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沉醉在 Yelz 的博客文章中了,呵呵,人生難得一沉醉。
一個 IT 高手,寫一筆這么漂亮的游記,很久沒熬夜的我,連夜把他 msn space 上的博客文章全點開看了,還在 baidu 上 google 他的個人資料信息,巴不得能多找點他的舊時篇章看看。后來和 Yelz 混熟了,老著臉找他要文章看,他也還真發來一篇“信封里的流年”。
很喜歡他回憶大學生活的那篇“那時朝露染晨衣”,看了好幾遍,勾起了往日的若干情懷。
大學的最后一年,友誼大豐收。一個偶然的機緣,本系來自新疆的大美女小雪聽說我喜歡京劇,就到我們宿舍來留條,說化學系的一幫男生在籌建戲劇社,缺女生,讓我有興趣的話去會他們一會。
這就去了。
化學系的男生和我們系的男生住隔壁,我一看給我開門的家伙就樂了——不用化妝的喜劇臉,眼角嘴角都是往上長的,面極白,著大紅襯衣,腳下是成都男生喜歡穿的半高跟鞋。但此人不是成都男生,一口沒有口音的普通話很標準,那副打扮擱別人身上就是猥瑣男,他穿,就愣是讓人覺得有點搞藝術的“范兒”,這家伙還真的姓范!
我倆一見面,彼此就對上眼了,互相都能掂出對方的斤兩。不用考試,我口哨一吹《紅燈記》的過門,范的眼睛就瞇成了縫。然后,范上下審視了我的穿著打扮,連連點頭,說:大方,大方,好看,好看。那時的偶,是臭美的高峰期,每天都不穿重樣的衣服,宿舍姐妹們的衣服都被我穿了個遍。
接著,范又介紹我認識了戲劇社的李、何和張,李圓頭圓臉,生得五短。何和張這兩個高大帥哥都來自貴州。張是我大學期間見過的最帥的男生。然后就是化學系的美女劉和數學系的美女丹。美女劉是川大一等一的圍棋高手,據說有她參加的圍棋比賽,圍觀的男生如云。畢業后,很少看見美女劉那般氣質脫俗的女生了。美女丹來自盛產美女的重慶,是數學系的系花。最初聽說她是系花,我不以為然,因為看她小臉黃黃的。后來眼見這朵花日益豐潤,成都這地方就是滋養女子,水色一好,丹真的是如花怒放,我都經常看著她發呆。而為她發狂的是范!
我成了范傾訴衷腸的最佳聽眾。當時還沒有戀愛經驗的我,出不了任何主意,看著范閃著笑瞇瞇的眼睛說自己為丹而“痛苦”,我總覺得好戲劇性,不像是真的。但戲劇社其他男生均證明范對丹已經是五體投地了,可丹每次都是那么淡然地笑,人前無比張揚的范,到了丹面前,就只能低聲說話。美女劉的父親是蘭州軍區的將軍,大家閨秀一個,雖也有無數裙下臣,但一直沒有真命天子,我愛聽劉和我說話,她說話慢慢的,讀書又多,聽她說話就是享受。劉不贊成丹和范,丹也很信服劉,但丹很聰慧,她從來沒有讓范覺得難堪,是個美好的女子。
每年四月,川大都會搞文藝匯演,所謂“川大之春”也。戲劇社當然不肯閑著,范當時追求丹,就像開屏的孔雀,對參加匯演積極性極高。諸君討論來討論去,最后決定排練《沙家浜》里“智斗”那折戲。我當然是唱阿慶嫂,范演刁德一,圓頭圓腦的李一看就是胡司令的不二人選。何和張等負責演出瑣事。劉和丹經常幫我吊嗓子,她們倆可惜唱起戲來略有點荒腔走板,所以見我字正腔圓,很是羨慕。
排練了幾次后,大家商量要有正式的服裝,不能清唱,清唱不出彩。范拍板,決定去四川京劇院借服裝。說走就走,我和范騎著自行車就去了。也真巧,正趕上北京京劇三團來成都演出,率隊的居然是《沙家浜》中阿慶嫂的原唱趙燕俠! 我聽說趙燕俠來了,就一個勁想見見她。京劇院的老師傅挺好,領著我躡手躡腳走到后臺,我聽到了一陣嘈雜響亮的京片子。后臺的演員們有化妝的,有抽煙的,有喝水的,有講段子的,熱鬧的很。見一個很青澀的學生妹過來了,男演員們一個個開始開玩笑,我的臉上都快掛不住了。范到底是男生,是我們的頭兒,比較鎮定,滿臉堆笑地問“趙老師在哪兒?” 一個眉目和善的老演員悄悄對我們說:“趙燕俠化妝,誰都不許看的,因為她的皮膚都被化妝品搞壞了。你們等一等。”
等了一會兒,從里面的化妝間出來了一個涂著大白臉的人,和后臺的演員們打招呼,聲音很渾厚。我見過趙燕俠的劇照,覺得就是她,就趨前問:“請問是趙燕俠趙阿姨嗎?”
