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生命的哲學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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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圖分類號:N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7699(2006)03-0001-06
  近年來,虛擬實在、賽博空間等成為哲學討論的兩個熱點問題。然而在這些討論中,眾多學者忽略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虛擬生命或數字生命。離開了虛擬生命或數字生命,關于虛擬實在和賽博空間的哲學討論就都是不全面的。實際上,數字生命不僅可以深化我們對虛擬實在和賽博空間的哲學問題的討論,而且它本身提出的新的問題也很富有挑戰性。數字生命的哲學探討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
  一、數字生命研究的成就
  數字生命的研究可以追溯到阿蘭·圖靈(A.Turing)和約翰·馮·諾伊曼(John von Neumann)。圖靈證明生物的胚胎發育可以用計算的方法加以研究。馮·諾伊曼則試圖用計算的方法描述生物自我繁殖的邏輯形式。60年代,一些計算機編程專家開始嘗試在計算機中實現馮·諾伊曼的理想,他們利用生物學的原理創造出后來被稱為“磁芯大戰”的游戲程序。到了20世紀70年代和80年代,隨著計算機速度的大幅度提高以及個人計算機的普及,在康韋(John Conwey)、沃弗拉姆(Steven Wolfram)等人有關“生命游戲”研究的基礎上,蘭頓(Chris Langton)提出了在計算機虛擬環境中創造展示生命特征的人工生命的思想。1987年9月在美國著名的復雜性研究中心——圣菲研究所的支持下,蘭頓主持召開了第一屆國際人工生命研討會,這次會議宣布了一門新的計算機與生物學交叉的前沿學科的誕生。[1]自1987年至今,包括數字生命在內的人工生命研究得到了越來越多的計算機專家和生物學家關注,出現了“磁芯大戰”、“L-系統”、“生物形態”、計算機病毒、Tierra世界、“Avida”、“阿米巴世界”等數字生命模型。其中一些模型曾是著名刊物《自然》和《科學》雜志報道的熱點。我們先舉例說明數字生命研究的主要內容。
  1.“磁芯大戰”
  20世紀60年代,計算機科學正處于茁壯成長時期,新發現層出不窮。對當時的很多計算機專家來說,編寫程序令一臺機器能夠隨心所欲地為己所用,甚至在計算機上創造出一個人工世界,是一件無比美妙的事情。美國電話電報公司(AT&T)的貝爾(Bell)實驗室中的維克特·維索斯基(Vctor Vysottsky)、道格拉斯·麥克羅伊(H,Douglas Mcllroy)以及羅伯特·莫里斯(Robert T Moms)就是這樣的科學家,當時三人年紀雖然只有二十多歲,但都是絕頂聰明的編程高手。雖然電腦先驅馮·諾伊曼早就提出了自繁殖自動機及其進化的思想,但由于計算機本身的局限及該問題本身的復雜性,在他之后,只有很少的電腦專家繼續他的工作。直到60年代,貝爾實驗室的這三位電腦專家才開始著手在電腦中實現馮·諾伊曼的理想。他們編寫了一些可以自我繁殖的游戲程序(又被稱為“有機體”),然后讓這些程序在計算機內存中互相搏斗,看誰的程序能把對手全部消滅。誰編寫的“有機體”能把別人的“有機體”全部消滅,誰就在游戲中獲勝。這也就是后來的“磁芯大戰”(core wars)游戲的前身。該游戲由于個人計算機的普及而廣為流行。[2]
