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歲那年,他遇到了李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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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龍對陳德森說,我總把別人的鼻血打到廁所墻上,所以學校廁所才經常粉刷。從那時,陳德森開始迷戀中國功夫,他拍了無數動作片,包括花了兩個億的《十月圍城》。在陳的眼中,香港功夫片很熱,武行卻很冷,傷病常常伴隨著武行的一生
“知道”(微信號:nz_zhidao)帶你走近香港導演陳德森。



導演陳德森手機里存著一張老照片,那是前兩年一個記者從舊材料里扒給他的。照片上,風華正茂的李小龍穿著一件修身藍西裝,向年僅14歲的陳德森鄭重地伸出一只大手。

那年,少年陳德森在香港導演陳德森的陰影揮之不去:當年拍《神偷諜影》時,劇組爆破隊操作失誤,一位場務被炸死。陳德森安靜地等待審判,卻被法庭以“意外失誤”宣告無罪。

2014年,他見到一個原來成家班的武行,四十多歲肌肉就萎縮了,沒有錢治病,只能靠兄弟們向電影公司和武打明星們募款。

《一個人的武林》拍完后,陳德森找到成龍、曾志偉、岑建勛,想組建一個動作演員福利基金,資助生活無著的退役武行,也去保險公司和政府部門給武行討權利。

現在,這個基金會已有了百萬募款。

圣芳濟學院的運動會上得了三項冠軍,李小龍作為著名校友頒獎。

苗可秀的弟弟和陳德森是同學。那幾年,苗可秀常和李小龍搭戲,演了紅得發紫的《唐山大兄》和《精武門》。陳德森總能在苗可秀家里遇到李小龍。李小龍對他講:你知道學校的洗手間以前不是現在這個顏色嗎?因為我總是把別人的鼻血打到廁所墻上,他們才不得不經常粉刷。

陳德森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迷戀中國功夫的。后來他拍了無數動作片,包括花了兩個億的《十月圍城》,可他還是想拍一部關于功夫和武林本身的電影。2014年10月31日,這部叫做《一個人的武林》的電影,拍成上映。

     1                見過要人命的功夫        

沒受李小龍影響之前,陳德森一直練的是柔道。那年頭,日本電視劇《姿三四郎》熱播,柔道比功夫更流行。

《一個人的武林》,也和陳德森少年時練柔道的經歷有關。那時候他十一二歲,找的柔道老師是個黑帶三段。道館里有36個男孩,每天在地上摔來摔去,從白帶、黃帶、綠帶一路摔上去。在陳德森快摔成黑帶的時候,有天沖進來一票小伙子,拿著西瓜刀奔著他們黑帶三段的柔道老師而去。刀背一下下重擊在黑帶三段的臉上,像扇耳光似的。36個學生各自攥緊了拳頭準備開打,誰知道老師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那么尊敬的老師,像只狗一樣跪在那邊。”陳德森至今相信老師是厲害的,只是為了保護學生,不愿動手,但他一直不能釋懷:如果連防身都做不到,練到黑段又有何用?

在《一個人的武林》里,陳德森刻意把武術的“用處”推演到極致:殺人。影片里,王寶強(飾演封于修)是一個連環殺手、變態“武癡”,拖著一條瘸腿,時刻念叨著“功夫是殺人技”,專挑香港的頂尖高手比武:“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功夫是殺人技”,這句話是第二編劇劉浩良貢獻的。劉浩良學了很多年太極,他的太極老師每天早上6點會準時出現在公園里,為一批太極愛好者做示范。但老師告訴劉浩良:“太極不是用來強身的,太極是殺人技。如果我打快太極,可以拿你的命。”

陳德森也見過要人命的功夫。他被李小龍“點化”后沒多久,就隨著父親去了臺灣,拜了位德高望重的老師父學武。直到多年后,他才意識到師父的名號到底有多響亮——八極拳大師劉云樵,那是臺灣武術的招牌。

劉云樵是八極拳名家李書文的關門弟子。功夫學到小有成就時,有些武師前來挑戰,劉云樵一一橫掃,落下個諢名“小霸王”。小霸王后來又跟著張驤伍學了幾門劍法,跟著丁子成學了六合螳螂拳,還跟著宮寶田學了八卦掌。這幾人,都是各自行當里的名家。

也難得劉云樵能把幾家功夫融合得精道,對八極拳也有了新創造。帶著這身功夫他上陣打過鬼子,到了臺灣開宗立派,對國術在東南亞的推廣也功不可沒。

劉云樵是陳德森敬佩的習武之人,一拳頭一腳打出自己的地位,還曾真正上陣殺過敵。陳德森記得師父那雙胳膊就像一對“棍子”:“好像隨時舉起來就可以殺人。”那時候陳德森16歲,劉云樵已經76歲。

     2                “哦,原來香港功夫這么沒落”        

陳德森有個“喝紅酒的佛友”叫林國輝,花了四年時間,寫了一本《詠春傳》,請陳德森作序,陳德森看了書才知道:哦,原來香港功夫這么沒落,原來功夫像現在這樣,變成奧運會上的表演秀,也是沒辦法的事。

