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媧補天,恐怕是中國最著名的神話之一。女媧補天的神跡為歷代文人和老百姓歌詠著、傳頌著,蕭繹、李白、李賀、李商隱、劉禹錫、梅堯臣、黃庭堅、辛棄疾、元好問、顧炎武、孔尚任等作家都曾在詩、賦、曲、文中寫到過女媧補天,《封神演義》、《紅樓夢》又以女媧或補天石為主線,郭沫若《女神之再生》、魯迅《補天》也以女媧補天為素材。可以說,女媧補天是中國文學中的一個重要母題。但是,在對女媧補天神話的研究中,對女媧究竟如何補天以及補天的深層意蘊,學者們往往忽略不計抑或淺嘗輒止。也許,因為女媧幾乎是個家喻戶曉的神靈,所以人們對她太熟悉以致于忽略其神話細節和重大意義。女媧是我們華夏民族的始祖神,我們有責任在神話傳承變異的表象背后,去探究這個神話的原初本相及其深廣的宇宙論意義。
一 天網、天維神話觀
“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淮南子·覽冥訓》),這在傳統上被理解為是用石塊填補蒼天。這種理解的必然前提就應該是:天本身是石制的。可是,令人疑惑的是,在中國古代并沒有這樣一種天石或石天神話觀,即使有也只能是上述理解所示的可能有誤的推演。這種推演往前推可說女媧用的材料是石頭,往后推可說天就是石天。然而,這種推演可能是錯誤的,因為女媧的石頭并沒有填到天上去,因為天本身并不是石天。
與女媧補天神話緊密相關的應該是一種可稱之為“天網”或“天維”的神話觀。
關于商湯“網開三面”的故事歷來作為仁政寓言廣泛宣傳。《新序·雜事第五》說:“湯見祝網者置四面,其祝曰:‘從天墜者、從地出者,從四方來者,皆離吾網。’湯曰:‘嘻,盡之矣。非桀孰為此?’湯乃解其三面,置其一面。”(按《說苑·尊賢篇》、《呂氏春秋·異用篇》、《淮南子·人間訓》均記之)可注意其中祝網者的祝辭,他是希望天地四方的飛鳥都入其網。湯說“盡之矣”,其實是一鳥也難捕,因為四面均有羅網,所以“自天下四方皆入吾網”(《史記·殷本紀》)是不可能的,除非他設下了天羅地網。事實上,這一張欲捕天地四方飛鳥的羅網可能就是對原初時代神話天網的模仿。《淮南子·原道訓》說:“張天下以為之籠,因江海以為罟,又何亡魚失鳥之有乎?”揚雄《羽獵賦》說:“荷垂天之畢,張竟野之罘。”老子說:“天網恢恢,@①而不漏。”(《老子》第七三章)這些話都可能有遠古天網神話的遺意。司馬遷《報任少卿書》:“網羅天下放失舊聞。”《漢書·王莽傳上》:“網羅天下異能之士。”《文選·曹植〈與楊德祖書〉》:“當此之時,人人自謂握靈蛇之珠,家家自謂抱荊山之玉。吾王于是設天網以該之,頓八hóng@②以掩之。”李善注引崔shí@③《本論》云:“舉彌天之網,以羅海內之雄。”這些話也當有神話依據,也暗示人處天網之中。《文選·歐陽建〈臨終詩〉》:“恢恢六合間,四海一何寬。天網布hóng@②綱,投足不獲安。”天網中的罪人是不自由的,而自由的守法之人亦不可能在天網之外。所以,《文選·班固〈幽通賦〉》說:“觀天網之hóng@②覆兮,實fěi@④諶而相訓。”(亦見《漢書·敘傳》)李善注引項岱云:“天網大覆人上,非不信也。”
天網亦即天維。《集韻·脂韻》:“維,網也。”《正字通·糸部》:“維,絡也。”《天問》說:“斡維焉系?天極焉加?”游國恩先生說:“蓋斡維者,第謂旋轉之維耳。”〔1〕而維又是什么呢? 丁晏《楚辭天問箋》的引注似有暗示:“《事類賦》引《河圖括地象》曰:‘天有四維。’《管子》:‘天或維之。天莫之維,則天以墜矣。’《莊子·天運篇》:‘天其運乎?孰主張是?孰綱維是?意者其有機緘而不得已耶?意者其運轉而不能自止耶?’宋玉《大言賦》:‘壯士憤兮絕天維。’張衡《西京賦》:‘振天維,衍地絡。’《后漢書·馮衍傳》:‘覽天地之幽奧兮,統萬物之維綱。’東方朔《七諫》:‘引八維以自導兮。’章句:‘天有八維,以為綱紀也。’《續漢書·天文志》:‘八極之維,徑二億三萬二千三百里。’”其中所引《西京賦》句,《文選》薛綜注說:“維,綱也。絡,網也。謂其大如天地矣。”可見,天維就是天網。此外,《淮南子·地形訓》也說:“八@⑤之外,而有八hóng@②。”高誘注:“hóng@②,維也。維落天地而為之表,故曰hóng@②也。”又《原道訓》:“hóng@②宇宙而章三光。”注:“hóng@②,綱也,若小車蓋。四維謂之hóng@②,繩之類也。”又《天文訓》:“帝張四維”,“東北為報德之維,西南為背陽之維,東南為常羊之維,西北為蹄通之維”。這都告訴我們,天宇實際上是由四面(四維)八方(八維)的繩索圍成的網絡;據信其直徑竟有二億三萬二千三百里之巨,又能“維落天地”、“覽天地”、“統萬物”,亦當是表明天維就是宇宙之網。