  這個游戲的特點是,當雙方的程序進入電腦之后,玩游戲的人只能看著屏幕上顯示的戰況,而不能做任何更改,一直到某一方的程序被另一方的程序完全“吃掉”為止。磁芯大戰是個籠統的說法,事實上每個人編寫的程序都有自己的名字。維索斯基最初在編寫這個程序時稱它為“達爾文”,包含有“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意思。該程序由低級的匯編語言構成,這些語言指令可以在計算機內存的“核心”得到執行。它有三個主要的功能:PROBE、CLAIM和KILL。當它被放進計算機中時.它可以在內存核心中探尋(PROBE)地址。如果它發現磁芯的一個區域是空的,它可以通過自我復制占領(CLAIM)這個區域。如果一個敵人處在被檢查的區域,程序就設法殺死(KILL)它。
  為了在游戲中獲勝,貝爾實驗室的這幾位計算機專家嘗試了各種生物學的手段,甚至編寫出“兩性的物種”。這些實驗實際上就是后來的數字生命實驗,不過在貝爾實驗室,這種工作只被看作是娛樂。[3]
  在前人工作的基礎上,杜德尼(A.K.Dewdney)1984年5月在《科學美國人》雜志上發表文章,系統地提出了“磁芯大戰”(core war)的思想,在杜德尼的游戲中,兩個或多個計算機程序在計算機的內存中互相打斗,每個程序都試圖通過獲取存儲空間并通過破壞其它程序的指令而摧毀這些程序。在戰斗中,程序可以執行編程人員在其中編寫的任何一條指令,只要能夠破壞對方的指令。一個程序在摧毀另外一個程序時可以采取任何策略。它可以采取進攻態勢,即自己保持不動,不斷地向不同的存儲位置拋出軟件“炸彈”,希望以此攻擊處在那里的敵對程序。它也可以采取防守的態勢,即盡量躲避可能受到的攻擊,或在受到攻擊以后,設法修復受到的損傷。當一條指令使得操作系統無法執行時,該程序就被宣布為“戰爭傷亡者”,而退出比賽。不過戰爭仍然在進行,直到最后只留下一種程序,戰爭才結束。
  杜德尼的磁芯大戰產生了廣泛的影響。一方面,許多計算機程序員在杜德尼專欄文章的影響下,從事計算機“有機體”的創造。他們嘗試在各種微型計算機的操作系統上做實驗,編寫新型的紅碼(Redcode)“生物”,組織錦標賽,甚至形成了一個俱樂部:“國際磁芯大戰協會”。由于杜德尼的文章的廣泛傳播,也使人們認識到信息有機體,如果被不恰當應用的話,會對計算機產生巨大的破壞。事實上,計算機病毒就是在“磁芯大戰”的影響下產生的。另一方面,“磁芯大戰”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人工生命的一些重要的實驗方法論都是在“磁芯大戰”的影響下形成的。拉斯姆森(Steen Rasmussen)的VENUS程序應用了紅碼創造了他的計算機有機體。人工生命的一個非常有影響的成就:托馬斯·雷的Tierra的靈感也來源于“磁芯大戰”。
  2.Tierra世界
  1990年是數字生命發展的一個不平凡的一年,特拉華大學的熱帶雨林專家托馬斯·雷(Thomas Ray)編寫的Tierra(西班牙語意為地球)模型轟動了整個人工生命界。雷在編寫他的模型時,與大多數數字生命的模擬研究不同,他的目標不是直接模擬自然的生命,而是制造出完全不同于在我們周圍看得見的生命形式。他打算讓這些生命形式在它們的計算機硅環境中演化,產生自己獨有的種系。
  一般地說,生命都具有新陳代謝、復制和進化的能力。在自然界中,生物是由有限的食物供給和有限的生存空間約束的;有機體在獲取食物和復制上的效率越低,它的適應就越差,它傳遞到下一代的機會就越少。在Tierra中,“生物”由一系列能夠自我復制的機器代碼或程序組成,它在計算機中的復制分別受到計算機的存儲空間和CPU時間約束。能有效地占有內存空間和利用CPU時間的生物體,將具有更高的適應度,傳遞到下一代的機會就越大。