大白臉轉向了我:“你是誰呀?” 我趕緊說了我是誰,并語無倫次地說了自己對她一直的仰慕,大白臉上的那雙鳳眼和著薄薄的嘴唇一起笑了,不光笑了,還給了我一個熊抱,讓我貼了貼她的大白臉,哇,我的臉上肯定也沾上了白白的粉。
從京劇院出來,我和范都興奮莫名,直覺我們的匯演有彩頭,因為我們和阿慶嫂的原唱見面了,還被她擁抱了。京劇院還介紹了一個琴師給我們配戲,服裝更是慷慨地任由我們借用,川大的學生,在成都一向還是很吃得開的。
演出果然還成,只是后來看劇照,俺梳著劉海扎個髻兒,臉上涂滿白粉,活像日本的偶人兒。范和李穿著軍裝,果然很匪軍的樣子。
這次的登臺,圓了我小學時的唱戲夢。小學 4 年級的時候,我是學校文藝宣傳隊的骨干,老師選定我上臺扮演《紅燈記》里的鐵梅,連大辮子都給我準備好了,可是我突然得了急性闌尾炎,需要立刻動手術,憾失成為“ 11 歲紅”的機會啊!
話說后來我到了博文視點,在 2004 年公司的年會上,俺再度與電子社的張處及微軟總部的老戴一起登臺,重溫《智斗》,巧的是,張處和當年的范,論模樣,簡直就是哥倆。而老戴,則比當年的李更具胡司令的氣派。人生總有那么多的巧合,莫非天意?這是題外話了。
演出雖然成功,但開屏到了極點的范,依然難以俘獲丹的芳心。他頻頻找我喝酒,我的酒量有一半都是陪他喝出來的,不大,一瓶啤酒而已。喝了酒,他就敲著桌子,一板一眼地唱楊白勞,唱薛平貴,有一次高興了,即興就跳起了節奏感很強的新疆舞,脖子動得極為靈活,看得我很絕望,因為我一直學跳新疆舞,可就是不會動脖子。范這種氣質的男生,畢業后我一直沒見過,也許藝術院校里比較多,也未可知。
演出完了,他們一直沒有把服裝還給京劇院,范總是說:“等等,等等。”
有一天,我午睡正酣。樓下哥兒幾個扯著嗓子喊,哎,沒有電話和手機的年代啊!同宿舍的姐妹叫醒了我。我稀里糊涂到陽臺上朝下看,范見到我,使勁沖我揮手,讓我趕緊下來。真是不情愿被毀了好夢,但看到幾大帥哥都出動了,只好下樓。
高大清秀的何居然挎個籃子,里面裝著我們借京劇院的服裝。范的室友東也來湊熱鬧了,其實東的扮相更像刁德一,但為了不耽誤范向丹開屏,東忍痛割愛,只在后臺打鼓。范瞇瞇笑著讓我趕緊和他們一起去一教,原來這幫家伙叫我出來,是為了讓我和他們一起穿戲服拍照玩兒。還說為了不讓戲劇社其他美女吃醋,只來了帥哥。我的玩興也立刻被引發了,穿著牛仔褲,上面套上阿慶嫂的藍底白花斜襟衫,哥兒幾個居然喝彩,說很有韻味。
在川大文史樓旁的樹林子里,幾個身穿“國軍”軍裝的家伙和我一起,即興演了若干小品場景,比如“婦救會女干部路遇匪軍查路條”、“匪軍趾高氣揚還鄉”等等,不一而足,一群人一邊拍,一邊笑岔了氣。大家公認最有鏡頭感的是長一口爛牙齒的東,這個來自江蘇儀征的家伙生就一副壞人模樣,他拿了一根自行車鏈子鎖當鞭子,做窮兇極惡迫害地下工作者狀,我則當然呼應劉胡蘭式的大義凜然模樣。
照片洗出來,戲劇社的兄弟姐妹們都驚呼效果出奇地——妙! 范得意洋洋到處顯擺給人看,對很多同學說,這是成都電視臺來找我們拍電視劇,還真有人信!