一般說中國古代天體觀有蓋天說、宣夜說和渾天說。由上文可知,關于蓋天說較早的說法應該是繩網為蓋的天網神話觀,而后才是車篷、傘、斗笠為蓋的理論。上引班固所謂“天網之hóng@②覆”就是明證。《文選·束xī@⑥〈補亡詩〉》:“漫漫方輿,回回洪覆。……恢恢大圓,芒芒九壤。”李善注:“《淮南子》曰:‘以天為蓋,以地為輿。’曾子曰:‘天道曰圓,地道曰方。’老子曰:‘天網恢恢。’”也在表明天之圓蓋是一張大網。
女媧補天神話正是上述天維(網)神話觀的產物,因為她所補的天正是被共工破壞了的“天維”而不是“天柱”。今本《淮南子·天文訓》說:“昔者共工與顓頊爭為帝,怒而觸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維絕。”可是,古本《淮南子》的說法卻有不同。漢代王逸注《天問》之“康回憑怒地何故以東南傾”句、晉代郭璞注《山海經·大荒西經》之“不周負子”句所引古本《淮南子》均作“天維絕,地柱折”。前述天維神話觀諸證也都說天有維,宋玉《大言賦》、張衡《西京賦》亦明言“天維”。又李白《上崔相百憂章》詩:“共工赫怒,天維中摧。”正與古本《淮南子》同。而李白《竄夜郎于烏江留別宗十六jǐng@⑦》詩:“斬鰲翼媧皇,煉石補天維。”則已把女媧補天維、天網之古意點明。此外,“天維絕”之“絕”正是網絲斷絕之意,“絕,斷絲也”(《說文》)。
二 煉石本為煉針
既然女媧所補的是斷了線的天網、天維,那么補天之“補”就不是填補之補而是縫補之補。唐盧仝《與馬異結交詩》似乎已想到了這一點:“女媧本是伏羲婦(原注:一作女媧伏羲妹),恐天怒,搗煉五色石,引日月之針,五星之縷把天補。”可以說,五色針是用五色石在日月之爐中煉就出來的。盧詩本意或不在于石一事、針又一事,而是說日月那耀眼的光針是由五色石煉就的。
清趙翼《陔余叢考·煉石補天》說:“陸深以為古時生民甚樸,茹毛飲血,未能盡火之用。女媧氏煉五色石以通昏黑之變,輔烹飪之宜,所以補天之所不及。”女媧煉石確實以用火為條件,而日月應是初民心目中最佳的火爐;不過,女媧煉石的目的倒不在于“盡火之用”。趙翼又引同鄉黃芷御說:“五金有青黃赤白黑五色,而皆生于石中。草昧初開,莫能識別,女媧氏始識之,而以火鍛煉而出。”這就是說煉石也即煉金。現代學者孔令谷也主張女媧是古代發明煉金術的真實人物,他說:“(女媧)煉石是什么?曰:煉五色石者煉五金也。《史記·司馬相如傳》:‘其石則赤玉、玫瑰、琳@⑧、琨@⑨。’《漢書音義》:‘琨@⑨,山名。’索隱引《河圖》:‘流州多積石,多琨@⑨石,煉之成鐵以作劍,光明如水精。’積石可煉為鐵以作劍,則煉五色石為煉五金應無可疑。”〔2〕
女媧煉石可以是煉金,但補天仍然不能是“填補”,否則將引出天空乃鐵板一塊的推論。同樣,“世遂有(女媧)煉石成霞,地勢北高南下之說”(宋羅萍《路史·后紀二注》)也應是傳承中的變異,因為它以天空乃石板一塊的假說為前提。成霞之石、“山石紅丹”的“女媧石”(《太平御覽》卷五二引王歆之《南康記》)都是經日月之火煉就五色針的石料。
在煉金術發明以前,古人本是使用石針。《山海經·東山經》說高氏之山、《東次二經》說鳧麗之山“其下多針石”。郭璞注:“可以為砥(砭)針治臃腫者。”這正是古代醫用石針。《素問·病能論》:“夫氣盛血聚者,宜石而寫之。”王冰注:“石,砭石也。”又同書《異法方宜論》:“其病皆為臃瘍,其治宜砭石。”王冰注:“砭石,謂以石為針也。”《后漢書·趙壹傳》:“針石運乎手爪。”李賢注:“古者以砭石為針。”《南史·王僧孺傳》:“金元起欲注《素問》,訪以砭石。僧孺答曰:‘古人當以石為針,必不用鐵。’”
