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黎爾平:仇和在昆明究竟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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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一個有爭議的仇和,一個干了一次就讓人后怕的仇和,“允許在探索中有失誤、不允許無所作為”,仇和如是說。沒有民主,沒有監督,典型的和尚打傘——無法無天。唯一有的任期制有一定的監督效果,可幾年一換的市委書記可以做什么?

共識君按:3月15日,云南省委副書記、前任昆明市委書記仇和被查。下文作于2月,揭秘昆明前市委書記、“外來和尚”仇和。


年前,那個大拆強拆的仇和不再担任昆明市委書記的消息傳出時,有昆明人為“仇和新政”的結束扼腕嘆息——昆明失去了成為東南亞國際大都市的機會;也昆明有人然放鞭炮送客——他走了,昆明人終于可以過上安慰日子了。


然而,昆明的事情沒完:2014年7月,仇和的繼任者張田欣因涉嫌違紀被免職;10月,剛剛走馬上任的高勁松書記遇上了8人被活活燒死的昆明市晉寧縣大規模群體械斗事件;2015年伊始,副市長李喜涉嫌受賄罪被立案偵查。


昆明怎么啦?事實上,今天的昆明還是停留在仇和畫的圖紙上,機遇中充滿挑戰,為此,有必要再議仇和。


一、仇和在昆明干了什么?


2007年12月,仇和主政昆明時有媒體稱之為“昆明新政”,新政的宏偉目標是把昆明建設成為中國面向西南開放的國際化城市,治吏、修地鐵和拆城中村是達成這一遠大目標的三個支撐,路徑是地產經濟——通過拍賣拆掉的城中村土地和征收房地產稅獲得巨額財政收入,龍頭是修地鐵,吏治的目的是達成目標的一個手段。具體展開過程如下:


第一,治吏。搶眼的治吏讓仇和在中國政壇名聲大噪。據說,仇和到昆明后不久,在一次工作會議上他發表講話,臺下一位昨晚熬夜的副科長打瞌睡,仇和當即下了他的官,從此,昆明市的公務員開始打起精神來。


公務員上下班打卡,市區縣級領導電話公開,對于那些不理解執行他的“新政”精神的人,不換思想就換人。仇和治吏下的昆明市委市政府的辦事作風給人耳目一新,以至于女士們用球鞋換下了半高跟鞋,因為跟仇和去調研,他的步子飛快。


幾乎每個公務員都有招商的任務,打卡、招商,不少公務員在暗地里怨聲載道,可去政府辦事的老百姓很高興,因為辦事的效率高了,“衙門”的作風改變了。


第二,修地鐵。仇和在昆明干了一件傷筋動骨的大事:修建地鐵。雖然早在1993年的昆明《城市發展與公共交通總體規劃》提到了軌道交通,但仇和第一個吃螃蟹,并且,他把原來規劃的6條線擴大到9條線路,總長304公里,規模位居中國第四。


2010年5月1日,昆明地鐵1、2號線首期工程開工,同年8月,3號線建設開始啟動,預計2013年底完工。按開工當年的人民幣市值計算,三條線同時開工并預期完工,至少需要800億人民幣,動工之際資金缺口300多億。


2012年7月1日,遠在郊外東站到昆明長水機場的18公里輕軌象征性通車,但沒幾個人乘它去機場,因為從市區坐公共汽車到東站,再從東站坐輕軌到機場,不如直接坐機場大巴方便省事。


蹊蹺的是,這條本可以與城里連在一起的輕軌,通車兩年多了卻遲遲不連,讓獨家運營的機場大巴公司賺個夠。慶幸的是,幾經波折,2013年5月20日地鐵1、2號線南段正式通車,這是一條有用的地鐵,它把昆明主城區與呈貢新區連在一起。


第三,城中村改造。昆明市內有336個城中村,城中村占據的地皮很值錢,但它們是“藏污納垢”之處,有損于城市形象,仇和計劃5年內拆掉所有的城中村,取而代之的是商住樓、小區和花園。拆城中村可謂一舉兩得,賣地的錢和商品房稅用來修地鐵,之后,地鐵和輕軌所到之處地價暴漲。


此外,仇和還下令把位于市中心黃金地段、還可以使用20多年的市政府大樓和昆明十大建筑之一的工人文化館炸掉。據說,另一十大建筑昆明飯店在2015年也將被拆掉,仇和拆掉了很有特色的老昆明。


宏偉的藍圖非常好,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地鐵緊鑼密鼓進行的時候,2011年3月,與全國其他被限購的城市一樣,昆明樓市限購令實施細則出臺,房地產的“冬天”意味著政府的口袋沒有了錢,資金鏈被切斷,地鐵建設大大放慢了腳步,一些建了一半的樓盤停工了,一些拆掉的城中村成了廢墟,沒有了投資商去競拍。


沒錢,資金鏈斷了,經濟杠桿沒了,“昆明新政”偃旗息鼓了。2011年12月,這位大干、強干的市委書記被提撥為工作不太忙的省委副書記。


值得一提的是,仇和高調治理滇池污染給昆明人留下了一個良好的道德形象。滇池被譽云南的“高原明珠”,是昆明的母親湖,同時也是典型的“公地悲劇”,無論是政府、房地產商還是村民,人人都想占滇池的好處——30年前是在滇池周邊建廠,現在是政府和房地產商在滇池海埂建高樓。