  在Tierra中,計算機的RAM(隨機訪問存儲器)中有一塊專門的空間,這個空間中放置了一個“祖先有機體”,該祖先有機體根據它的匯編程序代碼中的指令開始復制對它的生存是基本的代碼。隨著有機體的數目的增加,RAM中的空間減少了,因此有機體為了自己的生存空間開始競爭。
  為了運行包含在有機體匯編程序代碼中的指令,有機體需要計算機中央處理器一定的時間(CPU時間)。因為每個有機體是一個獨立的實體,所以,每個有機體都能接近它自己私人的CPU。這一點在并行處理器上是很簡單的,但是,因為大多數計算機是串行處理器(即它們只有單個的CPU),所以必須做一些折衷處理。Tierra使用的解決方法是在單個處理器上給每個有機體依次分配“一段”時間。這是任何運行多任務操作系統(用戶同時在計算機上運行多個程序)的計算機使用的相同的方法。這些工作其實并不是真的同時運行的,而是給每個工作分配一定的時間,在這段時間內它進行一定數量的工作,如果在這段時間并沒有完成這個工作,它就臨時中斷,開始運行下一個上作。直到所有的工作運行了一些時間后,第一個工作重新啟動,開始新一輪的運行。因此,在Tierra內,某個有機體得到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內,它可以執行固定數目的指令直到它變成休眠狀態,然后機會就給予了另外一個有機體。這就在模型中引入了另外一種競爭。那種在較少時間內(通過使用較少的指令)實現其功能的有機體,將處于優勢地位,因為它比它的鄰居能夠更快地復制,因此它能夠在其它的有機體占有空閑的內存空間之前占有內存空間。
  Tierra的祖先有機體包含80個匯編程序指令,包括一個擴展的代碼,其中有產生子代有機體的方法。因為每一個由匯編程序指令編碼的行動具有一定的執行錯誤的概率,因此進化是可能的。
  為了避免快速復制的有機體快速填滿所有可用的內存空間,Tierra包含一個“收割器”功能,以模擬自然“死亡”。一旦群體達到某一臨界水平,“收割器”就開始消滅有機體。事實上,有機體一出生,它就進入收割器隊列。當收割器功能判定到了要求有犧牲者的時候,它總是清除隊列前面的有機體。產生錯誤的有機體被提到隊列的前面,而有效地完成行動的有機體則被拉回來,因此延長了它們的生命。
  雷在運行它的Tierra時吃驚地發現,他的電子世界的的確確生出許多“生物”,顯示出一個令人目眩的結構與活動序列。開始時只有一個祖先生物,但經過526萬條指令的計算之后,仿佛寒武紀大爆發在區區數小時內發生了。這時,在Terra虛擬世界中游動的是366種不同大小的數字生物(雷把它們解釋為不同的“物種”)。在運行25.6億條指令后,1180種不同大小的數字生物產生了。在新產生的數字生物中,不但出現了一些寄生的數字生物,而且也出現了超寄生的數字生物(靠其它寄生者生活的寄生者),甚至超-超-寄生生物。與真實世界中的生命演化類似,Tierra生物最終產生了對寄生生物具有免疫能力的生物。Tierra中也演化出了一些長期進化的特征,間斷平衡現象(即進化很長時間發生的非常緩慢,但是常常發生急劇的進化,結果在相對短暫的時間內產生許多新的物種)在Tierra模型中也被觀察到。另外,在Terra世界中甚至可能演化出社會組織。[4]
  3.Avida和“阿米巴世界”
  雷并不是唯一的一個對計算機中的開放進化過程感興趣的人工生命研究者。在雷報告他的重要成就的同時,著名計算機專家、遺傳算法的發明人霍蘭德也開發了一個人工世界,他把它叫做“回聲”(Echo)。根據霍蘭德,回聲主要是利用計算機研究分布在一定地理空間的具有演化和自我繁殖能力的主體(Agents)的群體行為問題。當然,不同地理空間會有不同的資源配置。“回聲”中的活動主體或“有機體”都有攻擊、防御、交易和繁殖的能力。盡管模型很簡單,但其中的主題都展示了很多類似生命的行為。在“回聲”中,我們可以看到進化的軍備競賽,看到免疫系統的反應,還可以看到交易關系的突現,等等。