古人先以石為針,而后又煉石(金屬礦)為針,均可證女媧煉石實即煉針。與女媧似有關聯的織女(此不贅)也用石針。如乞巧節儀式中就有tōu@⑩石針,“七月七日為牽牛織女聚會之夜,……是夕,人家婦女結彩縷,穿七孔針,或以金銀tōu@⑩石為針,陳瓜果于庭中以乞巧。”(梁宗懔《荊楚歲時記》)《玉篇·金部》:“tōu@⑩,石似金。”tōu@⑩石就是用銅和爐甘石(菱鋅礦)煉成的黃銅。人間婦女用針正因為天上織女用針,而且前者本是向后者乞求包括針巧在內的諸本領。同女媧用五色石針一樣,織女亦用五色針,所以唐彥謙《七夕》詩稱:“而予愿乞天孫巧,五色紉針補袞衣。”女媧用針縫補的是天維(網),織女用針織成的是天衣。明馮應京《月令廣義·七月令》引《小說》云:“織女……織成云錦天衣。”《太平廣記》卷六八“郭翰”條引《靈怪錄(集)》:“(翰)徐視其(織女)衣并無縫,翰問之,謂翰曰:‘天衣本非針線為也。’”《聊齋志異》卷十三“gǒng@①①仙”:“末有織女來謁,獻天衣一襲,金彩絢爛,光映一室。……果無縫之衣。”織女那“金彩絢爛”的無縫天衣或來源于天空乃織衣的神話觀(詳后),而其所謂“非針線為”當為對織女神工的神化,否則就不會有乞巧之針、五色紉針之說了;而且織女用針織天衣與女媧用針縫補天維(網)是一樣的針織技術。
由上文關于天維(網)神話觀及女媧煉石做針的論證,我們當可初步明白:女媧補天的神話本相就是用五色石針縫補曾被破損的天網或天維,也許這更符合女神的神跡特點。
其實,這種類型的補天神話并非漢族獨有,下面所說的少數民族補天神話也可能屬于漢族女媧補天神話原型的流播。廣西大苗山流傳的《龍牙顆顆釘滿天》神話說,兩條烏龍相斗震裂天宇,“桑”和白姑娘用頭巾和龍牙釘合裂口,頭巾化為天河,龍牙則變成滿天星斗。〔3 〕彝族史詩《梅葛》說,格滋天神創造天地后用打雷、地震作試驗,于是天開裂、地通洞,就叫五子四女縫補天地。“用松毛做針,蜘蛛網做線,云彩做補丁,把天補起來。用老虎草做針,酸絞藤做線,地公葉子做補丁,把地補起來。”〔4〕彝族支系阿細人史詩《阿細的先基》也說,“補天的時候,黑云做補天的布,黃云絲做補天的線,長尾巴星星做補天的針。”“補地的時候,黃草做補地的布,尖刀草做補地的針,地瓜藤做補地的線。”〔5〕阿昌族創世史詩說,“天破了地母會補, 她早已把三根地zhù@①②繞成了線團,三根地zhù@①②用來補天,縫合了天地的三個邊緣。”〔6〕這些神話與漢族女媧補天神話都應是同一類的補天神話。“女媧地出”(《抱樸子·釋滯》)而“登立為帝”(《天問》),這說明女媧就是會補天的地母大神。
三 結網、織衣和織維
神話中發明網罟的不是女媧而是伏羲。如說,“網,庖犧所結繩,以漁。”(《說文》)“結網罟以教佃漁,故曰宓犧氏。”(《史記·補三皇本紀》)“古者包犧氏……作結繩而為網罟,以佃以漁,蓋取諸離。”(《周易·系辭傳下》)傳說這種結網技術來源于對蜘蛛的模仿。《新序·雜事第五》:“昔蛛蝥(按即蜘蛛)作網,今之人循序。”《關尹子·三極篇》:“圣人師蜘蛛,立網罟。”《抱樸子·對俗》:“太昊師蜘蛛而結網。”這些網罟乃漁獵工具,而有些民族神話卻顯示了蜘蛛與創世的關系。上引《梅葛》說到補天用蜘蛛網作線,彝族又傳說金蜘蛛首先織天地,頂上織蒼穹,中間織萬象。侗族創世大母神薩天巴也是一只金斑大蜘蛛。〔7 〕北美新墨西哥州錫亞人神話中的創世者也是蜘蛛,它拉了兩條南北、東西交叉的線作為世界的起線。〔8 〕伏羲(太昊)師蜘蛛而結網是否與創世有關已不可知,但基于女媧與伏羲的夫妻或兄妹關系(前引盧仝詩),女媧補天網(維)時得力于伏羲的造網技術是順理成章的。同樣,后世乞巧儀式中蜘蛛成為織女的人間代表,“有喜子(按即蜘蛛)網于瓜上,則為符應”(《荊楚歲時記》)。由織女與女媧的連帶關系,也可推測女媧補天與蜘蛛結網的關聯。
