據之上，

理論可能很美麗

但科學不能止步于這里。

讓我們用一句格言結尾

這句格言的風格很搞笑諾貝爾：

不要讓模特（model）蒙蔽你的雙眼！

（不管是理論模型還是古希臘男童……）

譯注：

[1]：尤里卡意為“找到了！有了！”，阿基米德從浴盆溢水想到浮力測量皇冠的時候就是大叫著“尤里卡！”裸奔出去的。

[2]盎格魯撒克遜人是5世紀-1066年間生活在大不列顛東南部的種族，被認為是英國人的祖先。這里指古代英語。

在獲頒“搞笑諾貝爾獎”幾個月后，麥克馬努斯博士又獲得了另一項榮譽——安內特獎（Aventis，即英國皇家學會科普圖書獎，在2000-2006年因為安內特公司為獎項提供贊助故冠名獎項），此獎每年都會評出最佳科普圖書和最佳兒童科普圖書。史蒂芬·霍金、賈雷德·戴蒙德、史蒂芬·杰伊·古爾德和羅杰·彭羅斯都曾獲獎。麥克馬努斯博士的獲獎書目是《右手，左手：大腦、身體、原子和文化中的不對稱性的起源》（RightHandLeftHand：TheOriginsofAsymmetryinBrains，Bodies，AtomsandCultures），這本書最初的靈感也部分得益于當年那篇《男性與古代雕塑的陰囊不對稱研究》。

經歷了數十年之后，當年那份對小細節的好奇心，成了被公眾認可贊賞的好書。參天大樹的枝繁葉茂都是源于當初埋下的一粒小小的種子。

鳳凰讀書 2015-08-23 08:4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