林國輝用了很長篇幅講述香港武術擂臺的興衰。興,當然要從1954年“吳陳比武”說起。吳,就是陳德森和林國輝拜訪過的吳氏太極,當年吳氏掌門吳公儀剛從內地南下香港,號稱“從北往南未遇敵手”;陳,則是白鶴派宗師陳克夫,他打算讓吳公儀把自己偌大的口氣咽回去。

香港禁止比武,倆人以慈善名義,在澳門擺下擂臺,上陣前,簽下生死狀,再有紅線女等演藝界大咖一番歌舞,才正式開始。為免真出人命,最后以平手告終。

自那以后,私下比武頻繁了起來;到了1970年代初,香港本土也借著“觀摩賽”、“選拔賽”的名義,搞起了實際上的擂臺來。香港擂臺賽自此火了十年。

直到1980年代初,白眉派的陳明德在觀摩賽上被踢中脖子一命嗚呼,港英政府不得不收緊管制。又到1980年代中后期,泰拳強勢襲港,那種又快又狠的風格,一下子擊散了原本就越來越少的國術擂臺觀眾。自此,香港武術只有出現在屏幕上和表演舞臺上。

陳德森讓王寶強一個個武林高手打過去,就是要恢復那些簽了生死狀的擂臺氣。某種程度上,他把自己復興武術實戰技能的念想,轉嫁在了王寶強扮演的“武癡”身上。功夫是殺人技,可殺人顯然是不對的,看得出,陳德森也沒想明白。

電影里,代表正義的甄子丹(飾夏侯武),甚至一度認同了王寶強“殺人技”的說法。可在他終于用拳頭打死了王寶強——一個連殺五大高手的瘸子后,卻被一枚子彈射死了——這一死,功夫應不應該是殺人技就不必有結論,但觀眾看得明白:作為殺人技,功夫是邪惡的,也是脆弱的。

     3                受傷、失禁……武行的下場        

《一個人的武林》中,陳德森讓王寶強按著一句功夫口訣的順序殺人:“先拳、后腿、再擒拿,兵器、內家、武合一。”口訣是陳德森找人虛構的。

現實中,陳德森見過的各路高手,大多是影視圈的——功夫已經從殺人技,變成表演技了。最厲害的腿腳,除了李小龍,就是演《南拳北腿活閻王》的譚道良。譚道良跳起來,能在空中連環踢七腳。

陳德森有意把電影里的“兵器王”設定為一名當紅武打明星。對決前,王寶強對他說了段臨終送別的話:“誰能想到,熒幕前的戲子,一身功夫不是演出來的。”

這也是讓陳德森特別心痛的地方。陳德森拍的大多是動作片,他親眼見過的動作替身落馬、被打傷、高空墜落,可謂車載斗量。

有一回,陳德森帶著演員們在某座山的山頂拍戲。有個武行從駱駝上摔下來,白花花的骨頭露出一片,劇組沒有飛機能接他下山,從山路背著下去又嫌危險,只好就地做了簡單處理。整整一個禮拜,沒有醫生,受傷的武行就靠著山草藥和一瓶瓶的酒精熬過。

1980年代和1990年代,香港功夫片火熱的年頭里,動作演員這點兒摔摔打打根本不算什么。據說最拼命的是成家班,拍戲時片場隨時停著一輛急救車,醫院里還為他們專備著一間病房,常年留著七張床位。光成龍本人,就先后受傷入院十幾二十次。

曾志偉曾在一檔節目里回憶,某次要拍一個從高處跳下的鏡頭,武行站上去,不敢下來。洪金寶喊:“你到底跳不跳?你不跳換我跳!”武行沒敢跳,最后洪金寶親自上陣,跳下來蹶到地上,當場失禁。“做武行的,誰沒有過幾次這樣的經歷?”曾志偉當時說。

成龍、洪金寶還好,動作明星相對安全,保險公司愿意承保。武行不同,長達幾十年的時間里,很少有保險公司愿意為這個“高危行業”上保險。

這些人大多十幾歲就拜師學武,然后送進劇組打打打,打到有一天打不動了,就去開計程車,可那些反復摔過的骨頭,長時間禁錮在汽車座椅上,只能愈發痛苦。

陳德森最近見到一個原來成家班的武行,四十幾歲肌肉就萎縮了,沒有藥醫,只能靠兄弟們向電影公司和武打明星們募款。這讓陳德森很不是滋味。

陳德森一直想為這些人做點兒什么,不為別的,其實為的是自己心里一塊揮之不去的陰影:拍《神偷諜影》的時候,劇組的爆破隊曾操作失誤,炸死了一個場務。陳德森一度因此要逃離這個行業,后來他開始安靜地等待審判,卻被法庭以“意外失誤”宣告無罪。

炸死的是場務,不斷在陳德森腦中閃回的,卻是所有那些為動作片出生入死的人。《一個人的武林》拍完后,陳德森找到了成龍、曾志偉、岑建勛,想組建一個動作演員福利基金,資助生活無著的退役武行,也去保險公司和政府部門給武行討權利。現在,這個基金會已有了百萬募款。

在《一個人的武林》片尾,陳德森加了三分鐘花絮,隨著那些熟悉的或陌生的面孔、聲音、名字一個個跳出來,一部香港功夫電影史逐漸被還原。這回,被致敬的不光是導演、武指,還有編劇、音樂、美術、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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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周末 2015-08-23 08:4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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