可以肯定的是,女媧與另一種線網即蠶絲有關。《史記·五帝本紀》說:“黃帝居軒轅之丘,而娶于西陵之女,是為嫘祖。”《山海經·海內經》:“黃帝妻雷祖。”《路史·后紀五》:“(黃帝)元妃西陵氏曰@①③祖,以其始蠶,故又祀先蠶。”《后漢書·禮儀志》:“祀先蠶,禮以少牢。”何新認為,黃帝即伏羲,嫘祖即女媧。〔9 〕這種對應關系,也可從“伏羲化蠶,西陵氏始養蠶”(《廣博物志》卷五十引《皇圖要覽》)的說法中推導出來。這蠶神嫘祖又為道神或祖神。《文選》卷二○“祖餞”題注(李善)引崔shí@③《四民月令》云:“祖,道神也。黃帝之子,好遠游,死道路,故祀以為道神,以求道路之福。”而《宋書·禮志》注所引崔氏同書則作“黃帝之子曰累祖”,可知“黃帝之子”應是黃帝之妃。唐王guàn@①④《軒轅本紀》云:“帝周游行時,元妃嫘祖死于道,帝祭之以為祖神。”而道神其實就是織神。《后漢書·張衡傳》:“庸織絡于四裔衣,斯與彼其何瘳。”李賢注:“織絡,猶經緯往來也。”按《文選·張衡〈思玄賦〉》“織絡”作“織路”,舊注:“織路,往來如織也。”李善注:“言涉路東西,有似于織也。”由此,可以推知天下縱橫交錯的道路(大地的象征)是由織神或蠶神女媧即嫘祖織就的,因為道路亦如交織的經緯,亦所謂“九衢林馬@①⑤,千門織車轍”(杜牧《池州送孟遲先輩》),這其間倒透露出女媧以針織技術創世的一點消息。
古代還傳說,“黃帝斬蚩尤,蠶神獻絲,乃稱織維之功。”(清馬嘯《繹史》卷五引《黃帝內傳》)可以肯定,這“織維”的蠶神就是縫補“天維”的女媧。《說文》:“繭,蠶衣也。從絲從蟲,黹省。”“黹,針縷所@①⑥衣。”可見,蠶之為繭亦如人之織衣,蠶神與織神必然相關。神話中始作衣者是伯余或胡曹,但他們都是黃帝之臣,甚至伯余或胡曹,但他們都是黃帝之臣,甚至伯余也可能是黃帝本人。(見《淮南子·fàn@①⑦論訓》及《修務訓》并高誘注、《世本·作篇》并宋忠注、《呂氏春秋·勿躬篇》)要之則均屬伏羲女媧神話系統。伯余、胡曹織人衣,女媧織天維。
事實上,天網(維)與天衣尚有關聯。《山海經·海內經》說宇宙樹建木“(上)有九@①⑧”,郭注:“枝回曲也。”這種回曲之枝(實為葉)有被說成像路衢的,這就是《天問》中作“九衢”狀的靡@①⑨,而后者就是建木亦即棕櫚〔10〕。值得注意的是關于建木之葉像網羅的說法。《海內南經》說建木“其葉如羅”,郭注:“如綾羅也。”郝疏:“郭說非也。上世淳樸,無綾羅之名,疑當為網羅也。《淮南子·fàn@①⑦論訓》云:‘伯余之初作衣也,@②⑩麻索縷,手經指掛,其成猶網羅。’是綾羅之名,非上古所有,審矣。”這既表明原初衣服與網的關系,也強調了建木樹冠之葉如網羅的特點。葛洪《西京雜記》卷一說終南山“有樹直上百尺,無枝,上結叢條如車蓋,葉一青一赤,望之斑駁如錦繡,長安謂之丹青樹,亦云華蓋樹。”這“百尺無枝”“如錦繡”的華蓋樹就是“百仞無枝”“如羅”的建木(此不贅)。建木生于昆侖山而作為天柱(《太平御覽》卷三六引《河圖括地象》云“昆侖山為柱,氣上通天”),是連接天地的宇宙樹(詳另文),所以它的樹冠實際就是天空的表征;而宇宙樹樹冠狀如網羅或錦繡(至于狀如“路衢”依前文可知亦即“如織”)、“上結叢條如車蓋”,實際暗含了天空為網、為衣、亦為蓋的蓋天神話觀。同時,作為天柱的宇宙樹其冠如網如衣,當是共工觸山時“天維絕”訛為“天柱折”的原因。此外,扶桑、日烏與蠶桑、紡織尚有關聯。東海扶桑“葉皆如桑”,“其葉椹故如中夏之桑”(《海內十洲記》);“扶桑之繭長七尺、圍七寸”,“其絲堅韌”(《古今圖書集成·邊裔典》卷四一引《梁四公記》)。同樣,從扶桑奮飛的日烏與紡織也相關聯。據宋趙令zhì@②①《侯鯖錄》卷二記載,“鬼詩”有“織烏西飛客還家”句(按當即《太平廣記》卷三四四“襄陽選人”條引《酉陽雜俎》中“舉人”所賦詩),蘇東坡不解“織烏”義,“王性之少年博學,問之,乃云:‘織烏,日也。往來如梭之織。’”可見,所謂“日月如梭”或即暗示日(月)神亦為紡織天衣的織神。這里所謂“天衣”并非一般意義上的天衣,即從天神處得來的可在近處凝視的無縫天衣,而是指大如天宇之衣,從而天宇就是作為衣而存在的。
不僅宇宙樹、扶桑(日烏)、天空以及以路衢為代表的大地與天網、天衣神話觀相關,而且整個宇宙可能就是一個巨大的“天羅地網”。《周易·系辭傳下》稱:“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蓋取諸《乾》、《坤》。”何以衣裳與天地(乾坤)相關呢?李鼎祚《周易集解》輯《九家易》曰:“黃帝以上,羽皮革木,以御寒暑。至乎黃帝,始制衣裳,垂示天下。衣取像《乾》,居上覆物。裳取像《坤》,在下含物也。”又引虞翻曰:“乾坤,萬物之yùn@②②,故以像衣裳。 ”〔11〕清李道平《周易集解纂疏》引揚雄《法言》亦云:“黃帝作衣裳,衣裳之制,取諸《乾》《坤》。”〔12〕既然黃帝(伏羲)或其臣始作衣裳取法乎《乾》《坤》,那么天地本為衣裳的神話觀自然是顯而易見的。人(以及萬物)之蘊含于天地之間,正等同于人之包藏于衣裳之中,從而天地宇宙就正等于衣裳。