戲劇社里,我最先畢業。畢業前夕,我身邊多了個他,戲劇社的兄弟們見了,都豎大拇指。
舍不得我走,這幫朋友想了很多節目陪伴我。其中之一,就是拉著我騎車游遍成都的所有高校,范帶隊。那是我畢業前 10 多天的事情了。
每天一早,他們就把因熬夜談戀愛而睡眠不足的我叫起來,我一邊騎車都會一邊睡著了,大家就把我夾在中間騎,就這樣,連續三天我們轉遍了成都所有的高校,四處會友,都是范的朋友,記得我那時總是穿一件薄薄的粉色襯衣,因為范說很好看,我就頭天洗了,曬了,第二天還穿。騎著車,粉色襯衣軟軟的,飄飄的,范總是喝彩。畢業后,沒見過像范那么喜歡贊美女生,而且能贊美到女生心坎里的男生了。丹那時已經升格為校花了,但依然不見半點驕氣,還是溫溫柔柔的樣子,范已知道難獲佳人心,就安心做丹的朋友,大方地呵護著丹,依然沒有半點猥瑣氣。其他帥哥,包括長得像壞人的東,都有了女友,所以我們出行的車隊夠龐大。范邀請我的他也加入,但他對我這幫戲劇社的朋友欣賞卻不靠近,只是囑咐范們當心我會因騎車的時候睡著了而摔交。范悄悄和我說:阿筠,你真有眼光,挑了個長得這么標致的,但氣質很陽剛,還這么護著你。范就是這么知心。
良辰易逝,離別在即。范找我要去了畢業紀念冊,我有兩本,因為一本不夠用。過了兩天,范把紀念冊送到我寢室,眼圈紅紅的。翻開一看,第一頁就是他寫的,清秀的鋼筆字,寫了這么多話:
我們都愛讀書,因為我們以為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讀書是以怡情。。。。。。
我們都愛玩樂;愛唱,愛笑,甚至笑起來眼睛都瞇成一條縫。在別人看來,我們是樂天。。。。。
我們都有自己的志向、自己的追求,懂得人生在于拼搏 ,要逐流而上,而不隨波逐流。。。。。。
我們還有很多很多的共同點,尤其,我們都還年輕。。。。。。
很短暫,竟要分手,留以下詞作紀念:
與阿筠
昨夜清雨不勝寒。引幾多心酸,凝望天。恩顧相處未半載。將欲行,哪堪君飄散。
相識京劇緣。與阿筠共登臺,爭忘懷。此番順流識歸程,知音少,何日燕歸來。
再翻一頁,是最帥氣的張給貼的一副剪紙,一看就是照我的模樣剪的。還有何的一首長詩,東的漫畫配詩,劉的纖秀小楷留言,丹畫的一簇怒放的鮮花。。。。。。看著看著,我的眼淚就掉下來了,范也哽咽了。
第二天是我登上東去的列車的日子,一大早,范就過來了,一看,原來長發飄揚的他,居然剪了個小平頭,一定要和我再次合影,于是,兩個紅腫著眼睛的人有了最后一張合影。我哽咽著讓他多保重,追不到丹,還會有其他的好姑娘等著他的,他連連點頭。
畢業后,范來過幾次信,代戲劇社的兄弟姐妹們問候我。也不記得我是否回過信,但年輕的時候就是不懂珍惜,收獲了很多都沒有真的放在心上。漸漸地,和范就失去了聯系,依稀知道他好像去了海外。
年齡漸長后,青蔥歲月里的點滴往往會在某個時間悄然襲上心頭,不約而至。這次看了 Yelz 的博客,有機會回憶一下當年給過我那么多友誼的戲劇社朋友,心里是無盡的溫暖。
范,如今你在何方?此生,我們還有緣重聚,聽你一邊自如地動著脖子一邊唱“達坂城的姑娘辮子長,兩個眼睛真漂亮”嗎?如果能見面,你會不會依然瞇著眼說:阿筠,你真笨,這么多年了,還不會動脖子,來,我教你,左,右,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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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合 2022-01-09 11:25: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