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亞書店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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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亞書店的故事包括西爾維亞·碧奇的前傳和喬治·惠特曼的后傳。


前傳


1919年11月17日,美國僑民西爾維亞·碧奇在狹窄的迪皮特朗街8號開了“莎士比亞及同伴”,它既是圖書館也是書店。


第一個走進書店的美國顧客是斯坦因。她加入了碧奇的借閱圖書館。


1920年7月,詹姆斯·喬伊斯抵達巴黎,初到的第三天,他就在龐德的介紹下來到了書店。那時,《尤利西斯》在美國刊物《小評論》上連載。1921年2月,紐約法庭判定該刊物犯有猥褻罪,小說被禁。一時間,英美出版社都不敢染指這本書。之前,碧奇從沒出版過書,她也知道這樣做可能是災難性的,但她還是以書店名義與喬伊斯簽了出版合同。首印1000冊,龐德、葉芝、紀德、普魯斯特都幫忙訂了書。


1921年7月,書店搬到一個更大的地方——奧德翁街12號。喬伊斯把這里作為他的辦公室和信箱,稱之為“奧德翁的斯坦福”。


那年冬天,海明威來到巴黎。他在《流動的盛宴》中寫道:“在那些日子里,我沒有錢買書。我從莎士比亞書店借書看……在一條刮著寒風的街上,這是個溫暖、愉快的地方,冬天有個大火爐,滿桌滿墻的書籍,櫥窗里是新書,墻上掛滿各個時代偉大作家的照片。”


碧奇為他找公寓,介紹斯坦因和龐德,借書給他,不在意押金。


海明威說:“我認識的人中間沒有一個比她待我更好。”她就是碧奇。


此后,菲茨杰拉德、羅伯特·麥克拉蒙、朱娜·巴恩斯、福特·馬多斯·福特一眾顧客讓這間書店真正成為英美文學和現代主義在巴黎的中心。《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在英美被禁的時候,讀者可以在這兒買到或借到。


碧奇說:“當時,巴黎到處是才子,而我的書店似乎把他們都吸引過來了。”


1922年2月2日,喬伊斯40歲生日。那天,碧奇將《尤利西斯》樣書送去,喬伊斯把校對稿送她作紀念。《紐約客》雜志的記者珍娜·弗蘭納回憶,喬伊斯的書“像一次書界爆炸震撼整個左岸,字句散落降下如感官的禮物,仿佛圣靈降臨節的經驗”。


《尤利西斯》讓莎士比亞書店具有了某種特別身份。


1932年,喬伊斯把《尤利西斯》的美國版權賣給了蘭登書屋,并沒有分給碧奇版權收入。雖然她對喬伊斯誠摯未改,但此事終成心結。之后十年,莎士比亞書店靠忠實的顧客和紀德、艾略特、瓦萊里這樣的朋友維持著。


巴黎淪陷。1941年12月,一名德國軍官走進書店,索要店里僅剩的一本喬伊斯小說《芬尼根守靈夜》,碧奇拒絕了他的要求。德國人揚言次日沒收所有的書。一夜之間,碧奇和朋友們將所有5000冊書、照片、通信資料、家具搬離書店,讓油漆匠將招牌上的店名涂掉,讓木匠拆毀了書架。德國人沒有抄到書,把主人帶走。碧奇被囚禁六個月。


“1944年8月26日,一輛吉普車停在書店門口。我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叫喊‘西爾維亞’,那聲音傳遍整條街道,我沖下樓去,撞上了迎面而來的海明威。他把我抱起來轉圈圈,一邊親吻我,而街道窗邊的人們都發出歡呼聲。海明威問我還有什么可以做,我請他解決仍在劇院街屋頂放冷槍的德國狙擊手。海明威二話不說帶上幾個同行的大兵上樓,接著傳來劇院街最后一次槍響。海明威和他的人馬下來后又開著吉普車走掉了——他說,接下來要去解放麗茲飯店的酒窖。”這是碧奇回憶海明威“解放”莎士比亞書店的情景。