看來,在古代中國的確存在過天網、天衣神話觀。盡管這是原始思維的產物,但是后人說空無也常有類似譬喻,如指空以為細縷、以赤身假為著衣、以空虛等于布帛等等。〔13〕
在前文天網(維)神話觀的基礎上,這里我們又分析了天衣(維)神話觀,而這又是從女媧、伏羲等之織衣、織維、織路以及宇宙樹、日烏等引申出來的,所以還需分辨一下這類神話之屬于羲媧神話系統的性質。建木是“太hào@②③所過、黃帝所為”(《海內經》)的,自然屬羲媧神話系統。又,女媧“一號女希”(《初學記》卷九引《帝王世紀》),或“號曰女希氏”(《史記·補三皇本紀》),而“希”與羲和(主日月之神)、伏羲(日神)之“羲”音同而通,則可知織烏神話亦當屬羲媧神話一系,甚至伏羲、女媧本身也可能是一神的分化。
總之,天網、天維、天衣神話觀是女媧補天神話的觀念上的前提,它暗示我們女媧所補的是以網、衣或維為形式的天宇,所用的針是由五色石煉就的石針,所用的線是繩線、麻絲或蠶絲——這又由神話傳說時代的經濟特點來決定。由以上討論,我們可以理出這樣一條神話線索:
附圖
四 女媧補天神話的宇宙論意義
歷來對女媧補天是否與共工觸山有關多有爭論。按在《淮南子》里二事確系分說,其中《覽冥訓》言女媧不及共工,《天文訓》、《本經訓》及王逸注“康回”、郭璞注“不周負子”、李善注《文選·張衡〈思玄賦〉》“不周”所引《淮南子》均言共工不及女媧(按李善所引文亦作“天維絕”)。但自從戰國魯尸佼以來就有人說補天是因為觸山。《尸子·盤古篇》云:“共工觸不周山,折天柱,絕地維,女媧補天,射十日。”(《路史·發揮一》羅萍注引)《論衡·談天篇》(《順鼓篇》略同)所說似更為肯定:“儒書言共工與顓頊爭為天子,不勝,怒而觸不周之山,使天柱折,地維絕,女媧銷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此久遠之文,世間之言也。”唐代司馬貞也說:“當其(女媧氏)末年也,諸侯有共工氏……與祝融戰,不勝而怒,乃頭觸不周山崩,天柱折,地維缺。女媧乃煉五色石以補天。”(《史記·補三皇本紀》)不過《列子·湯問》、晉張華《博物志》卷一都說共工觸山在女媧補天之后。這與上述尸佼等人所說正相反,而這應與《淮南子》將二事分說(既不言明宇宙失衡之因,也不講清如何收拾共工殘局)是相一致的,因為一經分說必有兩種合并順序。我們認為,尸佼(比《淮南子》作者劉安尚早)、王充、司馬貞之說還是可信的,正如李白兩句詩所說的那樣:“共工不觸山,媧皇不補天”(《崇明寺佛頂尊勝@②④羅尼幢頌》),之所以謂之“補”,正因為天維曾被斷絕之故;如僅僅只是“初不足”(《博物志》)則不值得大書特書了。
女媧補天與共工觸山即使是兩碼事,但是要說后者為因、前者為果也是可能而且有條件的。單言共工時說“天維絕,地柱折”,與單言女媧時說“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覽冥訓》)是一樣的,都是天地宇宙的失衡狀態。此其一。共工觸山之外,又“振滔洪水以薄空桑”(《本經訓》),與女媧所面對的“水浩洋而不息”即“淫水”(《覽冥訓》)是一樣的。此其二。禹治水時曾攻共工或收拾共工殘局(治水)(見《本經訓》、《大荒西經》、《荀子·成相篇》及《議兵篇》、《戰國策·秦策》等),而禹妻“涂山氏女名女媧”(《世本·帝系》),故而女媧與禹一樣收拾共工殘局重整山河亦屬情理中事。此其三。
進一步說,產生共工在先、女媧在后的說法也是必然的。因為有了共工這個毀滅者作為對照點,女媧補天就不再是做造天的后續工作(即不是“初不足”),也不是一般性地收拾殘局(那只能包含現實意義),而是利用女媧與共工、 維護(先創造)與毀滅之間的二元對值(dualism)來表達深刻的宇宙論意義,即天地宇宙秩序是不能毀滅的,它必須得到維護。但要表達這層意義,沒有毀滅者作為對照點是不行的。所以,有無共工這個對照者,神話意蘊是有天壤之別的。從這個角度講,即使沒有對照點,也要創造出一個來。在前引苗族神話中補天也因為烏龍震裂天宇,彝族神話中格滋天神更是故意用打雷、地震做試驗,實際上也表現了維護與毀滅之間的二元對立。