  克里斯汀,林德戈林(Kristian Lindgren)也在用計算機模擬生命進化中的問題,但它主要關注的是進化中的“囚徒困境”問題。早在20世紀40年代,馮·諾伊曼在他的博弈論中就曾討論過這個問題,后來在生物學、心理學、社會學和經濟學中,都有人以不同方式探索過這個問題。80年代,愛克斯羅德(Robert Axelrod)利用計算機實驗讓14種不同的策略相互競爭,結果發現,一種最簡單的策略:一報還一報策略是最好的策略。林德戈林在研究這個問題時,由于計算機的速度已經有大幅度提高,所以他就不再把游戲局限在幾個主體幾個策略之間的相互競爭上,而是在計算機上讓上千個主體經過上萬次的反復相互作用。甚至他還在計算機環境中加入“噪聲”,使一些主體的策略發生隨機變化。結果顯示,共同進化、共生、寄生等現象都能在系統中產生出來。
  不過,這些都和Tierra沒有什么聯系。與Tierra有關,并進一步發展了它的是美國加州理工學院的人工生命研究者克里斯塔法·阿達米(Christopher Adami)。阿達米開發了一個叫做Avida的系統,該系統與Tierra非常相似,且更現實一些。Avida放棄了Tierra的共享內存空間的概念,取而代之的是類似細胞自動機的方格。在Tierra中,一個生物可以影響任何另外的一個生物,不管它們在內存中相距多遠。但在Avida中,方格中的活的生物只能影響它的鄰居方格中的生物。另外,Avida的界面更逼真,它的信息也只能局部移動。由于Avida和Tierra沒有太大的差別,所以,它們的運行結果也很相似,也是隨著時間的發展,方格中生物隨著群體增長,出現多樣性,出現寄生現象,也出現長時間的間斷平衡等現象[5]。
  Tierra和Avida等雖然在模擬開放進化上取得了巨大的成績,然而美中不足的是,雷和阿達米的世界都需要從一個祖先程序開始,而真實地球上的生物進化是從無生命到有生命的。那么,我們能否在計算機中從簡單的代碼片斷自發地產生出能夠自我復制的“祖先生物”,然后再開始開放的進化呢?1996年,貝爾實驗室的帕格里斯(A.N.Pargellis)邁出了這勇敢的一步。他在計算機中建立了一個叫做“阿米巴世界”的系統,實現了從“前生物湯”到“生物”的轉變。自提出阿米巴世界之后,帕格里斯一直在對他的系統進行改進,2001年,他把他新開發的阿米巴世界稱作阿米巴-Ⅱ。[6]阿米巴在自發產生祖先生物方面前進了一大步,同時也可以像Tierra一樣產生開放進化。如果阿米巴世界能夠自發產生自催化循環,并能夠產生出固定的遺產密碼,那么它的意義就會更大。
  二、數字生命的哲學思考
  數字生命研究不僅在科學上具有重要的意義,而且也具有重要的哲學意義。數字生命的一些研究者相信,這些用人工的方式創造的數字生命系統完全有可能成為真正的生命。他們認為,我們完全可以在計算機的虛擬環境中,創造出“活的數字生物”來。這些“活的數字生物”不僅可以復制自己,而且可以發生變異,甚至可以為某種資源發生生存競爭,從而使自己的后代變得能夠更高效地利用這些資源。這樣,數字生命系統不僅是活的,而且可以成為一個自主進化的系統,這個系統甚至具有和我們現實生命系統對等的本體論地位。數字生命能成為真正的生命嗎?數字生命真的具有和我們現實的生命相同的本體論地位嗎?如果對這兩個問題我們都給出肯定的回答,那么接著的問題就是,我們應當如何對待較為發達的數字生命系統?我們可以輕易地毀滅它們嗎?我們如何避免一些功能完善但對我們的計算系統具有破壞作用的數字生命?
  1.數字生命能成為真正的生命嗎?
