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共內戰軍風軍紀風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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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4月21日上午9時,南京政府的李宗仁代總統拒絕簽署北平提出的《國內和平協定》,于是毛主席和朱總司令聯名命令解放軍“堅決、干凈、徹底、全部地中國境內一切敢于抵抗的國民黨反動派”,而命令發布之時,渡江先頭部隊已經突破了國軍的江防陣地,在長江南岸順利登陸。22日凌晨,國軍江陰要塞被占領,解放軍正式突進蘇南,而同日,南京政府遷都廣州。兩天以后,毛澤東通過新華社宣稱,“南京國民黨反動賣國政府已于昨日宣告滅亡”。

此時,那些鱗次櫛比的江南小鎮依然波瀾不驚,22年來,百姓似乎已經習慣了一幕幕“你方唱罷我登場”的鬧劇,每家照例緊鎖大門卻半掩窗扉,躲在燈火昏暗的屋內偷偷看著一列列陌生的軍隊在眼前潰敗或追擊。但是母親家卻沒那么幸運安逸,她家是我們小鎮上唯一的染坊,前店后坊,有著寬敞的工棚正好可供部隊駐扎,于是4月底5月初,潰敗的國軍和追擊的解放軍分別敲響了她的家門。

母親那時正好6周歲,正好是在土地廟隔壁的國小用吳語官話(文讀)朗誦“一只青蛙四條腿,兩只眼睛一張嘴,撲通一聲跳下水”的年紀,多年以后,她對于很多往事仍然記憶猶新,于是某個仲夏夜的乘涼時節,童年的我就問起了她那個旗幟變幻年代的種種記憶。父親的表述總是比較模糊,比如對于日占時期,住在祖母娘家的他只記得常有“割掉耳朵的馬匹在街道上狂奔”這種兵荒馬亂的驚恐,而母親則要細致得多,她說解放軍來了以后,也常有軍馬失控呼嘯而過,并且驚險的是,當時二舅只有兩歲,在蹣跚走到街心時突然有馬群撲面而來,街邊的外婆以為慘劇已經發生,不料“馬是通人性的,它們竟然都跳過了你二舅,一蓬灰塵過后,他還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吃糖”。

母親說日軍來的時候傳說他們要找“花姑娘”,于是年輕的外婆不得不外出的時候,都用香灰涂黑了臉,“其實后來發現沒有必要,日本人非常講紀律,基本上沒有打擾百姓,而且一來就槍斃了一個民憤很大的流氓,鎮上人馬上就服帖哉……”不料11年以后,這種情況再度出演,這次“觸霉頭”的是徐家飯店的老板。“徐老板的爹爹是鎮里幫會的老大,1949年剛剛死忒,解放軍就來哉,說老子混幫會兒子也不是好東西,就鎮壓了徐老板,其實徐老板那時才廿幾歲的小官人,剛剛結婚幾年,有了3個孩子,夫妻長得都蠻好看,也是好人,從沒有管過幫會里的事體,就開了爿飯店;徐老板被槍斃以后,飯店充公,他屋里的房子也做了派出所……還好徐師母身體蠻好,也沒再嫁,算是將3個孩子拉扯大了……”

很多年以后才知道,那個“民憤很大的流氓”的女兒是母親的同事,一個溫婉和善的阿姨,而“徐老板”的長孫竟然是我的高中同桌,每個傍晚我們都在他家一邊做功課,一邊吃著他祖母、也就是“徐師母”親手烹飪的糕團,老人家臉上已經細紋密布,卻還是美麗依然。時局如棋、世事如煙,恩怨情仇都會如此付諸笑談吧?

不過母親印象最為深刻的,還是1949年4月底國共兩軍在她家的輪流駐營。“當時你外公在外地上班回不來,外婆嚇得抱著你舅舅姨媽早早睡了,我卻很好奇,從門背后偷看那些當兵的”。母親說的是國軍,他們看到門背后的小女孩就叫她出來吃東西。“吃什么東西忘記了,無非是餅干什么的,不稀奇,當時你外婆天天給我們吃美國奶粉的。不過他們唱歌真好聽……”母親說,那些國軍有男有女,一進門就在房間中央燃起了篝火,然后圍著燒水、洗腳、抽煙、唱歌,“他們還教我唱,一點都不像打敗仗要逃走的樣子,現在想來,就像夏令營里一群快樂的大學生”。后來母親就在歌聲中睡著了,醒來時“大學生”們早就離開了,只留下一條蓋在她身上的線毯和滿地的雜物。“屋里被他們弄得亂七八糟,篝火的灰燼、還有煙頭紙屑,你外婆打掃了一上午,也罵了一上午的國民黨”。

沒過幾天,解放軍尾隨而至。“當時陳毅住在上塘街,而我們屋里住的是普通的小兵”。外婆依然早早睡了,而母親還是偷偷的在門后打量著這些不請自到的客人。“他們沒有理睬我,也不互相交談,總之一個個面孔都蠻嚴肅的,一幅幅心事重重的樣子”。于是母親悻悻然地睡覺去了,翌日清晨,解放軍都已經向上海開拔,“臨走的時候將屋里屋外和院子里都清掃得干干凈凈,水缸里還挑滿了水”。

當時童年的我光顧聽故事了,沒有問母親“你是喜歡國軍還是共軍”?現在又是30年了,母親也老了,這個問題的答案,還是留給我去回答將要聽我講故事的兒子吧。
 


論語1972.2 2010-09-03 03: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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