女媧補天以前的宇宙狀態是天維絕、地柱折,或“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②⑤炎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猛獸食顓民,鷙鳥攫老弱”(《覽冥訓》)。這被有些學者稱為中國第四紀冰川的情形,或者說是山崩、地震、海嘯、林火或火山爆發之類的實事。其實,這種天翻地覆、水火齊出、鳥獸猖狂的景象不可能同時并出,像天不兼覆、地不周載之類則根本不可能真實地觀察到。我們研究神話不必這樣索隱求實,可以把這些現象直接理解為是關于宇宙失去秩序和均衡而處于混沌狀態的神話想象。
著名宗教學家米爾希·埃利亞德曾談到早期人類對宇宙秩序化模式的信仰。如澳大利亞阿基帕斯人的神話說,天軸是一根圣竿,國土因之而宇宙化,大地因之而成了可以居住的世界。人們在游徙中總要帶著圣竿并以之來選擇方向,以便與神和蒼天保持聯系。如果圣竿斷了,那將是一場災難、是世界的末日或向混沌狀態的回歸。在另一傳說中,整個部落因圣竿折斷而被痛苦折磨著,后來在無著落的游蕩中漸漸死去。看來,“人們不能在‘混沌’中生活,一旦與那個超自然物的聯系中斷,其定向制度一旦瓦解,那么,在這個世界上的生存就不再是可能的了。”〔14〕共工所觸的不周山上有宇宙樹建木,這宇宙樹也即共工振滔洪水“以薄空桑”的空桑,共工觸山與薄樹其實是一回事,都是對宇宙秩序的破壞和毀滅(詳另文)。在中國神話里折斷的“圣竿”就是被共工斷絕了的天維或天柱,作為天柱主要是宇宙樹主干,作為天維則以宇宙樹樹冠為核心并成為天空的象征。要之,圣竿即宇宙樹,它表征并維持著宇宙的秩序化。嚴格地說,女媧創造并維護(縫補)的是以宇宙樹樹冠為核心并以此為天空表征的天維或天網。相對而言,女媧補天以后的宇宙圖景大不同前:“蒼天補,四極正,淫水涸,冀州平,狡蟲死,顓民生,背方州,抱圓天。和春陽夏,殺秋約冬,枕方寢繩。……浮游不知所求,魍魎不知所往。當此之時,禽獸蝮蛇無不匿其爪牙、藏其螫毒,無有攫噬之心。”(《覽冥訓》)這一派天地和美、萬物生機勃勃的景象,正是一種條理化、秩序化、生活化和神圣化的宇宙圖景,它是創造并維護宇宙秩序的女媧為我們補天的結果。
五 補天神話對現實生活的影響
因為,人要在秩序化的宇宙里生存,就必須模仿神話宇宙圖式,以使自己的世俗生活變成一種神圣的宗教生活〔15〕,所以,中國古代天維、天網或天衣神話觀以及對這種神話觀加以維護的補天神話必然影響甚至制約現實生活。比如,有了天圓地方的觀念,就有補天后人之“背方州,抱圓天”及“枕方寢繩”的住居方式。高誘注說“寢繩,直身而臥也”,我們卻懷疑“寢繩”或可能是指睡于繩網即帷帳或帷幕之中,以模仿人處天網、天維(參前文第一部分)的神話圖式(維、帷音同或通)。這倒使人想起大人先生之“幕天席地”(劉伶《酒德頌》),或者俗說之“天當蚊帳地當床”了。《文選·揚雄〈解嘲〉》云:“往昔周網解結,群鹿爭逸,離為十二,合為六七,四分五剖,并為戰國。”這是以“周網”喻周之朝政。同書干寶《晉紀總論》亦以“天網解紐”、“四維不張”喻武帝崩后之國政。更為突出的是,這種世俗生活與神話宇宙圖式原型之間的同構置換(displacement)關系或者說前者向后者的回歸傾向,還表現在綱紀和經緯觀念之中。
天網、天維可以包舉宇內,而網之總繩為綱。《說文》:“綱,維hóng@②繩也。”段注改為“網hóng@②也”,并說:“hóng@②者,冠維也,引申為凡維系之稱。孔穎達云:‘hóng@②者,網之大繩。’”從織rèn@②⑥角度說則有紀,《說文》:“紀,絲別也。”段注:“別絲者,一絲必有首,別之是為紀。”于是,在自然和社會層次上都有綱紀。左思《蜀都賦》:“天以日月為綱,地以四海為紀。”司馬談《論六家要旨》:“夫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經也,弗順則無以為天下綱紀。”社會倫理亦為綱紀,《禮記·樂記》:“然后圣人作為父子君臣,以為綱紀。紀綱既正,天下大定。”這就是所謂“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孔疏引《禮緯含文嘉》)的封建倫理。