  數字生命研究領域的很多科學家以及一些哲學家相信,數字生命完全可以成為真正的生命。人工生命領域的開創者蘭頓(C.Langton),人工生命研究的積極支持者法默(J.Doyne Farmer),Tierra模型的建造者托馬斯·雷(Thomas Ray),機器人學家布魯克斯(Rodney Brooks),哲學家比多(Mark Bedau),數學家卡斯蒂(John Casti),等等,都是這種強人工生命的支持者。蘭頓曾說:“人工生命將迫使我們重新思考‘活’是什么。事實是我們沒有公認的‘生命狀態’的定義。當要求一個定義時,生物學家經常列出很長的一串大多數生物共有的典型行為和特征,包括自我繁殖、新陳代謝活動、死亡、復雜的組織和行為等。然而,因為幾乎所有這些特征是由嚴格的行為標準組成的,因此很可能我們很快就可以使計算機過程展示出所有這些特征行為。……強的主張認為,任何定義或標準列表寬泛到包括所有已知的生命,也將包括一定種類的計算機過程,這些過程因而必須被看作‘事實上’是活的。”[7]
  確實,很多人都是根據列舉生命的重要特征作為生命的定義的。法默和白林(Aletta d'A Belin)曾經列舉了下列一組性質作為生命共有的典型特征:
  生命是時空中的一種模式(pattern),而不是特殊的物質客體;
  生命具有自我繁殖的能力,或者至少是通過繁殖產生的;
  生命存儲有自我表征的信息;
  生命具有新陳代謝的能力,可以不停地與環境進行物質和能量的轉換;
  生命可以有選擇地對外界刺激做出反應,能夠適應環境,同時它們也能夠創造和控制它們相應的環境;
  生命的組成部分之間相互依賴。這種相互依賴維持了生物體的統一性;
  生命能夠在噪聲環境中保持自己的形態和組織,發揮自己的正常功能;
  生命具有進化的能力。這種進化能力并不是有機體個體的性質,而是有機體系譜的性質[8](P818)。
  法默認為,這個列表遠遠不是完善的。有些有機體,比如病毒在很多方面處在生命和非生命之間的狀態。一些生命起源模型中的“原始有機體”也是這種“半活性的”實體。而根據這個列表,我們也可能把生態系統和社會系統看作是生命。所以,法默說,生命和非生命之間并沒有一種截然分明的界限。恰當的做法是把生命看作是“一種連續的組織模式的性質,其中有些模式比其它模式更多或更少活性。”[8](P819)
  根據這個定義列表,法默曾經嘗試論證計算機病毒就是一種生命,當然是一種不同于“如吾所識的生命”(life-as-we-know-it)的新型的“如其所能的生命”(life-as-it-could-be)。我們也可以根據這個定義說明Tierra中的數字有機體就是生命:
  Tierra中的數字有機體是計算機內存存儲裝置中的一種模式。
  Tierra中的數字有機體能夠把自己復制到其它計算機中,因而可以繁殖自己。
  Tierra中的數字有機體儲存有關于它自己的描述。
  Tierra中的數字有機體可進行新陳代謝,它們能夠指導電能到熱能的轉換,利用能量保存它們自己的形式,并對從計算機其它部分來的刺激做出反應。
  Tierra中的數字有機體感受計算機中的變化,并對這些變化做出反應。
  Tierra中的數字有機體的各組成部分之間的依賴性非常緊密。
  Tierra中的數字有機體在一定的噪聲環境中能保持自己的形態和組織,發揮自己的正常功能。
  Tierra中的數字有機體具有進化的能力。
  所以,盡管數字生命生活在一個人工的我們不能直接看到的環境中,但是,它們擁有我們列舉的作為生命特征的大多數性質。不過,雷在聲稱他的Tierra中的“生物”是有生命的時候,他根據的是一個更簡單的生命定義:即生命的信息定義。他說,凡是能自我復制和無限度進化的系統就是生命系統[4](P112)。Tierra里的“生物”不僅能夠自我復制,而且可以演化出很多意想不到的新結構。所以,雷肯定地說,他的Tierra事實上就是一個活的系統。他把他的模型命名為“地球”,其意就在表明,人們已經在扮演上帝,開始了第二次創世紀!