戰爭結束,書店沒有重開。


后傳


1913年,喬治·惠特曼生于美國新澤西。父親是物理學教授,科普作家。惠特曼從童年起就對文學充滿熱情和尊敬。12歲時,父親帶著全家來到中國南京大學休年假。惠特曼在中國文化與社會的浸潤下,很快學會了中文。這是他的第一次遠行。


高中畢業后,惠特曼進入波士頓大學新聞專業。


1935年,他帶著40美元搭車前往墨西哥城,開始一場長達5000千米的旅行,穿越墨西哥、洪都拉斯、危地馬拉,哥斯達黎加、海地。此間,他練就了流利的西班牙語。途中惠特曼多次陷入極端情況。一次,在尤卡坦半島一處隔絕的地點,他得了痢疾,沒有水和食物,一個人徒步三天穿過濕地叢林,最終被瑪雅部落所救。他經歷了絕望,目睹了極度貧困,也遇到了善良而慷慨的人們。遠行塑造著他的價值觀。“給予你所能給予的,只索取你需要的”成為他的基本信條。1941年,惠特曼入伍,成為一名醫療準尉,在歐洲戰場多家醫院救治傷員。有幾個月的軍旅生活是在格陵蘭島,他與原住民一起生活,學習航行,并有了一個漂亮的愛斯基摩女友。


戰后,1948年,喬治決定永久定居巴黎。他在圣米歇爾大道的小旅館蘇瑞租下一個房間,進入索邦大學,主修法國文化、哲學、文學。1951年8月,他在布希瑞街37號開了一家英語書店:“蜜斯塔爾”,店名是為了紀念初戀女友。從此,惠特曼以書店為旗幟,在變幻的世界里執著自己的烏托邦理想。


1961年,惠特曼與碧奇相識。在她的幫助下,惠特曼把店里陳設和裝飾還原成當初書店的樣子。碧奇還提供了海明威、喬伊斯等人的照片和《尤利西斯》合同原件。1964年,碧奇去世,惠特曼把書店改名為莎士比亞書店。1981年,惠特曼唯一的女兒出生,取名西爾維亞。


與老莎士比亞書店非常相似,這里是巴黎波希米亞文藝中心。亨利·米勒、貝克特、理查德·賴特都是書店的顧客和知己。書店也是艾倫·金斯堡、格雷高利·柯爾索、威廉·柏洛茲等“垮掉的一代”作家在巴黎的根據地。它更是無名作家和旅行者的“家外之家”。書店有13個床位,收留過4000人。這里設置免費的工作間、圖書俱樂部、孩子閱讀會、有文學課程、音樂和戲劇表演、電影放映等活動。


惠特曼把書店所經歷的冒險稱為“一個偽裝成書店的社會主義的烏托邦”。


2011年12月14日,98歲生日之后兩天,惠特曼死于中風,葬于拉雪茲神父公墓。


現在,書店由老惠特曼的女兒西爾維亞經營。她畢業于倫敦大學歷史專業,曾在書店前廣場策劃演出了《仲夏夜之夢》,并在2003年和2006年舉辦文學節。


她說:“書店是最民主的空間。”


走上書店二樓,惠特曼的私人圖書館。私密,安靜。沒有顧客。紅磚地面映著淡的燈光。書從天到地,這些書曾經屬于薩特、波伏娃、西爾維亞·碧奇……房間圍繞著一條木頭長凳,鋪著舒服的坐墊,一張老寫字臺在窗邊面對圣母院。有一個屬于孩子的角落,燈下,紅色帷幕分開兩邊,中間是“愛的鏡子”,貼滿孩子的話。一間小琴房,立式鋼琴,琴蓋開著,黑白鍵勻凈,樂譜鋪平。琴凳空著。旁邊,一個頭發蓬亂的青年抱著書睡著了。那姿勢疲倦、零亂,是回家才有的。


想起寫在書店門外墻上的句子:“路過的陌生人,你不知道我是如何熱切地望著你。”


《巴黎腔調——咖啡館、酒吧、文藝情事》/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8



鳳凰讀書 2015-08-23 08:4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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