《國語·魯語下》說:“山川之靈,足以紀綱天下者,其守為神。”《淮南子·本經訓》說:“秉太一者,牢籠天地,……紀綱八極,經緯六合。”在這些秉太一者或山川神靈身上顯然還有女媧的影子。女媧以天網、天維或天衣創造、重整或維護天地秩序,這種神話行為成了后世人們治國安邦所必須模仿的范本。如《淮南子·繆稱訓》說:“成國之道,……譬若設網者,引其綱而萬目開矣。”《呂氏春秋·用民篇》說:“用民有紀有綱,一引其紀,萬目皆起;一引其綱,萬目皆張。”《管子·牧民篇》所說與女媧縫補斷絕的天維更有關聯:“國有四維,一維絕則傾,二維絕則危,三維絕則覆,四維絕則滅。何謂四維,一曰禮,二曰義,三曰廉,四曰恥。”于是,綱紀、經緯也就成了模仿神zhǐ@②⑦而治國安邦的同義詞。《詩·大雅·yù@②⑧樸》:“勉勉我王,綱紀四方。”《國語·晉語四》:“此大夫管仲之所以紀綱齊國……而成霸者也。”《禮記·中庸》:“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左傳·召公二十五年》:“禮,上下之紀,天地之經緯也。”又《二十九年》:“以經緯其民。”《周禮·天官·大宰》:“以經邦國。”至于《周易·系辭傳下》說得更為玄乎:“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孔穎達從古代衣服形制釋之,既迂曲也不明其中因果。其實,因女媧織天衣、補天衣以整頓宇宙秩序,故而黃帝(發明衣服者并與女媧為夫妻)等人也能“垂衣裳”而達到秩序化的天下大治,其理正與黃帝“執繩而制四方”(《淮南子·天文訓》)之說相同(繩為天網)。因此《列女傳·魯季敬姜》說“軸可以為相”、“摘可以為三公”(軸、摘均為織具),而徐干《中論·爵祿》簡直就把治理天下說成是紡織行為了:“《易》曰:‘圣人之大寶曰位。’何以為圣人之大寶曰位?位也者,立德之機也;勢也者,行義之杼也。圣人蹈機握杼,織成天地之化,使萬物順焉,人倫正焉。六合之內各竟其愿,其為大寶,不亦宜乎?”
可見,在我們這樣一個人稱“絲國”的國度里,存在著天網、天維或天衣神話信仰,這種信仰既保證了神話中的宇宙圖式,也為自然、社會諸層次的現實秩序提供了范型。因為人不能在混沌中生存,他往往還要模仿神zhǐ@②⑦以使自己的現實行為有根有據并使之神圣化,所以人的生活從來就不是無所依憑的。
補記:
(一)關于“天羅地網”尚有幾點須略說之。一是“星羅”。《史記·天官書》:“水、火、金、木、填星,此五星者,天之五佐,為緯。”正義:“五星行南北為經,東西為緯也。”《后漢書·張衡傳》:“察二紀、五緯之綢繆yù@②⑨皇。”李賢注:“五緯,五星也。”班固《西都賦》、揚雄《羽獵賦》均以“星羅”喻羽獵巨網,或云“星羅云布”,或云“渙若天星之羅”(《文選》卷一、八)。二是“水經”。《水經注·河水一》:“水出山而流入海者命曰經水。”三是“地經”。《周禮·冬官·匠人》:“國中有九經九緯。”鄭玄注:“經緯謂涂也。”賈公彥疏:“南北之道為經,東西之道為緯。”《淮南子·地形訓》:“凡地形,東西為緯,南北為經。”唐王建《聞故人自征戍回》:“安得縮地經,忽使在我旁。”《地形訓》又謂:“闔四海之內,東西二萬八千里,南北二萬六千里。”高誘注:“子午為經,卯酉為緯。言經短緯長也。”由《山海經》“山經”各經卷末及《海外南經》卷首之相關或相同說法,似可初步判斷:《山海經》之“經”既非“經典”、亦非(禹)“經過”,而是山海經緯網絡之意(《水經》之“經”類此)。