  此外,人工生命的模型VENUS、Avida、“阿米巴”等都被一些研究者看作是有生命的,因為,它們基本上都能滿足給定的生命定義標準。
  當然,有人可能說,滿足一定的生命特征并不就是生命,因為生命很重要的一個方面是它的物質組成。地球上的生命都是由蛋白質和核酸組成的。因此很難想象計算機中的電磁振動會是真實的生命。
  對此,人工生命的支持者會說,生命的本質在于形式而不在于具體的物質。不管實際的生命還是可能的生命都不由它們所構成的具體物質決定。生命當然離不開物質,但是生命的本質并不在于具體的物質。生命是一種過程或組織形式。所以,人們可以忽略物質,從它當中抽象出控制生命的邏輯。如果我們能夠在另外一種物質中獲得相同的邏輯,我們就可以創造出不同材料的另外一種生命。
  2.數字生命系統真的與我們現實的生命系統具有對等的本體論地位嗎?
  前面我們提到的磁芯大戰、Tierra、Avida和“阿米巴世界”等,實際上都是計算機根據簡單的規則產生的。在自我繁殖、競爭資源、向著較為復雜的方向進化等方面,它們的完美性不容置疑。根據這種完美性,我們能說它們就是一個獨立的生命世界嗎?
  如果我們從它們與我們現實世界的關系看,這個世界很難說就是一個獨立的世界,因為我們很容易只把它們看作是我們現實世界中的一個部分,這個部分像其他非物質世界一樣冰冷和鋼硬,與溫暖、潮濕的生命毫不相關。但是,如果我們換一種視角,情況又會怎樣呢?即是說,如果我們不考慮這些數字生命模型與真實世界的聯系,而是單從計算機內部來看模型,那情況會是怎樣的呢?
  這時,我們會發現,模型本身是計算機內部的一種符號系統,它們按著規定的規則在計算機內部活動和表現。以Tierra世界為例,如果我們只是從計算機硅世界本身來看它,那么,它就不再是任何現實生命的模擬,而是一種計算機生物自身的定義。在那個人工世界中,生命在自主地繁殖和進化。
  因此,如果我們放棄對數字生命模型與真實生命的聯系的關注,而去思考作為一個硅世界的人工生命系統,我們前面講到的人工生命例子,從磁芯大戰,到雷的“Tierra世界”,再到阿達米的Avida,就都成為計算機硅世界中的“居民”,而不僅僅是現實生命世界的模型。這個“硅世界”中的“居民”事實上都是真實的存在。
  很多人可能會覺得這個結論完全不可思議。但正如卡斯蒂所說,“那僅僅是一種偏見。根本沒有理由認為,我們所熟悉的世界擁有任何享有特權的本體狀態,并且比我們用硅而不是體外創建的世界更加真實。如果從計算機內部,而不是從通常的外部的觀點看它們的話,那么,這些計算機世界與我們自己的真實世界具有相同的真實性。”[9]
  關于這種真實性,我們可以從邏輯的角度加以考慮。1985年,英國牛津大學的物理學家多奇(D.Deutsch)曾提出了這樣一個原理:圖靈機層次上的通用計算機可以模擬任何物理過程(物理的邱奇-圖靈命題)。根據這個原理,可觀測的物理系統,從旋轉的星系到我們自身的智能系統,原則上都可以由通用計算機以有限的操作完美地模擬。因此,我們的生命自然也可以由計算機完美地模擬。在我們模擬物理過程的時候,我們可能僅僅把計算機過程當作是一種仿真過程,因此沒有什么原則性的哲學問題可以提出。然而,在我們模擬生命時,我們不得不問這樣的問題:計算機中的生命過程僅僅是外部世界生命的模擬嗎?因為很顯然,如果它們的完美性毋庸置疑,它們就不僅僅是外部生命的模擬,而實際上它們自身就變為生命的實例。既然計算機可以完美地模擬整個世界,計算機中的數字生命具有與我們現實世界相同的實在論地位就是一個邏輯的必然結論。
  3.數字生命的倫理和法律問題
  隨著計算機和互聯網的普及,數字生命研究的重大的實際意義越來越明顯地顯示出來。經過精心設計的生存于電腦空間中的數字生命不僅能簡化繁瑣的計算機操作,而且能理解用戶的興趣,獲取用戶感興趣的信息,過濾電子郵件并自動回復信件,自主購買用戶滿意的商品,甚至能討價還價,處理各種各樣的日常事務等等。隨著時間的發展,這些數字生命會越來越能滿足主人的需要。這種人機交互的技術的發展,將大大超出傳統的人機界面的含義,具有廣闊的應用前景。
  然而,數字生命技術也具有兩面性。設計完善的具有破壞作用的數字生命將會對未來數字時代的社會造成巨大的危害,這種危害將遠遠超過傳統的計算機病毒的危害。數字生命的支持者法默在題為“人工生命:即將來臨的進化”的演講中曾這樣說道:“隨著人工生命的出現,我們也許會成為第一個能夠創造我們自己后代的生物。”“作為創造者,我們的失敗會誕生冷漠無情、充滿敵意的生物,而我們的成功則會創造風采奪人、智能非凡的生物。這種生物的知識和智能將遠遠超過我們。當未來具有意識的生命回顧這個時代時,我們最矚目的成就很可能不在于我們本身,而在于我們創造的生命。人工生命是我們人類潛在的最美好的創造。”[8](P836)這就需要制定與之相關的倫理和法律規則,鼓勵人們研究和發明對人類有益的數字生命,制止一些人創造對計算機網絡有害的數字生命。