滇池已經病入膏肓,治理滇池很有必要但很難。仇和的治滇工程被市民交口稱贊,他制定的不讓污水流入滇池的“河長制”使滇池水有變清的趨勢。


二、外來的和尚想干事,想干事的人會惹事


好干事的仇和給昆明來了個“開膛破肚”,把昆明變成個大工地。為什么仇和與他的前任不一樣,只能用個性來解釋:這個從發達的江蘇“空降”到昆明的外來戶有想法,肯干事,但干事的人往往會惹事,因為他不講程序,武斷。


外來的和尚好念經。近30年來,仇和之外的9位昆明市委書記均為云南人或在云南工作成長起來的外地人,唯有仇和是外來的。一個從未在云南工作過,在人事交往上他與本地沒有瓜葛的書記可以輕裝上陣。




事實上,外來和尚好念經至少要具備三個條件:一是他有尚方寶劍,在人事安排和經費使用上有絕對的權力;其次是“霸氣”,有鎮得住下屬的魄力;三是有一定的干事情的能力。想干事的仇和跟那位腐敗書記白恩培形成鮮明對比,白恩培在云南10余年,他不想干事只想穩,甚至是以權謀私利。


外來的仇和念出了與本地書記不同的經:一改昆明市政府工作人員辦事溫溫吞吞的作風,雷厲風行,仇和速度;


二得江蘇等地老板的支持,在一個惟GDP是重的時代,沒有商人相助,GDP是上不去的,仇和離任了,商人也走了;


再三是寬闊的視野。領導干部見多識廣很重要,年輕的時候可以在發達地區摸爬滾打,也可以在經濟落后的基層與民眾共甘苦,但一個人不可能同時踏進兩條河,有發達地區的經歷就難以體會到貧困山區發展經濟的艱難。


在這一點上,仇和與接替他的張田欣又形成了反差,張田欣上任后搞了一個亮化工程,給昆明市容涂脂抹粉,不到半年,昆明雜亂的市容依舊,沒得到實惠的老百姓不說張田欣半點好話。


但是,好事有時會變成壞事。1958年的昆明市委趙增益書記(1956—1966)大躍進時期砍掉了滇池周邊大量的山林去煉鋼鐵,并填掉了1.12萬畝滇池濕地;1970年的蘭亦農書記(1969—1971)“圍湖造田”,通過修建大壩把3.5萬畝滇池水域變成農田。


“五百里滇池,奔來眼底。披襟岸幘,喜茫茫空闊無邊!”如今只剩下三百余里滇池。到了仇和,他對昆明大動干戈。沒有確切的數據,估計五分之三的城中村已經被拆掉,還有被拆掉的火車站螺螄灣小商品集貿市場,那些被傷害的千余名戶商家只有自己承受拆遷的代價。


昆明曾是一座很有建筑特色的歷史文化名城,但歷經多次折騰,再加上仇和把一幢撞老建筑拆掉,昆明將成為沒有特色的水泥叢林。


拆遷中的暴力、權利侵犯和一些人的尋租可以忽略不計。仇和說過:“我搞科研出身,科研重結果,不重過程。”“西方在我國現在這個發展階段時,在我國這種GDP的時候,哪里有人權呢?”


那些準備回遷的被拆遷戶翹首等待早已到期的回遷日。誰不守信用?市政府?房地產商?拆老昆明易,建新昆明難。現在的昆明是一個有價無市的房地產市場,大量的土地流拍,停工的地鐵沿線地價未見漲。


附帶一提,仇和走了,他原來準備要進行的教育和醫療系統民營化改革逃過一劫,是禍是福已可知,因為他在宿遷醫改已成為國人的笑柄。


三、依照憲法做事——仇和當有所思


一個有爭議的仇和,一個干了一次就讓人后怕的仇和,“先干不爭論、先試不議論、先做不評論,允許在探索中有失誤、不允許無所作為”,仇和如是說。沒有民主,沒有監督,典型的和尚打傘——無法無天。唯一有的任期制有一定的監督效果,可幾年一換的市委書記可以做什么?


修建地鐵是一項浩瀚巨大的工程,倫敦第一條地鐵在1863年1月10日通車后,最后一條線到1979年才對外開放,耗時百年;北京地鐵建設始于1969年,迄今仍在建設中。顯然,任職四年的仇和是在做世紀工程,他可以拆掉幾條街架起幾座鋼筋鐵架樓,要建百年傳世樓房幾乎不可能。


寫作本文的目的不是調侃仇和,也無意探討現行的用人機制和權力限制機制問題,本文的目的是希望后面的昆明市委書記知道他的前任,在一個有800年歷史、市區常住人口320萬的昆明大舞臺,要干好事情很不容易,但為官一任,還是有規律可循:


第一,干好事是上策,保持現狀是中策,若要尋租為下下策,張田欣、白恩培和李喜是為例。


第二,如何能干好事情有石頭可以摸著走:書記帶頭依照憲法和法律做事;各級政府部門政務公開透明;民眾有參與城市發展、與政府和商人協商的渠道。


第三,統計學研究表明,書記干得好不好是昆明人的一種感覺,與GDP無關,人們的幸福感也與GDP無關。


第四,昆明最需要的軟實力,不是高樓大廈。所謂軟實力同樣是上述三點:依照憲法辦事;政務公開透明;民眾參與。事實上,這三點也是新一屆中央政府所提倡和要求的。



共識網 2015-08-23 08:4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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