(二)古本《淮南子》之“天維絕”神話來自戰國楚之唐勒《大言賦》。唐余知古《渚宮舊事》云:“襄王與唐勒、景差、宋玉游于云陽之臺,王云:‘能為大言者上坐。’……至唐勒曰:‘壯士憤兮絕天維,北斗戾兮太山夷。’”知丁晏《楚辭天問箋》所引宋玉同篇同句文,實為唐勒所作。而《淮南子》中有多篇文章段落與山東臨沂出土殘簡中唐革(勒)賦相吻合。(羅子期、饒宗頤說,參饒氏《唐勒及其佚文》,載《饒宗頤史學論著選》第88—97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版)由此可知,王逸、郭璞、李善注書時所引古本《淮南子》中“天維絕”之說,很有可能來自并非純粹虛構的唐勒《大言賦》。那么,“天維斷絕”神話可從文獻上確切上溯至戰國時代之唐勒文,這又與同時尸佼有關共工和女媧的神話記載相一致。
注釋:
〔1〕《天問纂義》第36頁,中華書局1982年版。
〔2〕《說文月刊序》,《說文月刊》第1卷第1期,1942年。
〔3〕田兵等《苗族文學史》第57頁,貴州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
〔4〕〔5〕中國哲學史學會云南省分會篇《云南少數民族哲學、社會思想資料選輯》(內部印行)第一輯第72—73、120頁,1981年。
〔6〕《遮帕麻和遮米麻》第28頁,云南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
〔7〕陶陽、鐘秀《中國創世神話》第161頁,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
〔8〕奧弗編《太陽之歌》第33頁,毛天祜譯, 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9年版。
〔9〕《諸神的起源》第46頁,三聯書店1986年版。
〔10〕聞一多《天問疏證》第40—43頁,三聯書店1980年版。
〔11〕〔12〕轉引自李道平《周易集解纂疏》第627、628頁,中華書局1994年版。
〔13〕錢鐘書《管錐編》第680、681頁,中華書局1979年版。
〔14〕埃利亞德《神秘主義、巫術與文化風尚》第24、25頁,宋立道、魯奇譯,光明日報出版社1990年版。
〔15〕參閱《神秘主義、巫術與文化風尚》第二章。
字庫未存字注釋:
@①原字為足加右束
@②原字為纟加右宏字下半部
@③原字為宀下加是
@④原字為非下加木
@⑤原字為歹右加寅
@⑥原字為析下加日
@⑦原字為王右加景
@⑧原字為王右加昏
@⑨原字為王右加吾
@⑩原字為钅右加俞
@①①原字為鞏下加革
@①②原字為竹下加助
@①③原字為亻右加累
@①④原字為王右加顴字左半部
@①⑤原字為木右加過
@①⑥原字為纟右加失
@①⑦原字為氵右加犯字右半部
@①⑧原字為木右加屬
@①⑨原字為艸下加并
@②⑩原字為纟右加炎
@②①原字為田右加寺
@②②原字為纟右加溫字右半部
@②③原字為白右加皋
@②④原字為阝右加施字右半部
@②⑤原字為火右加監
@②⑥原字為纟右加任
@②⑦原字為礻右加氏
@②⑧原字為木右加或
@②⑨原字為辶右加橘(去木)
文藝研究京101~109J2中國古代、近代文學研究李道和19981998神話中的女媧補天之舉往往被一般地理解為是用石塊填補天空,而事實上并不存在以石為天的信仰來支持這種理解。女媧補天神話是以天網、天維、天衣神話觀為背景的。它的本相是女媧用五色石針、用繩索或麻絲來縫補曾被共工破壞的天維。這是一種與苗、彝、阿昌等族類同的補天神話。女媧補天以共工觸山為前因不僅有條件而且是必然的,并借這種二元對值表達深刻的宇宙論意義。在絲綢之鄉的中國,補天神話又為現實的自然和社會諸層次的秩序化提供了范型。女媧補天/神話/天網/天維/宇宙論作者簡介 李道和,1965年生,云南財貿學院基礎部講師。 作者:文藝研究京101~109J2中國古代、近代文學研究李道和19981998神話中的女媧補天之舉往往被一般地理解為是用石塊填補天空,而事實上并不存在以石為天的信仰來支持這種理解。女媧補天神話是以天網、天維、天衣神話觀為背景的。它的本相是女媧用五色石針、用繩索或麻絲來縫補曾被共工破壞的天維。這是一種與苗、彝、阿昌等族類同的補天神話。女媧補天以共工觸山為前因不僅有條件而且是必然的,并借這種二元對值表達深刻的宇宙論意義。在絲綢之鄉的中國,補天神話又為現實的自然和社會諸層次的秩序化提供了范型。女媧補天/神話/天網/天維/宇宙論
網載 2013-09-10 21:43:17