  當然,還有一個也許并不遙遠的憂慮:如果具有感覺和智能的人工生命被創造出來,我們對這些新的生命形式應當承担什么樣的倫理和法律責任?我們可以毀滅它們嗎?它們對我們人類又應當承担什么樣的倫理和法律責任呢?這些都需要我們深思。因此,蘭頓說:“人工生命不僅是對科學或技術的一個挑戰,也是對我們最根本的社會、道德、哲學和宗教信仰的挑戰。就像哥白尼的太陽系理論一樣,它將迫使我們重新審視我們在宇宙中所處的地位和我們在大自然中扮演的角色。”[10]
山東科技大學學報:社科版青島1~6B2科學技術哲學李建會20062006
數字生命/計算機科學/人工生命/生命的本質/虛擬實在/倫理責任
  digital life/computer science/artificial life; nature of life/virtual reality/ethical responsibility
Philosophical Thinking on Digital Life
  LI Jian-hui
  (College of Philosophy and Sociology,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5, China)
Digital life is an important form of virtual reality in that software technology is applied to create artificial entities which exhibit the characteristics of life in computer. The study of digital life is a frontier area of science where interdisciplinary study occurs between computer science and biology. There are some models of the research in digital life, such as Core War,Tierra, Avida and Amoeba world. Based on these models, some of the philosophical implications of these researches, such as whether digital life is real life, whether virtual reality has the same ontological status as real world, and whether we have ethical responsibility for creating digital life, are discussed in this article.
數字生命研究是新興起的計算機與生物學交叉的前沿科學領域,主要是采取軟件的形式在計算機中產生展示生命特征的人工生命實體。數字生命是虛擬實在的一種重要形式。“磁芯大戰”、“Tierra世界”、Adida和“阿米巴世界”等是數字生命研究的幾個重要模型。數字生命研究向我們提出了一系列哲學問題,其中主要有:數字生命是真實的生命或將成為真實的生命嗎?數字生命世界與現實世界在本體論上等價嗎?我們對制造數字生命承担倫理和法律責任嗎?
作者:山東科技大學學報:社科版青島1~6B2科學技術哲學李建會20062006
數字生命/計算機科學/人工生命/生命的本質/虛擬實在/倫理責任
  digital life/computer science/artificial life; nature of life/virtual reality/ethical responsibility

網載 2013-09-10 21: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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